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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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国国灭”

    望着那明显不像三个月孕肚的腹部, 爱猜疑的帝王当即心头怒气大盛，冲身侧浅笑嫣然的少女高高扬起手掌，厉声质问,

    “贱妇, 你和太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伴随帝王无情质问的, 是他高高落下的巴掌。

    “啪！！”

    许筱月听见「太子」时眼神微动, 旋而捂着涨起的脸「呜呜」哭泣，“我，我和太子没有关系……我们两个素不相识。”

    这句话颇有欲盖弥彰意思, 可无论是之前少女对太子的绵绵情意还是她现在头上戴的珠帘, 都证实了两者关系不同寻常。

    “三个月, 你怀孕了三个月对吧？”周斯年的声音冷厉至极,“可为什么你的肚子比三个月的肚子大那么多？”

    许筱月虽然蠢笨，也从帝王前后言语中推测帝王动怒的真正原因, 她的眼中露出荒谬与不可思议的光色。

    “您难道觉得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吗？”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她肚子里孩子的生父居然怀疑这孩子是她和孩子兄弟的产物，而且四舍五入周澄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呀。

    面纱落地的少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没有门牙的嘴巴这样明显。

    “难道不是么？朕早就发觉你这贱妇心怀叵测了。”

    周斯年此时的眼中是浓浓的厌恶，在门前甩袖推开跪下抱着他大腿的少女。

    他怎么之前会觉得许筱月和苏筱月有相似之处，苏筱月是天边月, 而许筱月不过是勾引太子、水性杨、花的毒妇罢了。

    往日颇具情意的一举一动，现在回想起来只让周斯年觉得恶心至极。

    他这一甩可没有任何留手，失去支撑的少女摔倒在地，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了下去。她的肚子正好摔在地上，不由捂着蜷缩成虾米。

    周斯年抬眼望去, 少女流下汩汩鲜血, 赫然是小产征兆。

    “神医！传神医！”

    一阵兵荒马乱中, 帝王的声音有些打颤。

    虽然许筱月肚子里的孩子也许不是他的, 但那也是皇家血脉，而皇家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帝王还抱着抱小孩子心思——大不了不让这孩子长大丢到偏远地方，眼不见心不烦就是。

    宫女们匆匆将人抬进藏书阁，有经验的接生婆早早赶来了，而神医更是开了吊命药方子进藏书阁里手忙脚乱。

    一盆盆热乎的鲜血从藏书阁里端出，一盆盆干净的水被端进去。帝王焦灼的在藏书阁门口来回踱步，而屋子里女人气若游丝的哀哀叫唤，像是要不行了般。

    看见一盆盆的血，帝王的心猛然下沉，许选侍小产如此惊险，怕是活不大成了。

    他原本打算等许筱月生产完了再让她去死做苏筱月招魂夺舍的躯壳，可现在残酷的现实却这样摆在周斯年面前，明晃晃的告诉他，要么选许筱月好让苏筱月复活，要么选小皇子让许筱月去死。

    许筱月是难得一见的复活躯壳，如果她死了，也许周斯年这辈子都等不到苏筱月复活，就像愚王等不到医女转世一般。

    周斯年的心好像被放在烈火上面翻着烤，万般痛苦之中，他毅然决然放弃了昔日恋人。

    那可是皇家血脉，如何能让那孩子没睁开眼睛就这样死了呢？

    他扯住往里进的宫女衣袖低声吩咐几句，低眉顺眼的宫女眼中讶异万分，还是急忙进了藏书阁把帝王吩咐告诉了正在救人的神医。

    她贴在神医耳边低声说道，“陛下说了，保小。”

    听到帝王指令的神医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神医：“什么，你再说一遍？”

    “保小皇子的命，保小。”宫女硬着头皮重复。

    神医被这句话震撼了。

    保大保小——这次不是两个选项，而是一个选项的单选题。

    许选侍上次见红能救回母子已经算是奇迹，现在又小产大出血，可谓凶险异常，能保住大人性命已然算妙手回春。

    而现在，帝王命令他，保小。

    神医是神医，但他并不是神仙，这种事情不是主观努力就可以实现的。

    怀胎三个月，胎儿的手脚尚未长开，就算是在许选侍大出血脱离母体的刹那能活着又有什么用处呢？纵神医妙手回春，他也做不到让三个月的肉团子顺利多活下来哪怕一瞬间。

    神医好后悔，太子前些日子贿赂他让他说长公主可以还魂、许选侍和长公主生辰八字一致——没错，神医根本不会起死回生的方士手段，这一切不过太子为了杀许筱月和她肚子里孩子布下的杀机——可现在，神医自己倒是白搭进去了。

    神医称药的手，微微颤抖。

    这次的小产持续时间十分之短暂，在帝王期待的目光中，抱着两个襁褓的神医面色沉重出了藏书阁。

    “神医，情况怎么样？”

    神医讷讷回答：“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陛下想先听哪一个呢？”

    周斯年迫切想知道许筱月肚子里的孩子活没活着，“当然是好消息。”

    “好消息是，”神医颠了颠两臂中两个襁褓，“许选侍吉人天相，她坚强的挺了过来，还生下了龙凤胎。”

    这条消息骤然惊醒周斯年沉睡的理智——龙凤胎，怪不得许筱月肚子那样大，原来是他误会了她，还好许筱月吉人天相，自己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补偿她。

    “那坏消息是什么呢？”

    “坏消息是，虽然我妙手回春救下小皇子与小公主，但他们恐怕活不过两岁……”

    帝王借过两个襁褓，慈父之心爆棚到无处发泄。他欣喜将目光放在襁褓里——

    赫然是两个血淋淋的、粉色皮肤的丑陋肉球，没有长开五指的手虚弱抬起。

    周斯年瞳孔巨震，手臂一抖，两个气息微弱、没有生出皮肤保护自我的小生命直接摔在地上没了气息。

    一阵诡异的沉默中，神医的话语原地一转，从善如流更改言语。

    “他们恐怕活不过半个时辰，从刚才算起，正好是半个时辰。”

    帝王陷入浓重的悲痛之中，他居然失手杀死了自己期待已久的亲生儿女！难道还会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吗？！

    极度的痛楚感已经让他无法言语，大脑一片空白间不知怎地跌跌撞撞到了自己寝宫。周斯年不知要如何面对昏睡苏醒过来的许筱月，只想借酒消愁，一杯一杯又一杯，他喝的烂醉如泥，隐隐约约听得太监拍门的尖叫声，“陛下不好啦！幽国……玥妃她们几个趁着许选侍小产的乱子逃出国都啦！”

    醉酒的周斯年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听见太监这样说的几句，转身趴在地上再睡。但这恼人的声音实在没完，等周斯年轻微清醒时不一会儿又有太监拍门大叫，“陛下不好了，太子殿下和贾氏两人逃出后宫未果，现在已经把人拿下，不知要如何处理？”

    周斯年此刻已然不能思考了，他踉跄脚步着起身，满脑子都是太子和贾氏在一起了，浑然没有想为何宫里这么多人都在往国都外跑。

    殿外乱糟糟的一阵奔逃声音，将本就暴躁的周斯年心弦再度扰乱。

    他勃然大怒，踹翻桌案，酒杯酒壶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那逆子！杀了！告诉他们给我杀了！”

    太监再回来时周斯年已然清醒，望着太监端来的两个人头骇然非凡——在失手杀了一双儿女后竟真出了更糟糕的事情，他喝醉酒误杀了太子。

    周斯年被吓的彻底醒了。

    他快步往殿门走去，就见得南边火光冲天，杀声震天，无数宫人挤着奔逃，他们的口里传递的都是一个信息。

    “周国君长期胡闹导致地方起义，乱军已然攻破国都，幽国军队趁虚而入也攻破皇宫大门。”

    周斯年不知所措。

    他不过是酒醉了些时辰，大周国怎么就亡国了呢？

    如果昔日死谏的丞相还活着，必然对帝王发出嗤嗤冷笑。见微知箸，哪个国家能撑得起周斯年这么乱搞——

    周国不亡，天理难容。可惜了周国皇室列祖列宗托梦显灵，哪成想周斯年这不孝子得了祖宗谏言，梦醒后大行方士，反而往亡国快马加鞭的跑。

    方才苏醒的许筱月虚弱跑着，见呆滞的帝王在人潮中不知所措，不由这样说道，“陛下，幽国军打来啦，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患难见真情，想不到自己昔日疼爱的玥妃几个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最后倒留下了许筱月这「毒妇」不离不弃。

    周国国灭反而是加深两人情谊，许筱月终于吐露心底秘密——“陛下，是我呀，我是苏筱月啊！”

    周斯年难以置信，许筱月又将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事系数告知，周斯年惊讶非凡。

    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近在眼前，如何不让君王诧异呢？

    周斯年牵住少女的手痛哭流涕，两个痴情男女在幽国军队攻来前步入通往皇宫外的暗道，一路向前，后面的追军许是也查出暗道位置，后面的「追」声大起，吓得两人加快脚步飞速跑着。

    暗道的出口在上面，因常年没有使用，通往暗道出口的斜坡生满青苔，两人尝试数次都滑了下来，而洞口外面接应的人则匆匆喊道，“快上来快上来，追兵要来了！”

    “筱月，朕先踩你上去，等出去了把你拉上来。”

    许筱月深信不疑，蹲下身体任由周斯年踩着她的背上去，旋而就听周斯年饱含痛苦的辩解，“筱月，你和幽国君是姐弟，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朕不能让你和朕一起受苦。”

    “你放心，朕还有后手，等朕重新夺取天下就接你回来。”

    心心念念的情郎在危急关头转身踩着她就跑了，望着那被封的死死的、拿大石头压上的洞口，许筱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说什么怕连累她让她受苦，明明周斯年已经知道她就是苏筱月了，还是毫不犹豫抛弃了她。

    被周斯年一次又一次的打脸，许筱月现在终于清醒了。

    她究竟爱上了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