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季绵没什么话好跟他说的, 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一直注视着他背影的男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直至面无表情。

    他确实是在等人, 只不过这个等的人，是季绵。

    于云起的眸色更深了些, 自然下垂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他想得没错, 季绵确实是有问题, 他们出任务的时候丧尸避着他, 这还能用他那没人摸得清楚的异能解释，但是现在……

    他刚才看得很清楚，季绵说带饭去跟江未珩一起吃, 但他买的饭，却只有一个人的分量。

    丧尸不咬他, 不用像正常人类这样进食, 摸不清楚的异能，脚踝上来历不明的牙印……

    于云起想, 这些种种，好像终于有了一个解释。

    季绵，非我族类。

    他的眸色阴鸷得有些渗人，但是脸上却又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江未珩, 你胆子很大。

    季绵自从市里面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主角受宋南星，他以为后者在经过之前的事之后应该也不太想跟他打交道, 但是他没想到，没多久，这人竟然自己找上了他们。

    当时夜已经深了, 江未珩这两天终于比较轻松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终于能早一点回来了。

    他们俩才胡闹完, 江未珩刚给床上被他从浴室里抱出来的季绵穿上衣服，转眸就听到了门铃声。

    季绵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仔细地听了一下，皱起了眉。

    他不想动，直接抬起酸软得不行的腿踹了面前的男人一脚：“去开门。”

    他的声音又软又黏，听起来就像是在跟人撒娇似的。

    江未珩本来是想直接装作没听见，但是被他这么一踹，想装也没办法了，轻啧了一声走了出去。

    开门宋南星对上他那张明显没什么耐心的脸，心里面都有点发怵，但是他抿了抿唇，还是小声问：“我有事跟你们说。”

    实际上，虽然季绵当时一字一句地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但是跟江未珩比起来，季绵已经算得上是个小天使了。

    说着，他的脸色严肃了些，声音又低了一点：“能让我进去吗？”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必须要避着人说？

    江未珩沉吟了片刻，心里面缓缓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无声地让开了门，等着人前者进来之后关上了门。

    宋南星一进来之后脸上的表情就绷不住了，紧皱着眉头，甚至有些急切地问：“季绵呢？”

    江未珩没有回，但在里面房间的季绵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唔”了一声：“江未珩？”

    江未珩声线平静：“没事，你先睡。”

    但是他的眸色却已经沉了下来，心里面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地问：“你想说什么？”

    宋南星抿紧了唇，就算是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他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你们……季绵他，是不是已经不是人类了？”

    江未珩看着他的眸色骤冷，身上的黑暗属性异能蠢蠢欲动。

    绕是宋南星都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然后很快又反应过来：“不是——”

    他的嗓子有些发紧：“我没想对你们做什么！我要是想杀你们怎么可能半夜来找你们，我就是个纯粹的辅助，我不要命了？！！”

    他的语速越来越急：“我今天去主任那里交任务，看到了有人提交的报告，他说怀疑季绵不是人类！！”

    “能让我都看到了，上面应该已经开会讨论过这件事，他被丧尸感染过，没有觉醒异能但是却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上面的人不可能放过他的！！”

    这种情况下，如果季绵愿意，上面会把他作为科研物品，到那个时候，他就是以前的江未珩，“人格”两个字对他而言就是一纸空谈。

    如果季绵不愿意，那他就是与整个人类族群为敌，他对于现在人类的意义众所周知，上面不会有人同意让他跑，这样的结果……最终他也会成为科研物品，甚至研究他的时候都不用挡一块遮羞布。

    这种事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就会觉得这是为整个人类族群做的牺牲，要是他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牺牲自己，但是经过上一次的事……他清醒了。

    而且这说起来，还应该感谢季绵。

    所以他今天才会避着所有人，来找上了江未珩两个人。

    宋南星抿了抿唇，皱起了眉：“我今天是无意中看到的，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今天来了，以后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我都问心无愧。”

    他说到这儿就想走的，但是明明脚都已经迈出去了，一想到少年笑起来露出两只小小的虎牙的模样，又有些走不开了。

    他看向江未珩的眼神也更加复杂了些，“你比我更清楚他要是落到上面实验室手里的下场。”

    说实话，实际上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季绵要是留下来，那现在困扰着人类最大的难题说不定就能解决，他也是人类，不说别的，就说难保他以后不会被丧尸咬到，有需要抗原的时候后，但是……

    他真的不想再做两年前的那种事了。

    江未珩眸色不明，等他说完了之后才问：“你为什么会来告诉我们这件事？”

    他们也并不能算熟，季绵的性格应该是很容易跟人走在一起的了，但是可能是因为两年前的那件事，他对于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好感。

    而他就更甚，在市中心遇到季绵之前，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人能跟他多说几句话。

    宋南星咽了咽口水，他默了默，然后很坦诚：“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做的究竟对不对。”

    “我是人类，我本来就应该站在人类的角度思考问题，我本来也想把这件事隐瞒下来的，”他眸色越来越复杂：“但是，我一闭上眼睛，我就会想到季绵之前跟我说的话。”

    “人类确实是自私的，季绵一旦落到上面那些人手里，不管他身上能不能研究出什么东西，他一定不会过得很好……可能，就如同，以前的你一样。”

    “我不想，以后的日子再像两年前那样，每次做梦都梦到你。”

    说到这儿，他脸色略微有些惨淡地笑了笑：“我也不算是背叛了人类，对吧。”

    “我只是把这个是否为人类牺牲的选择权交给了季绵，如果……”

    “如果他不愿意，你们就回市中心去吧，他的身份再加上你的能力，你们在市中心也能好好活着。”

    江未珩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谢谢。”

    宋南星笑容有些苦涩地朝着他点了点头：“也不用谢我，这是我本来应该做的，也算是，两年前那件事我欠你的。”

    “还有，季绵应该已经睡下了吧现在，”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晦涩：“等他醒了，替我跟他说声谢谢和再见吧。”

    他没有再在这里逗留，说完就转身走了。

    倒是江未珩，等他走了之后，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宋南星刚才说的话，不像是假的。

    要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上面已经有人写了报告，那等他们来直接戳破季绵的身份的那一天，应该也不远了。

    这样下去，季绵很危险。

    人类向来无比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就算是季绵同意了他们的研究，就如同宋南星刚才的意思一样，季绵在实验室手里的生活也并不会很好。

    而以他现在在基地的地位，还不足以完全护得住季绵。

    江未珩皱了皱眉，悄声走进了卧室。

    床上的人看起来应该已经睡了，把被子裹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柔软的毛毛虫。

    他无声地笑了笑，但是一躺在了床上，旁边的毛毛虫却又准确地滚进了他的怀里，明明这小家伙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却还是坚持着小声问他：“怎么了呀？”

    这个时候的小丧尸完全看不出来他的丧尸身份，整个人都软得不行，就像是刚出炉的白面馒头，伸手一戳上面就会有一个软乎乎的窝窝。

    不过，一想到刚才宋南星说的是，江未珩的眸色就又冷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刚才宋南星说，上面的人知道了你的身份。”

    “嗷，”季绵困得不行了，男人的话到了他的耳朵里，脑袋还没有处理完就已经下意识地给出了反应。

    但是很快，他就：“！！！”

    季绵瞬间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头顶上的兔子耳朵都像是支棱了起来，“嗷？！”

    他急急忙忙地就要从床上坐起来，江未珩有些失笑，拉住了他：“做什么呢？”

    季绵着急得眼眶都红了：“我我我、江未珩，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应该连夜跑了？！”

    他喃喃道：“现在基地的人有多讨厌丧尸我是知道的，他们要是知道了我是丧尸，那不得上门直接想来弄死我，让我再敲开我的脑袋找找晶核呀？！”

    不过说起来，他吃了那么多同类的晶核，他的晶核应该还挺有用的？

    江未珩有些无奈：“他们不想要你的晶核。”

    他把事情稍微解释了一遍，看着自家没脑袋的小丧尸镇定了些，才轻声问：“绵绵，你想走吗？”

    他对人类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他知道，季绵现在虽然是个丧尸，但是实际上，他的所思所想还是个人类。

    他对这些曾经的同类抱有极大的善意，就像是之前，他把两年前涉及那件事的人都拉出去单独“谈了谈”，也看得出来他不喜欢里面的每一个人，但他却还是没有让那些人受一点实质性的伤害。

    作者有话说：

    我好像……阳了呜呜呜TvT，姐姐们保护好自己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