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采购

    “我女儿，她真的受了很多的苦，人又倔，你一定要多多包容她。”

    程父反手抹去泪水，一大把年纪在孩子面前流了猫尿，他很是窘迫。

    可是想着小时候抱着自己腿撒娇要糖吃的女儿，一去那么远，他的心里就百般舍不得。

    程美玲的眼眶也微微泛红。

    “好了，老头子别说了，今天只是相互见一下。”

    程母轻拭眼角，拍了拍程父的后背。

    又道：“我今天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大家都上桌吧。”

    林兆风递出手里的袋子。

    “我给伯父伯母还有家里的孩子买了点东西。”

    他刚到筒子楼就被围观，好不容易进了程家，程父程母也有一堆问题。

    而他，一个心理素质极高的军人，即将第二次成为别人的女婿，竟然紧张到忘记了手里的礼品。

    “哪里好意思让你破费。”程母笑眯眯地接过，心里愈发满意这个处事细致的未来女婿。

    “没花多少钱，我买了两副手套，还有些大白兔奶糖和鸡蛋糕。”林兆风解释道。

    “我要吃大白兔。”

    角落里和默默玩着玩具的小全听见有大白兔可以吃，冲到了程母身旁，小手扯着袋子的结扣。

    程母虽然想让全家人都拿出最好的面貌，可是小全被王桂芳那个眼皮子浅的教得如同她一样，什么好的都想揽在自己怀里。

    她实在是拗不过孩子，又不想在林兆风面前教训孩子，只得从袋子里拿出两颗。

    还没等她把袋子扎紧，小全就急不可耐地从她手里扣走了糖。

    “和弟弟一人一颗。”

    小全将两颗糖都攒在手里：“我才不呢，都是我的。”

    “你这孩子。”程母脸色有些难看。

    平日里她也教育他为人的道理，可是王桂芳总是背地里教着另一套，孩子有她撑腰，天不怕地不怕，性子硬是被她养歪了。

    最让她难堪的是林兆风还在旁边站着，看到小全那么不懂事，万一对美玲有了不好的印象。

    那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给女儿拖了后腿。

    这时，默默才慢慢走了过来。

    他拽着程母的衣角，小脸微微昂起，舔了舔嘴角，渴望道：“外婆，我可以吃一个吗？”

    “不行，袋子里的都是我的。”小全扒开默默的手，将他推得远远的，双臂护着程母手里的袋子，极为霸道地说道。

    程美玲眼疾手快地捞住差点摔倒的默默。

    “小全，快点向弟弟道歉。”程母的心陡然停顿了一下，看到外孙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她皱着眉，神情严肃：“你怎么能对弟弟动手呢？”

    小全固执地抱着袋子不撒手：“妈妈说了，程家的都是我的，默默会抢我的好东西，我不给他。”

    程美玲脸色难看的可怕，她离婚的时候，家里的糖票、糕点票和布票等都因为赵立追求杨茹而花的七七八八，回到家里用的都是程家人的份额。

    她也不好意思给家里添麻烦，若是家里买了这些，她也让默默不要和哥哥抢。

    不过她也没有白吃，补贴了不少饭钱，还隔三差五地给家里带点伙食。

    没想到她嫂子竟然在背后这样教育小全。

    “小全，这不是你的，这是林叔叔送给爷爷奶奶、你和弟弟的，要四个人分的。”程母试图讲道理。

    小全不肯听，小手不停地往袋子里钻，眼睛盯着香喷喷的鸡蛋糕。

    “小全，你要是不听话，林叔叔就要把好吃的拿走了。”程母恐吓道。

    小全抬头看林兆风，脖子缩了缩，有点害怕眼前这个又高又不爱笑的叔叔。

    往日里让人觉得正直可靠的林兆风竟然点了点头。

    “不听话的孩子不能吃。”林兆风板着脸，高壮的身子笼罩着小全。

    小全回头看了看程家人，见没人帮自己，往日的靠山也不在，渐渐的没了底气，松开了手。

    林兆风越过他的小身子去拿袋子。

    吓得小全捂着脑袋，一路小跑躲到了程伟国的腿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瞄着林兆风。

    林兆风从袋子里拿出一颗大白兔，放进默默的手里。

    “吃。”

    默默葡萄般的大眼睛瞬间就亮了，捧着那颗糖，嘴里大声道：“谢谢叔叔。”

    林兆风看着他，想起了超强和他一般大的时候也是这般白嫩可爱。

    习惯性地弯腰摸了摸孩子毛茸茸的脑袋。

    默默反倒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退。

    自从赵立一心扑在杨茹的身上，分给家里人的时间愈发少，他回家的时候默默已经睡了，出门的时候默默还没起床。

    默默已经很久没有和父亲相处了，如今面对一个和自己父亲一般大还厉害的叔叔，既想亲近又有些害羞。

    林兆风以为孩子怕生，不甚在意地站直了身子，在程母的招呼下落座了。

    程美玲落后一步，原以为冷面严肃的林兆风吓到了默默，还想好好安抚。

    就看见自己儿子忽闪着大眼睛，神神秘秘地凑到她的耳边：“妈妈，这个叔叔好像爸爸啊。”

    程美玲一怔，环着儿子的手慢慢圈紧，带着儿子远嫁林兆风的想法更加坚定。

    于是，在两个有意结婚的年轻人的推动下，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就连一直想挑毛病的程父，对林兆风的态度也愈发的好，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一身正气的青年。

    “伯父伯母，我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同意。”

    林兆风临走时，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可能会让程父暴跳如雷的事情。

    “我的假期不多了，还有七天就要归队了，我希望美玲能够同我一起随军。”

    “我的意思是先办酒席，到了部队，结婚报告批下来，我再带着美玲领证，彩礼我都准备好了，伯母你收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票。

    程父脸上的笑容一层层裂开，差点就要拿扫把轰他出去。

    还是程母拦住了他。

    “这件事你和美玲商量吧，美玲拿着自己的彩礼钱，她要是愿意，我们就同意。”程母说完，就把程父往屋里拽。

    “你拦着我做什么？刚上门就想娶走我的女儿？”

    “他是军人，假期少，时间匆忙，你得体谅人家。再说了，不仅是他着急，你别忘了美玲也急着结婚呢。”

    “体谅人家，你个老婆子看他长得好，乐得没边了，我不同意……”

    二人的声音远去。

    程美玲被程母漏了底，不好意思地瞥了林兆风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松了口气。

    “我要去百货商店，正好送送你。”

    林兆风点头。

    “好，我们可以去百货商店置办点结婚用的东西。”

    程美玲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她是想早点结婚，却没想到林兆风比她还要雷厉风行。

    “太着急了吗？那过两天再买。”林兆风问。

    程美玲摆了摆手：“没有，我也着急随军离开这里，我们还是快点把婚事定下来吧。”

    林兆风掏出那卷彩礼钱票，递给程美玲。

    程美玲大大方方地接过：“不介意我现在就看看吧。”

    林兆风摇头。

    那卷钱票里，大概有10张大团结，还有零零散散的票据。

    程美玲暗暗啧舌，林兆风可真是大方。

    重新团好塞进了口袋。

    二人吹着风，交流着娃的趣事，慢慢走到了百货商店。

    程美玲这才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看着柜台上光鲜的新衣，扯了扯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外套。

    这一番动作都落在了林兆风眼里。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份钱票，说道：“这是用来结婚的钱，你的衣服都旧了，多买几件。”

    程美玲却没有继续看那些裁剪得当的成衣，她也会做衣服，不过是没有那么好看罢了。

    她的目光扫视着柜台上的布料，落在了一块深绿色的布料上。

    回想起见到林兆风的第一天，她还羡慕对方穿着一身漂亮的绿色。

    当即毫不犹豫地拿下，这颜色的衣服不止她可以穿，家里的

    LJ

    孩子也用的上。

    “那件衬衫挺好看的。”林兆风指着柜台上展示的那件的确良衬衫。

    程美玲看了眼价格，8块钱，3尺布不过1毛6，摇了摇头。

    “买吧，结婚的时候可以穿，自己做来不及了。”林兆风作势就要让售货员把衣服拿来看看。

    程美玲连忙将他拦住，知道他说得对，可是也没必要买那么贵，还不透气，穿着不舒服。

    “我和厨房打交道，油烟大，这衣服穿不了，还是买件棉布衬衫吧，还吸汗。”

    程美玲舍弃了那些好看昂贵的物品，多是选择朴实好用的物件。

    还是林兆风拿了条腈纶围巾，要6块，偷偷放进了一堆货物里。

    衣服旁边是卖鞋子的柜台，难得有皮鞋上架，程美玲先去看了。

    林兆风只以为她想在结婚那天穿皮鞋，等他结了围巾的账，程美玲手里拎着三双儿童皮鞋。

    “林兆风，你儿子女儿的脚多大？”

    林兆风眯了眯眼，这一双鞋就要七块，程美玲一口气买了三双也不心疼，况且孩子的脚长得快，鞋子穿不了多久就小了。

    别的物件都是选了再选，优中取优。

    “买大2码，塞个鞋垫，孩子能多穿两年。”程美玲从自己的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钱，从彩礼中抽了几张票。

    “算是我给你孩子买的见面礼，我没什么票，一开始还头疼，幸好这里面有。”

    程美玲包好两双皮鞋递给林兆风，见他没动静，直接将皮鞋塞进他的手肘的夹缝里。

    林兆风不说话，只是让售货员再包一双女士皮鞋，他的眼神掠过程美玲的脚，裤子有些短了，露出了纤细的脚踝，与干练的皮鞋极为相配。

    程美玲只以为他在看自己脚上灰蒙蒙的老布鞋，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脚。

    二人置办完结婚的物件已到了傍晚。

    林兆风婉拒了留下吃饭的邀请，披着一身霞光到了战友家。

    超强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托着下巴，远远看见了他，急匆匆地跑来。

    “你又去找那个女人了，说好了我看了同意了才行。”

    林兆风手弯夹着的皮鞋塞进超强手里。

    “这是什么？”皮鞋包裹得严实，超强扒开外皮，看见了两双崭新的皮鞋。

    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爸，你怎么知道妹妹想要一双小皮鞋。”

    “隔壁王叔叔家的女儿就有一双，妹妹可羡慕了。”

    林兆风一怔，超好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你呢，你喜欢吗？”

    超强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将皮鞋重新包好：“当然啦，可没几个小朋友穿着皮鞋，我的小伙伴一定会羡慕我的。”

    “这是她给你们买的，她不是奶奶，以后不会虐待你们。”

    超强吃惊地长大了嘴巴，想说不要，可摸了又摸，还是舍不得。

    林兆风又道：“她对你们好吧？”

    “是挺好的。”

    “那行，以后她就是你们妈了。”

    “爸，你还没有把她带给我看呢，我还没同意。”

    “皮鞋给我。”

    “……那我先同意，以后变坏了，我再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