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客栈
飞船脚程极快, 约莫过了三四个时辰,便到了京师。
月明星稀,夜幕悬挂枝头, 天空如广阔的深渊, 望着压下来的昏暗, 虞乔卿心中越发烦躁,进去休息了会儿。
等到她醒来时, 飞船停滞在云端中, 虞乔卿睁开双眼, 就见云聆守着自己, 高兴道:“卿卿你总算醒啦。”
察觉到船体停止晃动, 虞乔卿坐起身子,“到了?”
“是啊, 师兄看你一路劳累,让我们不要打扰你, 先歇歇呢。”云聆嘻嘻一笑, 见虞乔卿走出房门, 也跟着出去。
一轮圆月浮在层层叠叠, 一望无际的云海上,周围寂静,脚下的人间盛景点缀出流光溢彩的烛火来,京师灯火通明。
旬国的京师上空不允许飞行, 哪怕是修士御剑也不可,因而他们只能停在郊外。云聆扯了扯她的胳膊,“卿卿快些吧, 方才师兄和云罗早就先一步下去了,说要去找歇脚的客栈。”
虞乔卿颔首, 轻功一跃,行走在空中,越过城门才稳稳落地。
纷杂的声响传入耳中,万家灯火落入眼中,大街上人来人往,鼻尖洋溢着珍馐的香气,虞乔卿难得放松些许,踱着步子慢慢行走在街道上。
河上花灯的烛火映照在河面上,捏糖人的摊贩面前围了众多人,姻缘树下也有许多恩爱眷侣携手许愿,一派盛世繁荣之景。
虞乔卿挑眉,这样的情景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云聆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不满道:“虽说比那个肥猪好,但治国之策也不是很高明。”
“若不是明日是册封大典,哪能这么热闹呢?”云聆的话点醒了虞乔卿。
明日卞元庆的册封大典,估计九州十国都会聚集到京师,许多人今夜便来这儿,客栈更是供不应求,难为褚玄云和云罗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幸好没有带太多的人,不然个个都得睡大街。”云聆埋怨一声就住了嘴。
虞乔卿带着她走在前面,穿过人群,提醒云聆跟上,“正事要紧,先和师兄他们会合吧。”
云聆见状,偷偷在掌心画符咒,眼见着浮现出字来,正是褚玄云发给他们客栈的名字。
两人就这样随着人流朝前走,约莫一炷香的时刻,身旁的人总算是少了,云聆走到巷口,一个闪身便没了踪迹。
虞乔卿一惊,随即明白过来,掐诀结印催动灵力,瞳孔也变成淡金色,果然见一家客栈立于面前,上面写着龙飞凤舞四个大字——风月客栈。
想不到居然还有只对修士开放的客栈,况且这法子一般人也想不到。
虞乔卿在门口打量着,确认无误后踏进客栈。和外面人满为患的客栈大不相同,屋内的客栈十分冷清,桌椅摆放齐整,掌柜慵懒地坐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盘,嘴里念念有词。
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他目光一瞥,随后又收回来,“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天字四号房。”虞乔卿打量着掌柜后面的木架,上面摆放许多稀奇古怪的法器和丹符,暗暗咋舌背后的势力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原来是褚道长带来的,请吧。”耳边传来尖细如孩童的声音,循声望去,虞乔卿并未见到任何人,直到向下看去,才看到一个毛彤彤的球伸出纤细的四肢,头上顶个托盘。
“跟我来。”小东西稳稳当当托着木盘,上面的茶水竟然一滴也没有撒。虞乔卿跟在它身后,很快来到天字四号房。
屋内陈设极尽奢华,汤泉床榻一应俱全,隔开的屏风另一边还摆放着木案,上面有几本京师最流行的话本子。
虞乔卿再转身,那球早就没了身影。一道黑影如耗子似的窜过来,定睛一看正是云聆。
“今日你就在这儿好好养伤,重头戏在明日。”云聆过来交代一声自己的卧房在隔壁,稍微提醒几句就离开了。
虞乔卿望着纱帐后面的汤泉,走过去蹲下身子,手试探进水中,源源不断的灵力窜涌而出。
居然是使灵力充沛的汤浴,难怪会搬到这里。
毕竟怕麻烦的修士都是用净尘术解决,而不会像凡人这般享受。
虞乔卿奔走劳碌一天,此刻身子疲惫,便褪去衣衫,好好享受其中。
墨发如花瓣漂浮在水面,热气扑面而来,虞乔卿闭上双眼,房门处传来叩门声。
“卿卿歇下了吗?”隔着厚重的房门,褚玄云的声音略微沉重,虞乔卿心头一惊,扬声道。
“师兄有什么事吗?”
被这样一问,那头的男子沉默片刻,才淡淡道:“无事,只是想着……见你一面。”
明日是福是祸尚且不知,若真的丧失性命,也好见她最后一面。
褚玄云如是想,已然做好赴死的准备。
虞乔卿背抵在微凉的砖石上,淡淡道:“男女有别,况且时日已晚,师妹怕是不能起身了。”
被这样一说,褚玄云果然停手,就在虞乔卿以为他要离开时,男子的声音突兀响起,“明日危机四伏,卿卿珍重。”
说完这句话,虞乔卿的耳边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
她复又泡了会儿,等到差不多才擦拭着头发走出来,穿上里衣后,望着房门片刻,最后还是走过去,打开了一条缝。
廊道悄无声息,偶尔有绒球一蹦一跳路过的痕迹,虞乔卿目光下移,看到那盏莲花形状的灯,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记得当时并没有接受云聆给的,如今褚玄云竟然是亲自送来。
望着这盏缘灭灯,虞乔卿咬牙,最终还是将其放置到空间里。
师兄,大恩不言谢,若是此行能够渡劫成功,卿卿必然报恩。
回想起在飞花阁的那些时日,褚玄云只是应下虞文德临终前的交代,对自己照顾有加。不想竟然教会自己术法,各种大补的丹药往自己洞府送去,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惜这片心意,虞乔卿承不起,明里暗里说过许多回,褚玄云都置若罔闻。
月色微凉,倾洒在窗台上,连带着屋内的地上都是方方正正一块。抬眼就能看到广阔的云海,以及那玉盘,影影绰绰窥见欣欣向荣的树影来。
从这里可以俯瞰旬国整个京师,视野不可谓不佳。
虞乔卿早已歇下,屋内烛火已灭,如碎银的月光落在她的长睫上,带着几分乖顺的意味。
少年站在屋内,高挺的鼻梁将其精致的五官分为明暗两部分。他静静望着女子的睡颜,良久才踱着步子走到床榻前,弯腰伸手摩挲她的寸寸五官,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上。
在许多个她熟睡的日日夜夜,谢听之都是这般守在虞乔卿的身侧,或是替她驱赶蚊虫,或是帮她掖掖被角,或是抚平褶皱的眉心。
少年的指腹一路向下,最后落在饱满的唇珠上,眼底划过一抹晦暗,却又瞬间消散不见。
他低头,在虞乔卿的额头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才恋恋不舍分开。旋即手挑起一缕发丝,放在嘴角处碰了碰。
安静的屋内,只有窸窸窣窣的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长叹一声,喟叹道。
“你只需平安喜乐,一切手染鲜血的肮脏事,都交给我。”
旬国地牢内,白伏一袭长袍,端坐在上首,旁边一个机灵的小丫头见状,忙奉茶上来。
卞听芸浑身染血,双眼失去聚焦,扒着铁牢定定望着白伏手旁的点心,喃喃道:“吃,吃的……”
白伏闻言,咯咯一笑,手捻着一块糕点,训狗般地扔进牢笼内,果然见形容瘦削的女子忙不迭爬过去,握着糕点往嘴里塞。
等到她囫囵吃完后,又眼巴巴看着白伏。目光委屈可怜,继续扒着牢笼,“啊,啊……啊啊。”
若是虞乔卿在场,怕是被这副景象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昔日光风霁月的卞听芸,如今会沦落为一个神志不清,连话都说不明白的人。
卞听芸衣衫破损,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流脓,混杂着粘在上面的砂石,看着分外瘆人。
忽地,女子意识到什么,忙坐起来,对着流脓的地方一个劲地挠,直到脓血混杂,还是不肯停手。
“啊,啊啊……”感受到痛苦的卞听芸尾音呜咽,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牢笼外的白伏。
看到这副景象,白伏哈哈大笑,眼角流出几滴眼泪,摇头道:“哎呀,若是那个小姑娘看到你这副模样,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呢?”
说完这句话,她端起放置在旁边的茶盏,用盖子剐蹭着杯沿,轻轻吹去上面浮起的茶叶,缓缓呷一口。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白伏在后花园赏花。
“好好照顾她,别把人弄死了,毕竟明日,还要靠这个把虞乔卿引过来。”说到这里,白伏朝旁边站着的龚淮递了个眼色,后者抱拳,示意自己知晓。
“龚淮,你且忍忍,等我拿到了那术法,便让你们脱离苦海。”白伏站起身子,伸手摩挲男子的脸颊,眼睛辨别不出喜怒。
男子垂头一言不发,如一具没有感情的傀儡。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最先看到的永远是她自己。
所谓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是让他们安心试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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