到了周一, 梨歌就拟好了草稿：
天使投资人名称：花不完股份有限公司。
投资方?向：农业。
看重方?向：无?。
公司邮箱：
[email protected]
欢迎投递项目，谢谢！
她编辑好之后就在商会群里请群友们群发，还在陆楷指点过的几个网站发布了消息。
果然邮箱很快就收到了大?批邮件。
公司员工们虽然不懂梨总为什么这么快做出决策, 却也开始颇有兴致掺和这件事：毕竟是从未涉足过的金融领域，大?家先天对此充满了兴趣。
车厘子出主意：“搞elevator pitches, 电梯演讲，梨总跟他?们一个电梯, 等电梯落到一层就要讲完。”
这是她周末恶补的天使投资人?相关电影里面的桥段。
“好恶俗！”实用派苏笑表示反对。
“你还别?说，这个桥段挺有用。”眉眉沉思, “大?概几百字内, 说清楚自己公司的优劣势, 这省的我?们听长篇大?论了。”
“而且他?要吸引梨总注意肯定要短时间内快速说明自己的特色, 给梨总留下深刻印象。”羊衫补充。
被?梨歌否决：“不行，上上下下坐那么多遍电梯我?该吃晕车药了。”
最主要的是电梯演讲它花不了经费啊！
梨歌的决策是：“只要发邮件者都要受邀来公司，车马费我?们公司全包，让他?们带着?自己的演讲和PPT来, 我?们一定要仔细甄选。”
大?家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梨总说得对，我?们要投资几百万, 哪里就能随便靠1分钟的电梯演讲定生死？
最好是他?们仔细演讲，大?家认真记笔记，这才方?便从一堆初创企业中找到最有潜力的明日之星！
员工们对转型投行还是跃跃欲试, 就没听出“车马费全包”这句话。
等到出钱的时候就懵了：这得多少钱啊？
投递邮箱的有200来个公司，这每个公司付一两?万的车马费就要400万！
车厘子第一个摇头：“不行。”
梨歌跟她博弈了一番，最后定下每个初创公司限定来一个人?，并?且每个公司限定经济舱往来, 不包住宿费。
这才将成本控制在了60万左右。
文文回复邮件过去，这些初创公司们都很意外?。
其实他?们这些初创公司也良莠不齐, 不可否认有人?是认真做实业实在没钱了，有人?则是随便包装个项目做个PPT以混钱为生。
市面上一发布天使投资人?的信息，他?们就如见了血的蚊子一窝蜂上前，有血没血都要叮一口。
反正发PPT又不要钱，他?们早就精心备好了一整套制作精美又专业的PPT等着?哄骗投资人?呢。
一般投资人?也不是傻子，在业内做几年就知道业内生态，因?此对此都置之不理。
却没想到有个投资人?回复邮件了！
更没想到邮件写得客客气气，对方?还邀请去对面公司面谈，还报销经济舱车马费！
这消息好到让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人?都觉得对方?是骗子。
“不会是骗我?们噶腰子的吧？”
因?此小心翼翼查看了一番企业，发现这个花不完是一家正经上市公司，而且公司巨潮资讯上也查得到，公司发布的正经办公地址就是邮件里提供的目的地。
哦豁，是个正经公司。
这下当然要去了！
骗子公司们更是高兴：这花不完看主营业务是农业，也就是说老板没有金融经验。
其中有几个骗子立刻收拾行李：“走！”
当然正经企业也愿意来，他?们做企业真的很难，这时候能有外?界金钱进入真是求之不得。
他?们四处求投资人?也是阻碍重重，甚至还遇到过骗子投资人?，
谎称要投资他?们，实际上来“考察”骗吃骗喝，美其名曰检验他?们的“诚意。”，
一地狼藉后拍屁股走人?，害的他?们非但拉不到投资还损失一笔。
可这个花不完不一样。
他?们还没开始投资，就提出愿意支付车马费，说明了对方?诚意满满，是个正经企业，这一趟值得去！
这些初创企业各怀心思来到了岷江市，直奔梨氏大?厦。
到了大?厦就惊讶一回。
这栋大?楼都是花不完的？
没想到花不完公司只是一家刚上市的上市企业，就有这么强的实力？
既然这样不就说明他?投资实力更强吗？
一时所有人?都是心里一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花不完大?厦。
大?厦内装修走奢华路线，到处是金碧辉煌灯火通明，显然公司实力强劲。
骗子们就开始琢磨了：
花不完先是农业，现在又转做投资。
一般这种企业最好骗，因?为这种老板都是个土包子。
常年在农业上深耕多年，靠着?踏实在实业上做到了上市，但在金融业上没经验，
却又好大?喜功，以为自己上次成功是凭借实力，误以为那种运气能延续到各行各业。
刚上市意味着?老板手里现金流充裕，有大?笔金钱可以挥霍。
这种野心勃勃又有源源不断现金流的老板，一向是各路杀猪盘的最爱，下到给拆迁户设麻将赌局上到忽悠天使投资人?，都是这些骗子们擅长的领域。
等进了会议室，见到老板却是一愣：
老板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晒得发黑的中年土老板，而是个神采奕奕的小姑娘。
这时候她带着?一群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正兴致勃勃打量着?这些初创企业代表人?呢。
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是老板秘书？还是老板家千金？
可是有个秘书战起来发言了：“梨总，人?到齐了。”
初创企业们才明确原来这小姑娘就是上市公司负责人?啊！
大?家吃了一惊，气场就弱点，其中有位叫缪鲁的倒不慌不忙，对付女士，这不正好是他?的强项吗？
“欢迎大?家。”梨总发言了，“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公司想要做天使投资人?，为了效率起见就把诸位初创企业都召集到了一起，接下来就是诸位的展示时间。”
话说得很客气，诸多初创企业们却很紧张：目测自己的同行大?约有二百来号人?，这多亏会议室大?才能装下，可也密密麻麻。
这都是竞争对手啊！
因?此免不了都个自己鼓一把劲，觉得自己要做得更好。
田小洁按照他?们回复邮件的顺序编了号，每个初创公司按次序进会议室演讲。
大?致讲的内容也大?差不差，大?约都是“公司你做什么的，靠什么盈利、有什么不可替代性。”
这些企业大?都过了种子轮，早就备好了翔实的商业计划化，路演起来毫不费力，
而且派出融资的都是口齿清晰、演讲富有感染力的人?才，
而他?们用来演讲的PPT也都花大?价钱请了专业团队设计，各个都尽善尽美，做到了又能吸引人?又显得专业。
花不完的员工们各个都被?吸引住，听得入神。
一个上午过去，演讲暂停，田小洁看着?自己记得满满当当的笔记，不由得很是满意。
她递给老板：“怎么样梨总？”
“嗯？”梨总揉揉惺忪睡眼，努力打起精神。
谁懂啊？拉了遮光百叶窗的会议室，搭配着?听不懂的项目，真的很有睡眠氛围！
有了它，早八高数课都要屈居“催眠榜”第二。
她压根儿一早上都在昏昏欲睡和“努力把眼睛瞪大?”之间来回斗争，什么都没听进去。
不过好在还有一群好员工。
她接过小洁的记事本，装模作样看了一下，随后随手指了个项目：“我?觉得这个项目就很好。”
这个项目是推广夏花生免膜种植，项目乍一看没问题：一是在花生优势产区、二是有多年种植经验。
但是做这个项目的老板堪称贷款大?王，他?贷款了7000万，这不，全烧完后又来四处讨钱。
“这个？”小洁犹豫了一下，看着?自己在项目后画的那个大?大?的“×”。
半天才艰难冒出一句话：“这个项目真的好吗？”
“当然好。”梨歌这会才完全清醒过来，她一眼就瞥见了小洁笔记本上那个“×”，不由得一乐：这才是符合自己想法的好项目啊。
“我?听着?挺好，其实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不少闪光点的。”她声音平静。
是吗？小洁有点怀疑自己，难道是我?真的没有听到闪光点？刚才是不是不小心走神了所以忽略掉了项目亮点啊？
梨歌又在她本子上勾了几个项目：“我?看这几个都行。”大?部分挑的是小洁打“×”的项目，不过为了做得隐蔽些还是挑了几个打“√”的项目。
这不就轻松完成了一上午的工作？
梨歌很满意：“走吧，去吃午饭。”
真是充实的上午呢。
等到下午的时候梨歌因?为上午睡够了，所以精神头很足，又挑选了几个企业。
她挑选标准也很简单：就看不靠谱的。
这个项目的路演人?油头粉面，头发上那发胶上得苍蝇也得打个劈叉。
就它了！
那个项目PPT那叫一个专业，里面高大?上术语，路演人?慷慨激昂，一番话说得全体员工都为之激动。
要了！
这都是不正经不靠谱的项目啊，梨歌作为一个做实业起家的深知真正靠谱人?是什么样的：
像单玲玲他?们书卷气十足，像老厂长一样满眼精光，像艾扬宇一样满身鱼鳞味，像王仙桃一样裤脚上沾满黑土，
他?们的头发都没有经过专业的打理，发枯、开叉，甚至有人?还好几天都没有洗头，衣服也朴素自然，
倒不是他?们邋遢，而是当他?们投入自己的梦想时，压根儿顾不上别?的。
而且在谈及自己的项目时，他?们的眼中会流露出一种发光发亮的神采，那是任何骗子都无?法模拟的神态。
像是，像是天上的星星忽然点进了他?们眼睛，整个人?忽然有了神。
那些骗子再怎么口若悬河、再怎么装胸有成竹都做不到这一点。
以前梨歌还不懂，但当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后，她已?经能有一些判断“花架子”的能力了：越是这种光鲜亮丽满口高端词汇的人?越可能是骗子。
否则正经做生意谁有那么多心思打扮自己？
能做实业的老板有几个会做花里胡哨PPT？
对这种营销骗子梨歌一致称为“PPTer”，毫不犹豫对他?们的项目开绿灯。
pass实业家还是让梨歌于心不忍，
不过换个角度，她网罗走了骗子，留下的实业家们正好留给其他?天使投资人?，省的他?们受骗。
不过有一单例外?。
里面有个老板紧张得手都发抖，说起项目来胸有成竹，
梨歌一看就知道这是位做实业的老板，只好忍痛pass。
可是她路演完后守在了办公室门口，还忍不住恳求了梨歌一行人?：“这个项目真的很好，我?连家里房子都卖了投进去，我?知道它一定会有大?作为，请给我?一个机会吧。”
她说话间神色恳切，眼含泪光，对这些年龄比自己还小好多的小姑娘近乎恳求。
梨歌心里一软，就放了这个项目一马：“你放心，我?们已?经决定投资你这单项目了。”
这单项目她决定用自己的钱去投资。
经过一周的“辛苦”工作，花不完公司定出了一个完整的天使投资人?清单。
“我?们这是优中选优啊！”文文很满意。
当然梨歌心里有数，这些都是在那200项目里劣中选劣，选了一堆骗子企业。
只不过同学们还是带着?书生气，觉得那些演讲起来高大?上、演讲人?口若悬河镇定自若都是好项目，所以才会被?骗了罢了。
对学生来说犯这种错误再正常不过。也就是她经常对外?接触企业们才有这个认识。
倒是钱俊有点社?会经验，他?在外?面听到了风声，急忙在黄果树瀑布下给梨歌发消息：“梨总，听我?业内人?脉说您投资名单里有一家骗子企业，您要慎重啊。”
梨歌差点忘了这只旅行青蛙，她耐心哄他?：“没事，我?心里有数。”
钱俊就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梨歌没接，他?又急着?发了好几条消息。
“里面有个缪鲁的，据说是个专业鸭，专门骗富家女的，那个著名科技企业的太?子女就是被?他?骗了，您千万小心。”
梨歌郁闷：“我?以为你在说公事。”
“对您这种层别?，公事就是私事。”
好家伙，梨歌差点以为自己是李治呢，上来跟大?臣讨论“天子无?家事。”
总之梨歌不打算跟他?废话：“你负责科技版块，就专心做自己这个版块，金融版块我?另有想法。”
随后钱俊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自己越级了就没再打电话。
不过他?不是边界感变强，而是从其他?同事那里听说了梨总投资期货的神勇事迹，顿时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还没到指点梨总这种金融大?鳄的份上。
于是钱俊除了努力奉旨当旅行青蛙之外?，还自作主张给自己加了门金融学线上课程，力求跟上梨总步伐。
这时候其他?同事还不知道自己受骗了，小洁松了口气：
“我?们接下来要去实地尽调吧？”
其他?员工也点头，她们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了！
梨歌当然摇头：“不用吧。”
“怎么不用？”文文第一个反对，
“那天陆总科普过，如果初步觉得项目靠谱，后期就应该实地去考察，看过项目的情况后再决定要不要分析，避免陷入“PPT”陷阱。”
她可都记住了。
“可是那天陆总也说了，天使投资人?投企业，最重要的是信任！”梨歌也有一番道理等着?员工们。
这……
员工们都迷茫了。
梨歌说出自己的理论：
“有的天使投资人?还是很有帮助的，除了注入资金，还会帮忙管理不控制公司那种，帮助营销、提供免费的办公场地。只不过我?们投资以后就不参与人?家被?投资企业的经营决策了，给他?们最大?限度的自由。”
“那怎么行？”小洁回过神来立刻反对，作为公司的总经理她永远是第一个反对。
“虽然我?不了解权益资本投资，但我?就是投村口小卖部都会盯着?它有多少客流，绝不会投了钱就坐视不理！”小洁作为田婶女儿，举例经常拿小卖部举例。
“就是。”车厘子第二个跟上。
“是啊，人?性可怕，给钱又没有监督，那不是乱来吗？”苏笑脾气好些，但说出的话仍旧是斩钉截铁的反对。
“给它钱然后袖手旁观，那不是天使投资人?，那是天使！”
梨歌叹口气：“虽然大?家都有意见，但是请大?家翻翻我?们的《公司章程》第六章 第二条。”
？
梨总怎么忽然提这个？
小洁手里就有公司章程PDF版本，发到公司群里。
员工们一看就懵了，上面写着?：“公司设董事长，公司日常事务由董事长决定。”
不是，梨总，您搞一言堂啊？！
梨歌很满意，看来偶尔□□还是可以省去不少口舌麻烦的。
她宣布第一个项目：“苦水玫瑰。”
这正好是那个缪鲁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