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节

    额头，圈住她的手腕，用力握紧：

    “小鬼，接你回家。”

    许清屹退一步，垂眼看着地面，他们相贴的影子。

    江映初跟个木头一样被陈禹行带走，马路中间的车主等得不耐烦，连续按喇叭，震得她心跳了跳，慢慢回头看，这一刻，所有东西皆成为幻影。

    许清屹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随意靠着路灯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只手臂抬起来扶在后脖颈，顺着往上，揪了下头发。

    周围行人来来往往，有结伴的情侣朋友家人。

    只有他，像一只等着被主人领回家的落魄小狗，那条尾巴无力垂着，偶尔要面子的甩一甩。

    许清屹站得无聊，从兜里拿出手机，打算叫车子，却忽然被人抢走，他诧异抬眸，江映初回来了。

    她直勾勾盯着他，眼睛亮亮的，一字一顿说：

    “许清屹，我送你回去吧。”

    小娇花

    江映初说是送人, 实际上还是被送的那个?。

    回酒店，她找到关于夏安旅游的官网，搜索音乐喷泉，仔细看了几分钟, 拍照片发给余半杏, 回想刚刚在车上和许清屹的对话。

    她扯话题聊天, 提起对今晚的广场感觉很熟悉。

    许清屹默了下, 偏过头看她：

    “还记得你以前住在夏安哪儿吗？”

    哪儿？她住在哪儿？

    咸鱼杏杏：【没钱旅游尽管跟姐妹说，看照片过干瘾有什么意思, 转三万够不够？】

    YY：【你自己留着买漫画书，先帮个?忙，今晚在不在榆金街？】

    咸鱼杏杏：【你是有顺风眼吗？我刚到小卖部, 要给长?安这?小子送魔方?。】

    YY：【……那叫千里眼。先别管叫什么了，我妈这?个?时候在跟林婶打牌, 你直接撬门。】

    咸鱼杏杏：【不干，我为良好?市民代言。】

    YY：【包包，新款, 三天内到手。】

    咸鱼杏杏：【刚才是客服，本杏已上线, 请尊贵的?金主说出您的?需求。】

    YY：【我八岁前的?相册。】

    江映初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翻出睡衣同手同脚去浴室洗澡，这?是她活了二十三年以来洗得最快的?一次, 连头发都?没擦，点进最新消息, 指尖的?水珠滴在屏幕，模糊了一张泛黄的?, 缺角的?旧年照片。

    许清屹看着江映初上去，刚准备离开，脚底踩到另一个?人的?影子，陈禹行抬头，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吐了口白?雾，神?色寡淡：

    “是我先遇见她的?。”

    所以你凭什么想要抢走她。

    许清屹在经过他身侧的?时候停下，微眯着眼，眸光冷戾，语气随意，拖着腔调，似嘲讽：

    “你真的?确定是你先遇见的?吗？”

    对?于夏安这?个?没有海的?城市，许清屹自小就不太喜欢，夏天又热又闷，他体质不好?，容易中暑。

    因为是早产儿，他在医院的?保温箱里住了大半个?月，许母接回家的?时候都?不敢抱，庙里算命的?老?道士给了半块平安玉，说十岁前要当成女孩子来养才会健康平安长?大。

    许父不信，说胡扯，却在看到许母买回来一堆女孩儿衣服时敢怒不敢言，冷着脸悄悄往里塞了两件他买的?。

    幼儿园第一天，许清屹因为苹果和新同桌打架，双方?都?想要最红的?那个?，二话不说就直接开干，江映初动手又动脚，哭着咬他手腕，很快占了上风，眼看着马上就要取得胜利，结果许清屹下一秒就栽在地上，晕了。

    从那以后，他俩的?座位，一个?在前门，一个?在后门，离得远远的?，挨不着边。

    许清屹不爱和别的?小朋友做课间活动，幼稚死了，谁要像企鹅一样?摇头，又蠢又笨。

    许母嘱咐许清屹必须多喝水，他乖乖坐在教室里完成任务，班里的?大胖墩一天不惹事就不舒服，闹心?起来了，故意挑起瓶底，许清屹没防备，被呛得脸通红，咳得很大声。

    大胖墩笑得猖狂，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扑了两三下才勉强稳住，他准备发火，江映初说：

    “你昨天被虫子吓得尿裤子，要不要告诉同学？”

    “不许说！”胖墩的?威胁毫无气势，慌张溜走。

    江映初找了纸巾，小心?翼翼帮许清屹擦干净衣袖的?水渍，一边说：“下次他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

    你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挺简单粗暴。

    “好?啦，那我们交个?朋友，我昨天才知?道你有病，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而且只有你。”江映初笑着向他伸出手。

    你才有病，你有大病。

    许清屹沉默，别过脸，一副懒得理人的?模样?。

    江映初化身霸道总裁，强硬掰过许清屹的?手摇两下，大拇指用力盖章，揪揪他的?冲天辫又跑了。

    漂亮的?女孩子都?会骗人这?句话果然不假，许清屹冷眼看着江映初不久后又交了新朋友，用了同样?的?方?式盖章，也揪了别人的?辫子。

    他回到家，扔下书包就跟许母说：

    “我不要留长?头发了。”

    许母安慰道：“还没到时间呢，咱们坚持住好?不好?？小屹在学校交到朋友了吗？”

    许清屹闷声：“嗯，交到个?骗子。”

    幼儿园拍毕业照，许清屹因为发烧，没有到场，他和江骗子也不在同一个?小学。

    暑假，许母把许清屹放到塘沽巷的?外?婆家度过，那里的?瓦房，黄狗，井水，蝴蝶向来是独一无二的?。

    外?婆出去买豆腐，许清屹坐在大门口的?石阶挖冰西瓜吃，红着眼眶的?江映初像看到救星，蹲在他面前问：

    “你能不能带我回家？我家在梧桐路二十八号。”

    许清屹继续吃：“不能，找警察局去。”

    “警察局在哪里？”江映初又问。

    “……”

    许清屹抬下巴：“出去往北走，先左拐，十字路口再右拐，直走五百米。”

    “北是哪里？”

    “……”

    许清屹没耐心?了，说话声音大了点：

    “你路痴自己出什么门？”

    江映初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许清屹叹气，拍拍屁股站起来，江映初聪明跟上去，和他并肩走，看着那半边红通通的?西瓜，咽了下口水：

    “你也住这?里，那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吗？”

    不能，反正你又不缺我一个?。

    “小学不好?玩，我没交到新朋友，你呢？”江映初踩上花坛边，手打开找平衡，慢慢走。

    许清屹跟着放慢脚步，赌着气回答：

    “交了，五六七八个?。”

    江映初心?大，没听出来，笑了笑，眼珠黑亮，扶着他的?肩膀往下跳。

    许清屹抄了近道，江映初在家门口向他挥挥手，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

    “谢谢，小……娇花。”

    长?得可爱又柔弱，可不就是朵娇花吗？

    “……”

    哦，她根本没记住他的?名字。

    许清屹没搭理，头也不回走了。

    第二天，外?婆敲他的?房门：“小屹，有同学找。”

    江映初扎着麻花辫，穿绵布裙，带着小黄帽，从外?面探头，笑嘻嘻：“今天风好?大，一起放风筝吗？”

    草坪特别绿，风筝满天飘，江映初饶有兴致挑了个?飞机形状的?，把线缠在手上，逆着风跑起来，头发和裙角飞场，愉快又自由。

    许清屹坐在树荫下喝水，看她捣鼓来捣鼓去，最后满头大汗回来，惊喜发现冰西瓜，笑得开心?：

    “要是能飞得再高点就好?了。”

    “这?不是真的?飞机。”许清屹说。

    “你喜欢飞机吗？”江映初注意到他粉粉的?房间里有好?几个?模型。

    许清屹嗯了声，看向远处：“我身体不好?，当不了飞行员，随便玩玩而已。”

    “谁说的?。”江映初坚定，“小麻雀也会变成白?天鹅，你也可以变成很厉害的?人，我相信你。”

    许清屹看她：“那是丑小鸭。”

    “……”

    “随便是什么都?行，反正只要你飞上天，我就会在下面为你摇旗呐喊！”江映初笑着。

    许清屹那时候也不知?道，这?一副画面会存在脑海里这?么多年，每当他更进一步时，闭眼就能看到。

    江映初紧紧攥在手里的?风筝竟然变成他真正理想的?缩影，他第一次成功飞上蓝天，俯视浩大而又渺小的?世界。

    想的?是，幸好?，幸好?她来找他了。

    一整个?暑假，江映初得空就往许清屹家里跑，摸他的?手工模型，玩他的?乐高，弹他的?吉他，吃他的?零食。

    纵然这?样?，她也没记住他的?名字。

    许清屹离开塘沽巷的?那天，江映初信誓旦旦说要去送，结果睡过头，错过了最后一次见面。

    第二年，许清屹再回来，敲了很久江映初的?家门，隔壁的?阿姨跟他说：“江丫头他们家已经搬走了。”

    许清屹愣了：“搬去哪儿了？”

    “离得远咯，滨江。”

    没有联系方?式的?他们，就这?么消失在茫茫人海。

    上了初中，许清屹个?头开始疯长?，他进了校篮球队，不会再轻易晕倒，成绩优异，体检项目全A，为考入飞行学院做好?了充足准备。

    市里要举办校园记者大赛的?消息流传出来，地址在滨江，许清屹拿到宣传单的?第二天就订好?了机票。

    他想要再见到她。

    许清屹坐在人群里，看着台上的?她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发光发亮，吸引所有目光，向阳而生。

    盛夏蝉鸣里，少年第一次的?心?动最难捱。

    走散了没关系，重新开始，我去你的?城市找你。

    江映初趴在桌面，指腹缓缓摩挲着那张照片，出神?了好?一会儿，又想起什么，翻出许清屹外?套口袋里的?葡萄干，嚼着吃，甜的?。

    她登录电脑，上了那个?暗恋网站的?论坛，点点小r头像，不到五分钟，那边就回过来了。

    小r：【我在。】

    YY：【你知?道要怎么挽回渣女的?形象吗？】

    小r：【很简单，哄哄。】

    YY：【怎么哄？】

    小r：【他喜欢什么？】

    YY：【……不知?道】

    那边突然就沉默了，晚上有点冷，江映初去关窗，把外?套披上，回来看，新消息刚好?弹出来。

    小r：【自己想。】

    “……”

    怎么还生气了？

    江映初往后面倒在床沿，葡萄干往上抛，她稳稳接进嘴里，一边慢悠悠想，哄人这?种事，玫瑰花肯定要先来一束，就是不知?道许清屹喜欢什么品种的?。

    她懒得再想，打直球更省事。

    YY：【我要哄你，请问你喜欢什么花？】

    救援队许清屹发来表情?包。

    一只表情?痛苦，浑身炸毛，来回暴走的?狗。

    如何?让木头长?脑子.jpg

    “……”

    逗着玩

    小号水土不服, 游玩夏安的计划只能留到下次，江映初买了?中午的机票，许西华的助理一路送到机场，下车后拿出一个礼盒, 江映初打开, 是她在酒庄穿的裙子和高跟鞋, 全新的。

    “许少说他先回基地了, 祝江记者一路顺利。”

    江映初弯唇笑：“好，谢谢。”

    机场人流量不多, 江映初坐在候机室，低着脑袋想要送许清屹的礼物，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靠近, 陈禹行在旁边落坐，嗓音很哑：

    “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你从来都不让我过问你的事情。”江映初抬了?下脚, 晃着鞋面已经松散的鞋带。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陈禹行压着火，看她，“又要来之前那套跟我赌气是吧？我让你离许清屹远点, 你偏要跟我对着干？”

    江映初沉默半晌，忍下心里的酸意, 弯腰去系鞋带，声?音像硬在喉咙里，模糊不清：

    “跟什么人交朋友是我的自由，你没有权利干涉, 我不是那个你甩在身后可有可无的小跟班。”

    高三?正是陈禹行和阚杉月打得最火热的阶段，江映初不想被?人说闲话, 尽可能的远离三?人行这种尴尬的关系。

    陈禹行的教室在东楼，以前只要没闹矛盾, 或者是江映初不主动去找，他能发信息就绝对不会?动脚走过来。

    因为阚杉月在隔壁，陈禹行带零食或者饮料都会?丢一份给江映初，她最不喜欢喝酸梅汁，味道太怪，也说过很多次，但陈禹行根本不在意。

    即使有阚杉月在身边，陈禹行也没有停止交新女朋友，江映初对他而言又是另一个特别的存在。

    四?中组织爬山夺旗活动，江映初体力不支，落在班级的最后面，副班好心，扶着她慢慢走。

    期间又是送水又是背包，还给了?小电风扇，江映初不傻，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她没作声?，保持了?一点距离。

    路过的两个女生在聊新鲜八卦——

    “陈禹行对女朋友真好，还会?哄人。”

    “看到了?，原来浪子也会?有耐心。”

    “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如他妹在身边呆得久。”

    江映初被?石子绊倒，副班紧张起来，扶着她两条手臂搭在自己肩膀，蹲下身：

    “还有一段路，我背你上去吧。”

    江映初情绪低落，只摇头，副班刚想把她背起来，忽然?被?人拍了?下，陈禹行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叼着根烟，痞笑说：

    “用?不着你，我来。”

    副班看了?眼江映初，最后没说什么，把背包还给陈禹行就快步离开，跟上前面的大?队伍。

    江映初闹脾气：“不用?你背。”

    陈禹行灭了?烟，回头看她：“你想谁背？刚刚那腱子肉？你也不嫌难看，交男朋友眼睛擦亮点懂不懂？至少?要像你哥我这样的。”

    “像你什么？像你一样花心吗？”江映初问。

    “……”

    “小鬼。”陈禹行失笑，“我帮你报名抬杠比赛行不行？奖金三?千块，不用?猜，你保赢。”

    江映初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也没让他背，自己一瘸一拐爬到终点，半句话都没再跟他说。

    期末考完试，江映初回家路上遇见一个男生，带金边眼镜，很斯文?，送了?一封情书，认认真真表白五分钟，还留了?电话号码。

    江映初第一次被?男生表白，听?得一愣一愣的，到后半夜才开始考虑要不要答应，她翻开陈禹行的最新动态，是在网吧的一张照片，右边键盘露出的手腕带着银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