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4月10日晴

    你的眼睛装不住秘密。

    猝不及防被人牵住手指, 晃眼一看是许嘉时，陶幼心才松懈下来，没有挣扎。

    许嘉时拉着她脱离人群，一直往前走, 陶幼心疑惑地喊了声：“嘉时哥？”

    许嘉时终于停下, 回头质问她：“我的水呢？”

    “水？”陶幼心低头见他两手空空, “你们刚才不是在发水吗？”

    许嘉时执拗地盯着她：“我是问, 你给我的水在哪儿？”

    “刚才看你们队伍在发水，多的那瓶就给周澈言了……”虽然是唐昀跟周澈言主动来要的, 但的确是给出去了。

    “为什么要把我的水给别人？”

    “只是一瓶水……”

    “一瓶水也不行。”

    “好吧好吧。”陶幼心好脾气地询问, “我再去给你买一瓶行吗？”

    岂料他毫不犹豫拒绝：“不行。”

    陶幼心仰头盯着他看了又看, 疑惑地问：“嘉时哥, 你怎么了？”

    刚才打球也没输啊, 怎么又忽然生气了？

    许嘉时凝视着她：“陶幼心, 你什么都不懂。”

    陶幼心自有一套逻辑：“你不告诉我, 我怎么懂？”

    “你就真的对我一点……”差一点，心里的话就要破口而出, 然而女孩的眼神澄澈到让他无法开口。

    他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过信任、依赖, 却唯独没有异性之间的喜欢。

    握在指间的力气蓦然增大, 陶幼心忍不住皱眉：“疼。”

    她一声娇呼拉回许嘉时的理智, 他松开手, 看那片被捏得惨白的肌肤逐渐恢复红润：“对不起。”

    陶幼心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疼痛感只是那一下，松开就没事。她只是不明白：“嘉时哥,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叫我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许嘉时语气不善地撂下这么一句便重新回到队伍里去。

    陶幼心迷茫地站在原地, 对着墙壁吐出一口气。

    许嘉时又不高兴了。

    她原路返回观众席, 曲七七立马迎上来：“许嘉时拉你去干嘛？”

    陶幼心一下子垂下脑袋，闷闷不乐道：“因为我刚才把他的水给周澈言，他生气了。”

    这是她在回来的路上，思考出的唯一答案。

    这事儿搁以前，曲七七或许调侃两句就过去了，但自从撞破书房的秘密，她就知道此事不简单：“也可能不是因为一瓶水生气……”

    听她欲言又止，陶幼心立即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曲七七深深吐出一口气：“当然是因为你啊，你给别人不给他，他吃醋呗。”

    果然，陶幼心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吃醋。”

    曲七七点头，心想：我话都点到这了，你也领悟了吧？

    “嘉时哥最讨厌跟别人分享东西，他觉得那瓶水本就属于他，结果被周澈言喝了，肯定生气。”找出原因的同时，她也想出了解决办法，“我现在重新去买瓶水。”

    陶幼心起身就要走，忽然听到裁判的口哨声。

    下半场球赛要开始了。

    陶幼心又坐回位置上：“我现在去买水的话，就要错过他们打比赛了。”

    “我给你录视频行吧？”曲七七扬起手机，“反正你从小看到大，也不缺这一场。”

    陶幼心考虑了一下：“也行。”

    她歪头去问旁边的江书妤：“书妤，你要喝什么饮料吗？给你带一瓶。”

    “不用，谢谢。”江书妤抽空答了一句，闭上眼睛继续默背单词。

    为了尽快赶回来看结果，陶幼心速速离开观众席。

    比赛开始，陶幼心的座位却空了，许嘉时眉目低垂，想起刚才失了理智的行为，后悔又无力。

    面对陶幼心，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似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唯独陶幼心不懂。

    郑家康想帮他破开这层窗户纸，他拒绝了。

    郑家康说的没错，他就是害怕。

    害怕关系一旦打破，陶幼心眼里的信赖会被防备取代，又或者是厌恶。

    他不敢赌。

    下半场比赛，蓝队分数猛涨。

    谢燃的球连续被抢，他手背狠擦过下巴，看着对方投入的三分球，眼神发狠。

    “许嘉时，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再这样下下去我们队要输了。”谢燃指向观众席，“陶幼心在上边看着你呢，争点气啊哥们！”

    许嘉时猛地抬头，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弯着腰坐回观众席，那颗悬挂的心忽然就落到实处。

    视野重新移回球场，许嘉时捏了把护腕，散漫的眼神变得锋利。

    加油助威的同学们纷纷看见，穿着红色球衣的少年凭着傲人的本领，在球场上逆风翻盘。

    他的移动速度之快，让人触摸不及，落到他手里的球，没人能夺走。

    “天呐，这才是许嘉时真正的实力吗！”

    “这也太帅了吧。”

    “分数这么快拉平了，我震惊！”

    不管看得懂还是看不懂的，都见到相差悬殊的分数正以破竹之势齐平且赶超对方。

    “吁——”

    哨声吹响的那刻，红队以三分之差获得胜利，众人将许嘉时围在中央，欢呼庆祝。

    作为队长的程子嘉发话：“今天大家辛苦了，咱们打赢比赛，一定得吃饭庆祝。”

    由于上学期间没时间，大家把聚餐活动定在周末进行。

    “还有水吗？口渴死了。”

    “多得很，我姐那边，随便拿。”

    又能跟温柔学姐搭话，队员们一拥而上，只有谢燃跟许嘉时没动。

    刚打完球，谢燃随手擦掉额角的汗水，抬手去搭许嘉时肩膀：“兄弟，你不去领水啊？”

    许嘉时敏锐躲开那只摸过球还没洗的手，抬头望向观众席。

    谢燃一拍大腿，乐出声：“我就知道咱俩心有灵犀！”

    许嘉时睨他一眼。

    “走，问她俩要水去。”谢燃说的“她俩”自然是指陶幼心跟曲七七。

    在他看来，就是因为刚才领了水，才让周澈言跟唐昀有机可乘。

    这次陶幼心拉着曲七七直奔他们而来，双手奉上运动饮料，眨眼卖乖：“嘉时哥，水。”

    见那双亮星星的眼睛，许嘉时抿动嘴唇，最终只是接过饮料，没说别的。

    见他喝了水，陶幼心默认这是许嘉时接受了她的道歉。

    果然，就是因为水给别人才生气。

    陶幼心以为哄好了，小步子挪到他旁边吹彩虹屁：“嘉时哥哥，你刚才在篮球场上好酷的。”

    “是么。”许嘉时一口气喝掉大半瓶，手指拧回瓶盖，将剩余的封紧。

    “对啊，你没听到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吗？大家都在喊你的名字。”陶幼心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当时盛况，“我后座还有一个你的忠实粉丝，全程只给你加油，应该是超喜欢你。”

    许嘉时动作一顿，双手握着瓶身，垂眸问：“那你呢？”

    “我也有全程给你加油啊。”她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许嘉时淡淡地扫过那张笑容灿烂的脸，收回视线：“……算了。”

    笨蛋总是抓不住重点。

    这边两人刚和好，旁边就爆出争吵声。

    “我的水呢？”

    “卖了。”

    谢燃忍着口渴来，却见她两手空空：“卖了？不是，你卖给谁了？”

    “唐昀啊。”曲七七举起手机给他看转账，“刚把钱转过来。”

    “你两块钱就把我的水给卖了？”谢燃瞪直眼。

    “一瓶矿泉水不就两块吗？”难道还要她坐地起价。

    谢燃深吸一口气，严肃地跟她理论：“一瓶矿泉水的确只要两块，但如果是卖给姓唐，得加钱！”

    瞧他这幅凶恶的样子，曲七七往后一仰：“你怎么又跟唐昀对上了？”

    谢燃拍拍手里的篮球：“帅哥的事儿你少管。”

    “说得我乐意听似的。”曲七七嫌弃地朝他摆摆手，扭头就走。

    回头看见许嘉时手里的饮料，谢燃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砰”的一声，篮球被谢燃拍到地上，突然弹向观众席。

    闭眼默背英文的江书妤感觉膝盖被撞了一下，她蓦然睁眼，见一名穿着红色球服的男生跑上前。

    “你没事吧同学？”谢燃没想到篮球会脱控，赶紧跑了过来。

    江书妤放下英语本，把宽松的裤腿挽起来看了一眼：“现在没事，等会儿不知道。”

    她皮肤脆弱，平时不小心磕碰到坚硬的物品就会泛青。

    见她膝盖没有明显外伤，谢燃再度道歉：“不好意思啊，要不你现在站起来走走？”

    江书妤当真站起来走了两步，没有受伤表现。

    篮球虽来得突然，但弹过来时被前面座椅挡了一下才砸到她膝盖上，问题不大。谢燃松了口气，捡起篮球打算离开，又忽然被叫住。

    “等等，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下。”江书妤站在台阶上，跟台阶下的他几乎平视。

    谢燃微眯起眼。

    这人既无内伤又无外伤，却偏偏索要他的联系方式：“干嘛？你不会想借此勾搭我吧？”

    江书妤缓缓抬头，露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你叫什么名字？”

    她要记住这个人的名字，如果这次没事，以后绕道走。

    谢燃惊。

    这个女生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要他的联系方式，岂不是对他一见钟情？

    这种事，他遇到的次数可太多了。

    “不好意思，没有联系方式。”高中前的谢燃喜欢加好友，因为友谊纯粹，高中后的谢燃在遭遇某些疯狂追求后，对这类女生避而远之。

    江书妤不知道他此刻百转峰回的心思，只按照自己的思路问：“那我怎么找你？”

    “你还要来找我？”谢燃面露惊恐。

    江书妤坦白自己的目的：“我的腿现在没事，但我不是医生，不确定是否会留下后遗症，如果有问题，我当然要找你。”

    听到这话，谢燃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如果对方要他道歉、赔钱去医务室，他都理解且接受，但这女生为了要他的联系方式还延伸到“后遗症”，简直……简直是深谋远虑。

    “我看你状态挺好的，如果真有事你就到高一十班找谢燃，我会负责。”

    但他的私人联系方式，想都不要想！

    放完话，谢燃抱起篮球就溜。

    陶幼心跟许嘉时分开后，才返回观众席：“书妤，篮球赛结束了，我们回教室还是去超市买东西？”

    “够吃了。”江书妤举起面包。

    这是刚才陶幼心去超市买饮料时给她们带回来的，边看就边吃饱了。

    只不过她看的不是篮球，是书。

    陶幼心朝她笑笑，走上来挽起她的手：“那我们回教室吧。”

    “你那个朋友呢？”

    “她刚才遇到班上的同学，一起走了。”

    而许嘉时他们要先去换衣服，男生聚集的场合，她就不用参与了。

    回到教室差不多快要开始上晚自习，陶幼心把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拿出来，刚要动笔，有人往她桌上放了瓶芒果酸奶。

    抬头一看，是周澈言。

    “还你的水。”

    “不用你还的，而且这是酸奶。”酸奶可比矿泉水要贵。

    陶幼心把酸奶递给他，他接过后，再一次放回桌面：“那就当是谢你给我的感冒药吧。”

    “感冒药？”陶幼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想起，“哦，你说期末考试那事儿啊，没事的，反正是多余的。”

    她记性不好，都差点忘了。

    瞧她反应便知她没把考场的事放心上，周澈言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对于你来说是多余的，我却很需要。”

    比如上次的药，比如今天的水。

    今天唐昀跟他打了个赌，赌陶幼心会不会将手里那瓶水给他，唐昀赢了，条件是他主动出击。

    他当时没有反驳，与其说是跟唐昀打赌，不如说在逼自己做选择。

    陶幼心送了水，那他就给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

    “陶幼心，加个联系方式吧。”周澈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机页面，“大家同班，以后通知什么事情也方便。”

    “哦哦，好的。”陶幼心不作他想，甚至不记得自己因为曲七七而主动索要过周澈言的联系方式，只是当时她并没有真正发出好友申请。

    这次周澈言当着她的面，确定好友验证通过，才知道她的网名原来叫做“小呆鹅”，连头像都很应景。

    周澈言点开头像大图，问她：“这张头像，是天鹅么？”

    陶幼心面露惊喜：“咦，你居然认得！”

    加她好友的人，十之八九都以为是只胖鸭子，难得有人一眼认出是天鹅。

    见她笑容灿烂，周澈言心里某个黑暗角落都被照亮：“很好认，跟你一样。”

    纯洁漂亮。

    周澈言发现，“认识”陶幼心比自己想象中的简单，她的心思很单纯，只要别人示好，她都不会拒绝。

    除了表白。

    陶幼心的漂亮在校园也是众所皆知的事，不少男生私下加好友、表心意，都惨遭拒绝，并且陶幼心会对他们避而远之。

    这天他路过楼道，无意间撞见陶幼心拒绝外班男生的邀约：“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男生依依不舍地表示，可以从朋友做起，先接触再考虑。

    委婉地言辞拒绝不了，陶幼心沉下脸：“抱歉，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也不要再塞情书，否则我只能交给老师处理。”

    也不知道这个男生怎么拿到她手机号的，每天给她发消息，她不回复，就偷偷往她抽屉里塞情书。没办法，只能好言相劝加威逼，一劳永逸。

    周澈言在楼下转角听完全程，没想到平时温软甜美的女孩也有这么干脆果断的一面。

    他正要上去跟陶幼心打招呼，却见女孩消失在转角，周澈言追上楼梯，才发现楼道上方还站在一位少年。

    “嘉时哥，我做得怎么样？”

    “很不错。”

    周澈言抬头。

    少年居高临下，目光透过楼层交叉处的间隙，跟他隔空对视。

    “如果有人跟你表白，你就这么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