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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发觉(精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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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雀满面春风, 唇角挂着纯粹欢喜的笑意,一路小跑回了倚月阁。

    她?跑得太急,险些?被门槛绊倒, 撞到了脚腕上的淤青,疼得倒吸凉气。

    但她?依然绽开笑容, 跌跌撞撞推开屋门,迫不及待把此事告诉桂枝。

    说起来,还是这丫头鼓励她抓住机会,去找侯爷,才促成这件喜事呢。

    然而,屋内空无一人, 她?喊了好几声也无人回应。

    林知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桂枝的身?影,只好作罢。

    她?来回踱步, 深深吸气,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 脸色褪去绯红,思忖着应该做些?什么。

    此事要第一时?间告诉姑妈, 不?过她?快到京城了,不?如见了面再说。

    除此之外, 她?只剩下等待。

    等着嫁衣做成,等着侯爷履行婚约,等着成为侯府夫人,告慰爹娘在天之灵。

    这么看来, 日子似乎无甚改变, 多了一些?盼头?而已。

    理清楚思绪后,林知雀略显失望, 刚刚气血上头?,还以为很快就会有所不?同呢。

    这样也好,她?愈发冷静淡定,忽而想起把裴言渊忘了。

    路上还想着,要感激他的教导,把取得的成果告诉他。

    这家伙对她?十分严苛,得知她?终于打动了“心上人”,肯定非常欣慰吧?

    思及此,林知雀骄傲地扬起脑袋,杏眸盛满得意光彩,叉腰挺起胸膛。

    她?没心思空等,亲自翻找衣柜,拿出?裴言渊送她?的烟粉衣衫,利落地换上。

    锁着金钗的匣子,她?一直收得很好,三两?下从床下扒拉出?来,对着铜镜簪在墨发间。

    看着镜前春光般明媚的模样,林知雀满意地颔首,蹦蹦跶跶出?了门。

    刚踏出?院子几步,她?思绪一顿,脚步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皱起小脸。

    不?对劲,她?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如果把喜讯告诉裴言渊,意味着说出?婚约,坦白身?份。

    而当?初,她?谎称是名为“莺莺”的表小姐,他也真信了。

    欺瞒这么久,任谁都会心有不?悦。

    这家伙心眼蜂窝一样多,谁知他会怎么想?

    万一他觉得她?居心叵测,一怒之下把教导的事告诉侯爷,添油加醋,那?就完蛋了!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或许她?好好解释,他会明白她?的难处。

    关?键是,说起婚约,她?是侯爷的未婚妻,他未来的“嫂嫂”。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仔细一想,总觉得尴尬怪异。

    她?与?裴言渊相识,同病相怜,虚心请教,共度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在这深宅大?院,人人谨言慎行,她?一直把他当?做知心好友,连婚嫁这种?隐晦的事情,都与?他交心。

    众人对他颇为忌讳,不?愿靠近竹风院,她?却只在这里,才觉得心里踏实安宁。

    她?见过他春风和煦的笑意,见过他苍凉破碎的身?影,见过他压迫深沉的眸光;

    而他欣赏她?的厨艺,容忍她?躲在这里哭泣,带她?放肆逃出?府,同游繁华京城......

    兴许,冷暖人情之中,彼此确实有些?特殊吧。

    她?甚至想,若是婚约没成,此生都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

    结果她?摇身?一变,辈分都比他大?出?一截了。

    她?自己都难以接受,更何况那?家伙?

    很难想象,等到知道?真相,裴言渊冷若冰霜的俊容,会不?会雪山崩塌?

    林知雀瑟缩一下,蓦然觉得后背发凉,心底涌上惊惧与?愧疚。

    她?胆怯收回脚步,伫立原地,踌躇不?前。

    不?过她?明白,此事逃不?过去,裴言渊早晚会知道?。

    她?没打算隐瞒,只是尚未想,到底该如何开口。

    恰在此时?,桂枝迎面奔来,一下子没刹住脚步,与?她?撞了个正着。

    “小姐,喜事儿!”

    桂枝连忙偏移身?形,堪堪与?她?错开,激动地拉住她?的手,笑道?:

    “姑妈到京城了!就在客栈等咱们!”

    “是吗?太好了!”

    林知雀眼前一亮,惊喜地左顾右盼,跑回屋内收拾东西,感叹道?:

    “真是双喜临门,日子总算好起来了!”

    这时?候,桂枝才知道?,原来婚约也有了着落,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欢呼声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们根本坐不?住,拿上些?重要物件,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待到她?们走后,隔壁屋探出?脑袋,落寂地张望。

    殷惠儿脸色苍白,眸光黯淡,半倚着门框出?神,时?不?时?摇晃团扇,喃喃道?:

    “你看,有人惦记就是好。”

    方才她?们声音不?小,她?全都听得清清楚楚,闷得喘不?上气。

    刹那?间,她?真有些?羡慕林知雀。

    不?仅有亲人惦记,不?远万里来相见;还有侯爷的宠爱,愿意给她?归宿。

    而她?呢,爹娘撇下不?管,不?问死活,侯爷过了新鲜劲儿,对她?弃如敝履。

    侯府后院中,有很多年轻姑娘,但每个月都有人被赶走。

    她?们大?多没有家世,不?得侯爷喜欢,抑或是玩腻了,随便?找个错处丢开。

    不?知何时?,她?会成为其中之一。

    到时?候,她?又能?去哪里呢?

    “大?抵这世上,命都是注定的。”

    殷惠儿怔怔望着开败的牡丹花,嘲讽地扯起嘴角,笑得无奈苦涩。

    谁能?想到,那?个懵懂地傻丫头?,会有今天?

    当?初她?何等风光,今日就何等后悔。

    “姑娘别伤心,总有活路的。”

    侍女檀香出?声安慰,可到底是苍白无力。

    “唉......”

    殷惠儿长叹一声,烦闷倦怠地关?窗。

    竹风院,春光正好,竹影摇曳,“沙沙”作响。

    大?聪明出?了笼子,扭着胖嘟嘟的身?躯,跳到石桌上,与?裴言渊面面相觑。

    它?讨喜地眯着眼睛,仰头?看着他的脸颊,想贴上去蹭一蹭。

    但裴言渊脸色阴沉,眸光冷漠烦躁,沉思般捏着手指,指节“咯吱”响动。

    它?吓了一跳,胆小地缩起脖子,彻底成了一团雪白的大?毛球。

    “你躲也没用,她?没来,无人护着你。”

    裴言渊淡淡瞥了一眼大?聪明,声音低沉,紧紧拧着眉心。

    大?聪明困惑地歪着脑瓜,“咕咕”几声挺起胸脯,抖开油光水滑的羽毛,开嗓道?:

    “二?公子~~~”

    它?学着林知雀甜润清亮的嗓音,有七八分像,带着久别重逢的欢悦。

    裴言渊蓦然回首,眸光望向腐朽木门,却发现空无一人。

    他脸色又沉了几分,如同乌云压过,透出?几分愠色。

    “啪叽”一下,裴言渊弹出?一粒小石子,正中大?聪明肥美屁股。

    它?委屈地呜咽,扑棱几下翅膀,艰难地飞起来,靠在嘉树肩膀上,学舌道?:

    “莺莺......嘤!”

    这回学的是裴言渊的声音,听得他忍无可忍,又要弹它?。

    “公子且慢!”

    嘉树立刻把大?聪明抱在怀中,赔笑拦住他家公子,正色道?:

    “那?姑娘许久没来,公子不?觉得奇怪吗?”

    裴言渊一言不?发,眸中尽是凝重与?怀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他算着日子,她?已经有半月未曾出?现了。

    之前至多三五日,她?定会找上门。

    哪怕没什么要紧事,也会来送饭闲谈,亦或是探望大?聪明,打发悠长沉闷的光阴。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耽搁了整整半个月,连来一趟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倏忽间,裴言渊不?安地起身?,愈发觉得不?该如此。

    难道?她?见了别的男人,把他抛之脑后,所以迟迟不?见身?影?

    思及此,他荒谬可笑地兀自摇头?,立刻否认。

    她?对他的爱慕坚定执着,哪怕是青衫书生,也无法撼动。

    莫非是教导告一段落,她?不?会学以致用,躲着不?肯见他?

    裴言渊较真地思忖,仍然没有头?绪。

    他第一回 发觉,竟有这么难揣摩的事情。

    近几日,他总有奇怪的预感,想过去找她?。

    反正同在侯府,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住在倚月阁的表小姐。

    趁着夜黑风高,避开耳目,倒不?是难事。

    可是,他硬生生把这个念头?掐灭,心底压着一团气。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如今莫名消失,谁知是否存心?

    这笔账,他记下了。

    等她?下次来,定要加在一起,好好惩罚。

    “公子,我去打探一下吧。”

    嘉树惴惴不?安,比他更为沉不?住气,生怕情势有变,阴差阳错。

    自从四皇子施压,侯爷与?公子面上和和气气,实则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公子虽然能?出?门,但都是做给人看的。

    在府中,仍要囚于废院,安插眼线。

    他每过几日,可以出?去拿些?日常补给,不?会太过惹眼。

    嘉树眼巴巴望着公子,等着他点头?。

    其实,他早就放心不?下,恨不?得闯进倚月阁,拉着那?姑娘去竹风院。

    但是公子警告过,不?能?轻举妄动,这才作罢。

    这一回,裴言渊抿着薄唇,喉结滚动一下,沉声道?:

    “早去早回。”

    “公子放心!”

    嘉树决然应声,一溜烟推门跑开。

    竹风院偏僻,他不?能?被人看见,饶了半天才走上主径。

    嘉树凭着记忆,快步行至倚月阁,眼看着四下无人,抬手叩响了大?门。

    最?初的时?候,他就是在这儿听见争吵,揣测“莺莺”便?是殷惠儿。

    如今院内静悄悄的,许久才传来脚步声,一位陌生侍女开门。

    “你是何人?有什么事儿?”

    檀香防备地看着他,只打开一条门缝,质问道?。

    “你去告诉殷姑娘,就说二?公子想见她?。”

    嘉树压低了声音,暧昧地笑了笑,催促道?:

    “快去呀,她?保准答应!”

    那?姑娘爱慕公子,一心想嫁给公子,难免思念牵挂。

    兴许是姑娘家害羞,碍于情面,找不?到缘由来竹风院。

    无妨,这次公子主动,她?肯定一口答应。

    檀香不?明所以地皱眉,推三阻四,但耐不?住嘉树软磨硬泡,没好气地让他候着。

    她?转身?进屋,把原话告诉殷惠儿,等着她?回应。

    “你说谁?二?公子?”

    殷惠儿郁闷地修剪花枝,一时?间不?知是谁,愣了一下才想起来。

    裴家二?公子是罪奴所出?,囚于废院,为人不?齿。

    她?本就心情不?好,更懒得搭理这种?人,不?耐烦道?:

    “他见我作甚?我不?认识他。”

    檀香眨眨眼,回想起嘉树的神色,嘟哝道?:

    “那?侍从挤眉弄眼的,还说您一定乐意,说不?定是......”

    她?话头?一顿,没有说下去,但殷惠儿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想当?初,侯爷与?她?眉目传情,还派人送信,趁着林知雀不?在时?见面。

    那?斩钉截铁的口吻,与?眼下如出?一辙。

    殷惠儿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呸”一句,冷笑道?:

    “就凭他?呵,侯府没一个好东西!”

    她?愤愤不?平地掐断花枝,恼怒地指着院门,扬声道?:

    “我再下贱,也不?是猫狗,召之即来!让他趁早滚远点!”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檀香唯唯诺诺应声,好生宽慰几句,三两?步走到门口,啐道?:

    “大?胆!咱家姑娘云英未嫁,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别做梦了!快点滚开!”

    嘉树正乐呵呵搓手,等着迎接那?姑娘,却冷不?丁被臭骂一顿,懵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翻脸不?认人了?

    他迷茫地挠头?,还想再追问,却被檀香使劲推出?去,“砰”的一下锁在门外。

    动静有点大?,惹得附近之人探头?观望,窃窃私语。

    嘉树怕被人发现,只好低头?掩面,狂奔回竹风院。

    他耳畔回荡侍女的谩骂,思绪不?禁发散,心头?猛地一紧,越想越是糟糕。

    那?姑娘的意思是,再也不?想见公子,让公子别打她?的主意?

    那?还得了!

    她?一脚踹开,他家公子可怎么办呀?

    毕竟这么好的姑娘,还能?与?公子情投意合,世上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不?行不?行,简直是塌天大?事,他要飞回去告诉公子。

    竹风院内,裴言渊气定神闲地掰着玉米粒,一颗颗喂给大?聪明。

    看见嘉树气喘吁吁地进来,他淡淡瞥了一眼,冷静道?:

    “教过多少回了,遇事不?要慌。”

    “公子,该慌的人不?是我!”

    嘉树恨铁不?成钢地扑过去,绘声绘色描述方才的一切,讲得十分生动,比话本子还精彩。

    说罢,他猛灌一口茶,焦急道?:

    “您说这......这怎么回事儿?”

    裴言渊听了来龙去脉,眸光一点点冷下来,心底忽的一沉,停下手上的动作。

    大?聪明刚吃完上一口,享受地张嘴,却只啄到空气,不?满地踹笼子抗议。

    裴言渊无暇理它?,脚步微微错乱,闷声在石凳上坐下,凝眉道?:

    “你确定,这话是她?说的?”

    嘉树躁动不?安,扶额道?:

    “侍女替她?传话,这能?有假?”

    闻言,裴言渊不?置可否,紧紧抿着薄唇,暗中攥着掌心。

    明明上回还好好地,为何会突然变了态度?

    况且,这姑娘虽有些?笨拙,但教养极好。

    她?哪怕真的变心,心情不?佳,也不?会亲口说出?这种?话。

    他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尽管说不?出?缘由,却愈发强烈。

    好似机扩的齿轮卡错位置,将一切彻底打乱,以至于无从下手。

    抑或是说,难道?.......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

    裴言渊骤然心慌起来,并非是这些?话,而是难以言喻的直觉。

    他脸色凝重,阖上双眸,极力在脑海中搜寻,想抓住这种?微妙的感觉,一探究竟,却总是以失败告终,喃喃道?:

    “不?对......”

    “哎呀,人家姑娘说的气话。”

    嘉树急得直跺脚,思绪飞转,绕着他家公子打转,委婉道?:

    “公子,不?是我说您,她?的真心毋庸置疑,可毕竟是姑娘家。

    您对她?忽远忽近,未曾给过承诺,白白耽误人家,哪个姑娘乐意呀?”

    裴言渊沉下脸色,欲言又止,但终究无言以对。

    兴许这话不?中听,却是事实。

    他早已发觉她?的爱意,若是无意于此,就不?该借着“教导”与?“惩罚”,步步诱她?深入。

    不?给承诺,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局势变化莫测。

    他没有万全的把握,不?想辜负诺言,也不?想连累她?。

    没想到,她?会有所误会,毫不?留情说出?气话。

    兴许嘉树说得对,她?只是在赌气。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缘故了。

    毕竟这姑娘的爱慕昭然若揭,还说嫁给心上人,却不?知如何讨他欢心,求他亲自教导。

    他亦是早已看破,她?的心上人正是自己。

    无妨,既然她?为此忧心,他就让她?安心。

    待到她?来,他会轻声告诉她?——

    其实,莺莺学得很好。

    或许你的心上人,已然把你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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