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小满
    ◎黄道吉日,宜嫁娶。◎
    懒散晒了一下午暖阳, 何皎皎一头长发还有些湿濡。
    晚间回到慈宁宫,雪蕊用干净帕子给她拧头发,少女趴在贵妃榻上, 翘了一只脚丫子晃啊晃。
    雪蕊细看她脸色,轻快一笑:“您今儿遇着高兴事了?”
    自何皎皎夏末回宫后,难得见她有这般轻松欢快的时刻。
    何皎皎不瞒她,语气几分娇俏, “我等四月初三。”
    雪蕊疑道:“四月初三……怎么了?”
    少女却又是一摇头,“不晓得,咱们等着瞧吧。”
    凌行止当了十几年太子, 三年监国, 苏家真要动他了,他也不至于没用到毫无还手之力。
    等着瞧他们狗咬狗吧。
    然而。
    何皎皎没等到四月初三。
    二月十六, 春桑今日收尾,苏皇后在坤宁宫摆宴席,犒劳众命妇贵女们。
    谁知气候反复无常, 一早天幕灰蒙, 竟飘下一场雨夹雪, 冻得人指尖僵痛。
    何皎皎没去坤宁宫赴宴,太后宫里头住不下去了,说什么都要回南山寺去, 劝不住。
    她今儿忙了一整天,为老人家整备随行物件。至亥时, 何皎皎还守在太后寝殿的暖阁里, 伴着几位老嬷嬷清点单子。
    春夜寒, 室内宁静温暖, 风雪之声却越盛, 窗子忽地教风吹开,磕在壁上震响一声,冷登时风狂灌。
    何皎皎往狐裘里缩了缩,听雪蕊过去关窗,一声喟叹,“殿下,雪落大……”
    她后头的话默了下去,手扶着窗沿,人竟愣在寒风凛冽、飞雪乱扑的窗口。
    “雪蕊?”
    何皎皎冷得受不住,催她。
    那边一阵凝固般的沉默,良久,雪蕊转身,她失了措,慌道:“殿下,东宫、东宫那边儿好像烧起来了?”
    窗外橘红火光,迎凛风烧头天际,一股烟糊味儿弥散开。
    何皎皎闻言愣怔一瞬,她当即下榻奔到窗边,远方火光冲天,东宫方向那一片琉璃瓦顶尘烟滚滚。
    怎么会?
    “铛——神武门破了,神武门破了!”
    不等她反应,一声铜锣巨响震天,小太监破锣嗓子惊破夜幕。
    “殿下,大事不好了殿下!”
    小太监屁滚尿流冲进殿内,哭嚎道,“殿下,乱军冲了进来,一路烧杀抢掠,外头见一队铁骑,直冲慈宁宫来了!”
    何皎皎后退半步,让雪蕊扶住,白着脸恍然抬头,见一屋惊惧面孔。
    她定住神,喝问道,“天子脚下哪来的乱军,你说清楚了,到底哪一路兵马?”
    小太监自幼生长禁宫,见过几个羽林卫算了不得了,尖着嗓子哆哆嗦嗦,说不清楚。
    他口中的乱军却是势如破竹,外边已响起了兵戈打杀之声,凄厉哭嚎四起。
    顾不了其它,何皎皎点了几个信得过的老人,急步跨进太后寝殿,忙把她唤醒。
    太后年纪大了,睡得沉,半眯眸子声音迷糊,“皎皎,怎么了?”
    何皎皎飞快往她身上套衣裳,怕吓着她,强笑道:“外头走水了,老祖宗,咱们一边儿去避避吧。”
    她同宫婢们扶了老人家起来,急慌逃向慈宁宫的佛堂。
    佛堂中设有暗门,作了一间地室,眼下情势危急不明,先去躲躲罢。
    哪里走水了,要去地室里避?
    下了抄手游廊,一见佛堂大门,冷风吹得老人家清醒过来。
    她抓紧何皎皎的手,颤声问道,“皎皎,到底怎么了?”
    “快,她们在那儿!”
    却道说时迟那时快,游廊拐角火光盛亮,扯来张牙舞爪的黑影,大批玄甲的兵将冲过来,殿后阻拦的宫人眨眼被砍翻在地。
    倒春寒冻雨化雪,落白纷纷,血流成河。
    玄甲军,南镇抚司?
    何皎皎余光慌慌瞥过一眼,扶着太后奔进佛堂中,她不顾太后反对,让雪蕊同取竹姑姑,先将太后带进地室藏起来。
    她留在佛堂外间,指挥着宫人们将佛堂大门堵死。
    佛堂没有后门,不能一股脑儿全躲进去。
    她首要得先顾全太后的安危。
    何皎皎强装镇定,佛堂大门被撞得震响数声,宫人脸色惨白,却听门边的动静蓦地熄了,外头惨叫声复又横起。
    有两拨人,打起来了?
    何皎皎侧耳分辨,听得呼啸一声。
    一杆长枪穿透大门,连同堵在门前,一名小太监单薄胸膛一起。
    寒芒淬了猩红,两扇大门轰然被撞塌。
    银甲的凌昭立在门外,英挺面上溅着血。
    他肃杀眸光落到何皎皎身上时,一身的煞气缓和些许,像安了心。
    少年身后火光汹汹,羽林卫铁甲列阵森严,他单手持了长枪,挺拔高大,长靴踩过门板向何皎皎走来。
    门板下压着小太监的尸体。
    血漫过来,差上些许打湿少女的鞋尖,何皎皎不自觉往后躲,腿上发了软,跌坐下去。
    她作将要入寝的打扮,逃得匆忙,外头裹了一件狐氅,散着长发。
    何皎皎杏眸怔怔,望过去的目光分外陌生。
    凌昭轻垂眼睫避了避,伸手先撩了一把她缴短了、如今才长过肩的侧发。
    他神情略阴冷,偏执又认真,却格格不入,在迟疑别的事,“你头发长得有点儿慢。”
    他方拽了她起身,何皎皎不等自己站稳,便猛地推他一把,她几乎是要恨上他了,“你跟苏家反了?”
    从凌昭回来当了羽林卫副都统开始,何皎皎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可她千算万算,算不到苏家敢直接起兵宫变。
    这个傻子,他是皇子,骂命不全都他背了么。
    还有,什么四月初三?
    她瞪着凌昭,瞪出了眼泪,“你骗我?”
    少年肩宽腿长,原地一动不动,低眸只道,“我送你到母后那儿去。”
    “我不去,我要守着老祖宗。”
    何皎皎狠狠拍他的手,她哪里犟得过凌昭。
    他将长枪扔给旁边小兵,俯身过来健硕单臂一环,抱住何皎皎小腿将人扛上肩,不由分说将人扛出门,扛上了马。
    凌昭坐她身后,单手便制住了她,何皎皎挣不开,气狠了,转身一口咬上他喉结,咬出一嘴血腥味儿。
    少年压眉敛目,面上无甚表情,随她咬去,他从来都不怎么怕疼,抬手给何皎皎戴了兜帽。
    他环臂勒紧她纤腰,下巴蹭了蹭她发顶,“你坐稳了。”
    怀里单薄柔软的身子肩膀一抖,何皎皎松了口。
    她缓缓滑到凌昭颈窝,伏在他铠甲冷硬的胸膛前,止不住小声呜咽。
    凌昭没管,一士兵这时上前抱拳道,“殿下,没拦住。”
    “知道了,守好慈宁宫。”
    他点点头,抖了缰绳,黝黑油亮的骏马载着二人刚要拐出佛堂小院,身后悠长凄然一声:“十三!”
    雪蕊她们没拦住,让老人颤巍巍跑出地室,不可置信看着她宠到大的幺孙。
    凌昭没有回头,仅高声一句,“孙儿不孝。”
    何皎皎缩在他怀里,眼泪流得更凶。
    半晌,她喉咙嘶哑,闷声闷气开了口,“你二哥呢?”
    凌昭答:“不知道。”
    让他跑了。
    太子手里先前握了南北镇抚司,城外兵变起,他后头发难,堵住宫门,指了兵来捉何皎皎。
    还好他赶上了。
    厮杀漫天,宫人四处奔逃,火势由东宫蔓延,哭喊声中浓烟滚滚。
    作乱的叛军砍杀完侍卫太监,抓住宫女的脚踝拖进角落里。
    一路惨状,何皎皎闭了眼,春夜在落雪,寒彻心骨,她缓声唤他:“凌昭。”
    “你后边儿,且要如何呢?”
    他的母亲,他的舅舅们,会给他一个好下场么?
    落雪掩盖住随处可见的残破尸体,远方近处哭声不断。
    少年久久不语,何皎皎没能等到他回答。
    离坤宁宫越近,倒越显平静。
    坤宁宫大门处,竟还如平常般,由何皎皎眼熟的宫人当值。
    她们仿佛看不见两人一身血迹斑斑,热络地上前搀扶何皎皎下马,“娘娘一直等着公主呢。”
    凌昭单独送她过来,将她交由两位宫人后打马离去。
    何皎皎原定停留片刻,看他身影消失在晕黄灯下,后收敛心神,转身随宫人领路走了。
    事已至此,且行且看吧。
    进了坤宁宫,何皎皎才发现此地竟已让禁军围得密不透风。
    离正殿还有些距离,一路守卫森严,兵甲利刃看得何皎皎心慌。
    隔了一道抄手游廊,忽地一道女子声音讥诮大笑起来:“苏氏,你不得好死!”
    “大姐姐——”
    紧接着惊起数声女子尖叫,短促戛然而止,归于雪夜死寂。
    何皎皎听出来,是温荣和嘉宁。
    今日苏皇后为春桑礼设宴,京中有头有脸的宗亲官家女眷们,大抵都聚在坤宁宫了。
    她心头一凛,加快脚步,远远见坤宁宫正殿灯火通明,禁军包围圈正中,一群花容失色的女子伏跪于地。
    为首的嘉宁似要冲出去,让人七手八脚地按下,捂住了嘴,只能无力流泪。
    何皎皎顿在殿门口。
    苏皇后朱红凤袍,立在大殿正中,她正垂眸推开身前一华服女子。
    那女子软软瘫倒在地,朝何皎皎仰首,露出温荣双目大睁的灰白面孔,血迹由她腰间。
    “哐当”脆响,苏皇后扔了匕首,摊开满手的血,她接过宫婢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
    “善祥来了啊。”
    妇人眉眼冷凝,落到何皎皎身上时,方缓缓露出温和的笑来。
    仿佛精怪化形,学了副神佛的须弥相。
    此时,一旁稚嫩的女童哭声响起,温荣的女儿迢迢吓哭了,让她祖母脸色灰败地抱着,手脚无措哄不住。
    苏皇后向她们颔首,喊何皎皎道,“善祥,把迢迢抱过来。”
    何皎皎遍体生寒,一时挪不动脚。
    “善祥?”苏皇后催了一声。
    两名禁军站到她身后,何皎皎掐住掌心,头昏脑胀走到人堆前,她对上了温荣婆母,忠国公夫人哀求的神色。
    “殿下殿下…迢迢还没满三岁,她喊你姨母呢殿下。”
    老人凄惨落泪,抱紧迢迢不肯松手,勒得孩子嚎啕更止不住。
    温荣嫁的她家长子,忠国公是太子老师,她长子是太子詹事,苏家反了,首当其冲,便是忠国公府。
    “迢迢,迢迢不哭了啊。”
    何皎皎稳不住声音,抖着嗓子先哄了小女娃几句,硬去掰忠国公夫人的手。
    两人僵持不下,禁军上前,粗暴地拉开忠国公夫人。
    何皎皎抱了迢迢起身,头埋地很低,不敢看周围人目光。
    她抱着迢迢走向苏皇后时,忠国公夫人被禁军拖出殿门外去,“苏氏,枉我素来敬重你,不想你竟是个佛口蛇心的毒妇!”
    一向德高望重的老妇人走投无路,破口大骂,“你苏家蛇鼠一窝,狼心狗肺…啊——”
    禁军手起刀落,高昂一声惨叫。
    何皎皎禁不住一颤。
    “别怕。”
    苏皇后从她手里接了迢迢,轻拍着小女娃后背,柔声哄她:“哦哦哦…迢迢乖,外祖母疼你,不怕不怕,不哭不哭啊。”
    三岁不到的小孩子,天真无邪不知晓事,让苏皇后哄得收住哭,委屈去搂她的脖子,“外祖母…”
    何皎皎立在苏皇后身边,她目光不受控地,一直去盯她的手。
    苏皇后唤她回神,“善祥?”
    她哄住了迢迢,又来哄何皎皎,“善祥,别怕啊。”
    灯火润泽妇人眸光,眉眼模糊温柔,语气轻描淡写,“是你太子哥哥,不肯给我们留活路。”
    何皎皎收回目光,没有接话。
    她却忍不住,眼神余光时不时往苏皇后手上瞥。
    妇人的手保养得当,白皙纤长。
    可指尖腥红斑斑。
    她的手没有擦干净。
    何皎皎满脑子想。
    她手上,还沾着温荣的血呢。
    外头却又是一阵喧嚣,脚步声沉沉靠拢,一黑甲高大男人大步迈进来,恭敬弯腰拜下,“臣赵玄通护驾来迟。”
    护驾。
    苏皇后逗猫一般逗着迢迢,好笑问道,“我这里哪儿需要护驾?”
    男人沉声道,“义父让我来看看。”
    苏皇后淡淡道,“用不着,你忙去吧。”
    何皎皎听不懂,正觉赵玄通名字耳熟,嘉宁惊诧出声,“赵玄通,你干什么?!”
    何皎皎霍然抬头,从嘉宁身上看向赵玄通。
    她想起来了,嘉宁的驸马赵玄通,从地方上的武将调回京中。
    凌昭这位十三皇子只作了羽林卫副都统,因为都统是他。
    月前北镇抚司六王倒台,赵玄通…又去作了那北镇抚史。
    他口中的义父,是谁?
    何皎皎陷入沉思,那边嘉宁满脸泪的起身,不顾阻拦冲到他身前,“赵玄通,我问你在做什么呢?!”
    她声嘶力竭撕扯起她三年的枕边人来,鬓发散乱,目眦欲裂。
    铠甲冰冷,落雪不化。
    赵玄通一手制服住了她,腰板笔直,对苏皇后低头道:“皇后娘娘,臣先带她回去。”
    “走吧。”
    苏皇后了然一笑,准了。
    嘉宁连打带踹,还是让赵玄通一把拽走。
    迢迢睡着了,苏皇后让何皎皎抱她下去歇息。
    何皎皎擦干净女童满是泪痕的小脸,一夜无眠。
    她想了许多,一件事都没想清楚。
    这场倒春寒来势汹汹,大雪一连下了三天,冻出一片银装素裹。
    宫宇白茫茫一片,掩尽一切龌蹉。
    何皎皎带着迢迢,在坤宁宫住了四五天。
    坤宁宫铜墙铁壁似得,雪蕊过来了几趟,报太后平安,何皎皎丁点儿风声都没再听到,日子竟然无波无澜,趋于平静。
    苏皇后也终日见不到人。
    二月二十六,枝头新绿破陈白,天放了晴。
    迢迢一早醒了,数着双丫髻穿得像圆滚滚的毛球,走路都还摇摇晃晃,让宫婢抱着去闹猫。
    她抓住白猫尾巴,眼疾手快便往嘴里塞,口水黏糊咬得白猫蹿上树。
    院中绿植细嫩,白猫压弯枝头,碎雪簌簌扑落,它不敢往下跳,不上不下给挂住了。
    何皎皎垫起脚也抱不到它,吩咐宫婢搬凳子过来,一边哄白猫往下跳,“姐姐接着呢,你怕什么?”
    小孩子精力旺盛,迢迢下了地到处疯跑,一脑袋撞到她腿上,“小姨母,要猫要猫!”
    何皎皎怕她摔,把她抱进怀里。
    她带了她几天,每天都让她闹得手忙脚乱,烦别的事儿的闲心都没有。
    她吃力举了迢迢起来,“那你哄咪咪下来好不好,别揪它毛了。”
    只要她不跟何皎皎哭着要娘,一切都好说。
    却听那边调侃笑声传来,“小县主,以后不能喊小姨母,要叫舅母了。”
    宫婢们自抄手游廊如鱼贯出,个个眼角眉梢喜气洋洋,漆红挂大红稠花的礼箱一抬抬眨眼间堆满空阔庭院。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如今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为首的女官过来拜下,双手递上一撂厚实的烫金礼单,“十三爷今儿给您下聘来了,皇后娘娘让奴婢们直接给你送过来。”
    何皎皎没接,艳红箱子稠花压住雪地,红得刺目,她发了懵。
    女官眉飞色舞补充道,“可不止这些个儿,礼箱一路都排到永巷去了呢。”
    旁怕咔擦一声,白猫终是压断树枝摔到地上,怕落到迢迢手里,忙不迭地跑开。
    而迢迢呢,小孩子死了娘都不晓得,挣开何皎皎从她身上滑下来,傻乐着追猫去了。
    “殿下?”
    女官发现何皎皎脸色不对,笑容滞在脸上。
    何皎皎身上有些发冷,她垂眸拢紧披风,示意宫婢接过去,“知道了。”
    她忍了忍,没把话问出口。
    排到永巷去了啊。
    永巷里头的血洗干净了么?
    苏家反了,宫变的罪名却扣到了掌南镇抚司的三王头上,苏家倒成了“清君侧”。
    外传太子遭刺,卧床“养伤”,苏皇后坐到金銮殿,明目张胆地垂帘听政了。
    可苏长宁,又封了摄政王。
    如今是个什么局势。
    而凌昭,还是要娶她。
    何皎皎让宫婢把迢迢和猫都抱得远远地,她坐进阁子里头,独自枯坐到天黑。
    宫婢进来点了灯,轻手轻脚退出去,风吹得烛火一晃,折来金光。
    何皎皎看过去,小几上摆了两方折子,一张聘礼单子,一张婚书,都是红漆烫金的喜庆样式。
    檐下风低低呜咽而过,且听冷清萧瑟声,屋内静默,长久地静默。
    何皎皎目光凝在婚书上,发冷的指尖蜷了蜷,她低眸叹过一声,终是捡到手里,翻开来看了。
    “哈…”
    一眼,便看得何皎皎弯唇想笑,可心中酸楚越发沉重,她将婚书捧到了心口,慢慢蜷倒在榻上,哭哭笑笑一阵。
    她看见了四月初三。
    何皎皎在这一瞬时恍然大悟。
    原来一直是她会错了意。
    黄历上写,四月初三,小满,丁巳,己卯,黄道吉日。
    宜嫁娶。
    她和凌昭的婚期定在四月初三。
    这个傻子,他脑子里成天都想得什么呢?
    可是,何皎皎想。
    她与凌昭,不该是这般的。
    【??作者有话说】
    凌昭:四月初三
    何皎皎头脑风暴,阴谋诡计,一环套一环。
    凌昭:四月初三,你嫁给我好不好?
    何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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