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节
到不致令人生厌。
安全带“咔哒”落下,宋千翎将自己牢牢锁在了他的味道中。
周佩弦娴熟地启动、换挡,一脚油门踩下,机械增压的尖利声响,宛若被扼住脖子的猫发出的尖声狞叫。
宋千翎下意识一缩肩膀,感觉那只手也攀上了她的脖颈。
周佩韦常开的是辆奥迪a8,足够商务沉稳,与他分外契合。
他的驾驶风格也很稳重,坐着他开的车,满当当的都是安心。
与之相比,周佩弦开起车来更为狂放。
在这夜半无人的街道上,他一路飞驰,周遭景物都变作残影,一片虚幻中,唯有他是令人不安的真实。
宋千翎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他,身边的人坐得胆战心惊,他倒开得游刃有余,神情镇静到如履平地。
她想开口劝他慢些,又觉得在这个时候不该诱他分心,只能不安地抓紧安全带。
意外的,窗外景物忽然变得明晰了些。
再度扭头望去,他依然是这副淡然的神情。
宋千翎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全程,彼此都很沉默。
直到发动机的声响渐止,她茫然地望着周围陌生的景致。
“这是哪?”她问。
周佩弦:“我家。”
宋千翎慌张得睁大双眼,一把解开安全带,伸手要去开门。
门落了锁,没能打开。
“我不可能去的。”她扭头看向他,义正词严道。
“我没要你去啊。”周佩弦敷衍地勾了勾唇角,“你又没告诉我你家地址,指望我会读心吗?”
宋千翎为自己的疏忽陷入静默。
寥寥两次见面下来,不知怎的,她似乎真觉得周佩弦能读心。
刚刚的一切都太过自然,如果周佩弦就这么将她送到了她家,她好像也不会太惊讶。
但很显然,她想太多了。
宋千翎收起自己的咄咄逼人,报出了自家的地址。
“几单元几号?”周佩弦问。
他的语气过分自然,宋千翎就这么被带着说出了口。
话音落下,她看见周佩弦得逞地眯了眯眼:“我记住了,下次我会去的。”
宋千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忙道:“你不要来。”
周佩弦看着她直笑:“你可以不给我开门。”
那语气,像是笃定她一定不会把他拒之门外。
宋千翎还想再说些什么,周佩弦已经踩下了油门。
跑车再度启动,那只猫又开始狞叫。
这次,周佩弦老实地将她送到她家。
车在单元门外停住,周佩弦先一步下车,绕到副驾,又打算将她抱起。
宋千翎警惕地往里缩了缩:“不用了,这一小段路我能自己走。”
“也行啊。”周佩弦让开一步,悠哉道,“如果你不怕自己明天都站不了一节课的话。”
她才不怕,就算忍着剧痛,她也要撑下来。
宋千翎将高跟鞋在车外码好,探入一只脚,开始扣上面的钻链。
自由了一路的足尖刚刚感受到束缚,便让她不适地皱起眉。
但她一言未发,沉默地将两只鞋都穿好。
刚刚站上地面,她便痛到险些叫出声。
可想到周佩弦就在一旁看着,她咬紧牙根开始迈步。
一步、两步,她好似刀尖上的美人鱼,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在原地站定,疼到腿都发颤。
刚刚心底说得有多好听,现在就有多狼狈。
宋千翎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她知道周佩弦还在看着她,看她出丑,看她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
她想求助,又开不了口。
这么个顽劣分子,就算帮她,也一定会先揶揄她一番——
背后的脚步声陡近,身体蓦然腾空。
惊呼被吞入口的微风压下,周佩弦抱着她大步向前,脚步声在楼道泛起回音,最终停在了电梯前。
“按按钮。”他这才开了口。
宋千翎小心翼翼地按了上行键。
本就停在一楼的电梯随即打开,周佩弦步入轿厢。
这次不用他说,宋千翎主动按下了16层的按钮。
电梯一顿,缓慢地开始上升。
“回去用热水泡泡脚,放松放松。”他目视前方,娓娓道来,“刚开始尝试高跟鞋,最好不要选择尖头细跟。当然,有些是鞋型本身不适合你,你要是实在喜欢,我认识位鞋匠,可以帮你手工打造些合脚的鞋。”
这番平静而自然的话语,比之前的那些浑话,都更教她心神不宁。
宋千翎惊讶地昂头看他,他倒是面不改色,伴着“叮”声迈出了电梯门。
一层两户的设计,令他轻松找到了她家门。
周佩弦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我先走了。”
之前还说着要来她家找她的人,面对着一门之隔,却没坏心地逼她打开。
宋千翎扶门站定,扭头看向他的背影。
电梯门缓缓打开,在他迈步之际,她急匆匆道:“路上注意安全。”
走廊极静,让她足以听清他回应的“谢谢”。
直到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往下跳,宋千翎这才将门打开。
进门第一件事,便是甩掉这双高跟鞋,一踩上柔软的棉拖,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但她还记着周佩弦刚刚的叮嘱,盛了大半盆温水,坐在客厅开始泡脚。
温水一直裹覆上她脚踝,一日的疲累和烦忧,都由此开始消解。
——直到那声“猫叫”重又响起。
宋千翎蓦地睁大眼,心跳如擂鼓,头脑却一片空白。
温热的水与冰凉的瓷砖地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没有半分犹豫,循着本能向前。
一路跑到窗前,她打开窗户,扒着窗檐向下看。
跑车一阵风般驶远,车影先消失,而后是声音。
最后,只剩夜半冷风呼啸着卷过她的发,与她过分响亮的心跳奏成了二重奏。
宋千翎低下头,望向自己光丨裸的双脚。
它迫不及待得很可耻。
第 6 章
许是前一晚泡了脚,一觉醒来,宋千翎的脚已经舒服很多,连宿醉也被一并清除。
她趿拉着拖鞋前去洗漱,一捧冷水上脸,整个人瞬间清醒,某个名字也猝然蹦出。
熟悉的前两个字,不该记挂的第三个字。
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更准确地说,它不该发生在现实。
宋千翎摇摇头,将脸擦净,换上了保守老土的衣服,施了层淡妆,恢复了平平无奇的宋老师模样。
这才是她的生活。
周二是语文早读,宋千翎走进班里,敲了两下讲台,台下的学生终于稀稀疏疏起立捧书,开始和尚念经般的早读。
一眼望去,大家似乎还没从周末的状态回归,个个没精打采。
“大点儿声!早上没吃饭吗?”宋千翎提高嗓音,压低声线怒斥道。
当初实习时,她也曾想做个和学生如朋友般和睦的老师,而学生一次次的蹬鼻子上脸告诉她,这纯属痴心妄想。
果然,她一吼,读书声顿时大了一截,偏偏之中突然蹦出来一句:“报告老师,我没吃。”
于是好不容易带起的读书氛围,一秒被哄堂大笑所打破。
“谁没吃?站出来!”宋千翎其实听出了是谁,但她没精力单独教育,“让你爸妈带你回家,吃完了再过来上课。”
那人蔫了声,众人的笑声也停了,宋千翎在心底松了口气。
都说七岁八岁狗都嫌,但在宋千翎看来,最难带的其实是初中这一批。
一群半大小子,自以为成熟,没了小学的天真可爱,也不如高中生能用一句高考压下,夹在中间不上不下,行事作风一个比一个招嫌。
宋千翎所在的十七中生源并不好,义务教育一结束,大半都得扔进职高和社会里。老师们能做的,也就是抓抓尚有希望的那几个苗子——
她拧眉看向常考第一的那个姑娘,正把书挡在脸前,悄悄和同桌男生说小话。时不时用余光瞥她一眼,对上目光后装模作样读两句,然后继续闲聊。
优等生自以为是的小机灵,和差生的无赖同样教人生厌。都是从学生过来的,这点小伎俩谁看不出呢。
宋千翎收回目光,扭头走向走廊透气。
她刚刚踏过门槛,便听见背后的读书声里多了几声杂音,她叹了口气,不想去管。
人各有命。
从小到大,她看过很多遍《放牛班的春天》。
小初高时,学校组织放过不止一次,读师范时,老师也以此举过例子,等她成了老师,又陪着学生看了一次。
但她学生时并不是那种顽劣无度的坏小子,当了老师后,也没有成为马修的抱负。
对于她来说,教师只是一份职业。
她会恪尽职守,完成好每一项任务,但也仅此而已。
早春的凉风一吹,宋千翎的头脑冷静了些许,她回到教室,拿起教鞭开始巡逻。
这招的作用其实微乎其微,走着的那侧或许会读认真点,但等她走到另一侧,马上就原形毕露。
她慢悠悠踱到了第一的姑娘面前:“赵璇璇,周末作业给我看看。”
赵璇璇一惊,丢下课本开始翻书包,末了将作业双手递上。
宋千翎低头翻阅了一番,小姑娘上课总是没纪律,好在对待作业还算认真,她满意地点点头,用教鞭一指:“下课后,你和刘羽换个位置。”
新老师往往会摊上个副班当当,虽多了不少杂事,但在班级管理方面,也多了不少权力。
赵璇璇和同桌闻言下意识对望一眼,满脸的不情愿:“为什么呀老师,我作业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因为作业太好,才想着还能抓一抓。同桌俩这一天天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在早恋。
“你最近有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自己清楚。”宋千翎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番。
赵璇璇心思细,低下头不辩驳了。
解决了赵璇璇的事后,宋千翎继续往前巡逻。
刚刚经过拐角,衣角的飘带突然被人一揪,散了。
她扭头看去,面前的男生一点儿也不怵,对着她嬉皮笑脸:“老师好。”
如果说赵璇璇是她最喜欢最操心的学生,这位就是她最讨厌最不想管的。
男生叫陈维,不过初二已经有了一米八的个头,晃着一条腿,吊儿郎当地冲她笑。
长期霸占倒数第一的位置,打架斗殴从来少不了他,明摆着混完义务教育就要丢进社会遭毒打的货,哪个老师提到他都是摇头。
宋千翎也懒得同他废话:“出去,一直站到下课。”
陈维认罚得很快,“哎”了一声便跑出门,连课本都没带。
她把教鞭顺手放在他桌上,低头将飘带打了个死结,拿起教鞭继续巡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学生们在不断往前,而她却要被永远困在这方天地里。
稳定、方便自家小孩日后教育——
这是众人得知她的职业后,给出的肯定,尤其是周佩韦和他的父母,对此甚是满意。
宋千翎一路踱回讲台,轻轻放下教鞭,脑中突然跳出一个不该有的想法——
如果是周佩弦,他会如何评价她的工作?
她用力闭了下眼,试图清除这荒唐的想法。
午休时分,宋千翎和同办公室的两个老师一起吃了午饭。
全程都是她们在聊天,宋千翎则安安静静吃着饭,偶尔应上两句。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为了显得合群些,她必须把自己塞进去。
“宋老师好文静哟。”回办公室的路上,一位老师评价道。
这倒也不是她第一次收到这种评价了,她笑笑聊作回应。
“也不看看你聊的都是什么?”另一位老师道,“小宋这么纯洁,真怕给你带坏了。”
两人说着笑作一团,宋千翎也只能跟着笑——
一种纯洁的、羞赧的笑。
刚刚的饭桌上,一位老师一直在聊她和她丈夫的故事。
成年人聊天,难免涉及到一点成年人的话题,两人常常说着说着压低声音,看她一眼,笑着捂住嘴。
宋千翎只能假装自己没听到。
她们不会想到,这么“纯洁”的一个人,在前男友刚去世之际,便和他的弟弟拥吻了。
想到这里,宋千翎并不觉得刺激,只觉得恐惧。
心跳骤然加快,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呼吸开始急促。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求求老天爷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平静地度过一生。
回到办公室,宋千翎焦躁地喝了好几口水,才压下纷乱的心绪。
她摸出手机,发现裴锦欢给她发了条消息。
【裴锦欢:不好意思啊,才知道周佩韦去世了,昨天不该喊你的。】
比起不该喊她,裴锦欢更不该的,是喊上周佩韦的亲弟弟。
只是奇怪,裴锦欢是什么时候认识周佩弦的?
【宋千翎:没关系,刚好我也想去喝酒散散心。】
【宋千翎:对了锦欢,昨天最后来的那个男人是谁啊,好像是第一次见。】
她娴熟地装傻道。
那头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中”。
少顷,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
【裴锦欢:你说的是宋佩弦?】
第 7 章
宋……佩弦?
宋千翎盯着这三个字反反复复看了许久,恍惚间以为自己不识字。
周佩韦有提过他弟弟的名字,分明和他同姓周。她一口一个“周佩弦”喊他,他也从未纠正。
她忽地想起了周佩弦那天的玩笑话:
“如果你叫我宋佩弦,我也不会生气的。”
或许这并不是一句玩笑。
兄弟俩虽然相像,但气质天差地别,除非与其中一位无比相熟,否则单看见另一位,根本不会把两人往兄弟上想。
而他也聪明,姓一改,名字只剩一字相同。
裴锦欢要是不知道他和周佩韦的关系,倒也情有可原。
她太久没回复,裴锦欢干脆自个儿又发了一句。
【裴锦欢:那天吃饭时加的帅哥啊,这么快你就忘了?】
经她一提醒,宋千翎总算有了些印象。
那天她和裴锦欢在一家餐厅吃饭,吃一半,裴锦欢忽而拍拍她,说那边有个帅哥,想去认识认识。
彼时的宋千翎还沉浸在分手的悲痛中,对一切所谓帅哥都无动于衷,她低头漫不经心地搅着碗中的浓汤,显得兴趣缺缺。
也不知裴锦欢做了什么,没多久,脚步声陡近。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球鞋,双腿裹在灰色运动裤里,垂在身侧的手戴一枚黑色运动手表,活脱脱一副大学生的扮相,除了小指那枚素圈尾戒。
两人在头顶交流,宋千翎一心喝汤。
有无数次,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而她自瓷碗的边沿倒影中,看见了一双异常明亮的眼。
当时只道是寻常。
周佩弦看到她了吧。
他认出她了吗?
她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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