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节

    情绪。

    转头望去。

    明珠穿着一身儿朝服，从户部?值房出来。

    “索相这是要回去了？”

    “正是。明相有事儿找我？”

    “没事儿就不能?一起喝杯酒了？”

    明珠勾唇一笑。

    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年纪比索额图大?一岁。

    两人身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比如?出身都是一样的，都是正黄旗出身。

    只不过索额图是赫舍里氏, 明珠是叶赫那拉氏。

    两人一样都是朝廷重臣。

    同为内阁首辅, 索额图官拜保和殿大?学士, 明珠官拜武英殿大?学士。

    同样都是皇亲国戚。

    索额图是辅政大?臣索尼之子，宸贵妃之父，太子胤礽的外公。

    而?明珠，则是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婿, 惠妃之兄长，大?阿哥胤提的舅舅。

    可以说, 两人这些年来, 有争斗也有合作。

    彼此势力旗鼓相当。

    不过。

    相比于索额图的循规蹈矩，严肃矜贵。

    明珠的气质则更复杂一些。

    权臣气、文人气、贵族气都有。

    但?。

    这其中。

    更带着?一丝满人刚入关时的混劲儿和玲珑圆滑。

    也不管索额图愿不愿意?。

    直接笑嘻嘻的拽着?他上自己的马车。

    “走走走, 去我府上喝两盅儿。最近我新得了一对儿巧嘴八哥, 会说好些话了。回去的时候，给你带回去玩玩儿。”

    “哎……哎哎, 别拽着?我呀, 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御道上人来人往。

    同僚下属们也到了下朝的时候。

    索额图无奈。

    只能?一起上了马车。

    一撩袍角，坐在角落。

    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句：

    “什么巧嘴八哥儿，我都多大?岁数了，孙子才玩呢！”

    “甭管跟哪个孙子谁玩儿, 反正我孝敬你了。”

    明珠嘿嘿一笑。

    不在意?的道。

    “我说成哥儿，你这贫嘴的毛病该改改了, 一点子首辅大?臣的样子都没有。”

    两人都是正黄旗子弟, 自然?知道彼此的小?名儿。

    索额图不满的嘟哝了一句。

    见明珠根本不理?会。

    索性也懒得说他。

    这人这么多年了，私下里就这副德行。

    末了。

    轻呼了一口气。

    靠在身后?的浅青色软垫儿上。

    瞥了对方一眼。

    语气淡定的道：

    “说吧, 到底什么事儿，喝酒就免了，我今儿回府还有事儿呢？”

    明珠弯腰扒拉了一会儿。

    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袖珍的白瓷茶壶。

    殷勤的给索额图斟了一盏茶。

    才嘿嘿一笑。

    凑到跟前八卦的道：

    “索相今儿在乾清宫用膳了？”

    “唔。”

    对此。

    索额图倒是没有否认，毕竟这样的事儿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想瞒也瞒不住。

    前朝的臣子们，其实某种程度上。

    和后?宫的妃嫔们很?像。

    都是在千方百计的讨皇上的欢心，猜测皇上的心思。

    只不过后?宫嫔妃们求的是位份和子嗣。

    臣子们则一个求的是自身的权利和家族的荣华。

    接过明珠递来的茶盏。

    茶水并不烫。

    索额图轻轻的抿了一口。

    挑了挑眉。

    瞟了对方一眼。

    语气淡淡的道：

    “怎么着?？”

    “也没怎么，看来相比于我，皇上还是更看中索相啊。”

    明珠眯眼一笑。

    放下手里的青瓷茶盏。

    末了。

    又状似不经意?的试探了一句：

    “听说，皇上要封宸妃娘娘做皇贵妃了？”

    说完这一句。

    明珠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目光紧盯着?索额图的反应。

    前朝和后?宫从来都是息息相关的。

    前朝的风吹草动，会影响到后?宫。

    同时相对的。

    从后?宫的妃嫔的位置升降变化，也可以看出皇上对其父兄的喜恶和重用。

    明珠这样的权臣。

    对此自然?心知肚明。

    所以。

    自然?极为关注后?宫的势力变化。

    他请索额图喝酒只是个幌子。

    更多的，是为了借此打?探皇上的心思。

    看是否有继续晋升宸贵妃，提高赫舍里家地位的意?思。

    毕竟。

    他和索额图在朝堂上势均力敌，彼此互相制衡。

    若是一方的地位有变动的话，对于另外一方来说，自然?会有极大?地影响。

    而?做臣子的。

    只有了解和揣摩清楚了上意?，才能?更好的去在皇上面前表现。

    从而?升官发财，得到重用。

    古往今来，这都是朝堂亘古不变的至理?。

    索额图端茶的右手微微一滞。

    对于明珠探听的心思，他自然?心知肚明。

    不过。

    作为斗了多年的老对手。

    索额图显然?也城府颇深。

    轻轻的放下手里的茶盏。

    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明相何出此言？这样的消息，我竟从来不知。”

    明珠自然?也不是好对付的。

    见索额图神色淡定。

    不露一丝口风的模样儿。

    倒也不着?急。

    转而?随意?靠在车壁的蓝布垫子上。

    撩起帘子打?量着?两侧的街景儿。

    语气随意?的聊起了家常：

    “说起来，索相也有两年没去我府上了吧？我记得上一回来寒舍，还是家母六十大?寿的时候呢。”

    索额图一直全力拥戴着?太子。

    而?明珠因为妹妹惠妃的缘故，则竭尽心力的辅佐大?阿哥胤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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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虽然?所属阵营不同，政见上也有很?多分歧。

    但?彼此私交倒是一直不错。

    毕竟都是八旗子弟，往上数几辈儿都沾着?亲带着?故。

    年轻的时候也一起骑马射箭。

    一起读书习字，挨自家老子揍。

    一起逛过戏园子捧名角儿的。

    “是了，也有好久不曾去请安了。说起来，老夫人的身体还好么？”

    满人重礼节。

    提起长辈。

    索额图没了之前的严肃。

    转而?神色恭敬的问候道。

    他少年的时候，也和一帮子勋贵家族的玩伴儿，经常去明珠家里玩乐闹腾。

    纳兰老夫人待人慈和周道，待他们极好。

    也不嫌小?子们淘气，但?凡府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总愿意?给他们一帮小?子留着?。

    所以。

    即使索额图自己如?今都当了祖父了。

    对于纳兰老夫人。

    依旧是打?心眼儿里的尊重和亲近。

    “老太太的身子骨儿硬朗着?呢，前两日揆叙媳妇还陪着?，一道去了京郊的慈恩寺礼佛呢。”

    说起自己的额娘。

    明珠嘿嘿一笑。

    眼中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情：

    “就是一直想我妹子，可是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去宫里探望也实在不方便。”

    “那倒是。不过毕竟老人家的心愿，咱们做儿女的还是要尽量满足的，你就没想过让惠妃娘娘回府省亲？”

    “额。”

    索额图的话。

    让明珠怔了一下。

    半晌。

    神色有些迟疑的道：

    “这……皇上那边儿能?同意?么？”

    大?清后?宫，一直都有会亲制度。

    所谓会亲，就是那些足够得宠的后?宫高位妃嫔，或者怀了龙种的妃嫔，可以得到娘家的女眷定期进宫探望的待遇。

    其中更得宠的，娘家人甚至可以进宫陪伴妃嫔待产。

    一直到皇嗣满月为止。

    当然?。

    这样的探视，也仅仅限于女眷之间。

    对于男丁，是绝不允许进入后?宫探视的。

    至于，索额图刚刚提到的省亲。

    在大?清，开国以来。

    还没有开过这样的先例。

    就连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更不要说普通的嫔妃了。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从古至今。

    豪门?贵族、官府的门?禁就极为森严。

    外人不能?轻易进入，女眷们也不能?随意?外出。

    一入宫门?。

    这辈子想要再和家里的亲人相见，基本上都是遥遥无期了。

    普通的侯门?公府尚且如?此。

    更何况是规矩更加森严的皇宫禁苑。

    女子只要嫁入皇宫，这辈子，就再也不可能?回去娘家了。

    即使陪同皇帝出巡。

    路过家门?的时候，也是不可能?进去的。

    那些话子里提到的娘娘回家省亲。

    和娘家的父母兄弟见面。

    是根本不现实的。

    左不过都是落魄的文人自己杜撰和幻想罢了。

    纵观整个大?清朝。

    也只有一个妃子，获得过回家省亲的殊荣。

    那就是后?来的慈禧太后?。

    “试试么，毕竟咱们大?清以孝治天下。皇上当年就很?孝顺太皇太后?，说不定这回能?破例开恩呢？”

    “唔。”

    明珠应了一声。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半晌。

    又将话题转移到了索额图身上：

    “我妹子省亲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了。不过，我倒是觉得依着?宸贵妃如?今的宠爱和地位，倒是有回府省亲的可能?。你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

    索额图神色不变。

    但?内心却开始思量起来。

    他的心里。

    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或许正如?明珠所说的。

    惠妃那边做不到的事儿，到了自家闺女这里，反倒很?有可能?实现的。

    索额图往常只是知道摇光受宠。

    在宫里地位极高。

    可对于其具体的受宠程度。

    却并没有很?清晰明确的认知。

    但?是。

    刚刚在乾清宫。

    他真正的。

    头一回亲自感?受到了皇上对自家女儿的重视。

    那碟子咸福宫送来的，叫做什么烧烤的物事，烟熏火燎的。

    烧的黑黢黢的。

    一副毫无食欲的模样儿。

    可向来饮食讲究色香味俱全，甚至有些洁癖的皇帝。

    虽然?蹙着?眉头。

    却依旧用筷子夹了一块儿。

    亲自去尝试味道。

    甚至在用膳前，还破天荒的头一遭称自己为岳父。

    这在以往。

    是绝无可能?的。

    就连当初太子的亲额娘，正牌的皇后?娘娘婉柔在世的时候。

    皇上也只会以官职来称呼。

    绝不会叫自己岳父的。

    一个有些大?胆的惊人猜想。

    瞬间从他的脑中闪过。

    皇上圣明睿智，做事向来都是有深意?的。

    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突然?这么称呼自己。

    莫非。

    是打?算封摇光为后?？

    这个念头。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

    甚至极为突兀。

    但?是在索额图的脑海里。

    却莫名的，仿佛生了根似的。

    挥之不去。

    第 144 章

    阿哥所。

    这并不是某一组建筑的?名称, 而是宫里阿哥们固定住所的?俗称。

    阿哥所主要有南三所、乾西五所、乾东五所这几处。

    一般来说，阿哥们刚出生的时候。

    一般是住在自己生母所在的宫殿里。

    等到年满六岁，即将入上书房读书的?时候。

    便要迁入阿哥所居住。

    一直等到皇子成婚封爵之?后, 就要开府迁出阿哥所。

    如?今的?大阿哥胤提。

    已经成婚封爵了。

    今儿?个正是五月二十八, 钦天监按着黄历算的?吉日。

    宜迁居、宴客、远行。

    是迁去西直门前半壁街直郡王府邸的?好日子。

    乾东五所是五座南向?的?院落。

    在乾清宫之?东, 千婴门之?北。

    此刻这里。

    气氛格外的?热闹。

    因着大阿哥胤提今儿?个搬府。

    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都早早的?过来帮忙。

    虽然具体的?事儿?都由底下的?奴才?们忙活着。

    弟弟们也只是坐在客厅里聊天喝茶。

    但是对于胤提这个做大哥的?来说。

    内心还是极为高兴的?。

    “大哥……你今儿?就出宫。往后这阿哥所里，就剩下我和老四了。”

    胤祉生来有些口?吃。

    所以?。

    平常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意识的?把速度放慢一拍。

    不过上帝给一个人关上了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他打开一扇窗。

    胤祉虽然语言表达上有所欠缺, 但是思维却极为敏锐聪慧。

    很好的?继承了康熙的?学霸基因。

    不但过目不忘，而且书法、骑射方面都极为出色。

    是所有阿哥之?中最为全能的?。

    不仅文武双全,

    弋?

    还精通和擅长天文学和几何学。

    去年。

    皇上第二次亲征葛尔丹的?时候, 胤祉就奉命掌镶红旗大营出征，表现的?极为出色。

    不但圆满完成了守护大营的?任务。

    更是指挥着大军, 将夜间前来偷营的?葛尔丹骑兵尽数剿灭。

    可以?说。

    是真正文武双全的?阿哥, 深受父皇康熙的?看中。

    “三哥若是也想出宫，就去求宸贵妃娘娘, 也给你指个福晋好了。”

    或许是乌雅贵人的?过度关爱在意。

    平常又营养充足的?缘故。

    胤禛如?今都快十三了, 脸上依旧有些婴儿?肥。

    此刻嘿嘿一笑。

    有些促狭的?道。

    胤祉也不过才?十五岁，虽然聪慧能干。

    但到底还是个脸嫩的?少年人。

    听?了弟弟这样?的?打趣，不由的?耳朵红了。

    连忙摆了摆手。

    有些赧然的?解释道：

    “我只是想出宫逛逛，听?人说......说琉璃厂那边有很多新鲜玩意儿?, 我可不是想娶什么福晋了。”

    “贵妃娘娘说过，解释就是掩饰。三哥就别推辞了, 我可瞧见荣妃娘娘前阵子, 在给你物色司寝宫女来的?。”

    或许是年纪最小的?缘故。

    上面的?哥哥们都宽容一些。

    胤禛的?性子。

    不免有些调皮。

    直接乘胜追击。

    一席话说的?本就不善言谈的?胤祉脸彻底红了。

    坐在一旁的?胤礽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

    抿了一口?。

    和对面的?胤提对视一眼。

    都默契的?笑而不语。

    “咱家老四的?嘴皮子，是越发的?利索了。快赶上那些说快板儿?的?了, 瞧把你三哥给挤兑的?。”

    伴随着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

    一身儿?鹅黄色旗装的?摇光。

    扶着蔓儿?的?胳膊，缓缓的?从不远处的?垂花门走来。

    身后跟着一身儿?银红色旗装的?大福晋婉宁。

    “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众人连忙起身恭敬的?上前行礼。

    “都起来吧，不必拘礼。”

    摇光抬了抬手。

    坐在原本胤礽的?位置上。

    小宫女林果儿?机灵的?奉上一盏凉茶。

    摇光接过茶盏。

    轻轻的?抿了一口?。

    瞟了一眼穿着一身石青色皇子常服。

    站在三阿哥胤祉旁边儿?。

    有些不自?在的?老四胤禛。

    语带一丝打趣的?道：

    “少年情怀总是诗呀。老四说说，想要个什么样?儿?的?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