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节
我嘛。”
所以现在不是你陪着我睡,而是我要陪着你。
还不懂吗。
景淮似乎模模糊糊体会到?了这一层意思,迟疑的目光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漫上清爽笑意,“那?我是不是也要喝点什么。”
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等他也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端着回来的时候,看见明寐正蹲在小方几前?摆弄音响,似乎正在连蓝牙,“这是不是哈曼卡顿的低音音响?”
“你了解过?”景淮把牛奶放到?床头?柜,回应。
“之前?看见有人推荐,一直想买来着。”明寐连上蓝牙,正在翻找歌单,总觉得难得舒适的夜晚需要些音乐,“让我听听看。”
他掀开被子,率先躺下,在电脑前?坐久了后背有些酸硬,“喜欢就送你。”
明寐握着手机,也爬上床,躺着挑歌,两人都各自钻进被窝躺好后,低音音响开始奏乐。
鼓点和弦乐,编制成极有节奏感的前?奏,City-POP独特的,代表某个时代奢靡与自由的旋律传来。
景淮听了几秒,忽然问她:“是《Plastic Love》?竹内玛利亚的代表作。”
明寐很?意外两人在音乐上竟然又共同的去?向?,眼睛亮了,“你也喜欢这首歌?”
他点头?。
“City-POP总是有股奇异的悦动感,不觉得吗?”明寐听着歌,都忍不住坐在床上摇头?晃脑,沉浸十?分?,“不管多难过,听上这类音乐,都能丧着脸摇摆起来。”
“竹内是这个流派的代表人之一,她的词曲都好优秀,能在那?个时代作为女性写出‘塑料板般的爱情’这种词,挺有脾气的。”
“这首歌的话,我其实有点个人见解。”景淮睨着马克杯往上飘的牛奶热气,说。
“嗯?”
“Plastic Love,塑料般的爱,翻译是没错。”他复读一遍歌名,对上明寐好奇的目
弋?
光,温柔又意味深长?:“不过,是不是也能理解成,这份爱像塑料一样?,上百年都不会降解呢?”
Plastic Love——永不降解的爱。
哪怕有天我肉身消弭,这份爱也会像塑料一样?,哪怕埋进土里都永不分?解。
他对这首歌词的理解,融入了自己的情绪,此刻清楚又浓郁地渡进她眼眸中?。
明寐在那?瞬间忽然想: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景淮用这样?的目光,到?底看了她多久。
也许看了很?久,也等一份回应很?久。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看清。
歌曲结束,音响自动归位安静。
景淮最?后抿了口牛奶,放回去?,侧身背对她,躺平:“睡吧,明天去?看电影。”
明寐忽然有些酸涩,说不上来,整个人愣在这儿坐如?针毡。
然后现在,他在有意无意地保持距离,哪怕他的爱意从未褪色,但却不想她再靠近了。
这是为什么呢,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明寐伸出手去?,想要去?触碰他的后背,可是到?半空却又停下。
嘴唇张开却吐不出音节,就这样?来回翕动,却没有措辞。
卧室寂静,只?听他的呼吸声逐渐缓和。
压着眼底涩意,明寐也把杯子放回去?,掀开被子,一点点躺下。
被褥窸窣的声音停止,半晌,她的嗓音响起。
“景淮,明天看完电影,我还想去?吃一家湘菜。”
“这个寒假学校有志愿活动的指标,必须去?做,到?时候你要是没事?,也一块呗?”
“你工作室都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还没了解过。”
两人背对背躺着。
说了很?多,对方迟迟没有回应过一次,明寐长?这么大也没被这么晾着过,揪紧被子,过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睡了吗?”
过了几秒,明寐听见背后传来一句有些沙哑而懒散的:“睡了。”
她一瘪嘴,憋了半口气,反驳:“骗子。”
对方气音轻笑。
“景淮,找个机会,你也跟我讲讲你这几年的事?吧,行吗?”她知道他没睡,想到?傅医生跟自己说的,还是想从他这六年的经历入手。
“于阿姨是怎么回事?,你爸对你好不好,这几年都交了什么朋友。”
“本科和硕士这几年都做了什么,工作室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当初说好一起治病的,现在我能睡着了,总不能还让你一个人还病着吧。”
“我会努力的,你也别放弃,好不好。”
景淮似乎是叹了口气,声音缓缓:“别担心?了,我没…”
……
……
中?途被关掉的收音机,戛然而止得那?么突兀,卧室里的安静步入死寂的范畴,区别于往常的那?种平静。
心?里倏地闪过了什么,明寐阖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在黑暗中?的目光逐渐木楞,变得不敢置信。
她慢慢坐起身,凝注着始终侧着身背对自己的景淮,再开口已然颤抖:“……景淮?”
“你睡了?”
“你睡了吗?”
明寐爬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人却直接趴下了,整个人像失去?意识和灵魂一样?。
“景淮!”
前?一秒甚至还在回应她,下一秒就昏迷成这样?。
摇晃他肩膀的双手开始颤抖,她喉咙冒出几声哽咽,大脑都空白了:“景淮……你先醒醒,我话没说完呢……”
月光抚过他的脸庞,景淮阖着眼,眉眼舒展睡得安静,气场苍弱,像弥留在这世间的观光客。
明寐双眼刹那?间红透了。
【令嗜睡患者最?恐惧的是,不知道哪次睡眠,会是那?最?后一次。】
她哆嗦着手,摸着景淮有些薄凉的脸颊,他曾经含笑说过的话,此时翻来,回荡不休。
【好啊。】
【那?你到?时候,可要拼尽全力叫醒我。】
Narcolepsy
Narcolepsy:35.
据说是?因为景淮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所以?聘用了家庭医生,但这次,明寐和医生不得已把他送进了医院, 病房的门紧关?上,为他絮成长眠不醒的温室。
观察数十个小时后, 医生确定他的某些神经功能目前受到影响,当明寐看见?景淮戴上氧气罩,手背输液,检控身体指标的机器开始运作,半片天都快撑不住了。
主治医师过来对他们说了很多之后的治疗方案,用药,观察, 已经可能发生的嗜睡后遗症,明寐站在向光云身边目光发散,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脑袋像被灌满了水,沉重?又跌宕。
曾经自诩自己经历的多,遇到事比其他人都要冷静淡定,但看着跑前跑后, 各种?事有条不紊的向光云,忽然意识到自己毫无长进。
虽然请了护工,但很多时候还是?向光云亲自照顾,毕竟同为男性伺候起来方便,就只让明寐做些开?单子缴费的小活。
景淮躺在那儿昏迷不醒,明寐只要想到如果他始终醒不过来的后果, 就怕得浑身发虚,连水都咽不下。
她一直在问自己, 也?一直在自责。
如果早些意识到他也?亟待被拯救,早些强势地扒开?他那封闭的心,是?不是?就能规避这一切。
一碗粥忽然递到面前,明寐抬头,看见?向光云。
向光云把热乎的粥放在她手里,然后顺势坐到旁边,长出口气,“姐姐,别自责,哥这边本来也?不需要那么多人照顾。”
“这事无论?换谁来,都会慌的。”
明寐盯着眼前的小米粥,忽然鼻酸。
“我没有你?那么慌张,是?因为……”虚伪这个词从不属于他,向光云很坦率,所以?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惹人反感:“说白了阿淮哥对我而言就是?好友,没有他,我回去还有家人和别的朋友。”
“但是?对你?不是?,你?们都是?对方的唯一,没了他,姐姐也?没剩什么了。”
一针见?血且清晰透彻的见?解直穿明寐的心,她握着粥的手指抖了抖。
“姐,阿淮哥都吃了那么多苦了,我觉得老天不会再刁难他,不然就太过分了。”向光云把写?好的清单放到她口袋里,“回家给他拿点东西过来吧,麻烦你?啦。”
坐在出租车里,明寐望着窗外日复一日熟悉的街景,再次陷入沉思。
景淮的嗜睡成?年累月,连最?严重?的昏迷也?是?三番五次地来,医生说过,人身上的疾病很少有能够痊愈的,但是?人心却具有神奇的调节能力,它既能摧毁,也?能重?建。
心病才是?最?能靠近痊愈的疾病,问题是?,要找到那枚解开?心锁的钥匙。
景淮的钥匙,又被丢到哪里去了。
怀着诸多思绪回到鼎顺领池,明寐独自一人走进家门,以?前景淮在家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可她站在玄关?环顾空无一人的公寓,却觉得,竟空得这么恐怖。
纤细的身影忙碌在空旷的公寓里,住院所需要的一样样日用品,被她装到行李箱里。
客厅窗边的铃兰花,挂在沥水器的马克杯,整理叠放的衣物?,随处都有景淮爱护生活的残影。
越缺少希望的人,反而越爱护身边的每一样东西。
他不是?太阳,却温暖了无数人。
这也?许就是?景淮本身最?伤感的地方。
东西都收拾完了,明寐合上箱子前一秒忽然停住,往一楼最?里面的那间看去。
画室。
要不,带一本他的画册去医院?
明寐起身,走向他的画室。
住在这里也?有小半年了,却一次都没有进过那个房间,景淮在家待得最?多的两个地方就是?卧室和画室,她也?从没看见?过他如今画画是?什么样子。
明寐想起那时候,他握着自动铅笔,在习题册上都能翩翩绘舞,现在各方面条件都更?好了,有最?好的环境和材料,景淮应该画得更?恣意了吧。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扑鼻的颜料味道袭来,闻多了,竟然还觉得有些香,明寐踏进他的画室,望眼而去,竟然被震撼到了。
画室内的格局比他有意改造过,两层楼打通了,让画室的挑高?特别夸张,哪怕是?放置巨大的画幅都绰绰有余。
装潢偏复古,比较随意,有画材也?有数媒专用的电脑,三面墙壁挂着很多盖着暗红画布的作品,落地窗这边,伫立着一副最?大的,不知道是?不是?还未完成?的画。
明明是?他私人的画室,为什么这数十幅画还要盖着?
铱驊
这个疑惑打开?了一条未曾察觉的思路,景淮这人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模式,或许在他人眼里是?不明所以?的举措,但却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做什么,一定有他的原因。
带着对景淮的了解,明寐一步步往前踏步,走进偌大画室的中央,率先揭开?一幅靠自己最?近的,红色丝绒布落地,她眸子也?随之瞠大。
画中内容震颤了明寐的心,她后退一步,反应了几秒,又快速上前,一连扯下好几幅画的盖布。
暗红布面坠落,沉睡之人的秘密被掘发。
三面墙的大小挂画全都被揭开?,明寐未曾察觉自己双手的颤抖,即使遮住嘴,愕然也?会从眼里流出来。
浑身血液仿佛在此刻倒流,失重?般的颠沛不断挑战心跳的极限,迈腿都开?始艰难,明寐拖着脚步,最?终来到窗边最?大的这副作品面前,扯住布,用尽全力窥探它的真容。
唰——
第?十三幅,也?是?最?后一幅画暴露在光下。
明寐被无数个画中的自己,包围在画室的中央,略显渺小。
三面墙上挂着的画,画得全都是?以?前的明寐,而那些她都在笑,有的是?微笑,有的是?咧嘴大笑。
有的穿着校服,有的是?私服,有的穿着裙子,有的是?棉衣。
有的背着书包,有的手里拿烤地瓜,有的捏作业本,有的抱着言情小说。
而她们,无一不在看着对面的“景淮”。
这些都是?景淮回忆中,她曾对他展露过的笑容。
明寐偏头,最?终看向最?大的这幅,下巴剧烈颤抖,泪腺瞬间敏感发作,酸又痛。
最?后的这副,是?现在的她。
她站在彷徨黑暗中,看着“景淮”,身体都是?侧着的,目光带刺,那样戒备又冷淡。
嘴角下垂,一丝温度都奢求不到。
明寐倏地捂住嘴,任由眼泪唰地掉下来。
啪嗒——一声在心里响起,那是?钥匙落地的声音。
救他的办法?一直都在自己手里啊。
景淮只是?觉得她不会再爱他了。
重?逢后,她对他的那些排斥,甚至是?怨恨,通过每次的逃避和敷衍,重?创他那颗无时不在期待的心上。
她靠近他,也?不过是?有“助眠”的利用价值,这些景淮看得明明白白,所以?才难过,世?界里仅存的光在消逝,才会恶化嗜睡。
最?爱的人不许自己靠近,且永远都不会再爱他了。
这份悲伤在潜意识藏匿,连景淮自己都没发现。
他只是?想有个人,能纯粹地爱他。
明寐的眼泪越过的抽噎的前奏,如暴雨砸下。
是?不是?连最?近她的主动,在景淮的眼里都是?成?了她的“愧疚”,因为得知他的牺牲,所以?给出些“弥补”。
可是?,不是?啊。
明寐的恍然大悟卷着更?多后悔敲碎了心肺。
我从没恨过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我不该忸怩遮掩,我应该把最?铺天盖地的爱送给你?。
即使她已经在一点点表达心意,可对于景淮内心早已恶化过甚的疮口,于事无补。
即使知道她的“利用”,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牺牲自己,景淮自始至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她能更?好。
那一个个,微笑着在她身边躺下的夜晚,就像是?一场场,甘心情愿的自/杀。
献祭自己,只为换她对他再笑一次。
明寐瘫坐在地板上,泪珠落地,蜷住自己,撑着额头无声恸哭。
傻子。
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人。
……
夜晚,明寐抱着画册走到病床前,房间没有拉窗帘,婴儿般初春的月光就这样飘飘洒洒到景淮熟睡的脸上。
他没有任何要清醒的迹象。
氧气罩闷着他虚弱的呼吸声,她把画册放在床头,红肿的狐狸眼不知疲惫地再次酸涩,明寐缓缓蹲身,握住他有些凉的手。
明寐趴在他床前,用脸颊的温度,温暖他的手背,掉着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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