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

    临近秋季狂欢节的时候, 追击海盗满载而归的兰斯公爵，又?一次成为全岛人民的热议中心。

    居住在人口不足八万的安逸小国，他们唯一的困扰就是海上神出鬼没?，以烧杀抢夺为生的凶残海盗。

    但群岛地形易守难攻, 浅水区遍布暗礁是天然的防线。所以往年过冬前后, 也就是海盗频繁袭击的时候, 能靠严密的巡逻及时察觉突袭，以使损失降至最低。

    近年各领主纷纷效仿兰斯公爵, 征兵挑选健康的青壮年男子，将其训练成数支精良的士兵队伍。每逢春夏商船出海, 也应国王要求特地购买火药炮弹等大量武器。

    他们极力抵御的效果逐年显现。海盗忌惮炮火和暗礁，侵略次数骤减, 动手前会多方打?探，与他们保持着一种平衡的对?峙状态, 只等着哪一方突飞猛进, 打?破这份僵持。

    而如今, 打?破平衡的人出现了。

    兰斯·尤利西斯公爵精心筹备六天, 追踪蛰伏无人岛的海盗, 锁定所有分散的目标, 并先后派出不同队伍摸清敌情。

    最后的围剿，不到半天圆满完成。

    正式宣战前由精通水性藏匿的小兵潜入营地, 夜间放毒蛇又?倒药粉, 躲在山头冷不防发出骇人兽吼, 折磨得海盗苦不堪言, 士气重创。

    反观六天来养精蓄锐的安索赛斯战队, 他们不仅吃好睡好，每日?专注操|练模拟交战。拥有兰斯公爵亲自勘测绘制的地形图, 围剿更是有如神助，能在复杂危险的海域中佯攻重击切换自如。

    到后来甚至如遛狗一般，将气急败坏的海盗绕进暗礁区困死，无法抬升炮架迎战，逼得他们甘愿升白旗投降。

    按海上通行的法典，战败投降的海盗不会被俘斩杀，但必须要按人数上交赔款，并接受胜方合理?范围内的所有要求。

    于是谈判结束后，金银珠宝香料布料塞满了三艘巨型商船，从破破烂烂的海盗船边耀武扬威地驶回港口。

    而安索赛斯的周边海域包括岛民必经的航线，从此不准海盗踏足半步。

    永除祸患的消息冲击举国上下，更让沾光的多维尔王室欣喜若狂。赫伯特国王再次为兰斯公爵破例，划出一处优渥封地赠予，最后更是将战利品的一大部分直接赏给对?方。

    但兰斯公爵却是一如既往。

    漠然清点?着战利品与赏赐，抬抬手就让人把东西运走?，未见半点?胜利后的喜悦与自豪。

    不悲不喜，不卑不亢，向国王行礼谢恩后，他马不停蹄赶回旧城堡，拒绝贵族同僚们为他准备的庆功宴。接连几日?闭门不出。

    兰斯的庄园内，仆人们早已为他又?喜又?忧，张口闭口说的都是他。

    “兰斯大人，果然还是忘不掉曾经的仇恨。我曾经有一次无意?撞见罗尔文?先生劝说他，希望他不要再冒风险与海盗作战，步入父母的后尘。”

    “我听说为了向海盗复仇，兰斯大人还与邻国的未婚妻公主解除婚约了吧。”

    “唉，不仅如此，他还次次拒绝国王的好意?，理?由都没?有重复过，甚至连‘银花’奥兰多小姐都不理?不睬，我猜······我猜他是打?算独身到老了。”

    走?廊上，这十人的清洁队伍哀叹连连，为那出生不凡却童年悲惨，经历辉煌却人生坎坷的公爵而惋惜心疼。

    只为复仇回来的公爵，一颗心早已满目疮痍，不求钱财不逐权力更不奢望情爱。这世上，或许早已没?有什么能唤醒他冰封的感情。

    但固执拒绝别人温柔善意?的他，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又?会是怎样?的悲伤寂寞呢。

    这个问题，门内听得一清二?楚，眯眼犯困的999-1能给予不太美妙的正确答案。

    视金钱如粪土的兰斯公爵，正软若无骨瘫在金块堆砌的王座里，他身上盖着昂贵华美的绸布，从头到脚铺满宝石水晶，珍珠玛瑙，远远望去如被繁星包围，亮晶晶一片，四周无从下脚。

    左手摇晃银杯盛满美酒，醉生梦死，右手举着烟杆吞云吐雾，飘飘欲仙。

    此时酒与香药的劲头双管齐下，让他发出人生圆满的安详长叹。

    “很早之前就想这么试一试了，果然啊，果然——美、妙、绝、伦~直接||高|||潮，飞冲云霄。”

    抬起双臂，珠宝哗啦啦掉向两侧，他就这样?拿着东西翻身猛扑，撞翻金条宝座，美酒洒落满地，像条鱼儿?尽情徜徉其中，发出忽高忽低的舒爽怪笑。

    摇篮里的幼猫抖抖耳朵，伸完懒腰在软垫上踩奶，两只小爪交替轻按。

    999-1已经接受并适应没?有指令，单纯以全新?现状和猫咪框架的运作。

    即，以兰斯公爵的宠物猫继续存在下去。

    兰斯果然以别的方式赚取积分，为他换来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救命药。他大大小小的内伤与一身严重皮癣眨眼痊愈，如今只用慢慢调养，把哺乳期缺失的营养补回来。

    声音气味都在靠近，他抬眼果真见那张血脸凑了上来。

    “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666，你看?她?现在多漂亮啊。”

    秃掉斑痕重新?长出莹白软毛，整个脏兮兮的身躯终于洗去结块污垢，无论哪里摸起来都光滑柔顺，可?媲美绝顶绸缎，更加让人爱不释手。

    也让这年轻公爵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猫崽被他抱到自己腿上，首先揉揉脑袋让其适应，接着沿着脊背绕回下巴顺毛勾|引，直至听到闷响的呼噜回应，才如阴谋得逞将白猫翻身，瞅着小脸和柔软的肚子狂吸狂亲。

    虽然有些许不适，但尝试过抵抗的999-1选择和惨败的海盗一样?投降。

    他是真没?想到，那天这玩家说的‘吸肚肚’是真的吸。

    “咪呜~”

    在不安和累积的恐慌中忍耐到极限，他最后叫着抬起两爪，拍在缓缓逼近的血脸上，试图警告对?方。

    血脸眼睛的位置眯起两条缝。

    他知道，这个玩家绝对?是像这些天来自己形容的，正舒服得‘飞冲云霄’。

    “肉垫猫猫拳，不愧是我的女儿?，将来必定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踩北海幼儿?园，666你看?她?多懂事?多孝顺，居然知道收爪子了喵嗷~~~”

    【宿主，今天就是狂欢节彩排，您的任务······】

    洋洋得意?等夸赞的兰斯转脸就装作听不见，唱起当地有名的艳俗曲。

    “比蒂还是贝蒂~周末她?是你的情人，周一他又?成了你的阁下~”

    “脱下他的领带，戴上她?的首饰，真是一个吹弹可?破的美人儿?，精致又?老练~”

    【宿主，如果错过了彩排的关?键契机，你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需要花费两倍时间修正】

    无视提醒的公爵两手抱牢幼猫，以对?方为舞伴在满地珠宝里灵活转圈跳舞，还唱得更响了。

    “是先生还是夫人，是比蒂还是贝蒂，不管怎样?讲都是对?的。”

    “有天忘擦了口红，他穿着火辣跑去工作，嘿！大家快看?这是哪来的兔女郎~”

    【唉······】

    999-1不由得同情起666，因为救好了他之后，这玩家压根就没?再提完成任务。

    而从他目前收集的记录分析，玩家的任务应该是帮助这世界的另一个程序系统，成为举世闻名的歌者。虽然他能听到自称辅助系统的666说话，见证对?方被玩家花式敷衍搪塞，但他爱莫能助。

    作为一只小猫咪，他只知道吃喝拉撒，偶尔应付一下逗他玩他的饲主。

    作为意?外卡循环的999-1，他仍只忠于记录，无欲无求，连刚开始‘快点?结束’的想法也荡然无存。

    正这么想着，他突然被举着跟公爵眼对?眼。

    “我亲爱的小公主，我们的朋友遇到了一点?麻烦了，你觉得，我是否应该要帮助他，满足他？”

    问他？

    “如果你眨一下眼睛，我就去，你连着眨两下，我就不去。”

    生理?反应先于迷惑后的抉择，他眨了一下。

    原以为是在开玩笑或像针对?666系统的胡说，谁知这天下午兰斯就抱着他离开城堡，坐进马车驶向第一教堂。

    安索赛斯国的狂欢节，寓意?是庆祝丰收和感恩，为来年的美好和幸运祝福，届时来自全国的乐师歌者汇聚都城，在荣耀广场轮流表演三天三夜，人们载歌载舞，尽情放纵。

    各领主们除了向王室进贡，还要为狂欢节挑选节目。

    选人方法其实多种多样?，可?从专业的学院歌剧团中挑选，也能在街角酒馆相中吟游诗人，历来还不乏勇气十足，上门自荐的。

    总而言之，凡是入得了领主的眼，能力不俗最后得到国王认可?，一夜翻身的机会唾手可?得。

    洛林·康泽尔。

    今后会受兰斯公爵垂青提携，步步平升。

    真是最幸运的同类。

    对?比自己六十五次被踹扁成肉酱的终点?，999-1如实评价。

    他没?忍住仰起头，看?向坐姿端庄的玩家。这些天跟人一起关?在屋里，他都快忘了‘兰斯公爵’是冷酷却优雅的贵族。

    而非能在地上打?滚，沉迷享乐的······

    流氓？

    【宿主，您可?以着手同步进行第二?项任务了】

    车内再无他人，但侍从就在窗外可?随时看?到里面。兰斯公爵没?有开口，似乎用其他方式在与666系统交流。因此他只能听到666在唱独角戏。

    【如果您抱有疑惑，麻烦请您再查阅清楚，这是必要的一步。洛林·康泽尔会与被您冷落的新?未婚妻暗生情愫，再由您成全】

    【请您不要任性，这对?完成任务没?有任何帮助。而且索菲亚公主和奥兰多小姐不是固定选择，只要拥有您未婚妻的头衔就是合适人选】

    【您为什么不想要未婚妻】

    原本?纹丝不动，神色冷若冰霜的男人突然转过头，对?着车窗，抚摸自己脸颊，语气无比陶醉。

    “因为嘛，她?们都没?有我好看?，人家嫌弃弃~站在我边上太掉价了，我都要为他们羞愧自卑。”

    【请······请您给我适可?而止！】

    恰在此时马车颠簸减速，趴伏男人膝上的幼猫受到惊吓，弓起身体，呲牙朝着前方嘶叫。

    那双手和平时一样?抚来，迅速带走?所有不安焦虑。但今天隔着层手套布料，他总觉得不如意?。比之前被吸肚子亲鼻子还难以忍受。

    未被驯化的野性促使幼猫掉头，扑上拉扯碍事?的花边手套，又?像嬉戏追随着手指，最后牢牢抱住不放。

    当他做出这一行为时，玩家的红脸上又?眯出了两条缝。

    不知道对?方又?向666说了什么，他后来听到操碎心的666哀叹声不停，一直持续到他被抱着走?下马车。

    看?着四周盛况，他恍然间相同为何初次见面的那天，他所在的街道会那么安静了。

    宏伟的尖顶教堂矗立前方，那条鲜花铺就的道路两侧挤满来迎接的人，士兵阻拦的界线外更是人山人海。

    一双双眼神中只有崇拜，倾慕，惊艳，别无他物，自愿噤声放轻动作，唯恐惊扰到他们注视的中心，却又?抱有幻象，深深期望着能被关?注。

    面对?这群被征服俘获的程序，公爵玩家的伪装依然天衣无缝，双目视他们于无物，身姿挺拔飒然，一直走?近教堂里的贵宾席，近距离观看?今天的预演彩排。

    和对?方的手一起藏在斗篷里，999-1仅能通过缝隙窥视外界。

    据说‘兰斯公爵’是有史以来最严厉，要求最高的评审员。许多天赋高资历深的参选者都曾被无情批判过。往年选出来的，基本?都是重复的人。

    这所教堂其实是兰斯公爵特地资助修建的，用来布道救济的同时，也是每年表演者的自荐地点?。

    999-1能知道这些，自然是靠那一双猫耳。

    刚才进门时就有人在角落交头接耳，他想听不见都难。

    不喜虚伪毫无意?义的开场白，预演立马开始。

    优美动听的长笛合奏结束，公爵神色未变。

    典雅圣洁的安魂曲独唱完成，公爵从头到尾不曾动过，难辨喜恶。

    十二?个精心准备的节目没?有一个能打?动公爵，然而轮到合唱团开始合唱，他竟出现了眨眼之外的变化。微微皱起眉头，却比之前还要专注。

    而999-1也听到666系统说道。

    【您喜欢弹琴的也不能改变任务目标是歌唱家的事?实，麻烦您不要再做额外的事?，任务为首】

    【宿主，现在请选中任务对?象】

    那群衣着朴素，脸色泛黄的少年少女里，声音最清越动人的男孩脱颖而出。他可?能是被临时拉来替补的，没?有穿着统一的白袍，但那张沾有煤灰的脸迎向天窗洒下的光，依旧光彩夺目。

    选中。

    反复品味着这个词，某种不适感攀升至顶峰。难以分辨是属于白猫躯体，还是自身。亦或是两者皆有。

    但和记录气味时如出一辙，他蹬腿跃出怀抱，在别人的惊呼叫喊中跑上舞台

    与目瞪口呆的钢琴师淡然对?视后，他跳跃着，敲击着，四肢尾巴嘴巴并用，为对?方完美接替了弹奏。

    歌声为他止息，喧闹因他沉寂，体力不支的他勉强弹完一节，马上扭头望向来时的地方。

    依旧看?不清血色的脸下是什么表情，可?他知道为他起身的人在惊讶欢喜。

    尾巴不受控制地翘起，末端弯成小勾，他学着对?方躺在金银宝石堆的模样?，慵懒蜷腿趴下，只等谁过来摸头。

    他想，他大概理?解了那玩家所说的任性为何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