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设计

    虞乔卿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转过身子就见褚玄云站在角落，面容看不出喜怒，只是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不曾挪开分毫。

    “师兄……”她轻声唤道, 想起自己还拿剑指着池雪羽, 连忙收回去，低头不语。

    很快, 虞乔卿便感觉到头顶的阴影笼罩着自己, 抬头对上男子的视线。

    褚玄云面容清隽如世外仙人, 举手投足间尽显超脱之气, 虞乔卿有的时候都会暗自咋舌, 这样的人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此刻的他面色无喜无悲，不过虞乔卿知道, 他这是生气了。想到自己方才拿剑指着池雪羽，估计全都被看到。

    两人僵持片刻, 还是池雪羽轻轻咳嗽一声, 褚玄云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方才卿卿所说的话可是真的？”男子居高临下看着池雪羽, 晚霞余晖斜斜打在他的身上, 为其清冷的气质平添一丝暖意。

    本以为他会斥责虞乔卿，没想到会先质问自己，池雪羽愣神，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虞乔卿虞乔卿,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向着虞乔卿！

    自己是从小捧在掌心中长大的，除了在谢听之那里吃了钉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池雪羽不禁涨红着脸恼羞道：“我池雪羽敢做敢当, 既然闹到这个地步，也绝对不会留在飞花阁, 即刻离开。”

    话音落下，她便要起身离开，不曾想褚玄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池姑娘是想欺负完同门便甩手离开吗？”

    男子声音都降了几度，柔和的日光落下更显得皮肤冷白不可侵犯，睫毛上细小的飞尘扬起，虞乔卿抬起头，忍不住望向他。

    “我自知是个男子，不好对姑娘动手，既然这样，那边让卿卿来定夺，如何？”虞乔卿正肆意打量着褚玄云，却不想他歪头，恰好四目相对，忍不住轻咳来掩饰尴尬。

    “你觉得如何？”男子的声音古井无波，即便在心湖中投入一粒石子，也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听到褚玄云提及自己，虞乔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倒是没有思虑再三，清凌凌的眸子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子，抿了抿唇。

    忽然间，抵在池雪羽脖颈间的长剑又深了几分，若是再朝里面刺入，约莫是见血了。

    池雪羽也没想到虞乔卿居然如此大胆，竟然当着褚玄云的面对自己动手，浑身像是石化了般，却又碍于面子不动分毫。

    “回去告诉卞元庆，既然对我有所忌惮，倒不如堂堂正正对决一番，而不是……”虞乔卿目光游移，最终落在池雪羽垂落在耳旁的发丝，猛力抽回长剑，淡淡道：“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小辈。”

    随着她突然的动作，池雪羽终惊呼一声，身子险些软下来，瞳孔中落满惊恐，盯着那散落在空中的一缕长发，胸腔剧烈颤动。

    褚玄云余光瞥过身旁的人，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这就算是放过池雪羽了。

    纵然有千万分不甘，可池雪羽也只能将这些情绪往肚子里咽，袖口中的手紧攥成拳，澄澈的视线扫过虞乔卿，随后转眼消失在两人面前。

    空气中氤氲着傲雪寒梅的气息，虞乔卿不敢抬头看褚玄云，但她知道对方此刻目光一寸不落在自己身上。

    风轻拂过，树叶碰撞簌簌而响，如涨潮般挠得虞乔卿痒痒的。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淡淡开口：“若不是我发现了端倪，你还要瞒多久？”

    话语间感受不到喜怒，仿佛在论及毫不在乎的事情般。虞乔卿心尖泛着苦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罢了。”见她神色为难，褚玄云有些恼恨之余又对虞乔卿没有任何办法，这本就是她的事情，自己不该过多插手。

    两人正谈话之际，身后响起虚弱的男声，伴随着木轮滚动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虞乔卿循着话语看过去，就见连廊尽头缓缓走出来曹扬怀和程靖。女子眉眼飒爽，但在男子面前又有种说不出的安静。

    待到轮椅推到面前时，虞乔卿这才看清两人的面容。程靖面色苍白，颧骨突出，却还是掩饰不了天人之姿，。此刻他将手虚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后问道：“有话好好说，乔卿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斥责她做什么？”

    闻言，褚玄云抿唇不语，倒是身后的曹扬怀耐不住性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刚刚在那边老远就听到你们争吵，莫不是发生冲突了？”

    褚玄云性子清淡，加上飞花阁的人都猜到他对虞乔卿的心意，和她起了争执反而奇怪。

    眼见着自己的事情瞒不过去，虞乔卿将来龙去脉大郅说一遍，不过在被谢听之救下的那一段刻意隐去。

    “居然是这样……”听完这段话，程靖摩挲着冒着青茬的下巴，“不过如今的确棘手，两方的人都盯着你，日后可不能再像今日单独行动了。”

    男子稍稍抬手，如流水般的云袖披在膝盖上，祥云的精致花纹更衬得几分隽永风姿。褚玄云目光滞留一瞬，斟酌再三开口，“如今卞元庆势单力薄，不会是飞花阁的对手，白伏那边至今也只敢用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可见对我们还是心有忌惮。”

    程靖赞同地点了点头，身后的曹扬怀身子前倾，目光炯炯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何不让他们一网打尽？”

    “不行，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白伏不知道我们的底细，我们同样也不知道对面究竟有多少人。”闻言，褚玄云蹙起眉头，驳回曹扬怀的建议。

    曹扬怀讪讪缩着脖子，挠了挠头发，自己本就是武将，实在是不擅长这些需要动脑子的计谋。

    程靖微微侧过头，余光落在她的身上，嘴角扬起，轻声道：“既然两人是分开袭击乔卿，那必定不是一路人，若是让他们知道彼此目的相同，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那可就麻烦了。”

    男子声音轻飘飘的，如同清晨缭绕在山间的雾气，带着些微寒意。这番话也让虞乔卿瞬间清醒过来，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若是联手起来必定棘手。

    绝对不能让两方碰到一起。

    耳边突然响起轻笑声，虞乔卿抬头，恰好撞进程靖的眸子。他缓缓开口，莫名让人安心，原本躁动的情绪也被抚平。

    “我有一计可以引蛇出洞，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昨夜下过一场雨，青石板路缝隙中冒出嫩绿。街上行人寥寥，偶有几人撑着油纸伞踽踽而行。

    今日的生意格外冷请，包子铺小摊贩用搭在肩膀上的巾帕擦拭着额头的汗，也不望打开热气腾腾的蒸笼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新鲜出炉的包子……”

    就在他拾掇时，眼前忽地被一片阴影笼罩着。循着看去，就见一位身形颀长高挑的人站在铺子前，浑身黑衣包裹，帷帽垂下遮盖面容。

    透过轻薄的黑纱，小贩莫名感受到背后的凉意，一时间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道：“客官，来一屉包子吗？”

    少年扬起下巴，目光似乎停留在蒸笼片刻，颔首同意。

    眼见着他朝里面坐去，小贩这才松了口气，总觉得少年浑身阴鸷，不像是好惹的主。

    不过随着天光大亮，街道上的人逐渐多起来，这些念头也很快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拥挤的店面也热闹起来，不时有人讲述着耸人听闻的坊间传闻。

    少年藏在帷帽里的眉头轻轻拢起，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环境，这寥寥吃完后站起身来似乎准备结账，不巧正好听到小贩和客官的谈话。

    “这几日实在是不适合赶路，客官提着这么多包袱是要作甚？”小贩熟练地拿出蒸笼纸，铺上一层后对眼前的中年妇女道。

    那女子身材微胖发福，看起来和蔼可亲，闻言捂嘴笑道：“你怕是还不知道，整个大陆都听闻了，修真界的飞花阁阁主要成亲了呢！”

    少年脚步一顿，握着碎银的手微微蜷起，驻足似乎是在听两人的谈话。

    修真之人没有成亲一说，只不过在他们眼中结成道侣，方在旬国也便是成亲之意。

    “成亲？这种事情莫要浑说，褚道长如此，哪家的姑娘能够配得上她。”小贩还不停手中的动作，头都没抬一下。

    “是真的，好像是和内门的一位女弟子，据说长得倾国倾城，和褚道长倒也般配，只可惜修为不稳，似乎是凡人出身，以前是旬国哪家的落魄千金……”夫人仔细回想着，目光飘忽。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消息又让多少闺阁中的女子垂泪掩面，褚玄云在旬国的事迹鲜有人不知，更是许多名门望族小姐的梦中情人。

    “听说那女子似乎是姓，姓什么来着？”她皱眉沉默，而在一侧的少年神经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周身都散发着低气压。

    “哦哦，我记得姓虞……”

    妇人的话犹然在耳，少年只觉得脑海一片嗡鸣，紧握在手中的碎银也瞬间化为齑粉，从指缝间悄然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