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二更】师姐，他配不上你。

    程意心有些愣住了。

    在她的印象里, 孟青朗一直都是开朗的大男孩，他总是笑着，安静着, 陪伴在别人的身边。

    她从来没有见过孟青朗这样子。

    他那双清澈的眼眸, 现在也染上了冰霜, 就那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程意心看了看手里的花，又去看孟青朗手中的花, 忽然之间,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程意心叹了口气。

    她对孟青朗说：“青朗，家里有客, 你可否先去花房等我？有什么话, 一会儿再说。”

    孟青朗站在路口, 落日的余晖照耀在他身上，在他半长的发丝上留下最后一点温度。

    一月份的柏林, 依旧冰冷刺骨。

    孟青朗只是站在那，没有动，就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搞艺术的人都固执。

    程意心自己也是, 所以她能理解孟青朗。

    她看了一眼安静站在一边的刘助理, 然后低声对裴姐说了几句，让裴姐去请孟青朗去花房等她。

    然后她又让李阿姨陪着奶奶上楼, 才去对刘助理说：“刘助理，花我收下了, 谢谢你跑这一趟。”

    刘助理的目光都没有多看孟青朗一下，他就是本本分分做送礼的工具人，一眼不多看, 一句不多说。

    “程小姐, 礼物已经送到了, 祝程小姐、老夫人和乐乐小姐小年夜快乐。”

    刘助理非常会说话，也很识趣，说完了祝贺词转身就走。

    程意心目送他驱车远离，却依旧站在门口没有动。

    她仰头看着天际即将落下去的夕阳，看着天边的波诡云谲，感受着身上的最后一丝暖意驱散。

    事到如今，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迟钝。

    虽然有些意外，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孟青朗，但她心里很清楚，她是不能逃避的。

    在感情里，她已经逃过两次。

    她不想再继续做懦夫了。

    程意心深深吸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天色，踏着最后一丝阳光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很安静，乐乐在睡觉，奶奶和李阿姨他们应该在楼上的小客厅。

    程意心脱下大衣，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安静来到了花房门口。

    虽然是冬日，但花房里面却温暖如春。

    玻璃顶下的暖光灯温暖明亮，点亮了灯下的人。

    程意心在门外看了一回儿，才推门而入，她勾起一抹客气的笑：“久等了。”

    孟青朗的眼睛有些红。

    他坐在木桌边，手里捧着一碗热茶，没有喝，只是在发呆。

    听到程意心的声音，他的手一抖，热茶泼洒而出，倒了一桌。

    “嘶。”

    茶很烫，炙热的暖流召唤回了孟青朗的理智。

    他仓促抬头，就看到程意心满脸都是关心：“烫着了吧。”

    孟青朗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他回过神，又点了点头。

    程意心浅浅笑了。

    她来到桌边，递给孟青朗纸巾，然后又擦干净桌上的茶，重新给两个人倒上了茶水。

    “青朗，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小时候，程意心逃避父亲，长大了，她又逃避自己的爱而不得。

    这一年里，她陪着奶奶治病，生养女儿，又努力读书，拿到了心仪的OFFER。

    她的成长和懂事才迟迟到来。

    她终于明白，有的时候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许多事，许多人，她都要勇敢面对。

    面对过后，无论好坏，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程意心认真看着孟青朗，没有闪躲，没有疑惑，她很坚定想要一个答案。

    孟青朗被她的眼神震慑住了。

    刚才的他是真的很生气，又许久没有见过程意心，在激动之下，难免有些冲动。

    但在这花房里坐了一会儿，他渐渐清醒过来，觉得自己有些太着急了。

    他应该慢一点的。

    他不是早就想好了，就一直做师弟陪伴在师姐身边，等她从上一段感情走出来，等自己攀上更高的艺术巅峰，他才想对她告白。

    他坚定认为，只要他一直陪伴在程意心身边，最终一定能得偿所愿。

    但今天的一切都让他错愕了。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有人看到了师姐的好。

    是啊，师姐是那么优秀，那么出色，谁会不喜欢她呢？

    他呢？

    他其实没什么优点。

    作为孟家的私生子，他从小就不被家中人看中，如果不是二姐和三哥对他还算不错，他恐怕都不能姓孟。

    一个私生子，怎么同人比呢？

    他表面上总是装得云淡风轻，总是爽朗无害，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是个多么自卑的无能者。

    暖灯光照在他身上，他却依旧觉得冷。

    他不敢对程意心表白，他害怕听到程意心的拒绝。

    孟青朗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忽然别过了头，不敢再同程意心对视。

    这一个瞬间，程意心就已然明白。

    孟青朗或许不会跟她实话实说了。

    果然，下一刻孟青朗开口了。

    “我没有，只是……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师姐，是谁追求你？怎么还送花呢？”

    说到花，程意心才注意到方才他捏在手里的单支海棠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没有追问花，只是简单说：“来送礼物的是小顾总，我刚给他帮过忙，所以他送礼物感谢。”

    程意心声音淡淡，表情也很淡然，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但孟青朗还是悄悄攥紧了手。

    他是懦弱，但他并不愚蠢。

    之前顾定泽出现的那一次，他的态度和问话，他依依不舍的眼神，都让孟青朗隐约猜到了他跟师姐曾经的关系。

    但孟青朗不敢问，他只能在心里猜测。

    现在，听到师姐还愿意帮顾定泽忙，也愿意收下他送来的礼物，让孟青朗那颗心起伏不定，无法释怀。

    “师姐，小顾总是在追求你吗？”

    程意心长长叹了口气。

    她很想把话说清楚，告诉孟青朗他们两个并不合适，她只是把孟青朗当弟弟看，但孟青朗什么都不说，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可他既不直白，却又在顾定泽的事情上如此执着，让程意心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程意心想了想，看他眼底都泛着红，才终于开口：“我不知道。”

    她只能这么回答。

    她跟顾定泽的事情，曾经的过往，她不想再去一一细说，让旁人就这么听去。

    但这四个字，却让孟青朗瞬间失去了理智。

    “师姐，你说你不知道？”

    孟青朗为了画好那幅画，熬了大半个月没有好好睡觉，他的眼睛红彤彤的，一半是因为激动，另一半也是因为疲惫。

    他红着眼睛看程意心，许久没有说话。

    程意心也安静看着他，两个人一下子就陷入了僵持。

    但是很快，孟青朗就低头抹了一把脸。

    他直接取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放到了程意心面前。

    那是一段偷拍视频。

    视频拍的有些晃，不是很清楚，但程意心一眼就能看到，视频拍摄的人是顾定泽。

    视频里，顾定泽身边站着一位身形窈窕的女生，女生梳着高高的马尾，背对着镜头，似乎年纪不大。

    顾定泽侧着脸，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没有多余的情绪。

    但画外音却恰到好处提醒了程意心。

    “我去那不是小顾总，他怎么领着个美女去珠宝店？”

    “别不是要求婚吧？”

    画外音显然是拍摄者的声音，说到这里，对方手机传来了微信声音，拍摄戛然而止。

    镜头晃动，顾定泽在视频上最后一个镜头，就是他看向身边女生浅浅笑了。

    那模样，就如同之前那几天顾定泽死皮赖脸跟在她身边的时候一样，他的笑容终于有了温度。

    程意心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努力平静看向孟青朗。

    “青朗，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青朗的眼睛还是红的。

    他不敢去看程意心的眼眸，怕自己龌龊的心思都被对方看透，他哑着嗓子说：“师姐，他不值得，你看他这边给你送着礼物，那边就能陪着年轻的姑娘去买首饰。”

    “他没有真心，即便是有，大抵也是对鼎羿集团。”

    “师姐，他配不上你。”

    程意心觉得心口突然疼了一下。

    她并不是生气，亦或者是痛苦，她只是忽然发现，顾定泽的事情，他的消息，依旧可以扰乱她的神智。

    她嘴里说着不爱他，再也不会为他心动，可兜兜转转，她才意识到心底深处似乎还有顾定泽的身影。

    这不好，这违背了她一贯的坚持。

    程意心觉得喉咙里有什么堵着，让她说不出话来，可眼眸却渐渐染了红色。

    她跟孟青朗原本多么平和，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也是很好的同行。

    孟青朗不是这样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呢？

    她为什么没发现？

    亦或者孟青朗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只是没有用心去观察罢了。

    程意心觉得自己被孟青朗影响了，她现在也无法冷静，她轻轻捏了一下手，让自己不要被情绪影响。

    “青朗，你累了，困了，你思绪不清，”程意心一字一顿说，“你回去好好休息，等你睡足了，清醒了，我们再来说话吧。”

    孟青朗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仓促收回了手机，一双漂亮修长的手也颤抖起来。

    “师姐，我……”

    孟青朗有些六神无主：“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程意心看着他这个模样，心里有些酸涩，她总觉得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青朗，你只是没睡好而已。”

    “今天的事情，等你睡足了，清醒了，我们再谈。”

    “我会认认真真跟你谈的，你不用担心，”程意心的话语带着安抚，“青朗，我们是很好的朋友，这一点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