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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稍后还有更新,请大家多多支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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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霾城

    漠城顺着血迹找到一个个护卫的尸体, 最后寻到元怿时,浑身是血的她倒在京都城窄巷的角落里。

    杀掉最后一名追捕的黑衣暗卫,漠城抱起元怿趁着此时天黑, 将人一路带到城西的一处小院中。好在元怿身上的血大多是别人的, 她自己只受了几处剑伤且并未伤及要害,只是受的刺激太大,一时半会还叫不醒她。

    漠城也想让她多休息, 但京都城实在危险, 皇帝的追兵难保什么时候会再次寻来,必须及早离开这里为妙, 思及此, 他只能掐着她的人中将人唤醒。

    “阿姐…”模糊间,元怿看到面前人影晃动,伸手一把拽住那人的衣袖后仔细去看, 画面清晰起来,不是她的阿姐。

    “师父?”

    “元怿,你去哪儿?”

    漠城正想怎么和她说事, 却见元怿掀开被子下床就要往外走,他赶忙拦住, “你要做什么?”

    “阿姐,我要去找我阿姐。”

    漠城抿紧唇, 望着元怿的目光里满是疼惜与悲悯。“元怿,你先回来, 别冲动, 外面都是抓你们的追兵。”

    “追兵, 江王府怎么了?我阿姐呢?”元怿挣扎着想要跑出去, 漠城拦住她又怕碰到她身上的伤口。“你爹娘进宫后, 江王府莫名起火,至今火势未灭。”元怿僵住,漠城继续道:“我去的时候,你们藏身的院子外除了血迹,空无一人。”

    元怿眸子里仅有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她缓缓滑坐到地上,那个画面再次跳出于她的眼前。

    她的阿姐,死在了皇帝暗卫的剑下。她眼睁睁看着,她的阿姐,死在了她的面前。

    漠城铁骨豪情半生,如今看到这样的元怿,亦不禁哽咽:“元怿,跟师父离开这里吧。”

    “我爹,我娘,还有哥,是不是,也都不在了?”

    漠城垂下眼,脸上有泪滴落。“元怿啊……”

    元怿抬起头,怔怔望向窗外。忽然,她站起身打开门就要冲出去,漠城眼疾手快将人拖回,“你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郎延拓!我要报仇!”

    “就凭你自己现在连皇宫都进不去,你怎么杀了他?出了这道门,外面的追兵会立时将你拿下,到时候江王府才是真的一个不留,报仇无门!”如同儿时他教她第一次执剑那般,漠城软下语气,“元怿,你看看这儿,这是你娘备下的院子,为着你的身份,她怕有一天出了什么意外,也好让你有个地方周转安顿以谋将来。她做了这么多,这么多年忍辱负重,都是为了你能平安活下来,如果可以,我想你娘甚至并不愿意你去报仇。”

    “啊!”努力克制的低吼,仿佛要从胸腔中撕裂出来的悲鸣。元怿跪倒在地,身上的伤口渗出的血将她的衣衫再次染红。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漠城别过脸,桌上是他从不离身的佩剑,那上面还有她送他的剑穗。眼前一点点模糊起来,或许从多年前便已注定,一入帝王家,即从生死关。只是这样成长的代价,未免太过痛苦沉重……

    此时的皇宫内院里,元恪跪在龙乾宫外,内侍总管太监黄兴在旁搓手叹气:“二皇子,您回去吧,皇上现下在气头上,这时候您何苦再去犯这龙兴?”

    “请公公再去禀报。”

    “唉!我的爷,您这是何苦呢?”黄兴看看殿内,犹豫着上前两步,回过头见不远处走来一人。他定睛一瞧,忙跪下叩首,“给公主请安,公主您可算来了,快劝劝二皇子吧。”

    安襄来到元恪身边,挥手拍掉落在他肩膀上的雪花,又将手里的大氅披到他的身上。“姐姐在这陪你。”

    元恪眼眶一热,“姐……”

    安襄跪在元恪身旁时,黄兴差点没把脑袋拱到地里,“公主您这是要老奴的命啊!”

    “姐你别!你怀着身孕不可如此啊!”元恪想要扶她,安襄却拒绝了。轻抚下自己的肚子,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黄公公,请你禀报圣上,安襄元恪请见父皇。”

    黄兴不敢耽搁,赶紧进殿去报。不多时,他再出来后擦了擦额上的汗,“公主,二皇子,陛下让您俩进去回话。”

    元恪扶着安襄站起身,姐弟俩互望一眼,搀扶着进到龙乾殿。郎延拓此时高居龙椅之上,望着相携而来的一双儿女,本阴寒锐利的目光忽然一滞。

    “儿臣参见父皇。”

    “别跪了,都是要当娘的人,还这般胡闹。”话是冲着安襄说的,安襄跪下去的动作顿住,元恪却俯身恭谨参拜再起身。

    “父皇。”他刚想说话,安襄却截住他的话头,“父皇,您今日辛劳,不知可有用膳?女儿让御膳房备下了参汤,待会儿便送到。”

    郎延拓的脸色再度缓和一分,“也好。”

    “父皇操劳国事,我们不能为父皇分忧已是不孝,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

    “你做的一直很好。”他斜睨一眼元恪,“倒是有些人,不能尽孝尽忠便罢了,没得再来坏事。”

    “父皇,元恪还年幼,但他是个心善仁厚的孩子,来日定会成为咱们黎朝的肱骨忠良。”

    “但愿如此吧。”郎延拓淡淡开口:“没什么事,你们便下去吧,朕累了。”

    “父皇!”安襄略停顿的这片刻功夫,元恪突然跪下,“儿臣或许年轻不懂朝政道理,但儿臣和陶依元恺他们从小一同长大,他们的秉性儿臣知道,也都是心善老实的孩子,求父皇开恩,饶过他们吧!”

    “父皇。”安襄见状连忙跟着跪下,“父皇恕罪,元恪心思单纯又重情义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如此。只是,弟弟妹妹们毕竟同我们一起长大,年岁又小,儿臣斗胆亦想求父皇宽佑,就当是,为着女儿未出世的孩子祈福吧。”

    郎延拓沉下脸,看着殿下跪着的一双儿女,忍下想要发火的心。他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将两人拉起。

    “你六叔造反谋逆,想要你们父皇得来不易的江山。你五叔暗插刺客,想要置你们爹于死地。你四叔贪赃枉法藐视皇权,对朕不恭不敬由来已久。这样的人,你们说,该不该留?”

    安襄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腕,“儿臣知道是叔叔们做下错事在先,理应受律法制裁。可是稚子无辜,陶依和元怿还未成人,云卿又素来恬淡不争,还请父皇开恩,只饶过他们几个吧。”

    “糊涂。”郎延拓失望地看一眼安襄,继而问向元恪,“我问你,若有一日,你爹你娘你兄姐子侄悉数被人杀害,你会怎样?”

    元恪愣住,动了动唇,最终低下头。“血海深仇,不报,不足以为人。”

    “我再问你,你那几个兄弟,元怀元恒元恺元怿比你血性如何?”

    “他们,各个都是,血性儿郎。”

    “既如此,你觉得你爹就应该洗干净脖子,等着他们有朝一日前来复仇取我这项上人头吗?”

    元恪不再说话,连安襄亦垂下头。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句话,可是你皇爷爷说过的,你可还记得?”

    “记得。”

    “既如此,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元恪哑然,瞳孔里的光一点点涣散,半晌方嗫嚅道:“可是,可是……陶依和五姐,只是女儿家,她们,她们不会的。”

    郎延拓看了一眼已经没了生气的元恪,转而对安襄道:“陶依还未抓回来。”他本想说据报云卿在逃亡的过程中拒捕已然被杀,但想到安襄的身孕,顿了下还是瞒了过去。“不管她们会不会,都先要将人抓回来再论。”

    “父皇……”

    “好了,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安襄同元恪互望一眼,最终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拜辞退下时,皇帝忽然又道:“高处不胜寒,天子为孤,注定便要承受这些。那些昔日的情分,时至今天,不过是使你优柔寡断痛苦畏缩的牵累羁绊,而作为皇家子孙,一旦心慈手软,等待你的,便只有更锋利残忍的刀斧屠戮。”

    郎延拓说完,最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元恪和安襄,慢慢闭上眼睛。

    没有被扔下过山崖的雏鹰,是注定飞不高的,他们,也该长大了。

    这夜过后,郎家几个孩子的人生就此天翻地覆。

    翌日清晨,元怿从房间里出来,漠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乌青知道昨晚她又是一夜未眠。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元怿,你好些了吗?”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大仇未报之前,我都会好好的活下去。”

    仅仅一夜,元怿似乎像变了一个人。漠城看在眼里,心里说不上的酸涩莫名。从昨夜开始,他便总想到元怿儿时的模样,还有她……

    他没告诉元怿,昨夜江王府的火,其实是皇上下令命人点的,而江王、王妃、元恒、还有她的娘亲,已全部毙命于内宫。江王府付之一炬,全府上下二百八十一口,除元怿外,无一生还。皇上把这罪名加在了汉王头上,说他起兵谋逆残害手足,江王府就是他的人放火烧的。当然这事汉王并没有反驳,因为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被斩杀在了午门之外。至于泰王,同汉王勾结起兵,皇帝“仁慈”,只处置了泰王同世子元怀,王妃及其亲眷贬为庶人,迁出王府别居京都城罪奴所居之处沉塘坞,永世不得出。

    一夜之间,三王并落,朝堂上血雨腥风未过,外间又始戒严大肆搜查反贼,京都城中渐渐陷入阴霾笼罩之下,官员百姓无不惶惶自危,黎朝百年太平之后再次动荡飘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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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3、红妆

    城西后巷杨柳街旁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中, 元怿正坐在卧房里,对着床上放着的红衣彩裳出神。

    自她记事起,便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手抚过上面的那件红衣, 料子有些粗糙。换下身上的内府织造罗锦, 穿上那件红衣,元怿望着镜中的自己,稍显生涩的打开胭脂盒盖, 点了一抹红于唇上。

    如今她是逃犯, 又逢大丧,外边到处都是抓她的官兵, 想要顺利出城, 只能用这个办法。

    镜子中的她明眸皓齿,红衣鲜艳,长发在脑后盘起, 宛如刚刚成亲的新妇。铜镜模糊,映照出喜庆的轮廓,但若近前细看, 便可看出她双眸中的哀绝和恨意。

    元怿打开门,漠城正站在院中等着她。

    “师父。”

    漠城看到她时有片刻的怔愣, 从前只以为元怿长得像江王,而今换上女装猛然一看, 却有几分昔年柳文嫣的影子。

    “你长得,很像你娘。”

    看到她垂下眼, 漠城才发觉自己的失言, 这个时候提他们, 难保不会再刺激到元怿。

    “元怿, 我们今天就要出城去。”

    “我知道, 我都准备好了。”元怿拎过一旁的包袱,里面装着几件衣物和贯票。“走吧。”

    京都城戒严三日,如今只有重兵把守的东门可出,只不过守备森严,来往的每个人都要仔细盘查,大宗的货物车辆一律不准出城,男子更是要脱下上衣检查手臂。

    元怿跟在漠城身旁,微垂着脑袋,排在出城的队伍中。就在他们快要排到时,前面忽然发生骚乱。

    守城的护卫扯着一名赤膊男子的左臂,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官爷我是打铁的……”那男子还未待说完,便被从旁的护卫直接按住。

    “冤枉啊!冤枉!我只是个打铁的!”

    盘检的校官看了看他左上臂处一整片烫伤的痕迹,又拿过画像对着他的脸比对一番,收起画像,却没让人放开他。“谁能证明你这是打铁的时候烫的?又有谁知道你这手臂之前上面有什么。我看你分明在说谎,来人,给我先抓走!”

    那男子闻言开始奋力挣扎,“放开我!我只是个铁匠从未做过坏事,你们怎平白抓人!”

    铁匠力气不小,两个护卫险些按不住他,校官盯着他瞪起眼睛,下一刻竟抽出刀一刀将他斩杀。鲜血喷出,洒在城墙之上,身后的百姓纷纷惊呼后退。

    “他左臂的伤口来路不明,难保不是漏网钦犯,上头有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元怿攥紧拳头,她知道他们在检查什么。苍狼图腾,那个象征着荣耀和权力的皇室图腾,如今却成为了郎家子孙的夺命咒。

    漠城暗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元怿渐渐松开攥紧的手心。到检查她们的时候,那护卫打量起元怿,“你们是哪里的,出城去哪儿做什么?”

    漠城赔起笑脸抱拳道:“我是虎威镖局的镖师,舍妹近日成婚回来省亲,这几日封城耽搁了些时日,如今我需将她送回泰州夫家。”

    “你,过去。”护卫冲漠城一指,旁边的兵士上前扒了他的衣服,左臂上没有任何图案伤口,又拿来画像一一对照。

    元怿这时才抬眼去看他手中的画像,一共两幅,一男一女,男子画像是她自己,而看到女子的画像时她不由眼睛一亮。那是,陶依!

    “抬起头!”

    “官爷抱歉,舍妹刚才被吓着了,小女子没见过世面。”

    元怿抬起头,那护卫用陶依的画像和她比对一番方才一挥手,“走吧。”

    漠城朝那几个护卫拱拱手,拉着低着头仿佛受到惊吓的元怿匆匆出得京都城关。

    “陶依还活着。”元怿刚出关口,便对漠城低语道。

    “是,没想到她能逃过此劫。”漠城一早收到消息,元恺被抓,陶依下落不明。

    “我要去找她。”

    漠城看了她一眼,心里忽然极度庆幸陶依还活着,他刚才明显感觉出元怿眼神里有了生气儿。

    “你先别冲动,待我们安全之后,再想办法寻她。”

    元怿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最后看一眼京都城楼,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自此一去,不知何时能归。

    皇帝的圣旨谕令早已发往黎朝各地,师徒俩出得京都城,一路过关口经盘检,好在越远京都盘查便越松懈,元怿又改换了女装,就这样顺利通过层层搜查,来到了赋州境内。

    “这里是你娘亲的家乡。”

    元怿有些讶然,她从未听她娘提起过故乡,师父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没有了,你外祖本是前朝武将,受争权牵累被革了职,不久就病死了。没多久后你外祖母亦病故,你母亲那时年岁尚轻一个人无依无靠,被远房的表叔收养,后来你表叔祖举家迁入京都做生意,结果赔了买卖,他们家实在养不活你母亲,便将你母亲卖到了江王府。”

    元怿默然,她从不知娘亲的身世竟这般坎坷。漠城见她郁郁,叹了口气:“你娘自觉表叔一家并无亏欠她,那时候能活着有口吃食已经不易,何况他们又养了她多年,最后没有将她卖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已算仁至义尽,江王府是当时他们能找到最好的人家了。”

    “表叔祖一家,现在怎么样了?”

    “老两口都过世了,只余一个女儿,如今亦成亲了,夫家在西街经营家铺子。”两人进到主街,沿途便有吆喝叫卖的声音。“你娘在时偶尔会接济她,她现下过的还不错。”

    元怿喉头动了动,抬眼望向天空。这个世上,除了自己,还会有人记得她娘亲。她的娘亲,除了她,还有一点血脉亲缘在。这种感觉让她眼眶没来由的一热,“师父,我想祭拜一下外祖。”

    她知道,师父一定晓得她外祖家在何处。

    “元怿,现在这个时候,不保证那个人不会在你外祖家设下埋伏。”

    元怿默然,师父说的对,郎延拓心思深沉,难保此时不会将她娘亲的家世查遍,而后在任何她可能出现的地方等着她。

    “我明白。”

    赋州的街市虽不如京都城,但也算热闹,元怿走在市井人烟之中,想起从前她和阿姐陶依偷偷溜出王府在京都城中逛集市的画面。那场景仿如还在昨天,她忽然转过头,身后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来来往往,却再没有人来拉起她的手。

    “元怿,你怎么了?”

    元怿合上眼,再睁开时,方才的依恋茫然已全部隐去。“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最快的,杀掉他。”

    漠城叹了口气:“元怿……”他只唤了她一声,却不知要如何再说,“今日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吧,也好吃点东西。”

    自从将她救回来,她只吃了两块糖糕便再什么也没吃过,漠城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受不住。

    “想报仇就要有个好身体,自己强壮了,才能打败敌人。”客栈里,漠城将筷子递给元怿。元怿深吸气,接过筷子,一口一口吃起碗里的面条。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吃东西,没吃到两口便有些想吐,只能忍着恶心将一整碗面吃下。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陶依?”

    漠城给她倒了杯水,想了想,道:“我们先去凉城山,那里与这里不同,是个修习静养的好地方,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正好去那住段日子。”

    “师父!”

    漠城摆手打断她的话,继续道:“我知你要说什么,你所想之事绝不是一朝一夕可图的,现下唯有保全自己,修生养性以图来日。你放心,我会去寻陶依,我在凉城山的朋友亦可帮忙。元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陶依,保重自己。”

    “我明白了,师父。”

    这夜,元怿强迫自己入睡,却一夜辗转难眠。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都是阿姐娘亲还有从前在王府中的种种。累极时,好不容易睡着,又会于梦中惊醒,等到刺目的血红从眼前消失,而后是无尽的黑暗。她只能大口喘着气,蜷缩在床中一角,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凉城山地处西南山垂,距离它最近的赋州台州,亦相隔几十里,可谓真隐世之所。

    “师父,你的朋友,是终年住在此处不下山吗?”

    元怿爬到一半,看着陡峭的山崖喘了两口气,她自认武功耐力不错,可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实在是精力不济。偏偏这山又极陡,往后大部分都要靠轻功攀越。

    “这上面有个天凉观,里面的观主隐居于此已不知多少年,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遇见。他们靠山吃山,几个月下一趟山便够了。”漠城回身拉了她一把,“人家飞檐走壁来去自如,并不当事,倒是你,再不好生吃饭勤加练功,年纪轻轻怕都要不如我了。”

    元怿深吸一口山上的清新气息,只觉身心舒畅不少,“知道了师父,今日起我定好好练功。”

    两人天不亮出发直到中午才到天凉观外,元怿理了理衣衫,她自昨日起便已换上一身素白衣裙,连同佩剑都换上了白色剑穗。

    “进去吧。”

    漠城带着元怿叩响山门,来开门的是个十余岁的小道童,见到二人拱手道:“善福寿,二位里面请吧,观主已等候你们多时了。”

    作者有话说:

    好了,今日三章更新完毕,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啊!?

    ? 24、修心

    元怿见到天凉观的观主道元真人时, 第一感觉便是,此乃真神人也。仙风道骨不虚于表面,进得身前即觉一股静心超脱之感。

    “无量福, 你们来了。”仿佛等到家中小辈回来后自然的招呼, 老观主眉眼含笑一副慈祥和乐模样。

    漠城恭敬拱手:“真人,弟子冒昧来搅扰,还请您见谅。”

    “无妨, 这便是你的徒儿吧。”

    “晚辈, 元怿,拜见真人。”她隐去姓氏报上名字, 真人却并未在意, 而是道:“前情重重皆是过往,置身红尘谁都免不了七情六欲,你放不下看不透, 亦是人之常情,贫道有一言,还请小施主听听。”

    “真人您叫我元怿即可。”

    “元怿。”道元真人捋下花白长须, 笑容温和:“天道自有轮回,轮回却也有人力使然。罪业终须偿, 若你想要今生债今世了,须要知, 你所报之人不仅是一人之人,一家之人, 天下苍生芸芸碌碌, 皆于之干系, 又不与之干系。”

    元怿拧眉沉思, 这话里的意思她似乎没有完全明白。“真人是说, 家仇与国运相比不足一提?”那不与之干系又是何讲?

    道元真人笑着摇摇头:“百姓只要安居富足,谁是皇上又有何干?然而战乱动荡却亦会使生灵涂炭流离失所。”

    “所以这便是于百姓相干又不干,还请道长指教,我需如何做?”

    “时机到时自有定数。”道元真人起身,走近元怿,仔仔细细盯着她看了片刻,“世道无常,极乱极恶便会生出极行。孩子,静待时机,勿急勿燥,切记保持一颗宽仁的心,会有你等到的那一天。”

    道元真人拍了拍元怿的肩膀,离去时口中朗声念道:“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元怿听得出神,先皇和她爹都信奉道教,这《清心诀》她不是第一次听,只如今再闻,却另有一番体会。

    “师父,您说的七十二路剑宗,什么时候可教徒儿?”

    漠城愣了下,继而笑道:“今日你好好吃饭早些休息,明日卯时师父可要在院中见到你。”

    元怿望向漠城,认真道:“师父,谢谢您。”

    “和师父还说这些作甚。”漠城在心里松了口气,幸亏早些带她来了这里,自己只能传授她些武艺,这些道理还得要懂得人说,元怿自幼聪慧,他相信她一定会最快调整好自己。

    元怿同漠城自此在凉城山上住下,每日天光微亮便起床练武,待到日头高升之时,她就同道观里的几名道士一同参研道义切磋武学,傍晚时分开始研习兵书谋略。以前元怿在王府里看得道士成日只会点炉烧丹讲些修习成仙的事,她嘴上不提,心里却多少觉着巧骗不真并无大用。如今住在这天凉观,才算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以前只以为天下奇才尽在京都朝堂,却不知真高人又有几个愿意踏入红尘俗世追逐虚妄功名。

    黎朝尚武,历代皇帝杀伐果决且好以战养战,民生并不算十分安泰。元怿近来通读兵书道法,道家并不主战,其战争观点皆以“仁”“和”为上,每每读到此处,她便会想起自己那几位叔伯和她父亲。鲁王残暴狭隘泰王贪享安乐,都不是继承皇位的合适人选。六叔最肖先皇,当得开国之君却并不一定会是一名优秀的守成之君。而自己那表面闲散安逸实则韬光养晦善用仁术的父王,似乎更适合此时黎朝的境况。

    这般想着,她便总想起过去她爹对她说过的话,原来自己过去竟是从不曾了解过他,他的雄心抱负直至今日,元怿似乎才略有所感。每当这时她便有世事沧桑之感,若人生如书,有些孩儿可能终其一生亦读不懂父母之书。她的爹娘,亦是这几个月来听得漠城所述,回忆从前种种,才慢慢了解一二,关于她父亲的志向母亲的愿望。

    可惜,她永远没有机会去向她的爹娘陈述诉说,此时对他们的理解与怀念。

    夜半时,元怿还是会经常从梦中惊醒,每到这时,她便会拿过枕头旁放着的香囊,上面淡紫色的海棠花纹路仍旧清晰,而绣这花色的人却已不再。

    “阿姐,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春暖花开之时,元怿的七十二路剑宗已完全掌握,只需勤加练习即可。每日同道门弟子听经,则是她现下最喜欢的事情,只有在那时她才可以暂放旁念,静下心来感悟天地自然。

    这日用过午食,元怿取过桌上的《六韬》细细研读。此书在宗学里需入得谋善堂后,先生才会深入讲解。元怿年纪不到,还未得入堂资格,故而只通读过却并未深学。起初她以为这只是本兵书,但近来她白日听经后再研读此书,发现其内中博大精深对治国及兵谋权论,并非自己独个儿能全部参研明白的。好在道元真人通贯古今,不懂之处还可向他请教,数月下来亦有所成。

    “元怿!”

    正当她准备静心读书时,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元怿讶然看向来人,“师父?你回来了!”漠城十余天前下山办事,今日一回来便直接来到元怿这里。

    漠城缓了口气:“我找到陶依了。”

    元怿几乎立时从座上弹起,“她在哪里?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过得还好吗?”

    漠城倒了杯水给自己灌下,冲人摆手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漠城一杯水喝干,元怿又替他倒上,他这几日快马加鞭穿越了半个黎朝,可真把他累坏了。

    “师父,您再喝点水,陶依还好吧?”

    “好,很好。”

    听到她好,元怿先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漠城连喝两杯水后开始说起这些日子的经过。原来那日他离开时,就是听天凉观出去的云游道士回来说,在一处地方看到了像他想要找的人。漠城离开时并未告诉元怿,就是怕一旦有假,让她空欢喜一场还落得更担心。而那道士找到的确实不是陶依,而是护送陶依离开的汉王近卫梁义。

    当日陶依一行被朝廷暗卫追杀只剩她和梁义,两人被逼跳崖后却意外没有死。梁义为了保护陶依,孤身一人引开追兵,却难敌暗卫追杀,还是那云游道人将他救下,这才保得他一命。漠城问过道士两人相遇的地点,安州境内最有名的山自然是清泉山,漠城顺着这个线索一路寻去,终于在欢喜镇上找到了女扮男装藏在欢喜客栈里养伤的陶依。

    他本想单独找陶依说话,奈何欢喜客栈的人倒是真热心善义,竟让他找不出单独接近陶依的机会。恰逢此时官兵搜查客栈,彼时陶依身份未明,与客栈众人又相识不久,漠城无法只能现身引开追兵,将人一直引到关州口。黎朝兵将无诏不得出关,无奈那些兵士只能悻悻而归。

    “我估计他们现在没准以为你们已经出了关去。”

    元怿听罢一时沉默无语,追杀、跳崖、受伤,这几个字眼听进她耳中却扎在她心上。那可是陶依啊,她们所有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受过一点委屈的小妹妹,如今刚刚及笄,就要承受这些。

    漠城看出她心疼,叹道:“虽然吃了些苦头,但起码她还好好的活着。”

    “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走的时候她已经能下床了,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从关州离开后绕道回来,并未再去欢喜镇瞧她。”

    “欢喜镇……”元怿喃喃念道,稍想一刻,她忽然起身,“师父,我要去找她。”

    漠城点点头,他早知道若是元怿知晓了陶依的下落,定然是一刻也等不了的。“你再等几天,他们刚搜查过欢喜镇,可能再搜捕一次便安全了。”元怿刚想说话,漠城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般,“你放心,你那个妹妹女扮男装还像模像样的。”漠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笑了笑:“真是姐妹俩,倒是聪明,不过陶依比你可要机灵一些。”

    “陶依打小起就聪明,鬼灵精怪的。”元怿想到儿时,眉眼便染上笑意。漠城打眼瞧着,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元怿这般模样,心里不由再次感慨:好在,陶依还活着啊。

    “就是,到底年岁小,不知江湖深浅,你这次见到她要多嘱咐她。”漠城看着元怿茫然回神的模样,忽然一顿,元怿也没比陶依大多少。唉,还都是孩子,难为她们了。

    “这个,别忘了吃。”临走时,漠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元怿见到那东西不由一愣,“师父?”

    “你娘托我弄来的,如今她走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用。”漠城脸上闪过丝尴尬,不知为何竟有种独身老父亲带着女儿的无措感。

    元怿面上一红,漠城已然放下东西出得门去。她拿过瓷瓶,那东西她还是熟悉的,她第一次来癸水之后,她娘便每月给她服下一颗,这药虽然闭经却不伤身,来日若想生养自提前一年停药调养即可,正适合她用。

    她就说她娘哪里搞来这些稀奇古怪的神药,比她爹炼的丹都邪乎,却原来,是她师父弄来的。

    元怿取出一粒药吃下,她可记得第一次来月事的疼,足向宗学告了两天假才缓过来,这样的罪还是不遭为好。

    将瓷瓶揣进怀里,元怿躺倒床上,这么多月以来,她第一次有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感。陶依还活着,总算,她还有陶依,这个世上,她还不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经历如此种种的小世子,第一次体会到失而复得的幸福,十七岁的少年人不免发出一声深深感叹: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没什么比珍惜之人尚在来得更加珍贵。

    作者有话说:

    预告一下,阮大小姐即将正式登场~

    插句题外话,如果有想从军或者指挥系工作的朋友,没事可以读一下《六韬》就是咱们常说的《太公兵法》?

    ? 25、相逢

    清泉山下欢喜镇, 是远近饶有盛名的桃源福镇。元怿在凉城山上便听闻此镇背靠的清泉山有仙道真人,若有机会得见指点,其福泽开化定非比寻常。

    元怿如今改换女装后, 行走各州关倒是方便许多, 别说守城的护卫,估计就连远在京都城的郎延拓都想不到,他一直抓捕忧患的最后一个元字辈世子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家。

    欢喜镇坐落于安州城, 其下欢喜客栈已是三代经营的老店, 想要找到并不难。元怿来时已打听过了,这客栈现下经营的掌柜名唤洪三娘, 是前任老掌柜的独生女儿, 老掌柜过世后,她便承下这客栈独个儿经营,其为人口碑在镇上一向很好。

    元怿是早上到的欢喜镇, 一路走来,只觉此镇道路通达,整洁干净, 比照京都城多了一丝恬淡,比赋州又多了一份人情热络。街道两旁的商贩大多呈现一派安然闲逸之态, 走过路过的行人多会和他们招呼闲话几句,看起来很是和乐。

    转过长街从胡同口进去, 便到了北街头上,元怿刚一踏入, 就见着一个村汉模样的男人担着两个桶朝自己迎面扑来, 嘴上还骂着:“王琦!你个糊驴来真的啊你!”

    元怿闪身一躲, 那男子回头见着一道白影, 吓得腿一软连人带桶摔倒, 黄白色的豆浆顿时迸洒一地。“哎呦!摔死我了!哪个不长眼的啊!”

    元怿跳到一旁,没去理会地上那人,而是撩开纱笠看向跟在他身后举着大扫帚的“男子”。

    “请问,欢喜客栈怎么走?”

    那“男子”望着她略略发怔,眨巴眨巴眼睛,将肩上的扫帚放下,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官您这面请。”

    那人开口后,元怿盯着她又仔细瞧了瞧,视线从她眉眼再到唇角脖颈,别人或许不懂,可依照她多年女扮男装的经验来看,眼前这“男子”似乎并不是男人啊。

    “你是欢喜客栈的伙计?”

    “小的王琦,是客栈的跑堂。”王琦将人往巷外迎,并不再管身后倒地的村汉。

    “那人,不用扶他就医?”

    王琦这才瞅一眼地上的人,“谭大,今日饶了你,再来我们这胡吣,我定扒了你的皮。”说完王琦又冲元怿笑道:“客官您别理他,这就是个无赖。”

    元怿没说什么,就听后面那叫谭大的男子站起来气哼哼道:“王琦!好啊,你向着那个外乡人合起伙骗你家掌柜的,小心你们人财两空!那小白脸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王琦一把将扫帚甩了过去,“你找死!”她力气倒也是大,直接打到那谭大身上,后者这才一溜烟的跑走。

    元怿听得那人说的话却皱了皱眉,小白脸?外乡人?“这位小哥儿,不知刚才那人说的外乡人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王琦面上闪过丝不自然,干笑着岔开话头,“那就是个无赖,您不用理他,我们客栈哪里来的外人,是我家掌柜的表弟不久前来投奔于她,都是自家人,来客官,这就是我们客栈。”

    表弟?元怿没再多问,抬眼去看那客栈,三层小楼四方角,规矩大气,一块金木门匾上书“欢喜客栈”四个大字。

    随人进得大堂,便听闻一道熟悉的声音,纵使那声音刻意压着声线,但仍不难听出其中音色特别。

    “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元怿此时将纱笠又放了下来,因此那人看不见她的模样,只看得身姿挺拔的白衣少女走进店中,便上来招呼。

    “住店。”

    旁边叫王琦的伙计微弯腰身一搭手,“客官您楼上请吧。”

    元怿却没动,而是一抬手,指向刚才那声音的方向,“我要她带我去。”

    此时并不是饭点,客栈里还没有上客,短暂的寂静过后,就听刚才那道熟悉的声音扬起调子,“成,客官您这边请,当心脚下啊。”

    “要安静的房间。”

    “您放心,保准让您满意。”

    纱笠下,元怿不禁弯了弯唇角,她将纱撩开一道缝,看向走在前头那人的背影。素青色的麻布长衫套在单薄瘦弱的身上,头发在脑后束成男子发髻,没有用冠束而是用棕布条随意的绑上。最寻常的民间男子打扮,却看得她心里一酸。

    “客官,这是本店最清静的上房,您请。”

    元怿跟着她进到房间里,就听她继续道:“本店提供热水饭食,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一声就成,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见她说完要走,元怿才出声道:“士别三日当真是刮目相看了。”

    那人一愣,驻足回眸,不解道:“姑娘,您这话是,对我说的?”

    元怿笑了,伸手摘下头上的纱笠,盯着对面的人看去。不过几月未见,她瘦了也黑了。“陶依,你看看,我是谁?”

    对面那人正是流落于此乔装改扮的陶依郡主,她盯着元怿先是一惊,而后瞪起眼睛,半张着嘴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陶依,我是元怿啊。”不说自己还活着,现在这身装扮估计也吓坏了她。

    “元,怿?”陶依怔怔地盯着她看了好半晌,“你!你是元怿?”

    元怿知道她惊讶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忽然变成了姐姐,换谁都会如此吧。

    “陶依,没想到你扮成男儿,还有模有样的。”

    陶依却忽然伸出手往她胸前探去,元怿赶紧闪身用手挡下。

    “元怿,你是女的?”

    “是,前尘不得已,如今亦不得已。陶依,你还好吗?”

    陶依整个人的反应并不出乎她的意料,事实上她已做好怎么和陶依解释的准备,但对方却只在最初惊讶过后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回答道:“我还好,被这家客栈的掌柜救下保住了一条命。对了元怿,以后别叫我陶依了,现下我们都是朝廷钦犯,一旦被人听到那就麻烦了,现在我叫陆棠一,你就叫我棠一吧。”

    郎陶依,陆棠一……元怿点点头,“也对,是要谨慎行事。”她无奈笑笑:“以前我总怕别人发现我是女儿身,现下倒是要庆幸自己是女子,这才得以保全性命。”

    “元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有空我会慢慢同你细说,包括我身上的种种经历。”她拉过陶依的手,“陶依,今日我前来一是看你平安我便放心,二是有事要同你讲。”

    “什么事?”

    “陶依,你我两家遭受如此劫难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报仇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万不可轻举妄动。”陶依的脾气她了解,自己都这般感受,换着陶依恐怕定会想杀到京都城亲自手刃了郎延拓。

    陶依表情有一瞬的凝滞,元怿看出她的不自然,想要再询问门口却突然响起敲门声。元怿立时警觉起来,待听到应门人的声音后,陶依却拍拍她肩膀,“没事,这客栈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好人。”

    元怿皱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等陶依打开门后,却是刚才在客栈门口遇到的跑堂前来送水。只是奇怪的事,她送了热水又介绍镇子后却央着陶依一同出去,看样子似乎是有事要说。

    “客官,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就成。”

    元怿看了看她俩,而后一指陶依,“不必麻烦了,日后我房间的事便由她一应料理。”

    王琦面上笑容一凝,却也没说出别的什么,拱手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元怿,以后当着外人的面,你可千万不能说认识我。”

    “我当然晓得,如今你我的画像贴的黎朝境内到处都是,我当然不会徒惹人怀疑。”

    陶依点点头,元怿瞧着她似乎比刚才又多了份忧虑,正想问问她怎么了,就听她问道:“五姐姐她们,还好吗?”

    元怿闻言眸色瞬间暗了下去,陶依见状明白这是不好,赶紧握住她的手,“元怿……”

    元怿垂下眉眼,汉王府出事在前,陶依或许不知道。将江王府遭遇以及阿姐如何惨死在自己面前的事一一同她说罢,元怿一拍桌子,“余生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她声音凄冷,哀恨不绝,陶依亦听得垂泪,两人相互握着对方的手。元怿缓了缓情绪,看着难过的陶依,安慰道:“好在,六叔还有你这条血脉在,总算天不绝人,陶依别难过,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希望。”

    陶依垂着眼,看不清表情,沉默半晌方才问道:“元怿,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元怿将漠城如何寻她又如何引走追兵的事一一同她讲罢,陶依听后第一反应是问道:“那你师父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元怿笑笑:“师父轻功极佳,那伙追兵是追不上他的,估计现在都以为咱们已经出了关。”她看着陶依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由心中感慨,陶依当真是变了,只这会儿她已感觉出来,她比以前稳重懂事不少。

    “元怿,以后就在这里住下吧,银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剩下的事咱们从长计议。”

    元怿听得心口暖暖的,“可我长久在这里住,不会惹人怀疑吗?”

    陶依皱着眉想了想,“不如就说你是我姐姐?不行不行,我说了我是孤儿,对!就说我坠崖的时候摔坏了脑子失忆,现在想起来了,还有个姐姐!”

    “陶依,你跌下山崖后真的没事吗?伤都好了吗?可有留下什么病根?”

    陶依望向她的目光闪了闪,而后别过脑袋轻咳两声:“没事,当时是出了血,但幸亏掌柜的救治及时,现下都好了。”

    “陶依,你受苦了。”

    元怿真心的关切让陶依再次红了眼圈,“元怿,你先住下来,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不过以后你不能再叫郎元怿了。”

    “我晓得。”元怿叹了口气:“如今你我连自身性命都难以保全,何况这姓氏名讳。外间通缉令遍布都知道是通缉一对兄妹,既如此我们便不以亲属相称以免惹人怀疑。没事你不要往我这里跑了,若有事相商我便会于巳时在窗边摆一盆花,你看到后夜间悄悄来寻我。至于我的名字,咱们这一辈我行七,就叫元七娘吧。”

    “七娘。”陶依念道,而后点了点头,“如此很好。一会儿我给你弄些饭菜来,你先休息,我得出去了,不然一会儿掌柜的该找我了。”

    陶依说罢要走,元怿却忽然叫住她,“陶依,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

    元怿皱皱眉,她内心里不愿意将陶依拉进这复仇的漩涡之中,但她又了解陶依,对方的性格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些天她一直思考要怎么做才能将对陶依的伤害降为最小。而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没办法杀掉郎延拓的,她爹虽有些江湖门路但到底难以同兵强马壮的朝廷抗衡,如今想要成事,非陶依的身份不可。

    “我知六叔向来德高望重,这次三王灭门的事不论在朝中亦或是军中都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对此不满者不再少数,我是想问你,可愿帮我联络这些六叔旧部,我们好养精蓄锐以图他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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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6、初遇

    元怿自此于欢喜客栈中住下。白天日无事, 她又不能时常同陶依见面,想到真人所说清泉山中蕴藏神机,便想着前去探看一番。

    这日晨起, 元怿收拾停当后提剑准备前往清泉山。经过客栈大堂时, 见客栈众人已然起身忙碌,陶依立在柜台后正拨着算盘算账。倒是难为她,往常上学这个时辰都起不来的人。

    除了陶依和王琦, 柜台前还站着一人, 那女子同样一身素青色衣衫,半面薄施芙蓉妆, 长发绾髻素手执扇, 元怿刚下来时见到的一幕正是她同陶依相视说笑的场景。此时她们见着自己,则纷纷将目光投注过来。

    “客官早啊,您这是要出去?”王琦上前招呼道:“本店备了早食, 您用点?”

    “多谢,不必麻烦,我出去办些事。”元怿客气回道, 经过那女子身旁时,两人目光再度相遇, 元怿冲人点头淡笑以示招呼,那女子一愣, 随即报以微笑颔首回礼。

    出得欢喜客栈,元怿脑袋里想的还是刚才那幅画面。她虽没见过那青衣女子, 但看样貌年纪, 加之别人都在做事唯她打眼瞧着, 想来便是那欢喜客栈的女掌柜洪三娘。只是让元怿此时仍在思忖的, 是方才陶依身上那种安然踏实的感觉, 这在过去是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的。

    陶依似乎,很习惯了这里。

    从客栈出来一路向东行,走到东街路口尽头,便是清泉山入口处。是日晨曦将散,山林中雾气屏开,元怿走进林中深深呼吸,只觉通心的舒适畅然。她边走边看,这般福泽仙山,最是吸收天地日月精华,若于此练功修行定对修为大有裨益。行至半山腰时,她没有继续沿着垒石山路上行,而是转了方向顺着侧方的幽长小径而去。偏过主路,地形越加蜿蜒崎岖,树木也越加茂盛。元怿拿着剑,拨开荆棘杂草继续向前,等走到隐隐听闻流水之音时,她抬起头看,太阳此时已高悬正空。走了这半日早已口渴,她转而顺着水流之音走去,想着喝点山泉歇歇脚。正待她往前走时,却听东南方向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女子低呼的声音:“呜!”

    元怿驻足,略一迟疑还是提剑向那声音的方向寻去。绿木丛中,隐隐似乎有一白影,她耳朵一动便听到一阵沙沙声响,空气中亦弥漫着一股湿腥味道。屏住呼吸,元怿按住剑柄,朝那声音方向慢慢走去……

    永宁县县令阮大人一家,近来实在是背运当头难得消停。先是新姑爷成亲当日被人下毒谋害惨死,其后又被查出那姑爷□□良女,残施暴行的罪状。阮县令一家颜面扫地不说,女儿还差点跳进火坑毁了一生。如今堂已拜了,虽未入洞房,但却真成了那畜生的未亡人,为其服丧不说,这事一出以后好人家谁还会上门提亲?他好端端一个女儿就这样被耽搁了青春,毁染了名声,气的他们老两口连着月余愁的吃喝不香夜不安枕。倒是他们那女儿想得开,没事时常劝慰老两口看开些,现在这样,总好过成亲之后再被虐待要强。时间长了老两口亦宽心不少,只女儿自那事之后便不爱出门更不怎么同人交往,阮夫人看在眼里愁在心上,这日便邀了几位女儿儿时交好的玩伴来,想着一同去清泉山上游玩一番,也好散解下心情。

    这位阮小姐名唤舒月,名字秀气,人也长得标致灵动,很有些江南水乡的温婉之气,只是性格却并不如长相气质那般恬淡安然。幼时其祖父阮家老太爷便指着她道,“娇儿爱憎分明,坚毅果决,若是男子他日定是个勇毅忠臣,可惜是个女孩儿,便要柔软温顺些好。”

    大小姐这时刚毅的性子就体现出来了,当下毫不含糊地回道:“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我便是我,又为何要受这身份局限,没得来由便要扼改我的脾性?”

    阮老太爷听罢大为诧异,自此却也不再多管束她,就这样快乐无忧长到十八岁的阮大小姐,经历了人生第一场变故,婚事。

    她本不满盲婚哑嫁个随便人,奈何父亲苦劝母亲念说,连祖父母都派人前来叮嘱,最后无法只能勉强同意,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与其哀怨伤心那位已经死去的新官人,她倒是更同情那对被迫害的苦命人。只是父母毕竟年纪大了,她总要替他们想,因此又有了今日这场郊游踏青。自己出了门,爹娘总归该放心些了吧。

    邀来的几位都是儿时相交过,现下又都在安州境内的官家小姐,只如今再见除了偶聊几句外,阮舒月全程不想插话多言。她们不是谈论所谓人生大事,如何嫁得如意郎君,就是讲周围县郡可否有青年才俊,她听得无聊索性自己出来转转。

    清泉山的风景当真不错,她刚来时,有一阵几乎成日都要往这里跑,骑马猎小兽,每次来都要待上大半日再回府,要不是后来定了亲,她这安乐日子还能一直过下去。

    阮舒月并未让随行丫鬟跟着,一个人往林中去,想着看看山花赏赏景,顺便躲个清闲。谁知刚翻过一个小岭还没走几步,忽觉腿上一疼。

    树丛中,阮舒月坐在地上,盯着面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花青蛇小心翼翼地向后蠕动,她心里此刻亦是慌乱,却不敢大声呼救怕惊着那蛇,手在后一点点摸索,感觉着摸到一块尖石,被她一把握住,正准备放手一搏时,前方丛林中忽然跳出一人,手起剑落,只见白光一闪,再看去,那蛇已然被斩断了蛇头。

    阮舒月愣愣看向来人,那人同自己一样一身白衣,不过面上却未施任何粉黛,神色清冷高鼻深目,手起剑落时那股利落果决的劲儿,看得她心口一跳,好英气的女子。

    “姑娘,你还好吗?”阮舒月还未待说话,她自己就发现了,“你被咬了?”下一刻,她上前来手起指落点下她大腿上方几处穴道,而后剑尖一挑,伤口处的衣料被划开,接着将剑往地上一插,抬手便挤。

    “嘶啊!”大小姐痛呼出声,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元怿虽恢复了女装,但多年来的习惯使然,因此并不会一直注视姑娘的脸,也就没看到阮舒月瞪过来的那一眼。

    “蛇有毒,毒血需现在排出,你的家人呢?”

    “她们都在山岭一侧。”

    “具体哪里?我去给你将家人找来。”

    “西侧靠清泉旁的地方,从这里翻过去不用半个时辰就到了。”

    元怿闻言眯了眯眼,半个时辰,怕是人都死个来回了。气氛僵持下来,好在僵持的时间不算长,就在阮舒月感觉到头晕之时,忽见对面全程冷着一张脸的女侠单膝跪地。

    “一个人,再不要跑这么远。”

    阮舒月愣住,下一秒,就见对方一点点靠近自己的伤口处,然后将唇贴了上去。

    “唔!”疼痛暂时压过被陌生人触碰的羞赧,哪怕这个陌生人同为女子,但阮大小姐今生第一次被人用唇触碰,还是小腿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很难不血液翻腾。她还没来得及分清自己这不正常的反应是怎么回事时,只觉眼前猛然一黑,下一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跪在一旁,这辈子都没对谁这样过的小世子使劲往地上吐了几下,只把嘴里的血吐干净还不够,又疾步跑到泉边好好漱了漱口。她近年时常同她爹她哥外出打猎,知道毒蛇出没的地方周遭必有解毒的药。但她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类似解药的草,花青蛇毒虽不是奇毒,但却也致命。西侧山泉太远,一来一回带人得一个时辰,到时候那姑娘准见阎王不可。

    “麻烦。”嘴上这么说着,元怿还是蹲下身子将阮舒月拽到了自己背上,得了,就当行善积德吧。

    她脚上功夫不慢,提了速跑不消半个时辰竟将人背回了客栈。彼时晌午已过,客栈只散坐着几桌喝酒客人,元怿背人进来时,陶依和王琦正懒洋洋地靠在柜台后躲懒。

    元怿一阵风似的刮过,撂下句:“快请大夫!”便往楼上跑去。

    都要睡着的两人立时清醒,陶依两步冲上前,急道:“这是怎么了?”

    “她被毒蛇咬了,棠一你速差人去抓些八角莲和重楼来。”元怿边说边往楼上跑,楼下王琦听闻嚷道:“我这就去!”

    “先请掌柜的来瞧。”

    “知道了!”

    两人来到楼上,元怿将人放到自己房间的床上,陶依在后跟道:“怎么还捡回来个人,你去哪了啊?”

    元怿被她唠叨惯了没答话,陶依自己进来看了一眼床上的姑娘,谁知这一眼过去,眼珠子立时瞪起:“怎么是她!”

    “你认识她?”

    “这是本县县太爷的掌上明珠,阮大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元怿看她穿着气质就猜到会是个富家小姐,只没想到竟是本地县太爷的女儿。这下麻烦了,怕什么来什么,最怕和官府打交道,偏巧就遇上了。

    元怿看了看床上的人,见她唇已泛紫,知道这是毒素上行所致。“先去请大夫抓药吧,不然她丢了性命,你我更加麻烦。”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门口便传来一声娇喝:“怎么回事?谁受伤了?这么不小心!你们真是没得一天让我省心。”

    元怿循声看去,早上那青衣女子从门外进来,后面跟着提药箱的王琦,陶依看到她来吐了下舌头,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便再没移开。“掌柜的,是阮小姐受伤了。”

    “谁?”满欢喜镇姓阮能被尊称小姐的就那一位,洪三娘头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看到床上躺着的阮舒月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乖乖!怎么把她弄来了?这是怎么了啊?”

    作者有话说:

    正好赶在情人节写到官配,这不巧了吗~

    欢喜镇这部分和上本书有重合剧情,我会用不同视角写出来,也会添加新的情节。但这段剧情没办法跳过去,不然后面不连贯,毕竟女主的感情线在这里。

    ※吸血为剧情需要,现实里吸毒血会有中毒危险,所以,千万不要模仿!

    最后,大家情人节快乐,话说你们都是一个人过节吗??

    ? 27、糖糕

    洪三娘自幼时起便一直习学医术, 在这方面的本事一点不比她开店的本事差,当时阮大小姐的婚礼命案,还要多亏她行医的本事当然还有陶依的聪明才智, 才得以顺利告破。不过那事之后, 她也看出来,这位阮大小姐绝不是普通的闺阁小姐那般简单。

    将伤口包扎好,又为阮舒月将被子盖好, 洪三娘方长长吁出一口气:“阿弥陀佛, 总算没事了。对了姑娘,你是怎么遇到大小姐的?”话是问向元怿的, 元怿刚吃了一颗清血的解药, 又漱了口,正在抿着嘴里还有没有血腥味,听到洪三娘问话, 回道:“清泉山,她一个人在那里被毒蛇咬了,我就将她救了回来。对了, 她说她家人也在,只是当时离得较远来不及通知, 你们最好去告知一下。”估计现在都找疯了吧。

    洪三娘闻言立时起身,“琦哥儿, 速去阮府寻赵官家,将此事告知明白。”

    “好嘞掌柜。”

    打发走王琦, 房中只剩她们几人, 洪三娘同元怿说了几句话, 大多是问问其名字来历, 元怿只寥寥数语, 一副随时要结束谈话的模样。她本想起身走了,但看到陶依频繁使的眼色,还是耐下性子,陪着洪三娘闲话起来。

    虽然仅方才说了几句,但洪三娘还是感觉到,这个元姑娘虽性子清冷但还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只是自己家这小阿棠,从她进来后可跟人家眉来眼去好几次了,这是什么情况?

    阮府的人还没来,阮大小姐倒是先醒了。洪三娘和陶依纷纷上前,元怿看着她们像是旧识,虽不知道陶依怎么会和县令女儿扯上关系,但自己还是不要再同她有什么瓜葛为好。

    “既然人醒了就劳烦二位多照看,多亏洪掌柜才使得这位小姐得救,在下不打扰了,就先告辞。”元怿说罢欲离开,却听床上的阮舒月道:“等,等一下。”她气息不稳,身体尚弱,勉强撑起身子,还要靠洪三娘扶住。

    “你叫,什么名字?”

    元怿回头看了她一眼,“在下不过云游至此,名字不足以入尊耳,阮小姐好生休息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去。

    “咳咳咳!”阮舒月紧咳嗽起来,闭上眼睛深深吸气。

    陶依觑着阮舒月越发红润的脸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药见效了。“呵呵呵,施恩不图报,这位姑娘真侠士啊。”她话说完,瞥到她家掌柜探究的目光后,赶忙转道:“那什么,阮小姐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今日,还要多亏洪掌柜出手相救。”

    洪三娘不是个爱居功贪便宜的人,说到底阮舒月能得救还要多亏元姑娘。“大小姐客气了,毒能解还要多亏方才那位元姑娘及时将毒血吸出,不然纵使大罗神仙,怕也是回天乏术。”

    “元姑娘?你知道她的名字?”

    这……对方摆明不想说,自己也不好多嘴,洪三娘刚想推脱,旁边陶依开口:“那姑娘姓元,好像叫元七娘。”

    “元七娘……”

    阮舒月刚刚解毒还需休息,洪三娘便和陶依退出房间。留她一个人时,阮舒月闭上眼睛,想到方才那一幕,她看出对方的不情愿,但她到底还是救了自己。吸毒血本就是有危险的,她能如此,当是个极善良的人。只是,大小姐猛然睁开眼,还从来没人这样嫌弃过她!想到这又是忍不住一阵咳嗽,阮舒月咬了咬牙,元七娘……

    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在心里来回“惦记”过的元怿,正在欢喜镇大街上悠闲转悠。离开房间她没地方去,这个时候又不是上山的好时机,索性逛逛这欢喜镇,也了解下当地的风土民情。

    镇上人并不十分多,但往来热络安逸的氛围却十足好。她一路走来看着周边店铺上各色物品到很齐全,转到南街上时,元怿被一处叫卖糕饼的小贩吸引了去。当然不是因为他叫卖的声音多响亮,那摊铺上只在门前摆了块木牌子,可一近前来,就能闻到米粉糕点特有的甜香味。

    “这饼怎么卖?”

    “哎呦!姑娘您买糖饼还是咸饼?糖的两文一个,咸的一文一个。”

    “来八个糖的吧。”

    “好嘞!”收钱时那老板问道:“姑娘您是外乡人吧?”

    元怿不愿多答,只嗯了一声便要离开,那老板却继续道:“是,这时节春暖花开的,不少人来我们欢喜镇上逛看呢,再过几个月州城花朝节,那热闹就更别提了。”

    “是,欢喜镇景色不错,是个游玩踏青的好地方。”说话的功夫,他将糕饼用油纸包好,递过来时笑说:“凉了在炉上烤一下便好。”

    “多谢。”元怿接过糕点离开,她刚才还怕镇上来外人惹怀疑,倒是多亏了这地势环境的福,想来欢喜镇上的人应是时常见到来游玩的过路客。

    将镇子逛了个大概,此时天色已有些晚了,元怿回到客栈时陶依正好在柜台后算账。看到她回来,陶依拿笔的手一顿,“元姑娘回来了,吃过了吗?”

    “吃过了。”

    “对了元姑娘,您那间房阮小姐现在暂住下了,给你在斜对过甲字间开了新房,这是您的钥匙。”接过陶依递来的钥匙,两人对视一眼,元怿点下头,“多谢。”

    上得三楼转过拐角,迎面走来一人差点没和她撞了个满怀。

    “哎呦!”那姑娘手里拎着食盒子,抬眼瞧见元怿,一愣:“你是,救我家小姐的恩公?”

    元怿看了看她,知道这应该就是阮舒月的丫鬟。“还要多亏洪掌柜,我没做什么。”

    她冲那丫鬟微一颔首,错身朝自己的房间去,开锁进门动作干脆利落,丫鬟在门口眨巴眨巴眼睛,撇撇嘴,转身朝楼下去。

    “小陆公子。”

    这丫鬟名唤秋兰,是阮舒月的贴身侍女,此时下得楼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柜台后算账的陶依。

    陶依起初没反应,等人都走到近前了她才愣道:“啊?你叫我?”

    “是,小陆公子,小姐让我将食盒子送下来,还说客栈做的吃食很是爽口美味呢。”

    “大小姐喜欢就好,你吃了吗?”

    秋兰听闻陶依关心她,一张脸略略泛红。“吃过了,难为小陆公子还记得我。对了,刚才我见着有个白衣姑娘上楼,想来她就是白日救得我家小姐那位吧?”

    “哦,对。”

    秋兰略扬扬眉,“那位姑娘性子好冷啊,我都不敢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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