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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我见过他穿校服的样子,我们是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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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若卿坐在阿婆房间的竹椅上,依旧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方子聿引她走进来,之后就钻进了厨房里,没再出来。倒是秦阿婆一直陪她说着话,唠家常。

    阿婆房间里有淡淡雪花膏的味道,那是一种专属于时光和外婆的味道。她虽然对外婆基本没有印象,但她仍然能想象出那一种感觉,就是有人疼、有人撑腰的感觉。房间里的陈设也很简单,不过临窗的墙上有一张黄梨花木长案,方方正正,宽宽长长。

    “这是我裁剪旗袍的案几,以前靠墙那还有绣花案,不过老眼昏花连针眼都找不到了。”

    秦阿婆注意到章若卿在细细打量那张桌子,桌子面上用玻璃面板压着一张张老照片,她戴上老花镜,一张张说开来:

    “你看这张照片,我三十周岁那年拍的全家福,两个女儿,大女儿跟她爸姓,小女儿跟我姓,刚刚引你进来的是我大女儿的儿子。后来他妈又跟他爸离婚去了国外,他就跟他爸过。人家都说宁愿要叫花子的妈,不愿要当皇帝的爹,这小子……”秦阿婆说着,叹了口气,“他爹没教好,从前没少被老师请家长,找不到他爹,电话就打到我这里,没给我气坏了。”

    “还有这张,”阿婆手停在一个圆乎乎的小婴儿脸上,小婴儿穿一件枣红色棉袄,被一位年轻的女人抱着,咧嘴朝镜头笑,“满月那天,就在那棵槐树下拍的……他妈怀他的时候以为他是女孩,所以我给他做的衣裳都是女孩的,有小旗袍,对襟短褂,棉夹袄……用的还都是上好的料子。结果,是个小子。她妈就说何必浪费,照样给他套上。喏,原本这里还有几张他穿旗袍和光屁股的照片,今天早晨被他悄悄藏起来了。”

    阿婆眯起眼睛,咯咯笑起来,“小时候有多可爱,长大了就有多不让人省心……不像你,一看就是让父母省心的孩子。”

    “我妈还经常说,我要是有我表姐一半省心就好了。”

    章若卿还在看着照片,一张张全家福,从他小婴儿时期一直到成年,似乎他一直都是那种明朗有没有烦恼的笑脸,她听人说起过,一般这样笑的人,一定是家里最受宠爱的,所以他才会潇洒肆意。

    秦阿婆不认同地撇撇嘴,“大人都吝啬对孩子说赞美的话。”

    “您也是呀,您也说他不省心。其实,他还挺好。”她刚说完,就发觉这话说得有些仓促,会引起误会。

    果然,被阿婆捕捉到,她问:“嗯?你们认识?”

    章若卿没打算隐瞒,指着他穿校服的那张照片说:“我见过他穿校服的样子,我们是校友。”

    话说到这里,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一阵闹腾,一个说丑丑你切的葱怎么跟狗啃的似的,另一个声音盖过前一个说丑丑你的锅铲再不拨弄两下锅就要糊了,章若卿探头往厨房望了一眼,看见方子聿手足无措,抄起锅铲,左看看右看看。

    “让你看笑话了,他们凑一起就是闹腾。”秦阿婆无奈摇头。

    “多热闹呀。”章若卿一直以来最羡慕的就是这样的大家庭,家人们拌拌嘴,过了又能围坐一桌亲亲热热吃顿饭,每年都能凑齐拍一张全家福,就连时光留下的痕迹都是用幸福写的注脚。不像她,连年夜饭都只有两个人。

    “也有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他妈常年在国外,他小姨也有自己家庭,也就是这一阵子丑丑在这边有工作还能经常陪我,才显得热闹些。”

    “丑丑是他的小名吗?”

    “喔唷,”阿婆掩住唇,眯眼笑,“说漏了,他告诉我千万别在外人面前叫他小名。不过,你没关系,阿婆不当你是外人……小时候他不会写‘聿’字,自己给自己改的,等后来识字,别提多后悔,小嘴一撅,怪我们不提醒他,还说自己要是变丑了不帅了可怎么办。他外公听了这话,抄起我的长尺满院子追他,说男孩子要有本事,光长一张脸有什么用。你说是不是?”

    “是。”她还在想这个名字可真可爱,迷迷糊糊回了一个“是”。

    “咦,是什么?是他阿公说得对还是他长得帅?”阿婆眉开眼笑。

    而章若卿被她突然问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假装还在看那一张张照片。

    饭厅那边,菜陆续上桌,周奕过来请他们过去吃饭,五人围一张八仙桌坐下,周奕说:“我们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菜不一定好吃,但一定能吃,出锅前都让丑丑试过‘毒’了。”

    “妈——”方子聿出声打断,都千叮咛万嘱咐别叫他丑丑。

    周奕立刻改口,“哦,不对,是子聿试过了,他说可以吃。”

    “动筷吧,”阿婆说,给章若卿碗里拣一块熏鱼,“小卿不算客,她才跟我说她跟丑丑认识。”

    “哎哟,”秦霏筷子顿住,夸张张大嘴,“认识啊?怎么认识的?”

    阿婆嫌她声音太大,皱眉,“食不言寝不语,忘了?让小卿好好吃饭。”

    阿婆家的饭桌上的确食不语,让章若卿省去要解释她和方子聿关系的烦恼。虽然是这样安静的氛围,可是一点也不冷清,因为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彼此的喜好,比如阿婆爱吃鱼却眼睛不大好,方子聿会帮她剔除鱼刺再把鱼肉放入她碗中,比如周奕喜素,那碟青菜就搁在她眼前,比如秦霏嗜辣,虽然每道菜都没加辣椒,可周奕专门给她做了一个专属辣碟。他们在意并且尊重彼此的喜好,是一种多年相处留下??x?的默契和家人不用言说的爱意。

    她突然觉得这顿饭吃得很舒心。

    饭后,因为要送阿婆回医院,章若卿便没再久留。

    “让丑丑送你。”秦阿婆牵起她的手,不让她自己走路回去,“等会她们收拾完,秦霏开车送我,一样的。”

    “上车吧。”他帮她拉开门,这还是今晚他正儿八经跟她说的第二句话。

    章若卿没再推辞。

    车上很安静,方子聿问了她地址后就一直沉默开车,她借着窗外的夜色,悄悄观察印在车窗上的他。

    她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细细算下来,他们也有将近五个月没见过面。说来也是奇怪,有心想要见谁的时候,天南海北的都能见到;一旦不想见谁的时候,就算是门对门,估计也难碰上一面。

    这不就是他们。银行和阿婆家相隔这样近,他们竟然一面都未曾遇见。

    直到车停在她家楼下,她打开车门,回身对他说:“谢谢。”

    他随她一起下车,走到她面前,时隔好久,终于离她这样近。他垂眸细细看她,发现她头发比之前短了,似乎是瘦了,“谢谢,对不起。”

    攒了好久的话一出口只是这最平常的两句,他笑自己,而后又补充:“谢谢你送阿婆去医院,不管你接不接受,这句对不起我一定要说。”

    章若卿低了低头,“那天我也不对,我心情太糟糕。”

    “没有,你没做错什么,都是我的问题,我那时候就是个混蛋。”

    “都过去了,”她打断他,“我早就不在乎了。”

    他最怕她说这句话,她不在乎了,是她不在乎他以前的恶作剧还是她不在乎他这个人……他没敢问,沉默站在原地,不想让她就这么转身上楼,害怕他们就此打住,再无交集,只因为她说‘我早就不在乎’。

    两相对望,空气里流转的都是开不了口的气氛,章若卿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我……”方子聿刚开口,她手机突然响起来。

    章若卿转身接起电话,突然间松了一口气,这通电话就像是阵及时雨,刚刚他的状态就像是无故停摆的时钟,凝滞不前,她意识到他好像藏了许多话,可他却始终开不了口。其实,不止他停了钟摆,她从随他踏进院子的那一刻,心就像是被牵起的风筝。

    她深吸一口气,听到电话那边传来招娣十分焦急的声音,“你在哪里,我现在在南城医院……你能过来吗?”

    她电话都没挂断,因为听见招娣低低地啜泣声,她一时有些慌乱……招娣从来都不是爱哭的人,从前,她爸爸那样折磨她,她都没有掉过一滴泪。而此刻,听着这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哭腔,她心慌意乱。

    转身便准备往小区外走。有一块翘起的地砖,刚好将她绊了一下,方子聿见状,一把拉住她手腕。她被他温热的手掌攥住,突然回过神,抬眼看见他望住自己的眼神,心神竟然定了下来。

    “送我去医院。”

    “好。”方子聿握握她的手,点头。

    第39章 “我爱你”、“我想你”这六个字、这几个月一直在我脑海里,可是我没法说出口

    车子开到医院,刚停稳章若卿就下车住院部跑。方子聿一边找车位,目光一边追随她。虽然她说让他别担心快回去,但他仍旧放心不下。

    她在病区外的走廊上看见招娣还有柚柚。柚柚见到她,开心挣脱招娣的手,张开双臂奔过来,她一把揽住柚柚,左右确认她完好无损又活蹦乱跳,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落下。

    “柚柚,”章若卿抱住她,小孩软软的小手贴住她脖颈,身上满是奶香混合消毒水味,她才安心,“你妈妈快吓死我了。”

    电话里招娣一直语无伦次,她这样的状态让章若卿以为是柚柚出了什么事,也跟着六神无主起来,幸好那时有方子聿,他虽然没说多余的话,稳稳当当开车,让她别着急、要镇定……她想到这里,突然回过头想确认他在哪里。果然,一抬眼看见他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柚柚记性好,一眼认出了他,小手朝他的方向挥舞,大喊:“叔叔也来了。”

    方子聿知道章若卿在担心什么,见到活蹦乱跳的柚柚,似乎也松一口气,伸手摸摸柚柚柔软的发顶,跟招娣打了声招呼,才对章若卿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需要一定记得告诉我。”

    招娣轻声谢过他,目送他走进电梯,才对章若卿说,“害你也跟着担心了,我也是头一次遇见这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章若卿见她眼睛红肿,拉她坐在长椅上,柚柚也心疼妈妈,小手握住妈妈的手,小声安慰她。

    “我爸查出结肠癌,县里的医院不敢确诊,让我们去大医院,但我心里有准备了。今天到这里,所有检查又做一遍,医生确诊了,晚期。”招娣说到这里,顿了顿,“老头还不信,梗着脖子说医生是庸医,他一个祸害应该活千年,怎么能得癌。”

    章若卿的心凉了一下。

    这医院里人来人往,寻医问药,人人都希望能有一个好结果,连虚惊一场都是一种恩赐,最怕的就是一纸诊断,宣告无能为力。

    “人真的不好说,春节那时候还跟我面红耳赤吵架的人,现在就睡在走廊那张床上。”招娣的视线望过去,病床上的人蜷起身子,只是雪白的一团,让她想起那只她捡到的小猫,也是这样缩在纸盒一角,等待命运的审判。“下午我就坐在这一直看,我都有点不敢认他,他什么时候是这一副样子的,畏畏缩缩,战战兢兢。我印象里他不是在打我就是在打我妈,唯一没有动手的时候就是喝醉了。”

    董爸爸留给章若卿的印象是极深的。

    那是一年暑假,招娣从田里抓回了条巴掌打的小鱼仔,跟章若卿献宝似的说今晚终于有肉吃,可谁知话音未落,就传来董妈妈的大嗓门,水稻田的主人来告状,说招娣偷他家鱼就算了还踩坏了一大片水稻,问他们家打算怎么赔。

    董妈妈揪住招娣的耳朵,哭丧着说:“这事瞒不住,让你爸知道又是一顿打,赶紧给别人赔礼道歉。”

    招娣梗着脖子说:“我根本没有踩坏,鱼也是在田埂边上捡到的。”她话才刚说完,就被人一个推搡,差点栽倒在地。

    董爸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进来,照着还没站稳的招娣又打又踢,满屋酒气中只听见他在咒骂:“赔钱货,白喂你大米,养条狗都比养你值钱,当初生下来就应该把你卖给人贩子。”

    招娣不言不语,承受着她爸的毒打和咒骂,而董妈妈只是麻木的站在一旁,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章若卿在一旁被这一幕吓怔住了,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的手脚都没轻没重,没一会招娣脸色煞白,她本能冲了过去,护住招娣,肩膀挨了重重的一脚,疼得钻心。她连一脚都受不了,不知道招娣经年累月是怎么撑过来的。

    董爸见到有人挡在招娣面前,撑起眼睛看了看,见是章若卿才没敢再动手,毕竟别人家的孩子,打坏了说不过去,但仍旧不解气,抬脚踹了董妈,然后摇摇晃晃走出门外。

    那是章若卿头一次觉得,这样的父亲,没有其实更好。

    “…我妈知道是癌,让我别管了,”招娣垂眼,盯着自己手上那块刚蜕皮的老茧,那是从前她在计件工厂里打工,磨出来的,“小时候他就没管过我,我妈帮村里人做做临工养活我,后来我十五岁出来,没再要家里一分钱。我是可以不管他,但他毕竟是我爸,他生了我,他再混蛋我再恨他,也改变不了他是我爸。我没他脸皮那么厚,我怕别人戳脊梁骨,我怕别人说我没良心。”

    章若卿揽过招娣,让她伏在自己肩上,无声啜泣。章若卿的眼泪似乎也收不住了,她心疼招娣,被打被骂被忽视被厌弃都从不流泪的招娣,竟然为她的父亲流泪。

    招娣订了医院附近的酒店,章若卿陪她一起回去,安顿好柚柚,又点了清淡的粥给招娣。招娣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

    “今晚你好好睡一觉,我去医院陪叔叔。”章若卿见她状态实在不好,劝道。

    “没事。”招娣摇头,暂时没有床位,陪护只能坐在走廊长椅上,就算两人关系再好她也不可能再麻烦章若卿,照顾病人是最累人累心的。

    “万一柚柚中途醒了找不到你怎么办?我明天不用上班。”章若卿坚持。

    话说到这。招娣也只能作罢,“等柚柚他爸打点好酒店,下周把她接走,我也能安心陪他治病。”

    等招娣睡着,章若卿才回医院。已经是深夜了,她坐在住院部中心的小花坛边透了透气,抬头看见住院部大楼零零散散还有好些灯亮着,周围有病人的家属,似乎也是出来透??x?透气,绕着花坛一圈一圈走,也有的就像她一般,沉默坐着。

    她坐了好一会,翻了翻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上一次跟章淑嘉通电话还是一周以前,而微信的聊天界面停留在了更早以前。她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也有一种隐隐的庆幸。庆幸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她。

    她想跟章淑嘉说说话,但她们之间本就不是无事闲聊的相处模式,冷不丁想发点什么,还找不到话题……思来想去,她只是发了一句下周末如果有空就回去。

    方子聿从大楼里出来,一眼就看见坐在路灯下的她,坐在背光的阴影里,低头是在看手机,后背弯出一个弧度……他皱皱眉,心说也不嫌颈椎疼。

    他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章若卿认出了他那双鞋,猛地一抬头,果然,脖子“咔嚓”闪了一下,疼得她五官皱成一团。方子聿下意识抬手想帮她揉揉,手举到一半,意识到越界,攥起拳头抄进外衣口袋。

    “还没走?”她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动作。

    “阿婆才睡下。”他说。

    今天阿婆不知怎么的,跟他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从他说到了周奕再到秦霏,他见老太太兴致好,没忍心打断,便由她去了。不过,他倒是遭了护士好几个白眼。

    “你呢?怎么自己坐在这?”

    她旁边的花坛边沿上,有几枚被随意丢弃的烟头,他没大在意,拂开坐了下来。

    章若卿没答话,盯住手机有一会,也没有等来章淑嘉的回复。

    之前在阿婆家吃饭那时候,她有观察到方子聿跟周奕的相处模式,虽然只瞥得一角,但她直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不像自己和章淑嘉一般剑拔弩张。

    “如果你想关心你妈妈,你会怎么说?”她问。

    方子聿没着急回答。他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那天在她家里见到章淑嘉的时候,他就猜到她们之间的矛盾已日积月累。他看着她因为紧握住手机,而微微泛白的手指关节,心没来由的像被针刺了一下。

    “我其实一直都很羡慕你,羡慕你无拘无束自由得像一片云,无视规则规训,从不瞻前顾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的时候就绝不开口。后来我想我那时候之所以喜欢你就是因为我们太不一样了。就像现在,你遇到跟我同样的情况,我猜你一定是用最直白的方式,说‘我爱你’、‘我想你’,这样的话对你来说很容易。”章若卿无声笑了笑,她居然会和他在这样的地方讨论这样一个话题。

    晚风有些凉,再不进去万一董爸醒来找不到人可不太好。见他也沉默着,她站了起来,往院大楼的台阶上走去,没走几步,突然听到方子聿的声音:

    “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容易,”他沉住声音,“至少对你,‘我爱你’、‘我想你’这六个字、这几个月一直在我脑海里,可是我没法说出口。”

    第40章 和你在一起就像是吃到了一颗心心念念很久但过期了的糖

    章若卿失眠了。

    当然,在医院走廊上那样嘈杂的环境,失眠很正常。可是,她知道,失眠的原因远不止于此。

    嫣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她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发呆,脖子上挂着一个 U 型枕,盖着一条灰色绒毯。

    “嗯,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嘛。”嫣然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捏住毯子,帮她将落在地上的一角往上扯了扯。

    章若卿木着一张脸,摇摇头,说:“别人的。”

    “哦。”嫣然倒是没继续往下八卦。

    章若卿取下脖子上的 U 型枕,活动活动僵硬了半宿的肩膀,说:“叔叔已经转到病房里了,右手边第一间,你要去看看吗?”

    昨天,嫣然也接到了招娣的电话,请自己帮忙找找床位。当时他们正好在婆婆家吃饭,她没在饭桌上说,等在厨房洗碗的时候,趁谢淮到厨房给婆婆拿水果,她跟谢淮提了一嘴,谁知婆婆正好进来听到了,便说起前一阵子也是帮她朋友找了张床位,托了多大的人情,现在那人还在念叨。

    “大医院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生老病死都是天意,我们谢淮脸皮薄,哪里愿意欠人情”,婆婆原话就是这样说的。嫣然听了没再说什么,后来回家,谢淮问她还需不需要他打电话问问,她谎称自己同事能帮忙,谢淮也就真的没再管,自顾自睡觉去了。

    早晨章若卿突然告诉自己床位找到了,她吃了一惊,但电话里章若卿没细说,只是含糊说是有这么一个人。

    “不急,招娣去给你买早餐,等她来了再一起进去。”嫣然说。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男人拎一袋早餐,从电梯里走出来。许是也同样在医院熬夜的缘故,他脸色倦意浓重,但依旧没有盖住那一身的自如,长腿一迈朝,如风般朝她们走过来,将手上的东西轻轻一放。

    嫣然直觉,他应该就是章若卿口中的“有这么一个人”。她正好整以暇,看看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谁知,那男人一个没绷住,大大打一个喷嚏,将一个名场面活生生打掉。

    “感冒了?”章若卿本能问出口,问完觉得自己问得多余且关心过度。不就是打个喷嚏,至于么。

    不过,方子聿当然不这么想,心内如过山车一般:她是在关心我?关心我就代表还在意我,可是为什么昨天还走得那么决绝,头也不回?

    “这位是?”嫣然瞥一眼章若卿。

    两人同时开口,

    “客户。”

    “朋友。”方子聿看看章若卿,而后改口,“一开始是客户。”

    嫣然故作恍然大悟,“那么就麻烦这位客户送送我家章若卿,她熬了一夜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

    方子聿没等章若卿反应,一口答应,“保证安全送到家。”

    车子再次停到章若卿家楼下的时候,方子聿这次没让她直接下车,故伎重演又将车门落了锁。不过这次,他没敢造次,规规矩矩坐好,诚诚恳恳问:“我都送你回来了,能不能请我吃顿早餐?”

    他手掌一直没从方向盘上拿下来,紧紧握住,是在紧张。很奇怪的感觉,章若卿记忆里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不确信,不自信,小心翼翼地试探从昨晚一直到现在,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正是因为太清楚,她才不敢轻易有所回复。

    他还在等,头一次他这么耐心等一个回复,没有腆着脸要求她一定要答应或者二话不说替她做决定,额头是似乎沁出细细的一层薄汗,他甚至没敢抬手抹掉,生怕就这么一瞬间打破眼前的平衡,他和她一间仅存的那么一点平衡。

    “好。”章若卿答应,“不仅仅是一顿早餐,我和招娣还要谢谢你帮她爸爸解决了床位,谢谢……真的。”

    方子聿沉默了好一会,“我们之间,就只能这样了吗?”

    就只能这样了……可是到底应该怎么章若卿自己也很矛盾。如果下定决心到此为止,她也不至于昨晚失眠;可是如果重修旧好,横梗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依旧没有改变,她患得患失而且她并不认为自己是那个能让他降落的人。

    “我不知道。”章若卿坦然,“和你在一起就像是吃到了一颗心心念念很久但过期了的糖,我一面品尝它的甜,一面如鲠在喉。它很甜,真的,但遗憾的是,它过期了。”

    “我现在想的是我下周末要回家,因为好久没有见到我妈,我突然有些想她,我也后悔跟她吵架,所以要记得买她爱吃的水果回去赔罪。下个月我有场重要的考试,关系到我的职业规划,我终于下定决心要走出我那小小的一亩三分地,可是最近都没有好好看书,计划表进度落下我要往前赶赶……还有老城区开了一家新菜馆,招娣和嫣然没去过,我们三好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一定要不醉不休一次。”

    她一字一句细细数下来,发现真的有好些待办事项,一个一个完成打上勾,一定会很满足,“我想说的是,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终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像以前一直向往的那样,不再呆在茧里,跳出自己的舒适区,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里的舒适区。我做到了,最重要的是,我过得很充实……”

    方子聿垂下手,因为一直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发僵,“可是,感情上呢?你从你的茧里走出来了吗?”

    他一针见血,将她问到哑口无言。

    最后,两人都沉默没有再开口,他解开车锁,让她下车。

    章若卿站在原地,看车子钻过羊肠小巷,直至消失不见。

    她承认,遇到他,她有那么一刻又想要躲回茧里。

    那天以后,方子聿像人间蒸发一般。

    有好几次她去医院,明明只隔了一层楼,可她一直没有再碰见他。有时候阿婆知??x?道她也在医院,会和她在小花坛边走一走,还会把周奕炖的各类滋补的汤分一份给她,心疼她没几天都瘦了一圈。

    秦阿婆出院那一天,周奕和秦霏都在唯独没有方子聿。办完出院手续,她送阿婆走出医院的时候,阿婆叮嘱她等忙过这一阵子,一定要去家里吃饭。

    “阿婆给你做拿手菜……你别敷衍我,说来就一定要来,反正我知道你工作单位,我去那等你。”

    “好了,妈,”周奕笑说,“哪有你这样吓唬人的,真把人吓唬跑了不来了,可怎么办。”

    “不会的,”章若卿赶紧圆场,“阿婆的手艺我一定要尝尝。”

    目送阿婆上了车子,跟她挥手告别,章若卿往回走,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她想起招娣有一天突然提起想吃小时候她们爱吃的可乐味棒棒糖。她说,突然想吃点甜的。章若卿明白的,招娣这阵子心情总是不好,起起伏伏的。

    柚柚被小田哥接回去那天,临走时将一张银行卡交给招娣,里面是这几年他闲时帮人做散活攒下的钱,原本想作给她们母女存下的应急钱,如今董爸这样的情况,他拿出来交给招娣。小田哥心疼招娣,也清楚她和董爸之间的关系,他交给她就代表他是支持她的决定。救,尽力救,只是因为他给了招娣生命。

    嫣然这一阵子,也有些怪怪的。三人在一起的时候,一般她是那个小太阳,开导这个又骂醒那个。可是最近,章若卿发现她老是发呆,心事重重。她医院,银行两头跑,一直找不出时间问问嫣然,直到有一天听到嫣然在跟谢淮打电话,声音压得低低的是在吵架,她才惊觉嫣然和谢淮之间大概是出了问题。等她开口问,嫣然只是摇头,说自己需要点时间。

    章若卿懂嫣然的倔强,也懂每个人都需要那样一段时间,厘清自己。就像嫣然没有追问自己与方子聿的关系一样,她们都是会彼此留下空间的人。

    那天,嫣然带了一瓶好酒来,三人挤在章若卿的小沙发上,仿佛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燥热的暑假里,满天星空做的凉棚下,三人分一瓶雪碧,“滋啦滋啦”的气泡在口腔里炸开的瞬间,快乐也就这样明显。

    可是现在,沉默喝酒的三人对视,都是无奈。

    似乎这一阵子,章若卿身边的人都陷入一种怪圈里,就像是紊乱的磁场,总要渡过低潮……她想,总会过去的。

    但也,还是有些好事在发生,就像能量守恒定律。

    桌上的日历,朝着她圈起来的日子越翻越近,杜淼丢给她的那些书也越翻越薄。

    和巧智的学习小组,也因为她排满的时间,改成了见缝插针的线上交流。有一天,她发现单聊,变成了群组,小组里多了蒋家桦,她才发现原来巧智和蒋家桦已经那样熟悉了。章若卿不是八卦的人,但根据两人在小组里聊天的氛围,嗅出了那么一丝别样的意味。但等到了单位里,两个人见面却又只是跟普通同事一般,除了打招呼绝不多聊。

    她想,大概因为性格使然,他们都不是喜欢昭告天下的人。

    她替两人高兴,脑海里假象一遍他们在一起讨论题目的样子,一个温柔腼腆,一个文质彬彬,那画面很搭。她也终于体会到了些磕 cp 的快乐,那种“自己单身可以,但我的 cp 一定要结婚”的快乐,还是仅自己可见的 CP。

    周五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巧智神秘兮兮的说下班有件事要跟她说。章若卿心下了然,巧智泛红的脸颊已然将秘密暴露。

    送完钞车,拉下闸门,巧智挽住章若卿的手,笑说:“好饿,我们先出吃饭。”

    两人刚转身,迎面对上一位年纪跟她们相仿穿一身紫色碎花裙的女孩,怔怔望住她们。巧智以为是赶来办业务的客户,笑着抱歉解释:“营业时间过了,您可以明天再来,9 点。”

    女孩回神,问:“你是于巧智?”

    巧智不明所以,点点头。

    下一秒,那女孩扬起手,一巴掌落到了巧智的脸上。

    第41章 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害怕的,该担心、心慌的是那些做错的

    眼看紫衣女第二巴掌就要落下来,章若卿回过神,一把握住她扬起的手腕,怒吼一声:“你干什么?”

    紫衣女全然没在意,仍在怒火中,又扬起另一只手,章若卿反应迅速,反手抓住她,将她往后一推,一个趔趄,等她摇摇晃晃站定,眼看又要扑上来,章若卿赶紧扶住巧智,挡在她们之间,“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叫保安来,这里都是摄像头,你要是不怕闹到警察局,就继续!”

    “别吓唬我,有本事就叫,最好把你们领导都叫来,看看在这里工作的都是些什么人,穿得正儿八经的却尽做些不要脸的事……专当小三撬别人男朋友。让他们都来看看,我不怕闹大,闹大了丢脸的也不是我。”她语无伦次说着。

    “你说谁是小三,”章若卿听得一头雾水,“你把话说清楚,你男朋友是谁?”

    章若卿问完,回身看见从银行侧门探出半张脸,她看到那副黑框眼镜,瞬间反应过来,大喊:“蒋家桦。”

    门后那半张脸,倏地缩了回去。紫衣女听到这个名字,脸白了一截,跌跌撞撞转身往反方向跑开。

    章若卿见状准备去追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追,急得在原地拧眉跺脚。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拧头往她们这边看,一个个眼神里尽是看热闹的意味。也是,这样一出所谓“打小三”的好戏,不看白不看。

    她一时恼火,喊道:“有什么好看的!”

    行人匆匆撇开脸,装作若无其事各走各路。

    章若卿低头看一眼还在发懵的巧智,见她解开发圈,将脸遮住大半,低垂着头,突然心抽了一下的疼。

    她明白巧智此刻的心情,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被当众叫“小三”的心情,她知道此刻她一定需要一个地方藏起来。

    “去我家吧,我煮面给你吃?”章若卿揽住她肩膀,柔声说。

    章若卿的面,当然只是简简单单的西红柿鸡蛋面,将冰箱里最后两只鸡蛋一起炒了,淋在面条上,端到巧智手边时,餐桌上已经垒起了一个小纸堆。

    “来尝尝我唯一的拿手菜。”章若卿将筷子递给她。

    “一定好吃,不像我只会煮泡面。”巧智终于吸吸鼻子,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巧智是本地人,从小没离开过家里,就连读大学也是走读,因为她爸老来得女,对她宝贝得不得了,别说是一巴掌,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而今天这遭遇,对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我今晚不想回家,我爸看到我这副模样一定会刨根问底。”

    章若卿点头,“需要我在一旁做个证吗?”

    果然,于爸爸在听到章若卿说两人要一起刷题的时候才全然相信巧智不回家是真话,最后不忘嘱咐两人别熬太晚。巧智挂断电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章若卿以为,她是要跟蒋家桦对峙,结果她说了一句:“我想喝酒。”

    家里的酒,那天全被嫣然和招娣一扫而光,章若卿只好去楼下的便利店,刚进便利店,看见一身熟悉的紫色碎花连衣裙,她心说,这可真巧,冤家路窄。

    萧菁菁转过身,看到章若卿也愣了一下,这次章若卿没再给她机会,开口问:“刚刚为什么跑,不是理直气壮地打了人么?心虚什么?”

    萧菁菁低头没说话。

    章若卿叹了一口气,都是女孩子,出了这样的事,遇到这样个渣男,为什么首先想到的不是去跟渣男要说法而是去为难同为受害者的女孩。真应了那句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也在我家,坐下来心平气和聊一聊?”她实在不想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她。

    萧菁菁跟章若卿回到家里,看见巧智惊恐的眼神和红肿的脸,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章若卿开了三瓶酒,说:“也算不打不相识,你跟巧智到个歉,再打自己两耳光,这事我们就算过了。”

    萧菁菁和巧智同时瞪大了眼睛,巧智低声说:“不……不用的。”

    “开玩笑,”章若卿笑笑,酒瓶撞了下酒瓶,清脆的两声,“不然气氛多尴尬。”

    “对不起,我干了。”

    萧菁菁举起酒瓶,仰头喝下一大口,被气泡呛住,猛地咳起来,巧智见状,连忙也喝下一口,被啤酒的味道刺激得皱起了脸,最好败下阵来,连连摆手说:“我干不了,随意吧。”

    章若卿哭笑不得,就她们这模样,一个想学小太妹闹大街,一个想学大姐头装豪爽,结果都学了个四不像。

    “我大学的时候,也被人当众打小三。”

    章若卿突然说起,这伤疤被自己揭开来,猛地发现肉竟然已经长好,不疼了。

    “她们下手才叫??x?真狠,”她对萧菁菁笑,“我猜你是头一次遇到这情况吧,你那一巴掌不算什么,真正狠的人是薅头发,薅住头发,一巴掌一巴掌地打。”

    章若卿边说边示范,“可是这样解气吗?当时那一下子估计是真解气,过后呢?打完之后,他的心就会回到你身上?还是说,他再也不会出轨、分心?”

    “并不会,他们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躲在你们身后看另一个女孩被打被骂,心里可能也没有任何内疚感。然而,身处战场上的我们,却被围观人的眼神洗礼,被议论、被嘲笑。不该这样,被议论、被嘲笑的不该是我们,而那也不该是我们的战场。如果是我们明知故犯,当然无可厚非,可如果是被蒙蔽被欺骗的,冤有头债有主,剑应该刺向的是躲在身后的他们,而不是我们。”

    萧菁菁突然低低啜泣,“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对,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每一次他都跟我说是别人先主动的,他说他会处理好。我是偷偷看了他手机才知道,他每一条朋友圈都有分组,就连我们的合照纪念日都是仅我一个人可见。”

    巧智听了,将自己手机拿出来,找到和蒋家桦的聊天记录,“从最开始的那条到现在的,没一条我都留下了。开始,我真的只是当同事相处,偶尔问问他我不懂的工作上的问题。后来,他开始每天早晨给我分享一首歌,晚上跟我说晚安,只有周末的时候他不会分享这些,但回跟我解释是因为陪父母。我才发现,他是不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他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只有过年的时候他才回老家看看他们。周末他不给你分享这些因为他跟我在一起,他不敢。每次都用同一个手法,每次的托词都一样,他是清白的无辜的,他是一时糊涂,他一定会改。可结果就是,他一次次犯错我一次次原谅。”

    “那为什么还不分开?”章若卿问。

    “六年。”萧菁菁脸色神情落寞,“从大学到现在,我的初恋,我最好的时光都是跟他在一起。好多美好的记忆都是关于他的。”

    “我下不了决心,他一求我我就心软,我知道自己很没用,他就是捏住了我的软肋,所以才一次次折磨我。”

    章若卿和巧智听完,都沉默着。感情的事情并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往往总是当局者迷,而旁观者似乎也不清。

    酒喝到最后,清醒的就只剩下章若卿,她给巧智和萧菁菁一人搭上一条毛毯,收拾完桌上零零散散的酒瓶,薯片和瓜子皮,坐在窗边的矮塌上,刷开手机,才发现几个小时前章淑嘉发来一条信息,问她这周回不回去。

    她看时间还不算太晚,便拨通章淑嘉的电话,隔了好一会,那边接起来,“还没睡?”

    章若卿听着她声音里有些疲惫,以为自己打扰到她,“妈,你睡了?”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事,我就是跟你说原本这周是要回去的,但临时有些事……我下周,争取回去。”

    章淑嘉沉默好一会才说:“工作要紧,你忙,家里没什么要紧事……挂了,早点睡。”

    比陌生人相互寒暄都更简短的对话,让章若卿心头涌上一阵说不清的意味。她承认,和章淑嘉从不亲密,可这一阵子,她总觉得她们之间隔着的这堵墙越来越厚。她甚至都不想去打破它,就像今天她可以在陌生人面前坦然说出自己的伤疤,而在章淑嘉面前则会选择将秘密掩埋。

    她永远永远都不会说出这件事,因为她本就没能成为那个让她骄傲的女儿,更不能让她觉得丢脸。

    “你也睡不着吗?”

    巧智的声音将章若卿的思绪打破,她回过头,看见巧智裹住毯子走到自己身旁,她拍拍坐垫,示意她坐下。

    “头疼,喝酒一点也不好受。”巧智下巴枕住一个松软的靠垫,神情恹恹。

    “这可是你自己找的罪,不好受也得受。”

    “你说,周一去上班,这事一定都传开了吧。”

    章若卿没说话,她收到了同事的微信,旁敲侧击问她知不知道内幕,她一律不理会。但谣言,往往就是这样,解释都有人不信,更何况缄口不语。她懂巧智在担心什么,同样的境遇自己也曾遇到过,只不过那时的自己胆小且孤立无援。

    但是现在,总不能光长岁数不长本事。她向巧智保证,她一定会站在她身边。

    她揽过巧智的肩膀,安慰:“你当好公主,我就是你的骑士。谁说骑士就一定不能是女生。况且,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害怕的,该担心、心慌的是那些做错的人。”

    说完,她无奈笑了一下,她鼓励别人认真坦诚正视自己,却在面对自己母亲的时候依旧胆小怯弱。

    时间吧,她想,她们之间都需要时间。就像伤疤会痊愈,那堵墙也许会随岁月风蚀,一点点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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