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节
桑虞方才站起来,和他只剩一步距离,神情和手上的动作一并呆滞。
那可是她喝过的酒,用过的杯子。
一点点酒液,岑野很快灌完,把重新变空的酒杯向她示意,经过辛辣刺激的嗓子有些哑:“现在不浪费了。”
桑虞依旧定定地注视着他,自然樱粉的双唇情不自禁抿动,口中残余的烈酒香气似乎变了味。
说不出道不明的微酸微涩微苦,以及单单跳跃在舌尖,一星半点的微微甜。
看她呆成木头人,岑野眉梢挑了挑:“还想喝?”
他俯下身,随手捞起自己的酒杯,大方地朝前递:“来,都是你的。”
桑虞才不像他,要喝她喝过的。
“不,不喝了。”她手慌脚乱地跌坐回原位,发烫染色的脸颊埋入沙发里。
岑野瞧着她又一次鸵鸟行径,无声地勾动唇角,“把蜂蜜水喝了,解酒。”
“我又没醉。”桑虞嘴硬,却听出了他话里化外的强势,识相地摸到玻璃杯,一口喝尽,再迅速地趴回去。
目睹全程的岑野忍俊不禁,同样坐回去,一直用她那只高脚杯倒酒。
桑虞一动不动地趴了好半晌,蜂蜜水效果有限,酒劲儿渐渐袭击大脑,思绪趋向迟缓混沌。
她缓慢地侧过脸,用一只眼睛偷瞄身侧的男人。
他轻碰杯沿的唇瓣整体偏薄,有恰如其分的唇珠,边角沾挂两滴深红酒液,微微抿动着,一看就很软。
硕大的喉结伴随吞咽滚动,上面好像有一颗极小的淡色的痣。
他宽大浴袍的领口掩盖一部分锁骨,盘旋在那里的,还有至今不知全貌的纹身。
鬼推神助的,桑虞头脑发热,燃起了倾诉欲:“那个,我喜欢过沈亦淮。”
霎时间,房间流畅的空气凝固住,好比钢筋混泥土般,了无温度。
岑野一口干完剩下的酒,整个人如同去中元鬼节走了一遭,卷一身彻骨的阴森寒凉,“嗯,为什么喜欢他?”
桑虞迟疑片刻,含糊地回:“他对我很好。”
“谁对你好,你就喜欢谁?”岑野胸腔震出一声轻呵,扭头看她,“我对你很差吗?”
桑虞神经一寸寸地被害人酒精侵蚀,敏锐度和反应能力大不如从前,但她耳闻这一声,还是禁不住怔了一瞬。
他怎么显得有点哀怨?
岑野自嘲地扯了扯唇,又给自己续了一杯:“现在呢?还喜欢?”
桑虞眼帘垂到低处,沉闷地摇头:“现在不想喜欢了,太累了。”
现实不是任人编造修改的故事,不是所有遗憾都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迎来圆满。
她更不是幸运的那一批,无法将混沌青葱写就一出暗恋成真的佳话,延展的方向只能是无疾而终。
她早在决定和他走向民政局,进入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时,便看开了。
岑野若有所思地轻摇一杯酒,唇线不知不觉地压平。
少顷,桑虞双瞳瞪得老大,有来有往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岑野举杯的指尖颤了颤,置若罔闻,一心喝自己的。
桑虞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尤其是在这类涉及隐私的事情上。
她的脑袋愈发沉重,枕着手臂,睡了过去。
岑野缄默地喝掉小半瓶酒,良久没有听到声响,偏头看去。
她斜斜靠在沙发上,露出一半白里透红的脸颊,乌黑发丝凌乱地披在肩头,罩在外面的长衫门襟松散,暴露里面的睡裙。
荡领的真丝小裙子一不留心就容易走光,岑野不过是随意一瞥,便瞧见她身前的雪白起伏。
他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错开视线,前去理了理她的外衫,顺便唤:“桑虞?”
“嗯。”回应他的是被打搅美梦的不耐。
岑野轻柔地推她肩膀:“去房间睡。”
桑虞应该是嫌弃那只手碍事,捉住他的手腕,一把扯下,牢牢抱住。
她还用被酒意蒸得热腾腾的脸颊去贴那份与生俱来的冰凉,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极致的柔软贴在肌肤上,岑野惊得浑身一僵。
突然记起赵秀珍曾经说过,她一旦喝醉,就回归了小孩儿,异常粘人,见谁就贴。
岑野不免扬唇,任由她抱了一会儿,连哄带骗地抽出胳膊,把人打横抱去房间。
这个套房一共两个卧室,他住隔壁。
岑野小心把她放去云朵般轻盈舒适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准备离开时,再次被她拉住了右手。
桑虞双眼紧闭,嘀嘀咕咕:“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介意。”
“这么大方?”岑野没好气地回,手心泛痒,忍不住用左手去捏她红扑扑的脸,“我喜欢你,你也不介意?”
桑虞不知是被捏痛了,还是被这句话吓到了,睁开朦胧的眼,模模糊糊地问:“你喜欢我啊?”
“嗯,喜欢你。”
岑野一条腿跪向床沿,倾身和她贴得极近,双瞳锁定,勾缠的灼热呼吸难分彼此。
“只会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两章哦
36 ? 同屋
◎如果有下次,至少把我拉上床。◎
他素来清朗干净, 声量不低的嗓音,在回这两句时,口中仿佛含了一块糖,略有朦胧, 略有压低。
反之, 显得暧昧不明, 显得缱绻旖旎。
尾调的余音难绝,不着痕迹地冲散室内空调制造的凉爽。
取而代之的, 是无尽的燥热与荒唐。
桑虞看似澄澈见底, 实则混沌不堪的双目再一次瞪大,瞧着悬在上方的俊俏男人, 瞧着他黝黑发亮的眼中只有一个渺小的自己。
她困惑不已地扑闪眼睫,缓缓笑开,眉目灿烂得浑若不谙世事的孩童:“你也喝醉了。”
岑野目色炯炯地直视她:“你觉得我像喝醉了吗?”
“像啊。”暂时活成了单细胞生物的桑虞一门心思认定,“你都说喜欢我了, 你怎么可能喜欢我?还说只喜欢我, 你知道只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吗?”
岑野不假思索:“废话,我当然知道。”
只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么多年, 他见万人,万人非她,便固步自封,不见一人。
桑虞和他的聊天似乎仅仅是机械的, 没听进去分毫, 她松开了他的手, 翻一个身, 拉下多余的枕头抱。
岑野看着她又快进入安睡状态, 没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放下腿,站直身子,打算再给她盖好被子时,她扔开了枕头,嫌弃地咕哝:“不是这个。”
“什么不是?”岑野好脾气地问。
桑虞嗖地坐起身:“我的雪龙。”
岑野没听明白:“什么龙?”
“我的娃娃,没有它我睡不着。”桑虞作势要下床,回十二楼的房间。
岑野仔细想了想,之前在从锦城回南城的飞机上,帮她抱过一个白色的恐龙玩偶。
“小醉鬼,你乖乖躺好,我下去给你拿。”他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去。
桑虞倒是照做了,不过嘀咕不断:“我没醉,是你醉了,还醉得很厉害,神志不清了。”
岑野:“……”
他无奈一笑,走回客厅,拿上她搁置在茶几的房卡。
搭乘电梯到达十二楼,沈亦淮还坚守在原地,颓靡地,失神地跌坐在桑虞的房门外。
岑野鄙夷地撇了下嘴,打算直接无视。
沈亦淮却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用怪异的眼神审视他:“我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你了。”
岑野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准备用房卡刷开门锁。
沈亦淮反反复复地扫视他,搜寻久远过去中,刻意被忽视打压的片段:“《枝上春》最后一节的编排灵感,是你提醒我的。”
岑野把房卡贴向门锁,啪嗒一声的锁芯转动不刺耳,却似刺激到了某段尘封的往事。
他第一回得知桑虞在为比赛舞蹈的编排犯愁,是在舞蹈室外面,偷听到她和舞蹈老师的对话。
而第一回了解她编舞的具体方向,是她和沈亦淮的交谈。
那是一个再普通平凡不过的春末,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同学们一窝蜂地冲出教室,为了抢食堂二楼的招牌小炒,为了苦哈哈的晚自习积蓄体力。
位于三排的桑虞实属成了异类,久久坐定不动,好像在写卷子,全然不知道饿。
同样磨叽,落后众人的同桌女生起身喊她:“别写了,一起去食堂啊,填肚子要紧。”
“你去吧,我等人。”桑虞柔和地拒绝。
“呦呦呦,等谁啊?”女生起哄:“不会又是你那个长得很斯文很好看的师兄吧?”
桑虞应该是羞涩,埋低脑袋,用手去推她:“很晚了,你再不去食堂,会吃不上饭的。”
女生才止住调侃,一溜烟地跑出了教室。
岑野那个时候已经按照月考成绩,调去了倒数第二排,闻此也不着急去吃饭,留在座位上,拿出纸笔,手写新故事的开头。
没两分钟,教室进来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人。
他不止一次在这种空闲时间来找桑虞,轻车熟路,径直走向她的位置,坐她同桌的椅子。
果然是那个女生猜测的,她的师兄。
沈亦淮给桑虞带了吃食,两人一面吃,一面谈笑风生。
彼此中间间隔三四排,他们的谈话声有意放低,理应听不清楚,但别无旁人的教室过于静谧,岑野依据入耳的只言片语,大致勾勒出了事情的原委。
他悄无声息地挺直脊骨,靠上椅背,一支廉价的圆珠笔在两只手上来回翻转。
他沉默地凝视前方画面,衣着整洁蓝白校服,高扎长马尾的女生坐在混合清风的盛大日落中,稍稍偏着脑袋,侧脸曲线圆润顺滑,奶白色的肌肤经过霞光斜照,极具通透感。
她的话比和其他人相处,密集得多:“我这次真的不会听老师的,这支舞要是只编到月季花盛开的话,就俗气了,和其他的有什么区别?”
“如果再想不出来更好的编舞方案,我宁愿不去参赛了。”
“我知道这个比赛很重要,所以我不想敷衍,不想将就。”
岑野不动声色地放下笔,拿起桌角的气泡水,破天荒地,慢条斯理地喝。
三天后,他又在学校见到了已经脱离中学苦海,成为大学生的沈亦淮。
这次是在教学楼下的花园,沈亦淮对他欠缺印象,对面撞上都不会打招呼,欲要擦身而过。
岑野却稍作停顿,轻声开口:“一枝月季在迎来花期后,一定会凋谢,但有些时候,凋谢不是结束,不该被哀伤,花瓣会乘风而起,彻底拥有自由,获得新生。”
猝不及防地听陌生人说了一大堆,沈亦淮觉得莫名其妙,又很快反应过来,惊喜地回头喊他:“唉,同学,可以再说具体一些吗?”
岑野无心和他多言,笔直的双腿快速迈动,给他留下一个孤冷洒脱的背影。
当下,岑野也不打算予以过多的理会,只是寒声警告:“她现在是我老婆,你最好不要再对她有非分之想,离她远点。”
沈亦淮讽刺地笑出声:“你们到底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太了解阿虞了,一本结婚证算什么,她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
岑野面色沉了又沉,斜睨向他,眼刀是淬了毒的犀利狠辣:“你试试看。”
沈亦淮借着酒意,越说越来劲儿:“如果我开始追阿虞,你猜她会不会和你离婚,和我在一起?”
岑野握住门把手的指关节收至最紧,又倏然松开,侧身拎起他的领口,用力甩去墙上。
顾虑到周围还有其他房间,其他住客,岑野尽量压制分贝:“你把她当什么?想追就追,想晾在一边就晾在一边?”
酒精作祟,沈亦淮浑身没什么力气,背部陡然吃痛,连反抗的余地都不见得有。
他镇定自若的神情撑得勉强,随时可能四分五裂,却固持己见地把一件事当成了救命稻草,揪住不放:“我和她一起长大,有感情基础,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谁他妈要当你的替代品,”岑野低声暴呵,一把将他推出去,像在扔一块脏污不堪的抹布,“你还不配。”
他快速打开房门,在床上找到雪龙,顺带给桑虞拿了洗漱用品和一套干净衣裤。
其余更私密的,他不方便收拾,等她明天清醒后,自己下来取。
没有安抚玩偶的桑虞无论如何睡不着觉,听话地侧身躺在床上,模糊的眼珠子直勾勾盯住房门。
一听见动静,瞧见岑野抱住熟悉的雪龙重新出现,她就咧开笑。
迎上她绚烂开怀的笑容,岑野瞬间有些恍惚,搞得好像她是专门在等他。
岑野看看手上的恐龙玩偶,感觉它丑到了一定的境界,极其碍眼。
奈何桑虞眼巴巴地等着,还在催促:“你快给我啊,我只有这一只,你不要和我抢。”
岑野才走过去,把雪龙交到她手上。
桑虞接过,紧紧搂抱在怀里,满足地埋进它软糯的身体。
沈亦淮尖锐刺耳的字字句句仍在耳边高声复读,岑野不着急退出去,瞧着晕晕乎乎,不省人事的她,挑起眼尾问:“现在不粘着我了?”
桑虞眉心动了动,抱着雪龙翻个身,面朝里面的墙壁,没有搭理他。
岑野浅浅弯唇,俯身去揉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谁知又被她拽住了手。
这一次她较为使劲儿,报复似的,直接把他的掌心往脸上贴,再翻回来,当枕头睡。
岑野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始料不及,随之弓起身子。
他干脆坐到了床边的地毯上,趴在床沿,瞧她合上的双眼弯如窗外高挂的上弦月,睡颜恬静乖巧。
不知多久过去,夜生活丰富的城市也扛不住暮色的威压,偃旗息鼓,归于为数不多的沉静。
桑虞呼吸逐渐均匀平稳,抓住岑野右手的那只手早已松动,他却没有要抽出来的意思。
反而熄灭了主灯,独独留下一盏温暖的夜灯,辉映床上床下的两人,咫尺之遥的侧面轮廓。
只要有雪龙在怀,桑虞的睡姿还算老实,几乎不会出现大幅度的动作。
因此她翌日醒来时,一手搂着雪龙,一手拉住岑野,维持将他的手掌贴合侧脸的姿势。
桑虞感受到手上和脸上的异样,受惊不轻,尤其是睁眼瞅见岑野正趴在旁边,睡姿四平八稳。
宿醉过后的桑虞脑袋不晕不痛,但里面装的全是粘稠浆糊,粘黏本就不算发达的脑细胞。
她对昨晚的记忆,终止在那杯甜滋滋的蜂蜜水。
不管后面发生什么才会造成如今的尴尬局面,她下意识地想松开他,偷溜下床再说。
奈何桑虞正要做出行动,岑野忽地反手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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