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节
活的所有愿景。
那天雷鸣声,雨坠声几乎是重度噪音,楼下于阿姨的家紧闭着房门,却有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守在门外。
她站在家门口,像是在看一场哑剧。
隔桌而坐的于曼香和明实被窗外阴霾割裂开,于曼香泪流满面,满脸都是愧疚,难以辩解,委屈困扰的神情。
而老?爸背对着她,明寐只看见他僵硬到线条紧绷的后背,像是被重击后有些弯下的腰,扶在膝盖上的手,隐忍到突出了根根青筋。
雨的噪音太大?了,她什么都听不清。
然后,于阿姨把自己手上的铂金戒指摘下来,放到桌子上。
轰然——明实粗实的手臂开始发抖,明寐的心塌了一块。
于曼香与?她擦肩而过,迈出家门的瞬间,只留给明寐一股淡淡的发香。
很快,那股香味就被下雨天空气里的土腥味吞没。
景淮的父亲景致洲从海尧找上门了。
那个?抛弃于阿姨多年的上流绅士,终于发现了他们母子的存在。
景致洲是为了儿?子来的,谁人看都心知肚明,可是,于曼香却不可控地动摇,再次浮躁起来。
那死了心的念想,又蠢蠢欲动起来。
哪怕景致洲早就结婚了。
明寐倏地回头?,看向家门外的眼睛泫然红润。
忽然想起某天,景淮很轻飘飘,也很嘲谑地说过一句话。
【她这辈子只会爱一个?人。】
【不是她自己,也不是我。】
……
她从没来见过老?爸几乎控制不住情绪的伤心,他是个?情绪稳定?的人,拉扯自己过日子的时?候,遇到困难爸爸也从没跟她露过任何负面神色和言语。
那像太阳一样的老?爸,此刻弓腰弯背,坐在餐厅盯着那枚戒指,一句话都不说。
明寐觉得他好像在那瞬间,老?了好多。
她颤抖着嘴唇走过去,到他身边,含着泪俯身,用小小的怀抱搂住老?爸的后背,想把那个?乐观自信的明实先生,撑起来。
什么都不说,却也忍不住泪珠往下掉。
早知如此,她宁可在最?初当那个?罪人,不顾一切地阻止。
老?天爷可以让老?爸从未拥有过,但明寐接受不了,让他再次经历被夺走。
雨夜瓢泼,水刀子似的雨幕把蝉鸣都浇灭。
分别来得措手不及。
景淮站在她家门口,不敲门,不进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就灭了,他连呼吸都几乎没有动静,明寐走过去,打开内门的时?候,楼道?顿时?亮起,而那瞬间,她却躲开了视线,想把哭红的肿眼藏起来。
几十秒后,楼道?再次昏暗。
筒子般的楼道?像个?收纳回音的容器,外面的雨肆虐暴力,在里面声势更大?,更有压迫感。
也正是倚靠黑暗暧昧,明寐才敢一点点抬起视线。
那一幅画面如若有人潜心记录,定?是令人哑然惊叹的杰作。
隔着老?旧生锈的栅栏防盗门,两?人深深对望,缄默无言,声控灯被雨声吵得灭了又亮。
明明楼道?里那么暗,但景淮的眼眸竟那么亮,隐忍着无奈,冒着毅然的光。
“等?我。”
“我一定?会回崇京来。”
少女时?代的懵懂和伤情,她对景淮的感情,竟然到分开的一瞬间才清楚意识。
那句话是景淮留给她的告别信,只不过后来,也成了恶毒的蛊咒。
……
“原来,是景淮的生父插手破坏了这门婚事。”沈爰虽然是明寐的好朋友,但关于她的过去,并不完全知情,这些也是今天第?一次听。
“明知道?对方结婚了,也明知道?对方是冲着儿?子来的,那个?于阿姨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跟着走了。”她摇头?,表示不能理?解:“只希望她已经过上想要的生活了。”
依譁
本以为这是明寐心里最?不愿意说的一段,但沈爰观察她的情绪,似乎自始始终都很轻松,透着释然。
这就不对了。
沈爰悄然蹙眉,那这些年,困扰着她夜夜不眠的根源在哪儿??
明寐说得口渴,端起沈爰的花果茶要喝两?口解渴。
就在这时?,坐在身边的小淑女忽然开口了。
有时?候,明寐真是不喜欢沈爰这过于聪明的脑瓜,和敏锐的情感捕捉力。
“明寐,之后呢?”
“之后,发生了什么。”
Narcolepsy
Narcolepsy:28.
绝大部?分?动物在面对大于自己力量的威胁时, 下意识地反应是麻痹动作,在原地呆住。
人类的大脑有自我保护作用,为?保护生命体的安全运作, 对会伤害神经情?绪的记忆,人的下意识反应是逃避, 像把伤痛撞进罐子里,只要不揭开,闻不到味,就?好像不存在。
认识沈爰这么久,她从来不问这些是因为?尊重,是在等自己某天想说的时候。
但当她真的问出口,明寐发?现自己很难像以往那样搪塞逃避。
沈爰就?在她身边, 眼见着分?秒之间明寐纠结又茫楞的神色,意识到自己让别人为?难了。
就?在她想打住结束这个明寐不愿意说的话题时,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两人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窒碍的话题被这通恰到好处的电话救了。
而沈爰看清来电人时忽然变得仓促雀跃的神色,也?让明寐疑惑代替了其他情?绪。
她就?看着沈爰赶紧举起手机接通,小心翼翼放在耳畔,本来就?细腻的嗓音再故意放轻, 清甜如玫瑰茶冻,“喂,怎么啦。”
“……”
“我在建业路这个老佛爷百货里?面,上午不是跟你说过嘛。”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沈爰忽然瞠目,赶紧往店外面望, 语速都快了,哪有?平时稳重的模样:“啊?你, 你到了?”
“那,那我现在,出去找你……”耳朵都红了。
明寐盯着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窝进椅子里?,打量的眼缓缓眯起。
……不是吧。
沈爰挂了电话,唇边弧度还没放下,扭头撞上好友质问意味很强烈的注视,吓了一跳。
明寐挑眉,都没开口,直接用眼神问:说说吧。
她悻悻一笑,似乎自我思忖几秒,再抬眸时已然换上一副想要分?享快乐的冁然笑容。
即将要提的话题令人羞赧,沈爰扇动羽睫,雪颊透粉,“是……我喜欢的人。”
明寐:“……”
“……”
啊!?
怎么她才离开滨阳三?个月,自己家白菜就?被拱了??
明寐脸色稍变:“什么人?你俩什么时候交往的?”
“不是不是。”沈爰赶紧摆手否认,接下来满脸认真说:“我还没有?追上他呢。”
“……”明寐俩眼一黑,差点气晕过去。
……
明寐跟着沈爰出去,走到商场一楼某个位置,就?是在那儿,见到了那姓易的男的。
沈爰的几个兄弟都是人中龙凤,长相一个赛一个出众,从小看帅哥长大的人眼光定?是不低的。
即便明寐知道?她喜欢的人肯定?不会太差,但远远看见易慎的那刻,还是禁不住被惊艳到。
明明没见过照片,也?没听?过容貌描述,但看见第一眼明寐就?知道?:他就?是易慎。
易慎和景淮的帅是两种极端风格的,像棋盘中的黑白子,不能相提并?论评高下。
易慎站在人堆里?高瘦颀长的个头格外挺拔,羽绒冲锋衣和工装裤几乎是最普通的冬季穿搭,却让他穿出了独一无二的品质。
景淮像白色的暖阳,即使超俗,在大家当中也?不会夺去他人的光芒,反而会后退一步,用自己的温柔烘托照亮所有?人。
但易慎不一样,明寐感?知到了。
易慎周身的气场带有?股强悍的,掠夺所有?的烈,孤傲中是不容置喙,只要他站在那儿,就?没人能再发?光。
他如野火,走到哪儿,哪儿就?百草枯灰,圈属领地。
易慎嘴唇不算单薄,是有?些线条和厚度的,这样的唇形莫名性感?,配上高挺的鼻梁,光是下半张脸就?已足够引人注目。
黑色棒球帽遮挡住了他的眼睛,这才压下几分?汹厚的攻击性。
商场里?人多声杂,但这人偏偏就?是从诸多噪音里?,捕捉,认出了那抹轻巧的向?自己走来的脚步声。
易慎偏头,黑色帽檐抬起,一双如鹰隼般锋芒疏冷的丹凤眼亮相。
单眼皮,淡漠无情?。
明寐扭头看身边人,就?这看上去就?要吃人的眼神,射到沈爰身上,竟让她赧得眼眸水漾又含情?。
沈爰遇上爱情?时的表现与大多女生一样,但也?不一样。
她身上的爱意是充盈热烈的,即便遇到易慎这样的冷茬,沈爰也?许会忌怕,但毫不退缩。
沈爰迈开步子,尽量维持优雅姿态的同时小跑向?他,到人面前站住抬头,与易慎对视。
抓着衣角的手指暴露全部?少女心思,她大方自然地问:“让你等久了吗?”
易慎垂下眸子,静静盯着她,小幅度摇头,话都懒得说。
明寐站在远处,气打不一处来。
这时,沈爰笑着指着她似乎说了什么,然后那人掀眸,再次看过来。
应该是介绍自己是她朋友这种话。
易慎眼神气质固然狠厉,但明寐也?不是吃素的,她心中冷笑,环胸,抬腿一步步走近他们?。
像个准备算账的大姐大。
隔着沈爰,易慎和明寐对峙而立。
明寐眯起眼,憋着火,明显不是好态度地开口:“你就?是易慎。”
易慎双手抄在工装裤兜里?,与生俱来的气场本就?强悍,再一仰颌,睨人的眼神倨傲,似乎在说:你不早知道?了?废什么话。
对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明寐更不满。
就?在这时沈爰扯住他衣袖,嘴角有?些压低的趋势,柔软声音里?透着明白的警告:“易慎,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像是被新主人训斥的野狗,她话一出,易慎的神色悄然松弛几分?,随之捎带几分?正经地看向?明寐,这才开了口:“你好。”
嗓音极低,好听?,但没什么情?绪。
即使是毫厘般的变化,但明寐却捕捉到了,这野到没边的易慎,好像被她家小姑娘拿捏着呢。
她轻叱一声,不打算再干涉。
三?人往外走。
沈爰跟在易慎身边走,却因为?对方腿太长,总有?些跟不上似的,她笑吟吟的:“你是来接我的吗?”
易慎目视前方,穿着黑衣的宽阔臂膀像身边女孩的高大护盾,“不是,刚好路过。”
“原来这样。”沈爰摸着自己的小羊皮包包,自顾自窃喜,坦率道?:“那真要感?谢上天安排的‘刚好’,还以为?今天没法见面了。”
明寐心里?只叹一句“好家伙”,这姑娘还真相信是“刚好”啊。
易慎听?见这样一句话,有?几分?怔,也?习惯她过于单纯的性格,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走出商场,扑面而来的刺肤冷风袭来,没想到在里?面待了那么久,再出来外面天都昏黑了。
看着这样的天色,明寐看易慎的眼神又有?几些意味深长。
“圆圆。”她叫住前面的人,沈爰回过头来。
明寐扫了一眼易慎,看着沈爰说:“我先回了,昨天没睡好,正困着。”
“啊?”沈爰有?些失落,语气都掉下去了:“你不和我吃晚饭吗?我后天就?要跟学?校一起回滨阳了。”
崇京今年还没下雪,只有?干涩的北风一直刮,头发?被吹乱,有?些挡眼睛,明寐拨弄黑发?,对她露出一抹笑来,安慰着:“马上元旦接过年
殪崋
,我很快就?会回去,到时候还不是天天见面?”
风从西北来,两个女生聊着的这会儿功夫里?,易慎不着痕迹地一步迈到沈爰的西北面杵着,低头弄手机。
明寐的黑发?被风招惹着,沈爰羽绒服帽上的绒毛却没怎么摆动过。
沈爰想了想,乖巧点头,答应下来:“那好,我们?就?先回酒店了,你路上小心。”
“嗯,回家再微信聊。”明寐向?她摆摆手,目送俩人上出租车。
直到看不见那辆出租车,才徐徐收回视线。
冬风是有?骨性的,各有?脾性,感?受到强势逼人的冷峭,不同于入冬后的任何一股风,明寐仰起头来望向?灰茫昏黑的天空,与笼迫天地的凛冬神明面面厮觑。
今年什么时候才会下雪呢。
良久,她呼出一口白雾,转身走入人群。
……
这里?离鼎顺领池所在的街道?非常近,从小在这片区域长大的明寐对附近条条巷巷熟络于心,只要穿过南北几条民?居巷子,就?可以直达小区对面的那条商业街上,非常方便。
崇京是座昼夜不休,繁忙紧凑的大都市,但尤其是在冬季,走进繁华中藏匿的这些民?居巷子里?,便会感?受到那股几乎割裂的沉寂和肃条。
明寐喜欢走在巷子里?,感?受舒适和放松,但这种情?绪在直到听?到巷子里?除自己以外的第二道?脚步声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脚步暴露人的性格,心情?,是闲散漫步,还是仓促赶路。
是漫无目的,还是居心明确。
身后那人,是冲她来的。
心跳倏地被提到嗓子眼,明寐把双手从兜里?伸出来,攥拳忍住,立刻加快步速。果不其然,她一快,身后的脚步也?加快了,甚至比她更快,步步逼近。
细汗顿时从毛孔中渗出来,润泽惊恐的情?绪,鼓动的心跳撞擂太阳穴。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明寐吓得跑起来。
冗长扭曲的民?巷里?,发?生着一对一的追逐,踏过的不是石板,而是那一天叠着一天的腐烂过往。
她能猜到知道?身后人是谁,或者为?什么而来,所以才恐慌。
身后人的脚步那么重,那么快,好像下一秒伸手就?能扯住她头发?,把她狠狠拽回泥泞深渊里?。
西风像刀子扎着她的脸颊,掠夺浑身上下全部?水分?,眼底干涩龟裂。
远处巷口的光隐隐透过来,如希望站在明寐面前。
喘息在喉咙里?带着铁锈味,明寐不顾一切地奔向?光源之处,随风疯狂乱摆的绸缎黑发?像欲断的蜥蜴尾巴。
跑出巷口的瞬间,明寐被大片的灯光刺到,抬手挡眼,脚下顺惯性来不及停住,直直撞上个人——
撞进他温热宽阔的怀里?。
味道?,气场,呼吸的频率,足以让她在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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