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六岁这年，李晚星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

    她尝到了甜蜜，也尝到了苦涩。像是误入了一片森林，茂密的枝叶遮挡了太阳，只有细碎的光芒落在眼前。她看不到方向，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一颗心紧紧被那个人的一言一行牵扯着。

    她在突如其来的爱情里，迷失了自己。

    如果可以，她想，她愿意用一切换来对方的垂青，让那双眼睛深情注视自己，让那双手温暖拉住自己，让那个怀抱紧紧拥住自己。就像无数次的梦里，即便是短暂如虹光，也令人沉溺。

    可是她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这些隐藏在心中的爱慕，她甚至不敢看对方，生怕泄露一丝一毫的真心，就会被无情拒绝，连最后的期望都落空。

    她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最好的朋友夏晶。

    她独自享受着这场暗恋里起伏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试图靠近，等待对方说出那几个字。

    如同梦里无数次的那样，宋扬露出灿烂的笑容，对她说，我喜欢你。

    聒噪的闹钟声响起，将梦境驱散，那张阳光的少年面容也随之消失，如晨间雾霭，风吹雾散。

    李晚星睁开了眼，天光一点点跃入，她好久才缓过神来。

    三月的第一天，春寒料峭。

    她推开门去，寒风吹得她一个哆嗦，下意识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天色还有些暗，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六点才刚过一刻。

    李晚星放缓了脚步，低着头往学校走。路上没什么行人，只有早点摊依旧不惧严寒，在冬末散发着热腾腾的烟火气。她同往常一样，在一个煎饼果子摊位前停了下来。

    “小姑娘来啦。”老板娘是个五十左右的阿姨，人很瘦，身上裹着有些年头的红色羽绒服，很是喜庆。对方的脸被风吹得通红，有着饱经风霜的皱纹，笑容热情地招呼她，“今天要加什么？”

    “我看看。”李晚星慢慢吞地扫过去，又犹豫地点了点摊子上的加料，“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老样子，不加香菜，不加葱，不加辣。”

    “好咧。”老板娘熟练地舀了一勺白色的面酱倒在铁板上，开始熟练地制作起来。三下五除二，一个煎饼果子已经初步成型了。

    李晚星眼底染了些焦虑，视线也频频往后看。

    “给。”老板娘将做好的早餐递过来，并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天冷，趁热吃。你们也不容易，今年就要高考了吧？”

    “对啊，快了。”李晚星只能接过来，点了点头，没有急着离开，“毕业就有段时间吃不到了。”

    “加油啊，小姑娘。”阿姨鼓劲，“争取考个好大学。”

    “谢谢阿姨。”

    “李晚星！”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猛地回过头，就看到宋扬快步朝她走来，脸上扬着笑容。在这三月的天气里，也仿佛如春风一般和煦，“好巧，又碰面了。”

    “好巧。”李晚星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小声应了。

    “阿姨，我也要一份，和昨天一样。”宋扬话语简短地点了好，望向李晚星，“没想到你也这么喜欢吃煎饼果子，最近总是碰到你。”

    “因为好吃嘛。”李晚星的声音有些轻下去，不敢看对方，一颗心小鹿一般跳着。

    “你俩倒是有缘，连吃的喜好都一样。”阿姨笑着答话，“这小姑娘也不吃葱和香菜。”

    “哈哈，真的啊？”宋扬偏头望过来，也许是出门急，又吹了风，刘海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妨碍少年的帅气。

    李晚星有些不好意思，脚尖轻轻碾了碾地上的一颗石子，转过了身，继续往前走。

    今天运气不错，她忍不住想，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

    宋扬，高三（2）班，生日是4月6日，白羊座，身高182，体重130，喜欢蓝色，讨厌红色，喜欢炸鸡，讨厌羊肉，不喜欢葱姜蒜以及香菜。

    以及，每天六点半左右会路过煎饼果子摊，经常在这里买一份早餐。

    一点一滴，都被她认真记在心里。

    所谓的偶遇，不过是她刻意制造的巧合罢了。

    宋扬是隔壁7班的，同桌兼闺蜜夏晶去年和7班的程威在一起了，她被拉着去看男友的篮球赛，才认识了宋扬。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在秋日的暖阳里，那个身影潇洒地跃起来，将球准确的投进了她的心里。

    ……

    李晚星走得很慢，暗中掐算着，大概过五分钟，宋扬就会越过自己，大步走在前面。她就可以偷偷走在后面，肆无忌惮地望着对方。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四分钟。五分钟。

    果然，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路边走过去，还勾着遇到的另一个男生，似乎是他们班同学。李晚星心里雀跃着偷偷靠过去，就听到那个男生响亮的嗓门传过来：“靠，哥们，你行不行啊？喜欢就告白啊！就你这样的大帅哥，还怕被拒绝不成？”

    李晚星愣了愣。

    什么意思？

    宋扬猛地拍了好友一记：“你懂个屁！”

    两个人的打闹声肆无忌惮地传来。

    “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识下，让我们宋大帅哥神魂颠倒的，是哪路女神？”

    “那不行，你看了，也得陷进去。”

    “哥们放心，朋友妻不可欺，我保证不动凡心。”

    “你保证不了。”

    “真的假的？哈哈，那我更想看一看了。”

    李晚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觉得一颗心倏地往下沉去。

    她慌乱地望着眼前的背影，对方没有看到自己，依旧和往常一般笑着，那笑容有些羞涩，是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李晚星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对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连同声音一起，像是梦境一般消失了。李晚星有些恍惚起来，怀疑刚才听到的到底是自己的杜撰，还是真实发生的。

    宋扬……有喜欢的人了吗？

    那个人，不是她。

    李晚星浑浑噩噩地到了教室，手里的煎饼果子早就冷透了，她也没心情再吃，径直丢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哟，终于吃厌了啊？”耳边传来夏晶打趣的声音，她后脚刚从厕所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打趣，“这都一个多月了吧？我光闻着味道都想吐。”

    李晚星抿了抿唇，没有应话，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夏晶很快察觉到好友脸色有些不对劲，在她身旁坐下来：“怎么了？”

    李晚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她什么都说不出，只是迷茫地望着夏晶，鼻间一酸，眼眶已经红了。

    夏晶有些慌了神：“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李晚星摇了摇头，泪水却已经不受控制地凝在了睫毛，她不敢开口，生怕一出声就哭出来。

    小说都是骗人的。

    她喜欢的人，并没有喜欢自己。

    夏晶还想再问，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吴莉已经出现在门口，神色严肃，拿起粉擦将黑板上100擦掉，写下硕大的99，然后用力一拍：“距离高考就两位数了，都给我把皮绷紧了，打起精神来！早点到教室就多点时间复习，不是来唠嗑的。”

    大家都默默拿出了课本。

    吴莉在讲台前坐下来，面色严肃，不时盯着时间。几个踩着铃声到教室的，都被她一顿批，灰头土脸地回了座位。

    耳边的话，李晚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怔怔地低下头去，酸楚感溢满了胸口。

    宋扬……到底喜欢上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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