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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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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门战斗开始的同时, 其余三门外亦冒出敌兵。

    他们伪装成入城的百姓,混在队伍之中?。

    三门守将得到?命令,在城门将要?关闭之时,百姓当中的伪装者撕下伪装, 露出铠甲, 拔出掩藏的兵刃。

    城门将将合拢, 敌兵已冲到?近前, 还没来得及入城的百姓惊惶四散。

    徐笃之在额头抹了一把冷汗。

    南门的明面攻击是?敌军明面上的幌子?,其余三门才是?真正的杀手所在。

    如果不是?唐久安,他真的调集三门兵力支援南面,其余三门空虚,后果不堪设想。

    “燃放狼烟!”

    西城门上, 狼烟滚滚涌起,直冲向天空。

    西山除了有行宫别院,还?驻守着三万人的威武营, 不出半日,即可驰援。

    其时京城内羽林卫八千, 率卫两千, 并各处衙门衙役及各府府兵,总计两万不到?。

    而敌军气势汹汹,在城外重重围困,不下五万。

    京中?军阶最高者便是?周涛,在匆忙部署现有兵力之后,周涛低语了一句:“他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这么?多人?”

    老将军向来沉着稳重,这一句问得几?乎失态。

    沿路各州诸郡的城门关卡难道都是?瞎的?

    就算姜珏能化整为零, 老百姓看不出名堂,但城门出入人数突然暴增, 当地官府竟然一无所觉?

    南门城墙上,姜玺完全僵住。

    一支长箭从城长军中?射来,直取姜玺。

    姜玺一无所觉。

    唐久安的手抓住箭尾时,箭尖离姜玺的胸前只有半寸。

    这是?一支迦南长箭。

    姜玺怔怔望着城下:“那是?……三哥?”

    唐久安没有办法回答他。

    两个人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然而姜珏就在城下,银甲白袍,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控缰自如,丝毫没有往日不利于行的荏弱模样。

    唐久安把箭壶递给姜玺:“无论下面是?谁,我们都要?守住京城。”

    姜玺接过箭壶,引箭张弓,咬牙:“一定是?假的,他们让人假扮三哥!我非灭了这帮人不可!”

    数箭支从城下射来,有的箭身上绑着文书。

    守将呈给姜玺。

    那是?一篇檄文,声言北疆督护关山自恃功高,图谋不轨,陷害先皇后柳氏,太子?姜珏被逼装残以自保,委曲求全。

    而今整个关氏一族更是?张狂无忌,关山为了让自己的外甥尽早上位,指使贵妃关月在皇帝的饮食中?下毒,皇帝中?毒日深,性命垂危。

    姜珏身负皇帝密诏,借为使团送行之机,纠结沿路州郡兵力,并得迦南王子?相助,誓死勤王,救皇帝于水火,挽大雍于将倾。

    姜玺气笑?了:“这胡说八道的本事可以去写话本子?了!”

    “打仗就是?这样,怎么?胡说八道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谁赢。”唐久安道。

    赢的人说出来的话,便是?真相。

    像这样红口?白牙什么?敢都说的,便是?笃定自己能赢。

    “殿下去见一见陛下吧。”

    姜玺点头。

    这些兵马定是?被矫诏骗来的,满以为能一举夺下京城,而今皇帝只要?一亮相,便能化解这场危机。

    “给我顶住!”

    离开之前,姜玺下令,“守住这城头,来日论功行赏,每人官升三阶,赐银百两!”

    功名与财帛无疑是?最动人心的东西。

    城头上群情奋勇,热火朝天,箭矢和滚石如雨而下,快要?爬上城头的叛军如蚂蚁般往下坠落。

    西城门,周涛亲自督战。

    老将军是?人们的定心丸,主心骨,有他沉着发令,城下的叛军再多,士兵们也不曾畏惧退缩。

    内有老将军,外有援军,怕什么??

    大家都这样想,因?此?比旁的城门守卫更为勇武,一度还?打退过叛军。

    一时城头上全是?呼唤。

    周涛点头微笑?表示嘉许。

    众人更为兴奋。

    如果唐久安在这里,就知道周涛即便打了大胜仗,也不会露出这种笑?容。

    这种笑?容唯一的目的,就是?安抚人心。

    周涛为将一生,经历过大大小小数百场战役,深知以少胜多之战,最残酷的就在于每个人都是?血肉之躯,即便不死,也是?累。

    高强度的负荷很快便会耗空这些兵士的气力,他们的腿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们的手会酸得连刀都握不住。

    战争原本就是?一场消耗,消耗的就是?人。

    “快看快看!”

    在叛军短暂退去的间歇里,有兵士指着远处大喊,“那是?不是?援军?!”

    周涛接过千里镜。

    远处天地交界的地方腾起一线烟尘,烟尘深处掩映着熟悉的旗帜。

    “是?威武营。”

    周涛沉声。

    周涛原担心叛军已经先对威武营下手,免除这后顾之忧,然后才突然对京城发难。

    现在看来,对方棋差一着,不过尔尔。

    城头上的士兵也在欢呼。

    叛军人数虽多,但分散于四?门,此?时在西城门外不过一万余人。

    而威武营不仅有三万人,还?是?精锐。

    尤其是?威武营的青龙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排名仅在飞焰卫之下。

    叛军必败无疑。

    底下兵士已经守在城门口?,只等周涛一声令下,便可以打开城门。

    ——把叛军放进瓮城,然后与援军来个里外夹击,让这些人求生无路求死无门,乃是?人人都可以想到?的计策。

    周涛的命令却迟迟未下。

    城下威武营已经在与叛军交战。

    守将忍不住道:“将军,我们若是?不开城门,叛军抵挡不住威武营攻势,只怕会在城外逃散。”

    那远不如开城门瓮中?捉鳖。

    周涛没有说话,紫膛面孔没有一丝表情,看着下方威武营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便如那名守将所言,叛军四?处逃蹿,转眼?跑了。

    守将一方面惋惜让叛军逃了,另一方面也庆幸守城之困能解,再次请示:“将军,开城门吧。”

    底下威武营主将身兼青龙卫统领侯云集,高声叫道:“周兄,我没有来迟吧?快开城门,其余三门没有周兄这等大将坐镇,情势怕是?更为危急!”

    周涛蓦然大喝:“侯云集,你身受隆恩,最得陛下信任,所以命你镇守京畿,你为何?叛主背信,与叛军勾结作乱?!”

    底下的侯云集顿了一下,然后扬声道:“到?底是?谁叛主背信,与叛军勾结?!周涛,我敬你是?员老将,不愿与你在此?对骂,你速速打开城门,我要?面见陛下!”

    周涛:“周某老矣,却还?未瞎!你方才是?真打还?是?假打,你当我看不出来?只要?周某还?有一口?气,尔等乱臣贼子?便休想踏入京城一步!”

    “看来是?不行啊。”方才离开的叛军去而复返,将领打马走到?侯云集身边,“周涛这老匹夫果然是?老奸巨滑,不肯上当。”

    侯云集从怀中?掏出一物,一箭射向城头。

    周涛原以为是?檄文,抄住一看,却是?一幅明黄衣襟,上面还?有撕裂的龙纹。

    “周涛,你是?三朝老臣,当知此?诏真伪!”侯云集高声道,“若不奉诏,视同叛逆,人人得而诛之!”

    这是?一封血诏。

    上面所说,与檄文完全相符——皇帝自言身损于关山关月之手,时日无多,命见此?血诏者听从太子?姜珏号令,出兵勤王。

    血迹已经变得暗红,皇帝那枚私印却是?鲜红欲滴,朱砂印迹鲜明,丝毫无伪。

    一如那日将周涛调往西山故院的纸条。

    “这是?假的,系人伪造!”

    侯云集冷声:“若真是?假的,不妨请陛下亲至,亲口?对我等说。陛下只要?现身,我等投身谢罪!”

    周涛:“竖子?无礼,想见陛下,当卸甲弃兵,三跪九叩入殿,哪有唤陛下来见你的道理?”

    “看来陛下是?真的不行了……”侯云集沉声道,“老将军若要?一意?孤行,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侯云集的枪尖指向城头,方才退下去的攻势以数倍之势卷土重来。

    姜玺冲进宫中?,却被羽林卫拦下:“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都什么?时候了下这种禁令?

    有人推开寝殿大门:“陛下有令,让太子?殿下进来。”

    那是?个相貌十分普通的中?年人,扔进人堆都见不着的那种。

    姜玺从未见过他:“你谁?”

    “小人段其忠,为陛下打点得意?楼。”

    姜玺一面往里去,一面点头:“原来你便是?段掌柜。”

    段其忠欠身:“正是?小人。”

    “父皇,外头现在乱得不成样子?,叛军竟然用人假冒了三哥,用三哥之名——”姜玺迈过门槛,忽然闻得一股浓重的药味。

    明黄帘幕低垂,关月守在床畔流泪,皇帝仰躺在床上,双眼?闭合,无知无觉。

    十几?名太医上上下下忙碌,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父皇这是?怎么?了?”

    “你父皇听闻叛军攻城,当场呕血,至今不醒。”

    关月泪流满面,“我不敢对外走漏消息,可是?太医说……太医说……”

    姜玺盯住常典:“父皇到?底怎么?了?”

    常典一向笑?眯眯的脸煞白:“陛下急怒攻心,痰迷心窍,不知何?时才能清醒……”

    “若是?不能清醒呢?”

    “最多……能撑五天。”

    殿中?一片死寂,只有关月的哭声。

    姜玺走向龙床。

    皇帝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只是?眉头紧皱,眼?下青黑。

    姜玺第一次看见父亲的睡颜。

    原来皇帝也是?会老、会累,会死的。

    “父皇,我在城下看到?了三哥……”

    姜玺喃喃道,“我以为他不是?。”

    我以为我大声嚷嚷着他不是?,他便不是?。

    他便永远是?那个温柔的兄长。

    他是?那个温柔的兄长,我便还?是?可以散漫快活时刻想着把太子?之位还?给他的姜玺。

    何?其天真。

    三万威武营的加入,让原本就是?左支右绌的城内守军雪上加霜。

    城中?已经知道威武营叛变的消息,人心惶惶。

    天色渐渐暗下来,鏖战了一天的守城兵士筋疲力尽,敌人的攻势也渐渐缓下来。

    京城太平日久,战乱仿佛已经是?传说中?的事,百姓们惊惧不安,身上背着行囊细软,手里拖儿带女,试图寻找更安全的地方,街面上一片混乱。

    贵胄们也纷纷前往皇宫,那里才是?守卫最森严的所在。

    “怎么?这么?慢?干什么?吃的?!若是?不能入宫,我要?你小命!”

    清远郡主被困在人流中?,进退不得,心急如焚,烦躁地催促车夫。

    向来乖顺不敢回一句嘴的车夫却骤然回过头,狠狠盯着她?。

    清远郡主从未见过那样凶狠的眼?神,像是?有野兽撕开人皮从里面挤出来。

    她?意?识到?不对,可惜已经晚了。

    造成街面混乱的不单纯是?因?为拥堵,更因?为战争与恐惧激发出了人心深处的恶与贪婪,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开始公然抢夺,有抢钱的,亦有抢人的,整座城池濒临失控。

    车夫进入车内。

    丫环试图挡在清远郡主身前,被车夫一把推出车外。

    清远郡主尖叫。

    一声巨响,车内如纸片般纷飞,一把长刀洞穿车夫的胸前,出现在清远郡主眼?前的是?一截血色的刀尖。

    刀尖后面,是?唐久安的面孔。

    不再是?清远郡主平日里最讨厌的懒洋洋放空的模样,而是?平静得近乎冷漠。

    血迹溅在唐久安的脸上,但唐久安整个人已经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眼?睛也没有多眨一下,刀身一甩,车夫的尸体摔在街头。

    混乱的人们中?发出一阵惊呼,腾出了一道圈子?。

    唐久安翻身站在马车顶上,视线一一扫过所有人。

    “所有人听着,偷盗、抢劫、□□诸等之罪,按大雍律,平日里判三到?二十年,但如今是?战时,一律按鼓动人心里通外敌论处,立斩不赦!”

    将沉的暮色将最后一丝光线投注于她?身上,暗金色的铠甲混着血色,隐隐闪着辉煌的光,似乎能问上天借来无限威慑,镇压住无数蠢蠢欲动的心中?凶兽。

    血淋淋的例子?在前,想要?趁火打劫的人终于捡回理智,缩回了手。

    “唐将军!”

    唐久安跃下马车之后,西门守将急忙迎上来,“何?苦为这种小事耽搁,西门急等您支援!”

    西门承受着武威营的压力,靠着周涛苦苦支撑,乃是?四?门之中?最为吃力的地方,因?此?命人向唐久安求援。

    “这才第一天,按说人心不该动荡到?这种地步,怕是?城内有人故意?搅乱民心。”

    唐久安吩咐陆平,“你带着几?个兄弟留下,如果还?有人……”

    唐久安话还?没说完,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一声巨大而沉闷的巨响,已经暗下来的天空猛地亮了一下。

    是?城南方向。

    西城守将大惊:“定是?叛军在城外放火!”

    “不……”唐久安变了脸色,“是?在城内!”

    她?在兵部当了一年的差,对京城舆图再熟悉不过,一眼?就知道,那里是?漕运衙门的粮仓。

    京中?不产粮,官民所耗费的粮食皆是?由水路运来,先积在码头,然后由粮商转运至自处。

    粮仓一旦被烧毁,就算外面的叛军攻不进来,里面的百姓也必然要?饿死。

    “叛军在城中?有内应。”唐久安狠狠骂了一声,多拔了一倍人数给陆平,“先去救火,若是?再遇上趁乱生事的,格杀勿论。”

    陆平领命,带着人向火场冲去。

    唐久安翻身上马,马蹄飞踏过凌乱的战火,驶向岌岌可危的西城门。

    关家的马车同样被挤在路上,关若棠吩咐:“去救火。”

    关家的府兵较清远郡主府的显然更胜一筹,没有被乱民冲散,此?时全守在马车边,领头的一愣:“少都护让我们务必把小姐送到?太妃身边。”

    关月早已将老夫人接入宫中?由太医照料,关若飞在北门守城,关若棠是?府兵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城真乱了去宫里有什么?用?!”关若棠舍弃马车,爬上马背,“难道我只能躲在宫里当缩头乌龟?别忘了我也姓关!”

    关家府兵追随着自家小姐,改换方向,冲向火场。

    火场中?到?处是?四?散的百姓,还?有更多漕运役使及苦力来不及逃脱,死伤无数。

    但前来驰援者也不在少数。

    有文臣,有读书人,有做生意?的小贩,还?有一群江湖人。

    漕运火势大,但所幸临近水源,粮食是?救不回来了,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关若棠拖着一名被薰晕的孩子?,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摆,险着栽倒。

    后面有人扶了她?一把:“这衣裳碍事,可以脱了。”

    关若棠回头,发现竟然是?清远郡主。

    清远郡主一向自视身份,衣饰向来华贵不凡,但此?时她?脱去了华丽的外裳与长裙,披着一件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粗布短打,发髻也只是?匆匆挽成髻,满面尘灰,和府兵一起搀着一名半昏迷的役使。

    见关若棠呆呆看着自己,清远郡主自嘲般笑?了一下:“怎么?,就许你来救人吗?我虽不姓关,我娘却姓姜。更何?况,同样身为女子?,别人能保家卫国,我虽不能上战场,也不想当缩头乌龟。”

    关若棠当即解下了碍事的外袍,同样被薰得乌黑的脸上露出笑?容,露出一口?白牙:“你说得对。”

    两人向来不对付,此?时却是?所有芥蒂全消。

    她?们都是?身娇肉贵,府兵们虽不能违命留下来保护,但绝不允许她?们靠近火场太近,只把人救出来,让她?们扶到?安全地带。

    关若棠近来辛苦,比清远略强些,在清远靠墙边喘息之时还?骄傲地给了一个“你看看我”的眼?神,但也没有好上多少,再来回两趟便开始脚步虚浮,差点被旁边的滚木绊倒。

    身边再度被人扶住。

    关若棠以为又是?清远郡主,一个“谢”字才吐出一半,抬头时看见一张时常出现在她?梦中?的脸庞。

    是?阮小云。

    他托着她?的后腰,眉目如画。

    四?下里火光照耀,宛如上元节时的火树银花。

    “小心。”阮小云轻声。

    唱戏的嗓音,温柔低沉,足以颠倒众生。

    梦境恍惚重现。

    有美梦,也有噩梦。

    自从关山被刺的消息传来,关若棠腰畔的玉佩就换成了一把匕首。

    匕首很小,雕金砌玉,看起来像一件十分独特的佩饰。

    只有关若棠知道它有多锋利。

    关若棠拔出了它。

    阮小云缓缓低下头。

    匕首扎进他的胸膛。

    “这是?你刺我父亲的,”泪水从关若棠脸上流下来,“阮小云,我发过誓,只要?我还?能见到?你,一定要?把这一刀还?给你。”

    阮小云没有说话,脸上的温柔甚至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眉毛挑了一挑:“是?啊,我知道的,小棠儿的脾气向来不怎么?好。”

    “……可是?,我偏偏很喜欢。”

    阮小云的声音很低,将关若棠更深地揽向了自己,也加深了这一刀。

    关若棠在阮小云的怀里听见金铁交鸣的一声响,一把飞刀被阮小云手里的长剑挡开,火光中?,几?名黑衣人走了出来。

    “阮小云,您竟敢背叛主人的命令!”

    其中?一名黑衣人喝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杀了这个女人,用关家的血给主人祭旗!”

    阮小云慢慢拔出匕首,在袖子?上两面擦干血迹,然后插回关若棠腰间的小巧刀套中?。

    他微微笑?:“恐怕是?不行呢。”

    武威营的攻势暂歇之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西门守将带着兵士们原地休整,目送唐久安走下城头。

    唐久安之前连番升级,年纪轻轻便官至四?品,西门守将和其他人一样,表面自是?客气恭贺,私底下没有嘲笑?还?是?当个女人好,只要?讨得太子?欢心便能升官。

    而今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不知道飞焰卫纵横北疆,是?何?等光景啊。”

    守将低语。

    唐久安听到?了。

    但她?知道,他们等不到?了。

    兵士与百姓尚不大明白底细,但将领以上都知道这座城撑不过十天。

    十天,不是?数倍于已城内的叛军踏破城门,便是?城中?粮尽,难以为继。

    而飞焰卫远在北疆,鞭长莫及。

    “小安。”

    唐久安骤然回头,看到?了火堆边的薛小娥。

    唐久安下意?识有点心虚。

    薛小娥一直反对她?上战场,一听打仗就没有好脸色,而今她?深知自己是?什么?鬼样子?,等于是?被薛小娥逮了个正着。

    “娘您怎么?在这儿?来多久了?我没事我好得很,这上头全是?别人的血……”

    啊呸提什么?血,唐久安立刻煞住话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娘你赶紧回家,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会儿。”薛小娥叫住唐久安,“我听人说你在这里,所以给你弄了点吃的。”

    薛小娥从身后递过来一只椿箱,“菜有点凉了,凑合着垫垫肚子?吧。”

    椿箱里有三样家常小菜,一大碗饭,还?有一壶酒。

    菜确实?凉了,薛小娥一身尘灰木屑,不知在城墙边守了多久。

    “……”熟悉的饭菜香钻进鼻孔,唐久安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就在城墙边上吃完了这一顿饭。

    薛小娥一句也没有多问,只是?拿袖子?替她?擦了擦额角的血。

    额角被飞石所伤,确实?是?个伤口?,唐久安一下子?僵住。

    但薛小娥碰到?那里的时候就停手了。

    唐久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那碗饭的。

    直到?唐久安喝完那壶酒,薛小娥只说了一句:“去吧……我等你回家。”

    后来唐久安想,她?从军十数载,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等她?回家。

    家和战场原本是?两码事,她?在北疆征战之时,从来没有想过回家。

    而这里是?京城。

    有人等着她?回家。

    叛军可以轮歇,城头的兵士却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一架登墙梯上的叛军快要?爬上来。

    唐久安守在城头,没有射箭,也没有挥刀。

    爬在最前面的叛军愣了一下。

    唐久安居高临下,眸子?沉静如水,没有一丝表情,伫立在黑暗与火光之中?,像一名主司杀戮的天神。

    底下战鼓声声,那是?在催促。

    叛军一咬牙,冲上城头。

    唐久安闪身避开,然后斩/马刀出手,一刀劈断登城梯。

    纷乱战局中?,又多了几?声惨叫。

    唐久安斩完一刀便回身,走向那名爬上城头的叛军。

    叛军腿发软,根本不是?对手,很快便跪地求饶。

    唐久安命他脱下衣甲,然后将人捆了。

    她?身上穿的是?姜玺送的黄金铠甲,平日里十分爱惜,此?时却多了几?道箭痕。

    她?脱下它,平平整整放在一旁,交待身边的兵士:“若我没有回来,将此?甲送还?给太子?殿下。”

    兵士还?小,是?个半大少年,今日才第一次拿刀,被她?点名跟在身边,这会儿只知道懵懂点头。

    唐久安换上叛军衣甲,拿出绳索束选了个偏僻无光的角落,试了试松紧,便要?跃下。

    就在她?刚刚顺着绳子?下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绳子?,唐久安抬头,看到?了姜玺的脸。

    星空摇晃,战火燃烧,姜玺急喊:“唐久安,你要?干什么??!”

    “擒贼先擒王,”唐久安仰起脸,“不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先绑了他准没错。”

    “下面是?数万大军,你一个人是?绑人还?是?送死?!”

    “正因?为谁都以为这是?送死,谁也料不到?我会去,没准就把人绑回来了。再说了,我和三殿下到?底还?有一份交情在,就算失手,小命应当也保得住。”

    唐久安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准备出城打只兔子?回来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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