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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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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亥时。

    纱羊听了秋哥儿说的那些话, 有些担心恒子箫。

    开铁笼时她躲在司樾的衣服里?,紧张地盯着那些狗,仰头对司樾道, “要不然还是算了…”

    “几只凡狗, 它们不怕你?就罢了, 你?怎么还能怕它们。”司樾催促道,“快快快,开!”

    恒子箫颔首,拿着狗绳去了第一个笼子, 他甫一靠近, 笼子里?的狗就有了反应。

    这?是条皮毛油光水滑的狼犬,站起来?差点和恒子箫一边大,它伏下身子,咬着牙瞪着恒子箫。

    从这?条狗的眼神里?不难看出,一旦恒子箫打开笼子, 它就会立刻冲出来?,届时可就不好抓了。

    恒子箫开门?的手一顿, 他不能?就这?样开门?。

    左手掐诀, 隔着铁笼, 恒子箫发出一道软骨术。

    笼子里?龇牙咧嘴的狗顿时四肢跪地, 发出惊慌而凄惨的叫声。

    他这?才开了门?, 正?要上前套绳,手伸到狗头边, 中了软骨术的狼狗倏地甩头张嘴,恒子箫迅速收手, 若非反应及时,他的手腕此时已被叼在了狗嘴里?。

    “好凶的狗。”纱羊瑟缩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厉害。”

    司樾抱着胸,“所以?人?家十?两一天?啊。”

    恒子箫将软骨术加重了一筹,如此才得以?将狗绳套上。

    他如法炮制了其他七条狗,可既然是遛狗,就必须得把软骨术解开。

    看着手里?的八条绳子,恒子箫有些犯难。

    这?若是解了,八条人?高似的恶狗不知会变得如何麻烦。

    他扭头看了眼司樾,司樾抬了抬下巴,“别?管我。”

    她这?么说了,恒子箫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

    他拍出腰间佩剑,靛青色的长剑飞出,落在他脚下,将他升至半空。

    离地一丈高时,狗绳到了极限,恒子箫左手掐诀,解开了八条狗身上的法术。

    软骨术一消失,笼中的狗立刻冲了出来?。

    纱羊低呼一身,抱紧了司樾,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大狗们并?不在乎司樾,它们冲到院子中央,只仰着头对着半空中的恒子箫狂叫。

    这?声音别?说在半夜,就是白天?也大得出奇,吵得人?心脏难受。

    八条狗叫不到恒子箫下来?,有的开始上跳,有的绕着圈子跑,寻找合适的角度进攻。

    足有半丈高的细犬跳起来?,险些撞开恒子箫的剑,地上的狗又拉扯着他,把他往四面八方拽去。

    恒子箫在半空中摇晃摆动,他扎稳脚步,将狗绳在左手上绕了两圈,随后猛力朝后院口拉去。

    受到拉扯的狗们亦是伏低上身,四爪抓地,定在原地不肯挪动。

    这?八条一人?高的狗同时用起力来?,比八个?人?还要厉害。

    恒子箫硬拽不动,低喝一声,八道细雷自半空砸下,分?别?打在狗尾后的地上。

    骤然下落的雷电让狗吓了一跳,纷纷往前窜去,恒子箫终于能?够往前移出两步了。

    他御剑空中,左手绕着狗绳,右手成爪,五指绕着劈啪作响的电流,双眸盯着下方的狗。

    那双黑眸里?的冷峻不言而喻,即便是狗也能?看懂其中戾气,只是还不服气。

    恒子箫五指一收,几道微不可察的雷电再度降下,这?一次径直打在了狗身上。

    他用了最小的力,令狗被击中的地方又痛又麻,一时间连力都使不上。

    狗嘴里?的咆哮狂吠终于变成了嘤嘤呜呜的求饶,恒子箫一扯狗绳,沉声冷喝,“走!”

    他御着剑,把八条狗扯出了院子,往城外飞去。

    顺利出了城,几条狗虽时不时打量一眼上面的恒子箫,隐隐约约露出些不死心外,大体还算是乖。

    纱羊松了口气,对司樾道,“想不到子箫还挺有当犬师的天?赋。”

    司樾慢悠悠地走在狗群后,最后面的一只狼狗凑过来?闻了闻她,随后一声不吭地跑开了。

    “哇呜,”纱羊惊道,“不止是鱼,连狗都嫌弃你?,你?身上到底是什么味儿啊。”

    司樾睨了她一眼,烦得很。

    恒子箫拉着狗在城外小树林溜达了一圈。

    难得出来?放风,这?些狗也不纠缠着恒子箫了,这?条往那儿跑,那条往这?儿跑,八条狗往八个?方向撒欢,堪比五马分?尸,差点把他从剑上扯下来?。

    到底是十?两一天?的狗,恒子箫不敢伤了它们,只在快要撑不住时才一扯狗绳,用雷电碰一碰最闹腾的那一只,口中再发出些喝声威慑。

    一个?时辰快要结束,他带着狗往回走。

    送进笼子里?又花了好一番工夫,最后只能?是用雷电赶进去。

    把狗挨个?关好,恒子箫从储物?器里?拿出了一块猪肉,分?了八份喂给它们。

    “咦,”纱羊惊道,“它们不是有秋哥儿喂饭么,你?怎么还再喂一次?”

    恒子箫蹲在笼子前,拿着肉伸进笼里?,盯着里?面的那双狗眼,示意它别?咬他,一边回了纱羊的话,“往后还得相处,也不能?一直这?样势不两立,我喂点吃的,看看它们愿不愿意和我交好。”

    那狗看懂了恒子箫的眼神,可并?不打算听话,姿态间还是有咬他的架势。

    它一动,恒子箫便抬起了另只手,指尖缠绕着蓝紫色雷电。

    一看到这?东西,原本还蠢蠢欲动的狗顿时呜咽一声,从他手里?叼了肉趴去角落里?。

    纱羊看着,这?一幕的恒子箫面无表情,为了震慑这?些恶狗,他的眉眼间透着锋利的冷意,气势也变得强硬。

    这?令纱羊十?分?担忧。

    让恒子箫仁义向善很难,需要旁人?时刻提醒,偏偏这?样的“恶”事,他却轻车就熟,不需要教,天?生就会。

    从前在山上,环境单纯,恒子箫才能?勉强保持一颗单纯的心;

    如今下了山,头一次任务就有些危险。

    纱羊真怕恒子箫再多经历一些事后,马上故态复萌,发展出杀心。

    天?物?时镜虽然能?将时间倒流,可发生过的事情总归还是发生了的。

    那些事情天?界全然通晓,冥界亦有记载,只是煌烀界里?的生灵不知道而已。

    整个?煌烀界都被恒子箫屠杀殆尽,只留下百余人?,这?么多的冤魂煞气全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若不是倒拨了天?物?时镜,恒子箫就是轮回一百世、一千世,都得被那些煞气催生成魔。

    纱羊愁眉不展,司樾说得不错,渡人?难,渡魔更难,恐怕也真只有佛菩萨才能?让魔彻底放下屠刀了。

    院子里?,恒子箫喂完了肉,站起来?,对纱羊道,“师姐,我们进去吧。”

    纱羊这?才回神,“哦、啊,好。”

    恒子箫第一天?遛狗还算顺利,至少没有见血——双方都没有见。

    随着日?子的推移,这?些狗大抵是明白恒子箫不好惹了,便也不再攻击他,看见他来?,还会摇摇尾巴,毕竟恒子箫来?笼子前只做两件事——遛狗、喂肉。

    对狗来?说,全都是一等一的大好事。

    时间一长,他在狗眼里?算得上半只喜鹊。

    一个?月下来?,管家给了他上个?月的月钱,领钱的时候其他下人?和管家都诧异地打量着他,对他一点没受伤的事感到万分?惊奇。

    恒子箫任由他们看,拿了钱回去,先交给师父。

    “好徒儿好徒儿,”司樾点着桌上的碎银眉开眼笑,“不过嘛,无功不受禄,事情都是你?在做,我也不好意思全占了,这?样,三七开,你?三我七。”

    她拨出一点银子给恒子箫,恒子箫本想说不必,纱羊一把按住司樾拨银的手指,瞪着她,“吃饭的钱呢?你?天?天?顿顿都要吃肉,该不会让他从这?‘三’里?再给你?出吃饭的钱吧?”

    司樾啧了一声,又拨了一点出去,“好好好,那四。”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你?一个?月要吃多少钱吗?今天?酱鸭明天?熏鱼后天?猪蹄,”纱羊不依,喊道,“六!”

    “不行不行,四!”

    “六!”

    “四!”

    “六!”

    “…五!五行了吧!”

    纱羊喊,“不行!”

    “师姐……”恒子箫上来?劝架,“不用了,已经够了。”

    司樾立刻指着恒子箫道,“他说够了!”

    纱羊瞪了眼恒子箫,气他不识好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恒子箫收了钱,留三作为下个?月的饭前,剩下的存起来?,打算凑整后寄回裴玉门?里?。

    裴玉门?弟子接的前十?张悬赏令不需要上缴分?成,但?他还是准备给门?里?留下一部分?来?。

    “司姨,萧哥儿。”秋哥儿提着桶来?给狗喂饭,恒子箫把钱收好,去给他开门?。

    一开门?,他的目光便立即落在了秋哥儿挑着的两个?桶里?。

    那桶里?的肉和以?往不同,有一股古怪的味道。

    这?味道很淡,与普通的猪肉、牛肉无甚分?别?,可不知为何,恒子箫就是闻得出来?!

    “呦,瞧你?乐的,领了多少月钱啊。”身后传来?司樾的声音,这?声音令恒子箫从肉里?骤然回神,让开了进门?的道儿。

    秋哥儿嘿嘿一笑,挑着两个?桶进屋,“哪能?和你?们比呀。”

    不需要恒子箫带他,他自己熟稔地开了后门?,去到院子里?喂狗了。

    恒子箫望着那两个?桶,皱了眉,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他看着秋哥儿照旧把肉丢尽笼子里?,只是今天?这?些狗格外兴奋,叫个?不停。

    “它们似乎很喜欢,”恒子箫盯着桶里?黏腻的肉,“这?是什么肉?”

    “牛肉呗,上品的好牛肉。”秋哥儿道,“这?些狗真是好福气,我都没吃过两回牛肉呢。”

    恒子箫还是盯着桶,“以?前没见它们吃过这?种。”

    “哦,每次老爷要用它们,或是有人?来?借狗,它们办事前就会吃上几天?的牛肉。”秋哥儿又是一句感叹,“同样是给老爷办事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一回牛肉。”

    “老爷要用它们了?”恒子箫问。

    “是啊,”秋哥儿喂完了肉,看向他,笑道,“你?这?个?月天?天?遛它们,老爷听说这?些狗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就要带他们出去了。具体哪天?我也不知道,管家会来?和你?说的。”

    他说完又道,“萧哥儿,你?真厉害,连着一个?月,一点皮毛伤都没有。从前那些师傅头两天?就得见血。不过你?也别?得意,我还是劝你?找到下家了就快走,这?些狗疯得很,你?常在河边走,哪能?一直不湿鞋呢。”

    恒子箫点点头,“知道了,多谢你?。”

    “那我走了。”秋哥儿挑着木桶要离开,恒子箫待他转过身时,捡了一点桶里?的碎肉末。

    他将那肉捻在指尖,看着的确和牛肉无异。

    不知为何,他心跳得厉害,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和兴奋在心脏里?鼓动。

    他低下头,嗅了嗅那点碎肉,兴奋感愈加强烈。

    恒子箫张嘴,正?要将那肉送进嘴里?,一阵风吹来?,蓦地将肉吹到了地上。

    看着掉在地上的肉,恒子箫一愣,心中的躁动也平复了下来?。

    “哈,我可怜的徒儿哟——”院口传来?司樾的笑叹。

    恒子箫抬头看去,见司樾正?倚在后门?的门?框旁,笑望着他,“我是克扣了一点,你?也不至于去和狗抢食罢。”

    “好了好了,”她从兜里?又掏出一钱银子来?,丢给恒子箫,“瞧你?那可怜样,拿去,别?再和狗抢了。”

    银子正?中恒子箫胸口,敲在了他心上。

    咚的一下。

    他连忙接下,正?要解释,司樾却已打着哈欠进屋睡觉了。

    恒子箫拿着飞来?的银子,看了眼掉在地上的肉,又扭头看想大快朵颐的狗们。

    这?空中依旧充斥着令他躁动的腥味。

    他甩了甩头,不管这?莫名其妙的躁气,拿着银子,跟着司樾回屋了。

    秋哥儿的话不假,第二天?管家就找上了门?,告诉恒子箫和司樾,“老爷后日?要在城关施粥三日?,那里?人?多,以?防万一,叫你?们带上狗守在一侧,免得有不长眼的闹事。”

    司樾呦了一声,“连施三天?的粥啊,员外爷真是好心肠。”

    “那是,”管家得意道,“我们老爷是有名的大善人?,连知府大人?都赐过匾的。这?洛城从官府到乞丐,哪个?不夸我们老爷心善,你?们可得好好办事,别?让人?毁了老爷的善行啊。”

    “放心吧爷。”司樾打了包票,“咱们一定好好办事儿,绝不给员外丢脸。”

    施粥当日?,恒子箫牵了两条狗出来?,随司樾跟施粥的队伍去了城门?关口。

    他们也不需要做什么,只拉着狗在施粥的摊子边上站着就行了。

    两个?摊子,应管家的要求,他和司樾一人?牵一条狗,守一个?摊。

    城口人?来?人?往,不止是来?领粥的穷人?,还有出入洛城的行人?,以?及一些被施粥的队伍吸引过来?看热闹的闲人?。

    管家说怕有人?闹事,所以?要牵狗过来?,可恒子箫从早站到晚,这?里?最会闹事的就是他身边的那条狗。

    平常这?狗只见他和师父两个?人?,出门?也都是避开了人?群,不知是不是今日?见了太多人?,这?狗无比兴奋,时不时就冲着人?吠,偶尔还激动地往人?身上扑。

    恒子箫死死拽住狗绳,生怕不注意就伤了人?。

    说来?奇怪,他这?里?的狗又叫又跳,师父那边的狗却安安静静的,甚至还趴下来?睡了一觉。

    恒子箫心想,这?也正?常,师父是什么道行,普通的狗哪敢在她面前造次呢。

    他不由得心生崇敬,又想着自己何时才能?摸到师父的衣角。

    自师父给他解了符印,恒子箫每升一个?境界都会照照后背。

    练气初期升到末期时,几乎没什么不同,但?突破筑基时,那刺青确实淡了一些。

    他也在裴玉门?的藏书阁里?待了八年,可还没有找到和自己后背上一样的符文,不知这?符到底是何出处。

    或许要消掉它,只能?是按照师父所说,一点一点地提高境界了。

    恒子箫就这?样从早干站到晚上,这?一日?施粥终于结束。

    尔后还有两日?,皆是枯燥无。

    若非说中途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就是第三天?上午,恒子箫手里?的狗突然冲着远处一位姑娘大叫了起来?。

    它这?几日?虽然也对着人?叫,可没有一次像这?样激烈,又是扬腿前冲,又是呲牙狂吠,叫得眼睛都发了红。

    那姑娘蒙着一支面纱,头上戴着金饰品,耳朵上还有一对红琉璃耳环,看起来?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她何曾见过这?等恶狗,被吓得魂不附体,匆匆忙忙地跑了,跑出十?几丈,那狗还对着她的背影叫。

    管家见了这?一幕,骂了恒子箫两句,怪他惊扰了百姓,随后也再没有什么了。

    恒子箫的狗狂叫时,司樾正?倚在树干下打瞌睡,她牵出来?的狼狗也趴在她脚边睡觉。

    听见旁边的狗叫,那狼狗站了起来?,耸动着鼻子,吐着舌头东张西望。

    司樾用脚尖踢了踢它,“傻狗,偷懒都不会——干不干活都是那点肉,折腾什么。”

    那狗抬头,看了司樾一眼,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又趴了下来?,下巴懒洋洋地搁在自己的爪子上。

    司樾眯着眼,瞅了眼前方躁动的人?群,以?及那急急忙忙、惊慌失措跑走的姑娘。

    三天?施粥结束后,恒子箫又恢复了早晚遛狗一个?时辰的日?子。

    施粥的第二天?,这?些狗就没得牛肉吃了,又变成了鸡鸭猪和一些下水。

    这?天?亥时,恒子箫遛完了狗,要带它们回去,司樾挥手道,“你?先回去罢,我慢一步。”

    “师父,您要去哪儿?”恒子箫问。

    “去前头。”

    恒子箫顺着她指向的方位一看,西郊的再西处,是一片乱葬岗。

    “师父,这?么晚了您去那里?做什么。”恒子箫警觉起来?,“可是有邪气作祟?”

    “这?里?有自己的属宗照着,有妖邪也轮不到你?我出手。”司樾转过身,背对着他挥手,“甭管,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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