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对于这些梦境, 蔺于舟有些困惑。

    起初他在做第一个梦的时候，恍恍惚惚醒来后全都忘记了，只剩下零散的碎片, 仔细回忆才能想起一两个片段。

    在第一段梦中, 他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好像还有一个舍友, 舍友的名字叫……秦嵘？

    回忆也只能想起这些，他没有在意，以为是普通的梦。可是后来他每晚都在梦见之后的事情, 像连续剧一样。并且越来越真实, 醒来后总是会恍惚自己在哪。

    而且，每个梦都有秦嵘的出现。似乎是他把这些梦串联到了一起。

    蔺于舟不信鬼神，尤其是他发觉学院里真的有一个叫秦嵘的人之后，越发确定是他的精神体在捣乱。

    有的精神体比较强大，确实能扰乱人的梦境。蔺于舟以为是秦嵘没有管好自己的精神体，于是他专门去了实验室, 在重重屏蔽之下入睡。

    可还是做梦。

    并且梦的种类越来越繁多。

    上一个世界蔺于舟还是高中生，下一个世界就变成了总裁，再下一个世界又变成了恶魔。

    ——越来越往非人的物种方面发展。

    对于身份的转化, 蔺于舟已经习惯良好了, 只是偶尔醒来的时候耳朵红红的会想，怎么在梦里生活这么千姿百态啊？

    而且恶魔……为什么尾巴还能玩出那么多花样？

    然后拿着新的睡衣去浴室洗冷水澡。

    幸好他已经满十八岁了, 不然有的片段还真是少儿不宜。

    后来，所有的梦戛然而止。

    开始的时候很突然，结束的时候也很突然, 在某一天他就再也没有做过梦。

    习惯的养成很难改变, 蔺于舟照常的学习、实验, 只是入睡之前会想，他还会做梦吗？下一个世界会变成什么？

    醒来的时候，更加沉浸在实验中。

    后来有一次，他需要一些实验数据，被储存在机甲作战系的实验室中。

    同实验室的学弟主动提出他去那边要，蔺于舟停顿了一下，他道：“我自己去就好了。”

    怀抱着千分之一的希望，他走在路上。没想到这次真的会碰见秦嵘。

    命运的齿轮锲而不舍的转动，终于在这一次严丝合缝地对上。

    ……

    秦嵘很慢很慢地道：“如果这些不是梦呢？我们在别的世界真的相遇，相爱，相互搀扶着离开这个世界，然后在下一个世界继续相遇。”

    蔺于舟看向不远处，他的手往旁边很轻地移动，和另一只手相触，那只手很坚定的抓住了他。

    他们十指相扣，蔺于舟紧张得不行，感觉自己的身上都生出了点汗意。

    秦嵘没有办法说的太明白，这是系统的保密协议，于是他说：“我也曾经做过这些梦。”

    蔺于舟道：“那真的浪漫极了。”

    他看起来像是听懂了，唇角微微的扬起，“我们有另外的身份，但是却有同一个灵魂，然后在不同的世界里相爱。”

    ……

    可惜话没能说的太久，秦嵘的三个室友也下来了。

    看见他们两个牵在一起的手纷纷挤眉弄眼，然后说着恭喜恭喜。脸上笑的跟花一样，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脱单的是他们。

    尤其是赵英男，他捏着鼻子，使劲吸了一口空气，一头红头发即使在黑夜里也很显眼。“怎么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呀？是谁背叛了我们？”

    刘东东大声道：“是秦嵘！”

    然后他们啪啪啪的给他鼓掌，又夸蔺于舟好优秀，秦嵘能找到这个男朋友简直是走了狗屎运，让他们羡慕死了。

    秦嵘说你们努努力，要是羡慕的话，今年也能脱单。不过羡慕我也是我应得的，毕竟没有人像我一样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

    赵英男：“哎嘿，夸你男朋友你还喘上了是吧？”

    刘东东连忙道：“我可是坚定不移的单身战士！”

    有了秦嵘插入话题，再加上几个舍友都很热情，蔺于舟也和他们聊的有来有往，还和秦嵘说悄悄话，“你的几个舍友都好活宝。”

    一个人就能活跃一大片的气氛了，更何况三个人在一起。

    秦嵘捏了捏他的手指：“担待一点，他们平日里还是挺正经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蔺于舟：“我喜欢这样，很热闹。”

    很快就到了集合地，他们纷纷收敛了笑容，站直了身体，连牵着的手都不约而同的松开，到了巡逻小队的面前。

    今天要在沙漠的边缘巡逻，因此他们每个人都带上了防毒面具，巡逻小队五十人，加上他们五个，一共五十五人。

    又被分成了三组，分别前往三个不同的区域。

    五个人被编排在了队伍的中后面，看起来和正经士兵没什么不同。

    他们的前面一个士兵回过头，说：“你们今年毕业啊？”他的声音沉闷的透过面具传过来，显得有些失真。

    “我们明年毕业，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就会被编排到军团里面。”秦嵘道。

    “噢噢，那感情好，我们基地好几年没接手过来的实训生了，你们是第一批。”士兵点了点头说道。

    他们的星球实在是太偏了，之前输送实训生也不会往这里输送，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接收了一大批。

    “你们哪个学院的？”他又好奇地问道。

    “联邦军事学院。”

    “哦哟，那更好了，还是高材生。”士兵羡慕道，“我就是天水星本地人，毕业之后直接入伍了，在这边也算安稳，每天除了巡逻和训练也没有其他的事情。”

    每年都在打仗，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年轻人被输送到战场，联邦的青壮年数量已经在连年减少了，可这毕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少偏远星球直接设立院校，学生毕业后就近入伍，基本上维持着一个平衡的状态。

    驾驶着巡逻车往外围驱动的时候，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沙子拍打在面罩上，发出响声。

    秦嵘问蔺于舟：“冷不冷？早知道应该让你多穿一点的。”

    刚出门的时候，没想到外面的昼夜温差会如此大，蔺于舟只在里面套了一件衣服。

    “不冷。”蔺于舟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好闷，尽管说话声音已经很大了，但传出来的时候还是只能听见一点。

    怕秦嵘听不见，于是他只能尽量靠近了秦嵘，两个面罩都快贴在一起了，眼睛望着对方，然后说：“一点都不冷。”

    秦嵘“嗯”了一下，“结束后就可以回宿舍睡觉了。”

    蔺于舟突然抬起头，然后眨了眨眼，拽住秦嵘的袖子，“你快看。”

    天水星的沙漠确实很大一片，而且也足够雄伟和壮观。

    在漫天星辰和瑰丽的月色下，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黑，沙丘起伏，车灯照射的范围无一不是沙子，可在天穹之下，更显一番壮丽。

    秦嵘的几个舍友都已经有些看呆了，这是首都星远远没有的景色。

    “我的天——”赵英男眼睛都不眨，一直抬头看着天道，“这又不是在偏远星球，完全可以开个旅游景点啊。”

    “对啊。”刘东东说，“我老家可没有这样的沙漠，看起来真的好壮观。”

    赵英男家里做生意的，瞬间想到很多。“找个明星营销一下，就说千年难遇沙漠大全景，天水星独有。再找个专家说这种沙漠预计多少年后会消失，现在看了以后就是赚了。”

    “然后再来点沙漠制品纪念品——”赵英男一拍手，“这不妥妥的是个聚宝盆吗？”

    于盛对他竖起大拇指，“您真是牛，来机甲作战系太屈才了。”

    赵英男摇头叹息：“不过可惜就是地段不好，就算再往里点也行啊。”

    太偏远了，还有随时遭受虫族袭击的风险，把这些一切都给打破了。

    在闲聊的时候，他们的精神力也没有放松，跟随着巡逻车的驱动四散开，来探索有没有虫族的痕迹。

    秦嵘的精神力现在不知道什么程度，他也没有测过，只是和他们一起把精神力外放，反正就是随大流。

    不多时，一只老虎出现在秦嵘的肩膀上，他轻巧地从秦嵘的肩膀跳到蔺于舟的肩膀上，然后摇了摇尾巴，闭上眼睛，安详的睡觉。

    蔺于舟的小鸟也飞出来，高傲的落在老虎的头顶，啄了啄小虎的毛。

    蔺于舟的精神力在秦嵘这边的感应里是蓝色的，他的精神力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没有几分钟就同蔺于舟的相遇。

    往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基本上都是避让，一个精神力待在一块地方，大家都很有礼貌的没有碰到其他人的精神力。

    秦嵘的精神力向来有些不羁，也不怎么听主人的话，刚把精神力放出去秦嵘就没有再管，反正遇到异样会给他反馈。

    可惜他低估了自己精神力的“活泼”程度。

    刚感受到蓝色的波纹，他的精神力瞬间无师自通地黏了上去，幻化出触手，黏黏糊糊的贴在蔺于舟的精神力上。

    蔺于舟身体一僵，他立刻低喝道：“秦嵘，快把你的精神力挪开。”

    精神体黏着他也就算了……怎么精神力也……

    或许就是因为精神体黏着他，所以精神力也这样？可惜这些念头刚在脑海里转了一瞬，紧接着就被其他的感受给冲淡了。

    很怪异——好像回到了拥有尾巴变成恶魔的时候，一下子被人拽住了弱点。

    这种无孔不入的感觉让蔺于舟的精神力动都不敢动，只能无助的往后缩。

    可惜越往后缩就越助长了对面的嚣张气焰，恨不得和他的精神力缠到一起。

    蔺于舟不想让别人听见他在说什么，尽量压低了声音，这反倒什么都没传出去。

    秦嵘疑惑地靠近他：“怎么了？”

    “我说——”蔺于舟咬了咬牙，差点连注意力都无法集中，他努力的蹦出几个字，“你的精神力、收回去。”

    隐隐约约能听见精神力几个字，秦嵘感知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他嘴角一抽。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现在还是巡逻的时候，他怕出现意外，连忙把精神力往回收，胳膊被人抓住，蔺于舟的面色有些红，面罩因为过度呼吸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白雾。

    指尖过度用力以至于有点泛白，在衣服上抓了不少褶皱。他闭上眼睛，平复着呼吸。

    秦嵘的精神力迅速地退出对他来说也过于刺.激，幻化出的触手黏黏糊糊依依不舍，不知道再依附在他的精神力上，会对蔺于舟造成什么样的刺激。

    秦嵘往前移动，让蔺于舟能靠在他身上。

    他有点不太好意思道：“我刚才没有注意精神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知道。”

    幸亏现在大家都在抬头看着夜景，无心留意这里，他们两个又坐在最后排。

    蔺于舟睁开了眼睛，他道：“主人没有控制的时候，精神力往往会比较随心所欲。”

    不过这次秦嵘着实太随心所欲了一点，蔺于舟抿了抿唇。

    秦嵘轻咳了一下，“我下次注意。”

    “不对，是没有下次。”秦嵘道，“我一定好好看好我的精神力。”

    于盛回过头看着他们，狐疑道：“你们两个在最后面背着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说啊，你是不是幻听了。”秦嵘一本正经，“我还想问你们怎么一直在前面说悄悄话不带我们？”

    “主要是也没避着你们啊。”于盛道，“都在前面说话，就你们两个不参与。”

    搞得他也开始想自己家女朋友了。

    哎，女朋友在首都，他在偏远星球，这异地恋的日子还要持续三个月，好惨。

    巡逻车突然发出了一声警报，在前面探索出异物。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能源枪，全面戒备的依次下车。

    挡住他们去路的是一只虫族的尸体。

    这只虫子大约有两人宽，长度接近两米，翅膀已经风干，一碰上去就碎裂了。

    蔺于舟蹲下身，仔细的探查了这只虫族的情况，手中的刀划开它的腹部，在里面发现了一个一个已经瘪了的卵。

    他的神色有些严峻，站起身道：“是索虫，腹部的卵还没有完全变干，死亡时间在最近一个月内的，如果再缩点短时间应该是在十五天左右。”

    “应该是迁徙的虫族遇到了风沙，这只怀孕的掉了队。”

    可能是遇到了沙尘暴或者是遇到了其他的情况，这只母索虫没能活下来，在烈日下被烤的风干。不过它把所有的养分给了肚子里的虫卵，以至于虫卵里的水分还没有流失。

    谁都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我靠……”刘东东喃喃道，“我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跟其他士兵聊天，他们已经知道很长时间这里没有虫族了，还想着这里挺安逸。

    没想到刚来就撞到一只死了不到十五天的虫族尸体。

    蔺于舟道：“我的结果不会错。”

    他在实验室里已经见过无数的虫子，仅仅是判断面前这只虫子的死亡时间，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也就是说——”赵英男道，“我们还真这么倒霉，就给遇上了。”

    秦嵘这一次彻底地放开了他的精神力，循着漫无边际的沙漠一直向前——当然，要注意避让小蔺同学。

    差不多快到了沙漠的中心地段，最荒凉最偏僻的地方，秦嵘突然感觉到那一片有些怪异。

    没有停止，他的精神力下潜，然后“看见”了无数的虫族。

    索虫是主力，还有其他的虫族，他们聚集在一起，分布在密密麻麻的巢穴中，整个沙漠的下面像是被挖空了一样，然后又被诡异的力量支撑着，作为它们的容身之地。

    突然间，一个在最里面的虫族没有感情的复眼像是察觉到什么，一下子睁开。

    可秦嵘的精神力早已撤了回来。

    他道：“坐标（367，566），这里有虫族巢穴。”

    领队的大队长握紧了手中的能源枪：“确定吗？”

    “我确定。”秦嵘点了点头，“数量挺多的，我探索的太快，没有数清，估计有十多个虫巢。而且里面很有可能藏有有智慧的高级虫族，这几天内他们可能就要大举进攻。”

    虫族巢穴里太有秩序了，每个种族都安稳地没有摩擦，要是没有高级虫族的智慧不可能如此。

    在观察的同时，他还看见了一些虫族在储存能量，这通常是为了战争所准备。

    “老天……”一开始和他们说话的那个天水星本地人的士兵，他的眼睛通红道，“我们的星球才和平了多少年，该死的虫族！”

    虫族像蝗虫过境一样，一旦入侵它们就会疯狂掠夺一个城市一个星球的能量，所有的人类都是他们的养料。

    而现在，它们盯上了天水星。

    “事不宜迟，赶快向基地报告。”

    谁都没有想到，只是短暂的一场巡逻，就碰上了这么大的事件。

    当晚基地紧急戒严，连夜疏散天水星的居民。他们现在最庆幸的是提前知道了虫族的消息，能有时间做准备。

    蔺于舟和秦嵘报告了情况，他们回到了宿舍休整。

    蔺于舟脱下他的训练服，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下，问秦嵘：“你见过虫族入侵的场面吗？”

    “见过两次。”秦嵘道，“一次是我小时候，还有一次是遇到红石那次。”

    不过就算是两次，他也对虫族的残暴印象深刻。

    这是一个不能被和谈、只能消灭的族群。

    蔺于舟微微皱起眉：“我现在很担心天水星的情况。”

    “提前知道了就不会害怕，再说了，回头还有其他星球的援助。”秦嵘摸了摸蔺于舟的头发，他淡淡道，“我们能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等到需要我们的时候再上，没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蔺于舟点了点头。

    可惜今晚还是没能睡个好觉，凌晨三点，蔺于舟接到他父亲的来电。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去了阳台。

    “小舟。”蔺如司在那边简短的道，“消息我已经知道了，第二军团的部队正在往那边赶，明天清晨会到达，我也会去。”

    “到时候，我希望你达成飞行舰尽快离开这里。”

    蔺于舟沉默了一下，问他：“爸爸，如果你作为一名普通的士兵，遇到这样的情况会离开吗？”

    蔺如司已经知道了蔺于舟的未尽之意，他皱眉道：“如果按照专业划分，你并不是一名士兵。”

    这也是他想让蔺于舟撤回来的原因。蔺于舟所学专业都不是机甲作战系，他想让他撤回来情有可原。

    蔺于舟道：“可是我是你的儿子，第二军团军团长的儿子。”

    他没有办法后退，正如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些居民和士兵留在这里。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逃兵。

    那边沉默片刻，良久，蔺如司叹了一口气，“那你注意安全，我尊重你的意见。”

    电话挂断，蔺于舟没了睡意，他搬来了椅子，坐在上面看向不远处的天空。

    已经有军舰往这里过来，停泊在基地里。未知的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响，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秦嵘来到他身后，他说：“不再睡一会儿吗？”

    “睡不着了。”蔺于舟摇摇头，“我只是突然觉得，在偌大的时代洪流面前，我好像就是一块沙砾，无法改变任何的结果。”

    尽管战争还没有来临，但他却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残酷。

    蔺于舟一直在研究虫族——从他有记忆的时候，母亲就会带着他辨认各式各样的虫族，很小的时候他就待在实验室里，观测各种实验数据，看着母亲做各种实验。

    他也一直延续着母亲的道路，研究它们，想要杀死它们。

    可我真的可以做到吗？一个如此残暴、数量如此繁多的种族。

    “不是这样。”秦嵘蹲下身，他握住蔺于舟的手，抬头看着他。

    他的眼神很明亮，“你永远不是沙砾，你是其中最明亮坚硬的钻石。”

    “还记得你做过的那些梦吗？”秦嵘道，“在梦里，他们每个人都是世界独一无二的钻石。而在现实中，你更是如此，你想做的那些事情——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实现。”

    “相信我，小蔺同学。”他道，“如果你都不可以的话，那就更没有人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月末了，收拾收拾还有几章就要完结了，但是这个月还要拿全勤。想问问宝贝们想看什么番外呀，我看看能不能写几个，要是没有的话我就随便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