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节

    右手提着盒装小?蛋糕，江映初抬头?，眼睛红红的，泪珠还挂在?睫毛，眼睛一眨就?往下掉。

    她宛若终于找到安慰，张开双手，可怜巴巴地说：“我不开心，可以抱抱吗？”

    草莓熊不说话，点了点头?，走近她，把蛋糕放下，也张开短短的双手回抱，摸摸她的后脑勺和后背，无声轻哄着。

    一个很温柔，充满隐匿爱意的拥抱。

    那天，她哭了多久，草莓熊就?抱了她多久。

    只记得离开的时候，江映初手上多了一串钥匙扣，草莓熊背对着她，继续派发宣传单。

    烈日热得让人喘不过来气，许清屹摘了头?套，汗水麻麻麻麻地从额头?沁出来，顺着下巴流下，搭在?眉宇间的头?发湿透，浸得眼珠发疼。

    他垂着眼皮，满身的骄傲被打碎，喉结缓慢滚动，轻轻闭了下发红的眼，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像是只能认输：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江映初开着车，往墓园的方向驶去。

    这里坐落着郁郁葱葱的耐寒柏树，林木芳香绵长，虫鸣鸟叫声响彻山间松风，牵挂的人长眠，爱与思念都归于万物。

    江映初把车子停在?山下，徒步走上去，门卫需要登记，老爷爷眼熟她：“江姑娘，来了？”

    “嗯。”她点头?，拿笔做登记，“您身体最近还好吗？”

    “好得很，还能再活几年。”老爷爷笑着，“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结婚了吧，恭喜啊。”

    “您怎么会知道？”江映初疑惑。

    “你丈夫前两天都来过了。”

    江映初心一紧，左手挪开，眼底骤然跃进那个名字，一笔一划，是许清屹的字迹。

    第?十三行?，江映初把花放下，仔仔细细擦着墓碑上的照片，低着眼，眸光微动，发现了他们的订婚邀请函，还有?一张淡色贺卡。

    爸，您好，第?一次见面。我是许清屹，您的女婿，映映的丈夫，我们明天要订婚了。

    您放心，我和我的家人以后会好好爱护映映，不会让她受委屈，她很想念您，也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

    下午五点，滨江民政局。

    “你说，自从我们结婚以来，你做过哪样家务？拖个地你装脚崴，做个饭你装手疼，可给?你能的！要不要脸！”

    “你还好意思说我？结婚前保证得好好的，说每一天都给?我煲汤，我问你你的汤呢？怎么都说酸菜牛肉汤？红烧牛肉汤？香辣牛肉汤？”

    “……”

    江映初在?这儿坐了有?一会儿了，见证了四?对吵架离婚，两对冷漠结婚，还有?一对临时悔婚的各种各样奇葩夫妻，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她都有?点冲动想出去买包瓜子，嗑起来看戏。

    可能是看她一个人可怜，守门大?婶牺牲宝贵的换班时间，坐在?她旁边，手里真抓了把瓜子，分给?她一个纸型垃圾桶，叹了三口气：

    “妹子，你听我一句劝，男人领证都能迟到，说明他对这桩婚事根本不用心，考虑好了再嫁。”

    “……”

    她瞅着这小?姑娘都一下午了，一个人来的，说说嫁的到底是什么大?帅哥啊，能让她心甘情愿就?这么等，于是大?婶看不下去了。

    “这都快六点了，再等下去他们该下班了，好男人多得是，嫁谁不好，长这么漂亮的，婶认识好几个年轻小?伙子，给?你顺便挑都行?。”

    大?婶说话的语速特别?快，噼里叭啦就?是一大?堆，江映初动了动嘴唇，觉得还是要为她老公?解释点什么，还没等组织好语言，忽然，一道熟悉清冽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大?婶，拆人姻缘这种事可不厚道。”

    江映初心一动，抬眸，循声看过去。

    许清屹风尘仆仆，像是下了飞机就?赶过来的，穿得还是那身白色制服，身高腿长，虽然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但在?这环境里格外显眼。

    “哟。”大?婶听闻转过头?，慢腾腾吐出几颗瓜子皮，“这个果?然帅啊，还是救援队的，嫁过去饱饱眼福也不错，姑娘去第?一窗口，不用排队。”

    “……”

    您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许清屹走过来，牵起江映初，她小?声提醒：“我们没还拍照片呢。”

    “噢。”许清屹带着她拐了个方向，两秒钟后又停了，“第?一次来，在?哪里拍？”

    “……”

    江映初也不太清楚流程，但据她观察，好多人从同一个位置走出来，她指了指屏幕后面：“应该是那里。”

    前面那对刚好拍完，江映初做记者这么久了，头?一次面对镜头?如?此紧张，小?拇指在?下面悄悄被勾住，许清屹偏头?看她，吐出一个字：“笑。”

    她食指勾回去，下意识照做，摄像师眼疾手快，“咔嚓”定格了这张红底结婚照。

    出来的时候恍恍惚惚，填写资料也还没回过神，江映初笔尖停顿，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映初。”许清屹忽地笑起来，“领个证而已，倒也不用这么开心。”

    “……”

    “都失魂了。”他懒洋洋道，“收着点，以后还有?你更开心的时候。”

    “……”

    江映初脸发烫，捂着耳朵继续落笔。

    工作人员一顿操作，她盯着那个钢章，心都跟着提起来，在?敲下来的一瞬间，有?种一锤定音的感觉，很神奇，她和许清屹就?这样合法?了。

    他们是今天的最后一对，虽然没赶上之前说的清晨，但黄昏也不错，走下台阶，江映初手里的结婚证忽然被某人夺走了。

    “……”

    许清屹翻开看了看，挑起眉梢，拖着腔调：“大?事听你的，小?事听我的，所以这东西我拿着。”

    江映初笑了：“你怎么有?点可爱？”

    “……”

    “江映初，别?拿你的词形容我。”

    江映初抓紧背包带，靠近一点，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啄了一个吻，抬睫，撞进他漆黑的瞳孔里，认认真真说：

    “许清屹，你一定是时间赠于我的礼物。”

    生命中有?的人，是像礼物一般的存在?。

    是一想到就?觉得心底忽而亮堂，是觉得对方的身体里，有?蓬勃的惊喜充盈，有?源源不断的朝气能量。

    许清屹就?像是奖励给?她的奇迹糖果?，她需要的疼痛创可贴，她依赖的帕罗西汀，她喜欢的夏日青柠汽水，她独一无二的清风月亮。

    约个会

    许清屹听进去了, 胸腔漫出几声笑，看着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拆.礼物？”

    “……”

    江映初挠耳朵，别开眼扫了一圈周围，没什么人经过, 她往前走, “古人云, 天机不可泄露。”

    “……”

    许清屹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上了副驾驶：“跟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迟到的?原因。”

    “不用，我能理解, 说不定以后约会我也因为工作迟到，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江映初踩油门。

    没想到这句话又踩中某人的?尾巴：“刚领完证就想着和我约会了？”

    “……”

    江映初沉默片刻，转头：“许清屹, 你?高考作文才是满分吧？”

    “没你?优秀。”许清屹手肘搭在?窗沿边，指腹抵着嘴角, 瞥了她一眼，不闲不淡出声，“不过看在?今天特殊日子的?份上, 一起吧。”

    “什么？”江映初问。

    许清屹淡淡道：“约个会。”

    “……”

    这家伙主动约人还装这么勉强。

    江映初鬼主意在?脑子里?快速闪过，往右打了个方向, 咳了声：“好啊，逛超市吧。”

    许清屹嘴角的?笑没了：“逛哪儿？”

    “超市啊。”江映初笑得很真?心，“都说结婚后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们顺路去体验一把。”

    “……”

    福乐汇是各个周边城市比较出名的?购物中心, 人流量也特别多，而且今天周五, 他们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到达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停车场, 江映初下车，见旁边没动静：“走啊，三?岁，这里?没坏人的?。”

    “……”

    许清屹没搭理她，解了安全带侧身从后座拎过纸袋：“过来，我要?换衣服。”

    “你?说反了。”江映初转身。

    “啧。”许清屹凭着手长这个优势轻轻松松勾住她的?背包带：“帮我挡着点，万一有人看。”

    “这么贵的?车子不是单向玻璃吗？”

    许清屹挑眉：“资产不都上交了，没钱贴呢。”

    “……”

    江映初抬眼看了下角落监控，确实是正?对?着这个停车位的?副驾驶，她叹气，重?新坐回?去，挡住了一大?半，背对?着：“换吧，我不感?兴趣。”

    静了几秒，江映初在?想等会儿应该吃什么，身后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她不自觉就分了心，又忽地意识到什么，猛地扭过头，没收获。

    竟然错过了绝佳好机会。

    许清屹换好了，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口，睨着她，似笑非笑：“不是不感?兴趣？”

    “刚才开玩笑的?。”江映初眨眼，“你?要?不再换一遍，我还挺想看的?。”

    “哦。”许清屹开车门?：“那你?就继续想着。”

    “……”

    总有一天要?把你?扒光。

    超市特别大?，一共三?层，许清屹去扫了辆购物车，俩人直奔婚姻的?坟墓，食品生蔬区域。

    “今晚我做饭。”江映初在?各种酱料货架前停下，“麻婆豆腐怎么样？还是拌凉面？”

    许清屹看她：“不怎么样，我害怕。”

    “……”

    江映初默默放下瓶子：“上次的?脆球是意外，我这次肯定会好好做的?，而且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在?身边吗？”

    某人又被最后一句话哄到了，没说话，反手把那瓶豆瓣酱放进了购物车里?。

    江映初在?前面勾唇笑，又挑了几样，走到蔬菜架，想了想有什么简单能吃的?：“番茄鸡蛋面总行了吧。”

    许清屹跟个大?爷似的?，懒懒散散推着车，看了眼前面大?片圆滚滚的?西红柿，随意点头。

    秉着今晚一定要?让许清屹刮目相看的?精神，江映初挑得格外用心，也许是职业敏感?度，很快察觉到有摄像头朝着他们这个位置。

    江映初微微侧头，三?点钟的?方向有两个女生挽着手，都举着手机，在?拍她……身后的?人。

    顺着回?头看，许清屹低头刷手机，柔顺黑发垂着，遮了一点眉毛，另只手握着购物车把，站姿慵懒没个像样的?正?型。

    身上的?制服已?经换掉了，明明是最普通的?黑T恤，怎么看着还是那么惹眼，没遮住优越的?五官，反而多了平易近人的?气质，招蜂引蝶的?。

    江映初敛睫，抓起一个她刚才挑过不要?的?番茄，拿在?手里?抛了抛，凑到许清屹的?脸颊边，说：“你?看，这个表情像不像红包？”

    许清屹把手机揣兜，偏过头，哼笑了声，无奈摇她下巴：“跟狗像，你?拿着和我作对?比？”

    江映初没挣开：“红包也挺喜欢你?的?，你?平时要?多跟它亲热，培养感?情。”

    许清屹盯着她：“搞定你?自然就搞定狗了。”

    “……”

    直到余光里?的?两个人离开，江映初才带着那颗丑番茄继续走着。

    接下来，俩人逛得挺沉默的?，路过酒水茶叶区域，有几个穿工作服的?女生站在?展台，售卖最近新推出的?奶茶饮品。

    台面摆了很多小杯子，免费试喝，无限续杯，买一送二，围了好多人，都是小孩儿偏多。

    江映初凑热闹，上前看了一会儿，因为这不是必需的?东西，正?犹豫不决中，许清屹直接提了一箱进购物车，问：“够不够？”

    “……”

    女生递过来一张刮奖券：“谢谢两位选择我们的?产品，这个月内购买都有小奖品送，结账的?时候兑换就可以了。”

    “好，谢谢。”

    江映初用指尖刮掉那层白蜡，听着女生的?吆喝声，仰头看许清屹，提起一件趣事：

    “以前高二下学期暑假，我也在?超市做过兼职，那次遇到麻烦，幸好有个男生及时帮忙。”

    许清屹脚步停顿了下：“你?还记得？”

    江映初没在?意，继续说：“当然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工作，当时是为了买Jay的?专辑。”

    ……

    江映初计划了很久，算了无数次零花钱，最后还差八百块，她刚打碎家里?何女士最爱的?花瓶，怂了，没胆再敢开口要?钱。

    余半杏那段时间忙着参加绘画比赛，没空陪江映初一起去，她也怕被骗，认真?找了一个离家很近的?超市，做起了茶叶推销员。

    那里?没有工作服，按规定要?穿像做饭那样的?围裙，胸前印有三?个大?字——春叶茶，再加上其他零零碎碎的?几句广告语。

    尺码大?了，颜色也很丑，深棕色，江映初盯着看了整整十分钟，再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有种违和的?钝感?，仿佛美龄女子在?卖猪肉。

    “江映初，你?快点，上班了！”

    “知道了。”

    江映初带着一口难咽下去的?气，慢吞吞走出换衣间，围裙松松垮垮的?，下边抵着膝盖，布料很硬，走路时候不太舒服。

    她经过生活区，在?镜子前面停下来，整理了一下，毫无变化，抬手，松开高马尾的?发圈，咬着嘴里?，五指捊顺头发，再摸到后面的?带子，拉到合适自己身高的?长度，然后绑起来。

    最后再顺手拿了挂勾上的?黑色发夹，把头发挽上去，这套装备轻松搞定。

    但是怎么看还是很丑，江映初放弃了涂口红的?想法，再嫩的?奶茶色都救不回?来。

    她往后退了两步，想看看远景是什么样的?。

    忽地，有两个高高的?男生从身后走过，靠近她的?那个戴着鸭舌帽，白色口罩，挡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像是见不得人。

    说话的?嗓音特别好听，有点低，尾音很轻缓，干净又温柔：“很漂亮。”

    江映初怔了怔，反应有点迟，侧头时已?经找不到人了，嘴角却悄悄勾了起来，烦闷心情一扫而空，虽然不是跟她说的?，但还是有点开心。

    宋梵抱着两包大?薯片：“你?刚刚跟我转移什么话题呢，我在?问你?，今晚打不打游戏。”

    “别以为夸我漂亮我就心软放水，四中谁不知道，我宋二最铁面无私，还有啊，你?他妈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