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夹心草莓糖

    盛意去和丹尼斯见完面, 回到家陆弯弯已经把小狗从宠物会所接了回来，她坐在沙发上逗狗，用一颗肉干把可怜小狗遛的团团转。

    开门声音响起, 陆弯弯知道是盛意回来, 转头兴奋的说：“它有没有名字啊？”

    一直以来, 陆弯弯都是更喜欢小动物的那个人, 她也想养，不过因为两人住的地方小，总是对着手机里的小猫小狗狂喊可爱，却没有真的有什么动作, 而盛意对什么都是淡淡的, 所以她还真的没有想到养一条小狗，还要给它取名字。

    名字是牵绊。

    “想不好。”盛意摇摇头说。

    陆弯弯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就叫bking怎么样？还是英文名，我最近打算写个这样的男主。”

    盛意：“......”

    她无条件顺从陆弯弯, “随你。”

    这条可怜的黑白小狗从此有了一个昵称——小b。

    房间门开着，小b扭着这段时间吃胖的小身子脚短短的到处跑, 和陆弯弯玩的无聊就跑进来蹭盛意的腿。

    盛意往下看了眼，等小b离开，她站起来把门关上, 接着又坐会转椅里发呆, 雨声打断思绪, 她抬起头, 看了窗户好一会儿, 才起身把被雨打湿的东西往后放点, 再抬手拉上玻璃。

    雨丝被隔绝。

    被她摆到桌边的兰花叶片修长, 美丽舒展, 可危险的是：它此刻在高处边缘，有随时跌落的可能。

    一点微小的情绪和冲动，就能让它落到一米多距离的地板上，随后摔的四分五裂。

    “Eliot，你真是个坏男人。”电话那头用英文完整的说完这句指责。

    “什么？”他不明所以。

    “这可不是我说的。”顾单南故意这么道，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商岐以为他只是说骚话，随意的问了句，“谁说的？”

    “你猜。”

    他听见对面略略沉顿的呼吸声。

    要是别人，顾单南肯定早说了，这么猜来猜去…

    片刻后，商岐说：“她不会这么说我。”

    “这么自信？”顾单南笑。

    盛意确实没有这么说他，对于商岐，她的描述都是若有似无的，只是向他叙说有这么个人，对她很好，很关心她，可他们好像渐渐疏远了，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讨人喜欢。

    总是被人接近之后又被人远离。

    “她最近情绪有点低落，为什么你和她不联系了？她觉得很失落，认为你讨厌她了。”顾单南出于职业习惯追问，旁人听来可能会觉得有些咄咄逼人。

    商岐视线投向窗外，若有所思，“刚出社会的小孩想法都这么简单粗暴吗？”

    成年人工作忙碌，不联系是自然而然的事，怎么就至于到了讨厌的程度。”

    顾单南说：“这和她性格有关，你忘记她为什么来找我了？你也是，总不能之前对人家好好的，突然变卦，多想也是难免的。”

    对面人笑了下，不太温情的同他讲，“这叫变卦？所以说我伸手帮她过一次，还要一直帮着她，这样才算负责任？”

    盛意对他，当然是依赖的。

    商岐清楚这一点，失去短信这个桥梁，他看她的每一条微博，并且点赞，也见证着那盆花在她的照顾下长的更好，她的生活照渐渐有了温柔平和的细节，她在变得主动开朗，和这个世界连接，这是好的改变，也是商岐期望的改变。

    可有天他回过神来顾单南的话，倘若她的迷恋来自于自己对她心理上的照顾，这样又算什么呢？

    同样的。他也在利用她的感情欺骗她向上，而他不可能帮她一辈子，这是不公平的来往。更何况她已经有了专业的心理医生，自己能做的就很少了。

    无缘无故，无亲无故。

    设身处地想，盛意未必需要自己这样一个迟早要和她分道扬镳的骗子，想通这点，自然而然断掉短信，改用微博，这疏远是为她好。

    顾单南倒是笑了，“哇，我可没怪你的意思，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赞同你的想法咯。”

    他语气不明，因为不知道盛意对她的心理医生说了什么，“我的什么想法？”

    “随你什么想法。你这叫挫折教育，”他阴阳怪气，“她要变成一个普通人，自然要接受任何人的来来去去，因为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不过迟早得过去，你提前给她上了一课，挺好的。”

    给她上了一课。他做的很过分吗？

    顾单南丝毫不考虑自己的为难和取舍，只是指责他冷漠无情，顾头不顾尾。

    她的伤心迟早是要来的，今日失去一个只聊了几个月网友的伤心，总比发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流的泪少些。

    不被理解是很正常的，长到二十八九岁，不被理解的事多了去了，但他还是隐隐生气了。

    商岐平静道：“不要再和我提这个。”

    他一向温和有礼貌，说出口的话却不容疑。

    顾单南也不犟，随口问他转开话题，“噢，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妈弄的青梅酒好了，你不是要，她要来京州，打算当面送你。”

    顾单南的妈妈安雅早些年曾经跟着丈夫去香港工作，认识了商岐舅舅一家，彼时她的儿子十三岁，留在大陆交给父母代管念书。商岐回到京州念书，安雅特地交代顾单南照顾商岐，这也是两人成为朋友的原因。

    “我这周日回国，代我谢谢你妈咪。”

    “到时候你当面和她道谢。”

    商岐说好。

    年末尾到处都是盛典。

    视频平台，社交平台，时尚杂志，各大主办方请来各路明星在寒风中走个红毯，顺便颁个无实质意义的奖。

    微博论坛各路网友评判出场的男女明星——状态好还是拉胯，礼服是明年春夏还是去年秋冬，珠宝是奢牌还是冒牌，各式各样的问题炒的热火朝天，主办方的目的就已达到。

    盛意这段时间才养成了刷微博的习惯，虽然对八卦毫无兴趣，但还是因为等的人迟迟不来无聊的一条一条点进去看了看。

    付鸢和陆均的词条紧挨着，#付鸢桃桃奶绿蛋糕裙##陆均领带上有颗星星#

    她点进去看了下，付鸢是E牌高定，这件国内首穿，来头似乎很大，陆均领带的星星，是一颗钻石别针，好像是品牌设计师专门定制，来头也不小。

    盛意熄灭屏幕，闭着眼往旁边靠了靠，额头贴在冰冷的镜面，稍稍对冲了这间会所温度高到夸张的暖风带来的燥热感。

    “小意？”

    “Andy？”盛意站起来，裹紧松开的外套，语气却有些迟疑起来，她看着Andy浓妆的脸，脸颊泛红，半醉的模样有些妩媚，不太像之前的那个Andy了。

    Andy过来抱住她，比以前姿态熟稔许多，“好想你。”

    热情的拥抱。

    盛意闻见她香水味和酒味，她笑笑，托着她胳膊，询问，“你怎么比我们先到？”

    Andy看看自己这一身裙装，往后头指了指笑着，“我想找你们唱歌吃饭，前几天有人带我来这里，这里很高档，想着玩点好的，就把地方定在这里，这里能唱歌还能跳舞，还能看电影，很方便的。”

    Andy高兴的看向盛意。

    盛意不免奇怪，“所以你刚刚也在这里，怎么喝醉了。”

    Andy笑了笑，“不是，是我师傅他们也在这里吃饭，我刚从局里溜出来的。”

    盛意：“你师傅？”

    “吴老师，吴六安呀。”Andy回答。

    盛意点点头，“怪不得。”

    Andy低头看手机，“胡嘉意人呢？”

    Andy自言自语道：“半小时之前他说他出门了。”

    “那可能是堵车。”盛意猜测。

    Andy的神色突然黯淡了点，她坐到长凳上，“胡嘉意不知道怎么了，都不愿意搭理我们了。”

    盛意知道，应该是她，因为胡嘉意本来就和盛意不熟，不搭理她是应该的，但为什么不理Andy呢？

    其实也很好猜吧。

    果然，Andy有些失落的讲，“我签了公司，想说服我师傅也带他，胡嘉意外形条件挺好的，但第一次见面人有点不着调，我师傅就不肯了，让他去道歉，可他偏偏犟的很，就是不去。”

    她语气有点沉，盛意清楚这是肯定的，再好的朋友，走向不同的路，各有各的选择，这没什么好论对错的。

    “要不......”她迟疑了下，抬头看盛意漂亮的脸，”你帮我劝劝他吧。”

    胡嘉意真的适合Andy的道路吗？盛意一边听Andy打算的说辞，心中暗自沉思着，胡嘉意外形条件确实过得去，但没有到无可取代的地步，演技......有没有的前提是，会有人给机会让他展现出来，吴六安的吴家班也不一定都是演员，也有幕后的武术团队，胡嘉意不像Andy，根本没半点基础。

    “师妹，你和谁聊呢？”身后有个年轻男人声音突兀的响起，两人转头，是个身形瘦削的高个子男人，眼睛有点上扬，“柳总说想看你舞剑，找也找不到人。”

    Andy立刻笑着，“小开哥，我和师傅请假啦，约了朋友一起玩。”

    男人视线移到旁边的盛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这是你朋友？要不一起来吧，让师傅也见见你朋友。”

    Andy的神色顿住，流露出推拒表情，“不了小开哥，我朋友不习惯见外人，而且还有人没到，我们三个好久才约一次。”

    “那个没到的是姓胡的？”

    “是......”

    瘦削的年轻男人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打量盛意，“你朋友也是影视城认识的，有基础吗？没基础也没关系，小姐姐，看你条件很好，要不要来我们公司试试看，我们给戏拍的。”

    Andy立刻道：“她有签公司，最近在拍电影。”

    “这样，”他立刻笑了几声，“那就是同行，也可以来玩啊，房间里好多同行，还有投资爸爸，一起聊聊天。”他脚步仿佛定在原地，不把Andy她们带进包厢就不肯走了。

    Andy的脸色露出为难，嗫喏几句，刚想说什么，吴开转头叫了声，“蒋总，您怎么出来了，这是打算走了？蒋总您......”

    狭路相逢。

    盛意的视线中蒋琮和刚刚出现在微博热搜的付鸢的脸一起出现，她皱皱眉，拿出手机打算掩饰过去。

    付鸢紧紧盯着盛意。

    吴开还介绍，“这是我师妹，她舞剑很漂亮，接下来的《追杀》师傅就安排了她的角色。”

    “这位呢？”蒋琮的目光扫过盛意，有意无意问道。

    吴开一愣，“这不是我们......哦，这是我师妹朋友，还打算邀请去包厢坐坐，都是朋友。”

    吴开留意着蒋琮神色，转头对Andy催促道：“Andy，你看蒋总都打算走了，你不是说好了要舞一套的，快进来，带你朋友一起。”

    Andy呼吸紧张，顿觉窘迫，进退不得。

    “小意？”原本走过回廊的两人，有一人回头看向这边。

    阴影下，她往这边走了几步，脸从灯光下露出，惹人惊艳，同样也让人熟悉。

    “沈老师？”难免惊讶。

    沈粥对她笑，语气温柔关切，“刚从你老板那里听到你回京州，什么时候来找我们玩，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她身后有人搭上她肩膀，惹得沈粥回头看他一眼，两人姿态亲密，后面年轻英俊的男人显然是江见。

    他往这边看了眼，嘴角勾了下，”蒋琮，找你出来打麻将你不出来，跑这儿来了。”

    盛意和Andy被江见这句话捎出去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粥经过时也听到了，想这两人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孩，怕她们焦虑，便耐心解释说：“没有事的，我让等会就让江见和你师傅解释。”

    盛意对沈粥道谢，没有他们俩，说不定还有的麻烦。

    沈粥对她笑了笑，“小程总刚刚还跟我们在一起玩，你们要不要来？”

    盛意有点不好意思，她摇摇头，“粥粥姐，我们约了人，还有人没到，我就不去了。”

    沈粥露出了然神色，“好，那你们就在三楼开个房间吧，他们不会上来的。”

    沈粥说完，看了江见一眼，江见一直没说话，似乎在低头看手机，这会心领神会，点了下头，揽住沈粥肩膀，“你们去K31吧，记在你老板头上，别担心。”

    盛意刚想推辞，她和程遇加就是老板员工，熟不到那个程度。

    谁料再去看，这俩人都往前走了好几步，江见正低头吻了下老婆的耳朵，“你还吃不吃了？”

    盛意和Andy想，这说的可能是江见低头玩手机，另一只手全程拿着的那串草莓冰糖葫芦。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打扰了，盛意和Andy对视一眼，盛意说：“我们和胡嘉意说一下，别让他跑错了。”

    江见和沈粥回到包厢，楚骓不满的喊，“怎么不给我带一串，我都说我也要了。”

    江见瞥他一眼，“没听见。”

    楚骓气，旁边一群人笑起来，“别人疼老婆关你什么事。”

    “到谁了，快点啊。”他们在玩桌球，灯光很暗，空气里却没有想象的烟味弥漫，而是淡淡的薄荷清香，因为沈粥怀孕，大家都很体贴默契的放弃香烟。

    江见走到正在聊天的舅舅和侄子旁边，随口说了刚刚的事。

    程遇加愣了下，“碰见蒋琮了？”

    “是，去你包厢玩了，我让的，没事吧。”

    “没事，多谢你了。”

    江见挑了下眉，“沈粥喜欢她。”

    “我记得他们是老乡？”

    江见点头，咬开一颗糖，“都是宁城人。”而且还在一家福利院待过。

    程遇加也弄开包装，把夹心糖扔到嘴里，琢磨片刻，“之前沈粥找我说她制片的有部电影希望盛意来演，这是真的假的？”

    “是。”江见时刻注意着沈粥，她怀孕了，要万分小心，此刻在沙发那里和人聊天。

    程遇加一脸复杂，“就你们那个文艺片，剧本云里雾里，第一页我就看不下去，我不看好，这会她欠了人情，说不定还真接了。”

    江见转头看他，“你懂什么是艺术吗？”

    程遇加耸耸肩，“我只在乎能不能赚钱，不行啊？”

    江见抬抬下巴，让一开始就沉默的Eliot发个言，教教他侄子什么是艺术。

    程遇加偷笑，“你让我小舅说，他才是真正的要钱不要艺术。”

    商岐一直在旁边晃着酒杯，不知道想什么。

    江见一来塞了一人一颗糖，商岐的那颗夹心的草莓糖被他剥开扔进酒杯里，固体的粉色糖果被泡着，从表面浮出一串晶莹的气泡。

    这酒变甜了，商岐低头抿了一口，下意识往左边看，K31的包厢就在隔壁的隔壁。

    怎么这么巧？要是他没听到江见的话，不做准备就出去，那是不是很可能和盛意在今晚偶遇，那他还在不在非洲的事，真的是有口难辩。

    可商岐回过神，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想到没法解释的事。

    本来也只是朋友而已，他也不需要给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