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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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CP”
在周澄怒气冲天策马向皇宫救心上人时, 张嬷嬷慢条斯理出府走到一西域打扮的行商前,买了空心花簪放在手心,讨价还价后将一沓银票递过去, 故作无事又离开。
待夜晚收摊, 出了国都的行商探子熟练从张嬷嬷的一沓银票中挑出带有情报的纸条。
信鸽冲天而起, 星夜借着漆黑穹顶遮掩, 振翅朝幽国都方向飞去了。
自长公主身陨后,幽国君的性子越发喜怒无常、不可捉摸。
先是刘家大公子因在长公主丧仪时玩闹导致刘家丢了圣心,又有黄公公多次犯口忌被帝王夺了太监总管职位,「长公主」三字一时间成了幽国上层不可言说的禁忌。
树倒猢狲散, 许多受黄公公庇护的贪官们挨不过查验遭到大清洗, 新选拔的翰林学士们走马上任, 官府有条不紊在新旧交替后继续运行。
底下的百姓觉得没什么不好。
长公主生前恶贯满盈,但她死的是真的好。
这些被长公主身死牵连的倒霉蛋不是贪官就是恶霸, 他们贪污的金银财宝足有三倍国库数额,悉数充公后半数被用于民生与基建——许多寺庙道观香火鼎盛异常,都是感谢苍天有眼让恶人伏诛前来还愿的百姓。
携妻儿星夜叛国投奔的周国使臣掀开轿帘一角,感慨良多。
他之前来时只觉幽国道路不通、偏僻异常,如今的幽国屋舍俨然, 哪怕在夜里商贾亦不罢市,其繁盛昌荣毫不逊色周国都最繁荣之时。
周国历史悠久,主中原而镇天下,反观幽国开国时不过偏远蛮夷小国。
如今竟也发展与周南北两分、昌荣至此, 真该叫周国朝堂那些阙词「蛮夷之国, 不足挂齿」的酸儒们到这儿好好看看。
放下轿帘, 周国使臣沉沉闭眼。
除却质子, 使臣堪称最容易殉职的高危职业,毕竟出使的地方往往路途遥远,谁都不敢保证能不能平安抵达目的地。况且就算到了目的地,又如何保证出使国的国君不会因为种种原因杀了敌国使臣呢?
上次的出使经历真是让周国使臣刻骨铭心,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反正周国是再也待不下去,皇帝为个女子罢朝七日和拿着长公主奴婢布衣羞辱幽国也就算了,只能说其行事荒唐愚蠢,偏偏在丞相前脚死了后脚就把人家独女贬做冷宫贱婢——
这是何其凉薄的皇上啊!谁还敢为他卖命哇?
周国使臣是真不敢赌,他上次侥幸讨回一条命回国,下次保不准被周斯年坑死。
周国使臣不能深想,深想这玩意真的会让人气血上涌。
读书人科举入仕不就是为了光耀门楣,明明自己没有任何错处,结果皇帝在坑死你后抄了你全家、还让你闺女做奴做婢,一想这种可能周国使臣头都大了。
幽国的甲士将周国使臣一家护送到驿站安顿,而如今皇帝身侧的红人屈玉竹则躬身前来招待使臣一家。
“如今天色已晚,陛下恐怕是已然睡了,不如我明日再进宫拜遏?”
见使臣惶恐,屈玉竹坦然而笑,“使君不必这样惶恐,陛下得您投靠消息辗转反侧,早就于宫内设宴以候使君多时。使君若不现在进宫,反倒是折了陛下美意。”
使臣点头称是。
当今幽国朝堂极受帝王信赖的当属眼前老者,自监管科举后,屈玉竹又被帝王安排任五品翰林院编修,兼六品起居郎位。
若说最熟悉幽国君者,屈先生也算是其中一位。
入了皇宫,使臣旁敲侧击小声问,“不知幽国君是什么样的人呢?”
屈玉竹沉默良久,他诚实的向新同事解释,“我们的陛下有那么点儿……放浪形骸。”
陛下的小癖好在幽国人尽皆知,也不必向使臣掩饰,“陛下他……”
屈玉竹最后也不好意思开口,好在此时以走至设外宴的交泰殿,不由摇头叹道,“不若使君亲眼看看就知。”
屏气进了交泰殿门,先闻丝竹管弦纷纷。歌舞升平间使臣被戴帝旒的玄衣青年迎上贵宾席位,旋而台基烧起檀香,烟雾缭绕醉人眼。
漓泉酒、月光杯、金玉盘。
琵琶声若银瓶乍破。
美人如花间坠云来。
玄衣暴君拂袖高坐龙椅之上,举杯而笑。
“先生弃周而投朕,实属大幽之喜,朕当饮一大白。”
跟在苏岚身后这般长的时间,屈玉竹从未见过陛下男装,若非其头戴帝旒,怕是辨不出对方身份。此宴宾主尽欢,使臣除却惊喜、还是惊喜,断未想过周国人口中荒谬不经的暴君竟也温文尔雅、谈吐不凡。
宴后使臣意犹未尽,他忽是想起什么,对着屈玉竹疑惑问道。
“屈兄方才想说的是什么?我看陛下谈吐非凡,不像形骸放浪之人。”
“陛下他就今日正常,”屈玉竹面含忧虑,“平日里都是些戏子红妆,我还是头一次见陛下正装呢。”
这消息犹如惊雷炸响,使臣微微张开嘴巴,震惊到说不出话。
屈玉竹越发羞愧,“阁下莫要多虑,陛下他虽然喜欢红妆唱戏,可没有什么别的出格爱好,平日不会耽误朝政……”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小,时不时小心偷瞥一眼使臣。
使臣结巴道,“天、天啊。”
使臣回身握住屈玉竹的手,眼睛都在发光,“屈兄,我是在做梦吗?”
“不,你不是在做梦。”心虚于自家皇帝女装让人失望的屈玉竹小声回答。
“还有这等好事?”
自从接受了皇帝会为了贱婢罢朝七日这个可能后,使臣彻底认同了皇帝多样性,甚至觉得皇帝能大发慈悲抽空批批奏折已然可以称得上全能劳模了。
不耽误朝政的皇帝——这是多么稀有的物种。
喜欢女装怎么了、喜欢唱戏怎么了、喜欢为自己搭建戏台子又怎么了,起码人家全年无休,每天都在理朝政。
穿!让他穿!
只要理朝政,一天换一套裙子都无所谓。
遇见在工作上态度认真的正常皇帝,饱受周斯年折磨多年的使臣热泪盈眶,把周斯年的种种操作尽数说给屈玉竹听。
为了长公主罢朝七日。
为了长公主逼死丞相。
为了长公主休弃贵妃。
听完这些的屈玉竹诡异沉默。
长公主真的不是他们幽国派去离间的刺客吗?怎么周国君做出的事儿听着像是被人下蛊般荒谬不经。两相比较下,幽国君备受世人诟病的小小爱好是那么清新脱俗,甚至觉得也不是那么无法接受了。
送走使臣至宫门,屈玉竹复拢袖回宫禀报今日编书进程事宜。
李太傅早在此处商谈多时,做为帝王心腹,兼起居郎位的屈玉竹日夜侍奉记录在册,自是对这场景不算陌生,故而匆匆告退。
夜色阑珊,摘星亭里玄衣青年注意到什么朝北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凝视着天尽头方向,倏尔抬手,信鸽便破云层停在青年手臂。
苏岚拆开绑在信鸽腿部的信,草草看完,冲太傅展颜笑道,“是赵家那位姑娘的信。”
“赵姑娘?可是国都前任守城将军赵武之独女?”太傅赞许的捋着胡子,“当时找前往周国和亲者她是头一个应召,果真巾帼不让须眉,不辱其父名声。”
周斯年可以光明正大往幽国皇宫跑,没道理苏岚不能反过来安插人手放在周国皇宫。
当年幽国长公主传假诏叛逃时,追她而去的是长公主府里姓张的丫鬟。丫鬟虽不知何为国事,也知传假诏书是杀头大罪,故而向当时的守城将军赵武之揭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她跟错了主子,为忠心随皇姐同去周国都。不过也幸而她在周国皇宫,否则安插探子断不会这样顺遂。”
为何周国后宫四处传着帝王深情的传言?无非是这些探子功劳——骗人骗得久了,周斯年这个不理朝政、不出深宫的大聪明怕不是真以为自己非常深情。
可这谎言能骗得了周斯年,却绝对骗不到身在局外的赵越。赵越按图索骥,竟真让她寻到了张嬷嬷身上,算是搭上这条直通幽国情报线。
八位后妃有七位帮忙隐藏,一个选侍则凭借自己和长公主肖像的容貌被动让皇帝沉醉后宫。
“许筱月……”
许筱月,就是那个被七位后妃排斥但被动帮了忙的选侍名字。
幽国是苏岚地盘,不多时他就派人把许筱月身份扒的干干净净——苏岚将目光放在长公主头七日的情报上。
长公主头七当日,本来上吊而死被丢到乱坟岗的许筱月离奇复生,性情大变,做出信中赵越向他阐释的种种离经叛道之举,苏岚将消息说予太傅听,赵太傅都啧啧称奇。
“许筱月,苏筱月,许筱月,苏筱月……”
玄衣帝王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只差姓氏不同的名字,若有所思,“她做的那些事情,真和朕的皇姐会做的一模一样啊。”
赵太傅心中警铃大作。
一个苏筱月已经够受了,要是帝王再移情别恋到许筱月身上,那本来蒸蒸日上的国家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陛下!”
赵太傅匆匆开口打断青年思绪。
了然赵太傅所想,玄衣帝王连忙保证道,“您放心,朕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谁都无法替代皇姐地位。”
不管许筱月是重生还是怎样,幽国长公主她必须是个死人。
死长公主才是好长公主,不光让敌国皇帝罢朝七天,还给了苏岚打压政敌集权的上好理由——那就是恋爱脑发疯,为了个死人打压不顺眼官员。
苏岚本来是姐姐姐夫坚定不移CP粉,现在苏岚有那么一丢丢换墙头倾向。
死长公主只能让姐夫罢朝七天,可活着的许筱月却能作妖让姐夫长长久久不上朝沉醉温柔乡,这是何等的美事啊。
皇姐,对不起,许筱月和姐夫的CP真是太香了,为了幽国我先磕为敬。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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