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浪漫幻觉

    久违地，徐开和陈砚乔睡了一张床，只是背对背躺着，楚河汉界，一点不挨着。以前一起睡时，这地儿总是不够折腾，从没机会觉察两米的床究竟有多宽。

    睡了一阵，徐开醒着，陈砚乔也醒着。

    他侧过身，试探地将手臂轻轻搭在徐开腰上。徐开往旁边一挪，让他手臂落了空。过了一会儿，他又支起腿，扭着腰，整个身体往徐开那边挪。还没碰到，徐开翻身一滚，距离又拉开了。陈砚乔咬着牙，一鼓作气，从身后一把抱住徐开。

    徐开腾身而起：“你不睡觉，还在折腾什么？”

    陈砚乔侧对徐开，撑起头，理直气壮地：“我要抱着你才能睡着。”

    徐开将铺盖卷一裹，就要走。陈砚乔又赶紧示弱：“好吧，不抱着也能睡，你别走。”

    “真不碰你了，我发誓。”

    徐开又躺下，贴着床沿，抱着胳膊，太阳穴突突地跳：“不早了，你快睡。”

    “等我睡着你就会偷偷溜走是不是？”不等徐开回答，陈砚乔就扯着他的被子，“千万别说是，我一想到这个就会很焦虑，更睡不着了。就算你要走，也不要让我知道。”

    “我不走。”徐开闷声闷气地，把被子使劲裹了裹，“别扯我被子。”

    陈砚乔不放心地松了手：“你说话要算数，别忽悠病人。”

    陈砚乔又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徐小开，你能拉着我的手吗？”

    “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啊。挨着人会好一些。”陈砚乔也因失眠有些烦躁，“所以让你拉着我手。”

    “我不拉。”

    “为什么？”

    “我们现在不是情侣。”

    “？？”

    这回答实在是大大出乎陈砚乔的意料：“又不是只有情侣才能拉手。”

    “两个男人，不是情侣就不会拉手。”

    陈砚乔笑：“两个男人勾肩搭背总可以吧。”

    他去拥徐开的肩，同样被拂开：“我们也不是朋友。”

    “不是情侣，不是朋友，你睡在我床上……”

    徐开一下坐起来：“不是你说失眠让我帮你助眠？”

    陈砚乔赶紧拉他：“别突然坐起来，跟诈尸似的，吓人。”

    徐开又躺下，如此的情感拉锯让他脑仁闷痛。折腾得晚了，他也有了难忍的睡意，侧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陈砚乔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徐开，你把我接回来照顾，我提和好，你又不同意，你到底想做什么，给我个明话好么？”

    黑暗中，徐开又睁开眼，那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某个虚空的点。看了一会儿，又重新闭上：“我困了，睡觉吧。”

    “我是认真的。”陈砚乔解释，“你在停车场看到的男人，是我一个朋友，和你分开后，我住在他那里，没别的。”

    “之前我说那些话，是为了让你死心离开，都不是真的。”

    徐开知道他说的文渊：“真的只是朋友？”

    “我不想再骗你，其实我跟他…睡过，在和你在一起之前。”他对着徐开的后脑勺，“跟你恋爱期间，我隐瞒了一些事，但我发誓没有出过轨。”

    徐开不说话。

    “不相信？”陈砚乔枕着胳膊，“那也没办法，你现在完全不信任我嘛。”“其实提分手还是我太草率，想着去见家长什么的，心里害怕。”

    徐开闭着眼，声音却清明：“现在呢，去见家长还害怕吗？”

    “害怕，要是我跟你爸弄得像白天你跟我爸那样，怎么办？”

    “这就是你的担心？”

    “不全是。我是觉得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把家长牵扯进来会很麻烦，就我俩一起不好么？”

    徐开眼睛闭得更紧了，心里头泛起苦涩：“所以就算我们和好，你也不会和我回家是不是？”

    陈砚乔沉默了一阵，说道：“但我很确定，我现在真的喜欢你，比之前更喜欢。我是个对自己感受很诚实的人，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

    “你也对很多人说过同样的话，你也喜欢别人。”苦涩在心头泛滥，徐开紧闭的眼睑逐渐湿润。

    “我现在只喜欢你。”

    “有天你还是会喜欢别人。”

    陈砚乔扒着徐开微颤的肩膀：“这种事谁也说不好，感情也不由自己决定，说不定你也会喜欢别人。”

    “我不会。”

    “这种事你自己不知道的。”

    “我知道，我不会。起码此时此刻，我很确定我不会。此时此刻，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连未来要一直在一起这件事都不肯定，让我怎么相信你？”

    陈砚乔收回手：“这么抠字眼有意思？谈恋爱就是为了享受快乐，大家都轻松一点不好么。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就在一起，开开心心，日子就这么好好地过下去了。

    “你非要去纠结那些没有发生的事，要一些没有意义的承诺，原本能够持续的感情都因为这种负担变得沉重，让人想逃避。就跟你让我回你家一样，回了又能怎么，见了你父母又能怎么，未来有一天过不下去了，还不是会分开。结婚都还能离婚呢。”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就已经做好了分手的打算是吗？”徐开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又蹭了蹭眼睛，“从没想过要一辈子在一起。”

    听他吸鼻子的声音，陈砚乔又心软了，他轻轻拍了拍徐开的肩膀：“是否能够一辈子在一起，不是想想就能做到。我现在也可以跟你说，我会永远爱你，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但我是觉得这种虚假的承诺没有意义，我也不想别人抱着生生世世这样沉重的感情和我恋爱。”

    “这不是虚假的承诺。”

    “是不是虚假的承诺得到人生最后才知晓，现在谁也不知道。”

    陈砚乔轻轻叹气：“我知道我的感情观不主流，或许是个世俗意义上的渣男。但我自认对待身边每个人都挺好，不管外人或者对方怎么定义和我之间的关系，或长或短，我都还算认真，不会强迫对方做什么，也不让对方吃亏。

    “我不喜欢孤独，总要有人在身边，朋友也好，伴侣也罢，为了感情也好，为了钱也罢，总之能够陪着我就好了。我就是个这样的人，这一点办法没有。”

    陈砚乔握着他的肩膀将他转过来：“你很爱我，我知道。你那种直率而且毫无保留的热情我全部都能感觉到，我很为此感动，很想回馈，想对你好，想爱你。

    “可是爱情又是什么呢？不过是一场美好的幻觉，一些性欲带来的冲动，一种被美化和神化的感情，是基因为了自己得到延续而下在人类身上的诅咒。总有一天它会消失的。

    “我只是希望在它消失之前，我和你能尽情去体验，去感受。

    “一段浪漫梦幻的爱情，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也是我唯一向你索要的东西。”陈砚乔撩开徐开的额发，面对面躺着，认真看着他，“可以吗？”

    徐开嘴角发颤，闭紧了眼。

    家电指示灯发出的微弱光线，也照亮了徐开脸上纠缠的痛苦。

    陈砚乔抚平他的眉，轻声说：“要是不愿意，我不逼你。我明天就走，我爸已经找到我了，我也可以回家了。

    “房子在你名下，你就住着。过段时间，我想办法给你转笔钱。”

    徐开拍开他的手：“我不需要。”

    “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也想不到其他可以给你的东西。这么好一场，我还是想给你点什么，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徐开瞪着眼，一把抓住他胸前的睡衣。

    陈砚乔以为自己又要挨揍了，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又说了什么惹毛徐开的话，就听徐开气恼不已地说：“你不准走。”

    陈砚乔愣了愣，握住徐开抓他领口的手：“那你到底要怎样？我们就这么不清不楚一直住一起？”

    徐开只是横眉竖目瞪着陈砚乔，说不出话。

    陈砚乔和他对视一阵，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好，我暂时不走。等你想清楚我们到底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