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父母
出了医院后,秦炽开车回了津州。
路上他和之前拜托过的临都这边的朋友确认了,田梦梨从临都回到津州后,去过一趟理发店,之后就一直在家,没有外出。
秦炽直接去了贺家。
管家开的门,秦炽径直走了进去。
贺眠眠不在家。
前几天小丫头在微信上给他发消息,说田梦梨给她报了个去英国的国际夏令营,一直到九月份开学,她才能回来。
秦炽当时以为田梦梨是想趁着暑假尾巴让贺眠眠出国多学点东西,现在想来,那会儿田梦梨嗅到对自己不利的风声,特意把女儿支开了。大概是不想让贺眠眠知道她的那些事。
也挺好。
她还是看重贺眠眠这个女儿的。
当年再嫁时那份算计着把他抛下的心机,那种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当做累赘的操行,好歹没有用在贺眠眠身上。
秦炽又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裴宴时。
那个时候被他恨着的裴宴时,因为恰好撞见了田梦梨的那些算计,怕他孤独,不忍他一个人,不道缘由、不计得失、不言目的地回到他身边,忍受他的冷眼、怨恨、暴戾,只为能一直陪伴他。
想到这儿,那种棘刺扎心口似的痛感又来了。
秦炽不敢再多想,他也没空多想。田梦梨听到动静,从餐厅的方向朝门口这边探头看过来。
“小炽来了?吃晚饭了吗?我和你贺叔正吃饭呢,过来一起。”
秦炽朝餐厅走了过去。
偌大一张玉石餐桌上,摆了十几道精致佳肴,只田梦梨和贺远东对坐着在用餐。
昨天冷库里那个神形狼狈的田梦梨已经不见了。
被火烧过的发尾不仅剪去了,还烫了卷。
秦炽想到昨天从冷库出来后,裴宴时在临都医院的手术室里躺了四个多小时,而回到津州的田梦梨却是在理发店烫发……这个认知产生的强烈对比让他愈感齿冷。
见他走近了,贺远东拍了拍自己旁边那张餐椅:“小炽,来,坐这儿。”
秦炽自然没坐,他在靠近餐桌半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冲田梦梨开门见山:“冷库里那个蒙面人,是你安排的吧?”
贺远东面露茫然。
除了公司里的事,他并不知道和自己妻子有关的所有。
田梦梨对贺远东说:“老贺,我和小炽有些话想单独聊聊,你要不上书房坐会儿吧。”
贺远东瞧她半晌,又看了眼秦炽,最后又瞥回田梦梨,神色由疑惑渐至怫然,他好像有话想说,稍许,到底是咽了回去,起身上楼了。
他一走,田梦梨指了指贺远东那个位置:“别站着了,坐吧,我看你应该是没吃饭,我们坐着边吃边聊。”
说完朝着厨房喊道:“陈姨,再拿一副干净的碗筷过来。”
“不用了。”秦炽也朝着厨房喊了一声,然后对田梦梨说,嗓音是克制住了一切激烈情绪的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田梦梨只默了片刻。
她知道避开不得,说话便不再刻意绕开,直言:“是我安排的。”
秦炽等着她继续。
或许因为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或许在秦炽来之前,她已预料到即将来临的一切,做足了心理准备,总之,比起昨天面对裴宴时时的恐惧、慌乱,此时此刻,她从容、自若,甚至有点轻傲。
她停顿了会儿,说:“我想到过有人会回去找那张照片,你或者裴宴时,但是我没想到你们真的能找到,更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说到底,是我大意了。”
秦炽眉心皱紧。
这时田梦梨又说:“要不过去客厅吧,我给你泡点茶,我们边喝茶边聊。”说着,嘱咐家里的阿姨:“陈姨,饭不吃了,都收拾了吧。”
陈姨应了声,围桌忙碌。
秦炽跟着田梦梨往客厅的方向走。
田梦梨在茶几后的沙发上坐下。
茶几上摆着个巨大的,有着微观景致的假山流水、亭台楼榭的多材质组合型茶盘。
田梦梨微微倾身,插上茶盘电源,摁了加水按钮后,启动烧水器。
她一边煮着茶,一边说道:“是我的问题,我从十八年前,一直大意到现在。”
秦炽没说话。
田梦梨抬头:“你真不坐吗?”
秦炽后退几步,避开受伤的背部区域,肩膀一侧抵上身后的墙。
他双手插兜,松垮地站着,无声地回答了田梦梨。
田梦梨读懂了他的肢体语言,也不强求,继续说自己的。
“十八年前,我大意,错信了余保泰,遭他背刺,之后被他用一张轻飘飘的照片,要挟勒索十三年。”
“五年前,我也大意,以为余保泰死了就再也没人会知道当年的真相,以为他死了,那张世界上只有他知我知的照片,就如同一张废纸一样,管它在什么犄角旮旯里藏着,它对我再也构不成威胁。”
“还有昨天,我依然大意,想着那么大一场火,冷库里那么多地方都烧毁了,生活痕迹明显的区域,更是没有一块干净地了,那张照片十有八九烧成了灰。呵,没想到事实竟是那十之一二。”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那照片侥幸还留着的可能,所以我找人上了锁,安排了专业打手盯着梢。可我心里边似乎更笃信那十之八九,所以上的锁没有复杂到极限,安排的人也没有多到足以稳操胜券。”
“你看,我一直在大意,大意到了今天这个结果,”田梦梨说着,颓笑了起来,“大意到我的亲生儿子拿着一张足够让我牢底坐穿的照片来到我面前,而他,即将对他的亲生母亲宣告他的目的。”
她笑得更颓:“所以小炽,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秦炽听着她这一连串的“大意”,贝齿都咬紧。
这是他的母亲。
他的亲生母亲。
怎么会这么可怕?这么恶毒?这么令人齿寒心冷?
罪行曝光、劣迹显露,她不是涕泗横流地说自己错了、自己被猪油蒙了心、自己一时糊涂,她只是怨憎、轻嘲自身的大意、愚钝,只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做事不果决,恨自己没有将这一切掩盖得足够密不透风,把这一切处理得足够滴水不漏。
可怕又可恨。
可笑又可怜。
秦炽暂时没有说他的目的,他问田梦梨:“昨天在冷库里,你和裴宴时说了什么?”
田梦梨原本是决计不可能跟人吐露在裴家安放炸弹和在裴家门外落锁这两件事的,但是如今秦炽手握那张她落锁的照片,她再怎么否认也无济于事。
这张照片虽不能直接定论她是十八年前纵火的凶手,但拿它来翻案绰绰有余,一旦以此为切入点,她在裴家安放炸弹的事,她找人撞死余保泰的事,都将被顺藤摸瓜。
为今之计,只有毁去那张照片。
可是怎么毁去呢?
它在秦炽手里啊。
它在自己儿子手里啊。
今天上午在冷库里没有把照片拿到手,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机会了。
如今,只要秦炽不主动献出来,没有任何人能把照片夺走。
除非……
除非她浑然不顾这段母子之情,甚至不惜……
想到这里,她顿住了。
茶盘上的水烧开了,壶嘴处白烟蒸腾。
咕嘟嘟的沸水声成了空间里恰逢其时响起的白噪音,抚平动荡心绪,捎走极致恶念。
田梦梨将烧开的水倒进装有茶叶的茶壶中,短暂浸泡后,将茶液倒进茶杯里。
她倒了两杯,举起其中一杯,问秦炽:“喝吗?”
秦炽没像刚才拒绝吃饭一样拒绝掉这杯茶,他问:“我要是喝了,你说实话吗?”
田梦梨举着那杯茶的手在半空中顿住。
她沉默着、怔松着,又像是思考着、沉吟着。
秦炽心中已有结论,他和裴宴时一样,要的不过是一个她口中的事实罢了。
田梦梨把杯子往前往上举了举,说:“喝吧。”
这是松口的意思了。
秦炽往前走了两步,接过茶,没什么表情地一口饮尽。
田梦梨端起茶盘上另外一杯,慢酌完,终于开口,她说:“儿子,你知道你爸为什么会跟我结婚吗?”
秦炽自然不知道。
暂且撇开那天在罗姨家听到的秦勤和方芳之间的事情,在秦炽的印象中,自己父母的感情并不差,可要说多好,他作为父母的结晶,他也没感觉到田梦梨和秦勤是对多么浓情蜜意的夫妻。
他十岁时,秦勤就牺牲了。
而秦勤在世时,工作又很忙,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家。
秦炽能回想起来的,父母之间相处的氛围、状态,记忆已经很淡很淡了。
但他记得,秦勤和田梦梨虽不怎么你侬我侬的,但两人也绝不是在冷淡麻木地搭伙过日子。
田梦梨偶尔会跟秦勤撒娇,秦勤也会受用地用侧脸贴一贴她的鬓发。
秦勤每每休假在家都会做一大桌的菜,其中一大半都是田梦梨爱吃的。
田梦梨工作上不顺心发脾气时,秦勤会耐心开导她。
秦勤出警遇到危险的警情,田梦梨事后得知,会后怕地抱着秦勤掉眼泪。
……
秦炽以为,夫妻之间相濡以沫的生活,大抵就是这样了。
但此刻听田梦梨这样说,好像并不全然如此。
秦炽还在绞尽脑汁地搜刮着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与父母一起相处的孩童时光,就听田梦梨神情哀伤地自己回答了起来。
--------------------
哎,我尽力了,这章只能暂且卡在这里了。下一章周日见!周末愉快!!
感谢在2023-06-12 23:49:01~2023-06-16 23:3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兮 6瓶;小雩儿是阿归呀 4瓶;我懒阿、噜咪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