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稍后还有更新,请大家多多支持!? (11)
不若你便同小竹子一般,唤我云姐姐就好。”
“云姐姐。”阮舒月郑重唤一声,继而回过头,对那绿衣姑娘笑道:“原来你叫小竹子。”
小竹子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话,阮舒月又笑:“小竹子,你有十六吗?”除了眼神沧桑做派老气,小竹子不管是那还有些嘟圆的小脸,还是细长像未抽条的身形,看着都比她们要小不少。
小竹子瞪她一眼,“回去找你的公子好好养伤,要静养,别到时候再落下病根,你这不听话的,到老就有你好受了。”
“果然,长得像十六,说话倒像是四十六。”阮舒月笑,云姐姐闻言也跟着笑。三人调笑了几句,阮舒月收起玩笑心思,正色道:“云姐姐,小竹子,你们可有什么心愿,若我能做到,定尽我所能帮你们完成。”
她说的认真,听闻此话的二人亦都肃了神情。
“心愿。”云姐姐怔忡片刻,继而摇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今能平淡度日便是我之心愿。”
阮舒月见她言辞真诚且观她素日淡然作风知她不是客套推脱,便也不再多求,若她们真有冤情,来日回去,待元怿将事情处理完,再帮她们姐妹平反家族也不是不行。
唐翀果然找人弄来一张竹子做的抬撵,阮舒月辞别姐妹二人,被唐翀接下了山。
等阮舒月走后,小竹子关起门来,表情亦不再是方才的淡然平静。
“姐姐。我们的住所已然暴露,还是搬去其它地方吧。”
“我让你打探之事可有消息,义军是元怿吗?”
小竹子望着她,当只有她们俩在时,她便会这样望着她。“是世子,义军首领正是世子,她没有死,如今她终于报仇雪恨。”
小竹子,正是十五年前,元怿在京都城斗蟀大会那场动乱上救下来的孤女。而她对面的盲女,则是江王府的云卿郡主,元怿心心念念的阿姐。
云卿瘫坐在椅子上,眼泪不断从她脸颊划过落下。元怿没有死,这个消息,甚至比她如今终于报仇雪恨来得更让自己高兴。
“小竹子,带我进京都,我要去找元怿。”
“不可。”小竹子几步上前,半跪在云卿身边,“如今世子虽已登基,但狗皇帝的女婿还带着重兵在关州口,若他一举反攻过来,当不知局面如何。”
“你什么意思?”云卿立时急道:“元怿还有危险?”
“世子未必就会输,但凡事总有意外,不若等她将江山坐稳,没有祸患,我再带你找她。”
“若她此刻真外有忧患内有纷乱,我便更应前去寻她,她是我的弟弟我了解她,这么多年我们只当对方已然死了,她会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样一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云卿想到这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她的元怿,她那最与世无争的元怿,当是受了怎样的煎熬苦楚才走到了今日这一步。“若你真的为我好,便让我去找她。”
小竹子单膝跪在她面前,“当年要不是世子救了我,便没有今日的小竹子。我这条命是世子给的,又是柳妃娘娘将我抚养长大,她们的仇江王府的仇,还有你的眼睛……这些,我一刻都没有忘。我一直想,将你好生照顾安顿好后,有朝一日待得良机,我定去京都城杀了郎延拓那狗贼。哪怕豁出我这条命亦在所不惜。可这么多年了,我始终不放心你,郡主。”小竹子说至动情处亦哽咽了声音:“若你有个闪失,若你被世子的仇家拿住要挟,又该如何是好?”
当年要不是小竹子,那么大点的一个孩子将她从乱葬岗里背出来,这么多年又不离不弃地照顾她,她又怎么可能活到今天。云卿喟叹一声:“别叫我郡主,郡主,早已经死了。小竹子,你不欠江王府的了。”
“姐姐。”小竹子拉过云卿摸过来的手,云卿看不到,她的眼睛里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稚童望过来时的天真无邪。如今的小竹子已然出落成少女模样,而她的眼睛,在望向云卿时,也只有看着云卿时,才会有那样的温柔眷恋。“我答应你,待外间时局好一些,我定护送你去京都城见世子,到时候我们一家团聚。”
“好,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错误的预判了自己的预判,下章才能见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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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情归
元怿登基这年二十有四, 却仍旧孑然一身。这个年纪无妻无子,别说皇帝,就是普通百姓都实属少见, 虽听闻其身边有一红颜知己如今下落不明, 但毕竟没有真成亲,又没听说有子嗣。因此当登基大典结束,祭天追封这些事情一完结, 立时便有臣工上表启奏, 劝皇帝早日立后,以安社稷民心。这其中, 当以昔年左丞相, 如今又回到刑部当尚书的铁羡铁大人最为积极。
铁羡家中之女一直谢媒拒亲在京都城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铁尚书跪请陛下,陈奏其女在皇上当年还是江王公子时便芳心暗许,一连等了多年仍旧待字闺中。为人父母心疼子女, 老父亦不忍逼迫他嫁。如今皇帝天纵英明回朝登基,还请成全臣女一片痴心。
当时元怿就坐在乾阳宫,以垂闻军机要务的心开始, 结果听完铁羡声泪俱下的一番言辞后,只觉一阵头痛。这个铁小姐她是记得的, 因着当年那场斗蟀之乱,是她和阮舒月相识的缘分, 这么多年两人偶也会提起此事,感叹命运玄妙缘分天定, 自然马车里的铁家小姐, 她也会顺便忆起。
“铁卿, 如今朕刚登基, 仍有繁多事务处理, 此事再议吧。至于铁小姐,还是为她选个好人家,若她愿意,朕可亲赐婚。”
“陛下,小女若愿,又何苦等到如今?只她一片痴心如磐石不可转,老臣就这一个女儿,亦是心疼,这才舍了这张老脸来求。”
元怿按了按额头,这个铁羡,郎延拓的坏主意没少出自他手,其为人可实算不上光明磊落,为官也当不得清廉明政。元怿虽知他为人做派,但眼下这时节,司马阔掌兵之患未解,她就这般公然斩杀投诚之臣难免寒了朝中众大臣的心。只丞相之位铁羡高低是担不得了,因此元怿一登基便将他重新任为刑部尚书。放眼如今朝中,可用之人寥寥,又大多是郎延拓所剩的“心腹肱骨”。元怿只能再请谢绥出山,任其为右丞相,再封邱本玄为左丞相。并任昔年蒙冤枉死的淮安左都使洪文渊之子洪明昭为尚书令,统领六部。梁忠为太尉兼任天策将军,统领天下兵马,孙佐为镇军大将军,侯伯川为怀化大将军并共同统领京畿兵马。如此尚算暂时稳住眼下之局。
“实不相瞒,朕已有心仪的女子,只待接她进宫大婚。”
“陛下,臣同小女没有觊觎后位之心,能做个才人伺候皇上左右便是她的福气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的话说出来,就要两方难堪了。况且皇帝登基后,本就是要选秀充实后宫。元怿紧蹙着眉,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法。正在为难之时,候在外的太监进殿来报,说是左丞相带突厥使臣觐见。
元怿暗自松了口气:“宣。”又对铁羡道:“铁卿你先退下吧,如今朝中局势不稳,你作为刑部尚书,还要多多尽心才是。”
“是,臣定当鞠躬尽瘁,为陛下效忠。”
铁羡退出时,邱本玄正带突厥使者进殿,相互错身时,铁羡稍侧目,见那突厥使者中竟有一女子,他略一怔,那伙人进去后,铁羡一思忖随即快步走出乾阳宫。
邱本玄带着突厥使者觐见,木托耶继位也不久,若真同黎朝打起来,到时候双方元气大伤,对国家也不见得多有益处。况且他同元怿早有约定,今日来不过是将当日口头之约宣于纸上,同时也为退兵寻个理由。
互市重开,边境通商,由黎朝突厥两国重设通商行令,将贸易合法化,不仅惠民利国,亦可促进两方安泰和平。只互市重开,其中若有一方有野心私心都将祸患,因此突厥黎朝交战百年互市也关了近百年。元怿将洪明昭和邱本玄拟定好的边境通商之法细细研读一遍,又传阅臣工。同时朝廷派遣得力人手监管,而与之首批贸易的商贾世家,便显得极为重要。
“安州洪家,汴州阮家,此阮家,便是阮舒月的家族吧。”
角楼之上,元怿俯身瞭望,整个皇宫尽收眼底。“是,汴州阮家乃百年商贾之家,当得起如此重任。”
在她的身旁,是编入此次使者队伍的霓伽公主。“你对她,当真如此上心。”
元怿笑笑,“这是自然。”或许是她语气里自然流露出的亲昵太过刺耳,霓伽提高语调:“若她回不来了呢?”
元怿本在眺望城下之景,却突然转过头来,那一瞬间,霓伽在她眼里看到了隐忍的杀意。她从没见过,应该是说,她从没见过元怿这般对着自己。
“不会,她一定会回来。”
霓伽愣住,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末州小店里那个初遇的少年。沉默却又温暖,眼前的人和现在的人,终究不会再是同一个人罢。或许她们从来都是一个人,只是她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如当年那般。
“元怿。”她唤她的名字,此时她不再是突厥的公主,她亦不是黎朝的皇。“你心里是否真的,一点都没有我?”
元怿收敛起情绪,霓伽帮过她这么多,又在城门一箭救了漠城,若她所求外物自己定会加倍给予,但唯独感情二字,她做不到。
“霓伽,我们落难相识,在我心里我一直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但也仅仅是最要好的朋友。”
霓伽望着外间的城楼街道,京都繁华热闹,但却连建筑都如此规矩有序,和草原完全不同。或许,她该早一点来中原找她的,霓伽想。可如果再让她重新选一次,她想她还是会留在草原,同她哥哥一起,将属于他们的家园夺回来。
良久沉默过后,霓伽望着身下京都幽幽叹息:“我想草原了。”
元怿登基之后便独居龙乾宫,郎延拓的后妃死的死,迁居的迁居,因此偌大的后宫除了安襄和蓝钰儿外再无她人。而这两人一个是废皇帝的女儿,当今皇上的亲堂姐,另一个是跟着皇帝一起进京入宫的姑娘,虽然没位份名分,但皇帝对她很是客气有礼,又曾夜半召见,宫人只当也是个早晚的娘娘,对其格外上心侍候。然而除那晚外,皇帝和她就并无再单独见面之时,又不见皇帝宠幸其她宫人,不仅如此,连大臣上书选秀纳妃的旨意都被驳回了。一时之间内宫之人纷纷疑惑不明,这新皇帝年轻气盛看着英俊不凡的,怎么做到不近女色的?难道说,有什么隐疾?还是压根,就不好女色?
猜测很快便被现实打破,春分一过,元怿便收到了消息,阮舒月,她的月儿还安然的活着,并且正在来见她的路上。这日,阖宫上下的人,凡是见到皇帝的,终于在这位一向喜怒无形的帝王脸上,见到了笑模样。
阮舒月是赶在傍晚时分进宫的。皇宫大内,她是第一次进来,却没来得及多感慨这里的奢华壮丽。她的元怿,终于成功了,她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在等着她。
阮舒月伤势未愈不能加急赶路,唐翀便让人先回来报信,因此当阮舒月一踏进应天门时,便看到等候在那里的郎元怿。
若是过去,她定然要跑上前去抱住元怿,可现在却不行,元怿的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堆宫人。帝王仪仗,威严排场,阮舒月愣了一瞬,随即端正了步伐,很是稳重地向人走去。倒是元怿,龙纹冕服加身,最应端正持重的皇帝,竟然在皇宫中奔跑了起来。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忽然迈步跑起,身后的持仗宫人反应过来还想要跟上,皇帝却早已提起袍服,快步跑到了对面。
短短几十步路,可能没有人会理解她们此时的心情,当阮舒月看着元怿跑向自己时,只觉日月之辉不足与。
“月儿。”她唤她,元怿抱住她时,阮舒月还有种恍然如梦之感。过去身旁多一个人连牵手这样的动作都羞于去做的人,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竟将她拥入怀中。阮舒月眼角微湿,抬起手抚过元怿的背。是她的元怿啊,她终于见到她的元怿了。“这么多人呢,我还没给你行礼呢,我的皇帝陛下。”
“别叫我皇帝,月儿,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元怿。”忍了半天的泪终于滑落,阮舒月抱住元怿,“元怿。”
元怿闭上眼睛,短短三十余日,对她来说仿若度年漫长。她登基之后,很多人都说她终于失而复得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但元怿却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般的快慰欣喜。阮舒月回来了,原来这才是失而复得的感觉。
“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一定将他们都杀了。”
阮舒月轻拍着她的背,如情人间的抚慰又像安慰幼子的母亲,她在她耳边轻喃:“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我应当快些回来的,元怿。”
两人相拥半晌,不仅没有丝毫松开对方的意思,甚至还说起了悄悄话。站在离她们最近的唐翀,看着四周跪了一地的侍卫,又瞅瞅对面纷纷低下头不敢看但还有个别几个忍不住好奇抬头瞄过来的宫人,不禁轻咳两声:“咳咳,皇上,这里风大,月姐姐伤还没痊愈呢。”
果然,元怿一听这话立时站正了身子,紧张地看向阮舒月。“伤到哪里了?来人!传太医!”
“不碍事,已经大好了,只需静养即可。”阮舒月拍了拍元怿握住她肩膀的手,“你别急。”
“我不急。”元怿乖乖应着:“但还是要请太医来诊治。来人,立刻宣太医院院首,带着所有太医来龙乾宫。”
“是,奴婢领命。”伺候的太监不敢耽搁,连忙领旨往太医院奔去。
吩咐了宫人,元怿又对阮舒月道:“我们让太医好好诊治一下,你在外辛苦,要把身子调理好。”元怿说着一扬手,身后捧着披风的宫女立时上前奉上。元怿亲手为阮舒月披上,这下换大小姐不好意思了。“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这么多年,你跟着我受苦了,以后,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元怿牵着阮舒月的手,两人一同往龙乾宫去。阮舒月被她领着,元怿的手掌裹挟着她的手,温暖而轻软。
“你以前,从不会这样。”
元怿侧过头,她自见了阮舒月,唇边便一直隐着一抹笑。“从前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让你受委屈了。”
阮舒月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就听元怿又道:“以后,我再不会如从前那般了,如今这天下便是你我的,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月儿,我会对你好的,我要把天下最好的都给你。”
元怿的情话猝不及防,听得阮舒月心口砰砰快跳,即使在一起多年,她始终都让自己如此心动。
“月儿,我们成婚吧,你做我的皇后,可好?”
作者有话说:
求婚了~感谢在2022-05-02 17:35:03~2022-05-03 18:0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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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兵患
皇帝要大婚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内宫。帝王大婚不同其他, 不说事先做的准备,单说重修宫殿就要花费不少时间精力。尤其新帝还下旨,要隆重操办。
“大婚还是从简吧。”龙乾宫中, 暖帐温床檀香袅袅。阮舒月卧在元怿的怀里, 手指在她身前一点一点地轻轻画着圈。
“那可不行,咱们这一生就成这一次婚,不能委屈你。”
这话听在耳朵里, 阮舒月心中就是一暖。“我不委屈, 能和你成婚就好,旁的我不在意。”她侧了侧身子, 撑起脑袋下巴抵在元怿的肩膀上。“两座帝陵要修, 眼下还有兵患,国库又不充盈,你又才刚登基, 咱们别太铺张了。”
元怿叹了口气,抓过阮舒月的手亲了亲。“可我委屈,月儿, 咱们俩这辈子就这一次,我不会有别人的。”
刚才还是心暖, 现下可就是心动了。阮舒月蹭着元怿的耳朵,心神荡漾:“那我让家里出钱, 我若嫁你,阮家的陪嫁当十足丰厚。”她爷爷想了一辈子的光耀门楣, 她爹她哥还没完成倒是让她做到了, 阮家在此之前什么时候会想到能出个陪着皇帝白手起家的皇后娘娘。
元怿一愣, 从阮舒月怀里抬起脑袋。“你的嫁妆?当年爷爷不是都给你了吗?”
“那是资助你的事业, 而且我还没嫁你呢, 不算。”
“月儿,你这般……”
“是啊,我这般当是将自己都全贴给你了。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男婚女嫁,哪里有让女方出钱的道理,你又不是入赘。”大小姐说着一扯元怿那本就敞开的中衣领子,将衣服扯了个全开。“不若,以后在外你当皇帝我是皇后,回到家里嘛……”说着,阮大小姐一个翻身将皇帝陛下压在身下,“你也做做我的妻?”
元怿躺在床上,伸手摸上阮舒月的腰肢,唇角轻启笑的格外魅惑。“遵命,我的皇后娘娘,朕一定会,好好服侍您的。”
谁说在上面的,就一定是掌握主动权的?元怿的手滑下来的时候,阮舒月吟哼出声,伏在她的身上时,大小姐想:贴就贴吧,这可是她的元怿啊,怎么样,都好。
元怿并未即刻下旨昭告天下,而是先让宫中内府准备着大婚的事宜。同时下旨,将远在关州带兵的司马阔召回。如今突厥已退兵,他便没理由还驻守在关州口。
“你这大婚,不用昭告天下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尚有司马阔未除。”
龙乾宫内书房里,陶依靠在御案上,闻言望向元怿。她知道元怿定然在关末二州留了后手,虽有安襄这层关系在,但真的到了江山大事上,亲父子兄弟尚且反目,又何况是这般关系。想了想,她还是道:“司马阔,未必就有反意。”
元怿坐在龙椅上,面前放着传国玉玺,她将玉玺印面对着自己,看着上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出神。
“但,他也未必就没有反意。过去当皇帝的是他岳丈,如今是杀了他岳丈一家的我。”元怿回望一眼陶依,“我已然宣旨召他回京,既然突厥撤军,他便没道理还带兵留在关州。”元怿说着,将玉玺放回原处,继而捏过桌上的糖糕。那是御膳房新做的点心,她知道陶依从小嗜甜。“他有没有反意其实并不重要,可若他要反,我们便有危祸。”元怿将糖糕递给陶依,陶依看了眼糖糕,接过来咬了一口。过去在欢喜镇,元怿也曾买过糖饼给她,宫中的糕点比外间自然要精致许多,只是吃在嘴里,却不如当初那番滋味。
“处理了司马阔的事,就让三娘她们进京吧,带着岁安一起。”
“嗯?”陶依不解,只见元怿冲她笑了笑:“我要同月儿成婚了,总得有家里人见证啊。”
陶依望着元怿的笑容,也跟着笑,她在心里同时松了口气,幸亏,元怿身边还有阮舒月。
不出元怿所料,司马阔果然拖延回朝。元怿再传旨时,随旨附上了一封安襄的亲笔家书,信中尽书其一家如何在宫中安养,让他好好为皇帝效命之言。司马阔收到此信勃然大怒,这如何是在让他安心,分明是告诫他,他全家都在郎元怿手上,让他乖乖回京交出兵权罢了。
他身旁有那大胆的部将见状便劝道:“不若打着勤王的名号,杀回京都城,郎元怿如今根基不稳,造反定然伤了元气,现在这个时候没准还能驳一条出路。”
“可是公主还在郎元怿手上,我不能置整个国公府于不顾。”
“沛国公于开国有功,郎元怿暂时不敢对其如何,到时候我们从长计议再想办法接出老夫人就好,至于公主。”那部将凑上前,压低声音:“将军,大丈夫何患无妻,有时当断则断。”
司马阔闻言猛然回瞪,那部将立时躬身:“我听闻郎元怿还未将齐王赐死,而且据说他们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交情,皇帝也未必真的就会对公主怎样,我们如今拖延迟迟不归,回去定然不会有好下场的。不若借着齐王的名义,打回京都城,到时候您便是助皇帝夺回江山的一等功,还有那梁忠什么事?若郎元怿借机对齐王不利,那对于将军而言,就更是另一番广阔前路。”
司马阔沉下脸,半晌方才摆手:“我再想想吧。”
“将军,战机不候,当趁早行动,等郎元怿恢复过来,到时候便难办了。”
司马阔不言语,那部将观其面色不佳只能拱手行礼告退。营帐只剩司马阔一人,他走到桌前拿过安襄的亲笔家书。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要谋反,沛国公四朝老臣,国公府一家忠心耿耿,他又尚公主为妻成为驸马,对于黎朝郎家,他从来都只想要一心报效的。然而如今,一夕政变,黎朝的江山虽未改,只不过坐江山的人再不是他的岳丈。他又去看那道圣旨,字字句句说明的意思他看得懂,皇帝是在告诉他,只要他肯老老实实带兵回朝,他便还是大将军,安襄还会是公主,一切都不会变。可他不是三岁孩童,三王之乱的事他知晓,这么多年先皇如何遍寻这位小世子不得他亦清楚,能在这样的关口起兵夺位一举成功,此人心计智谋绝非常人,自己这次回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反还是归,司马阔望着桌上的圣旨和家书,陷入沉思。
京都城内宫。
安襄这日早早起床梳洗打扮过后,命人将一双儿女带来。皇帝要大婚的消息早就传遍前朝后宫,对于这位小姐的家世背景众人一概不知,只听闻是皇帝落难时救过她的,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的陪伴着,当是落难夫妻结发情深。虽家世身份不及皇后位之尊,但有这样的情谊在,众大臣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何况,左右丞相太尉太卿都开始为皇帝大婚寻贺礼了,再没眼力价儿的大臣也该明白,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是定然要板上钉钉了。
居于内宫的安襄公主自然也有耳闻,她听闻的比前朝的大臣可能还要多一些。当日阮舒月回宫,皇帝如何亲迎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拥,早就成为内宫盛极一时的新闻,饶是她这被软禁的公主,亦有所耳闻。故而这日,她便携着一双儿女趁着元怿上朝,来到龙乾宫请见。
凤仪宫还在修葺,且又没有大婚,按道理阮舒月应住在后宫中,就如同蓝钰儿的栖梧阁一般,并不是后妃住所,而是用来留宿皇室宗亲的休憩之地。可元怿没有这样做,而是让阮舒月直接搬进了只有皇帝才可以居住的龙乾宫,可见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安襄正是看中这一点,才没有让人去请阮舒月,而是郑重其事的上门请见。
阮舒月早就听闻元怿说起过这些事,她的童年,她的家人,包括后来种种,因此当安襄来时,她并不感到意外。
“参见公主。”
“姑娘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可受不起。”安襄松开禾晴的手就去扶住要行礼的阮舒月,她这话可不是调笑打趣。“谁不知道姑娘马上就是要做皇后的人,这不是折煞我了吗?”
“公主说笑,您是元,是皇上的堂姐,给您行礼亦是应该的。”
安襄深深望一眼阮舒月,那眼神中赞许有,更多了几分了然。看来此女当是元怿放在心尖上的。
“皇上打小就沉稳内敛,我亦是好奇,她喜欢的姑娘会是什么样子。今日一见方知,还是她最有眼光,姑娘当真不凡。”安襄说话既不会过于热络,又不会让人觉得刻意奉迎,就像是家族中亲厚的长姐一般,听着十分让人舒坦。
“公主过奖了。”阮舒月垂首浅笑,目光掠过一旁的一双小娃,不禁笑意更深:“这是?”
安襄招招手,“勇儿禾晴,来,见过舅母。”
阮舒月略张口想要推说,安襄又笑:“虽还没大婚,但如今前朝后宫谁不知道陛下要娶亲,一样的。”
阮舒月笑笑未再多言,她现下已然在龙乾宫里住着,再推脱倒显着小气了。
“禾晴见过舅母。”“司马勇,见过舅母。”
安襄这一双儿女生的着实可爱,尤其小禾晴,瞧着就是个聪慧灵巧的孩子,阮舒月见着她便想到了岁安,一时心里喜欢的紧。她招招手,禾晴走上前,也不认生,眨着大眼睛道:“舅母,你生的真好看。”
阮舒月闻言不禁莞尔,这孩子毫不怯生,很难不让人喜欢。“禾晴才生的好看。”她捏了捏禾晴的小脸,“长大定是个美人。”
安襄看在眼中,脸上浮上笑意,两人又谈笑几句,她并未刻意打探阮舒月的家世,阮舒月也不曾提及,想来元怿有所隐瞒定然有她的道理,安襄最是识时务,人家不说她亦不追问。
“我们兄弟姐妹的事,想必你也知道。”同阮舒月聊的渐渐熟络,安襄喟然轻叹,将今日来见的目的道出:“我那弟弟元恪,同元怿是一同长大的。若说我父亲的罪行,我是承认的,但我们这些小辈真是谁都没有参与。当然我亦知,就算没有参与,但我们的身份使然,今日这结果便已然是逃不掉的。只不过……”安襄说至此,拉过阮舒月的手,“妹妹,我当你是自家人,咱们这个家,风雨飘摇支离破碎,圣祖一脉如今还剩的,亦只有皇上元恪兄弟二人。元恪是我亲弟,我清楚他是个十足老实的人,我父亲还在的时候他对皇位都没有肖想过,更别提现在。唉!元恪是个可怜的孩子,父亲不疼母亲早逝,唯二交好的兄弟一个已然故去,现在只剩皇上了。我知道皇上心里也是记挂元恪的,我不想她多年之后,追忆当年感念手足的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安襄言辞诚恳,说至此眼中已然含泪:“我知道,七弟不是个心狠的人,你比我应更清楚她的为人。”
元恪已然被元怿下令赐死,只是第二日便赶上阮舒月回宫,故而那杯赐死的毒酒,始终没有送过去。齐王府一家如今都被软禁在府内,外人只当他们是在等死,等皇帝忙完便有他们好受。可阮舒月却清楚,元怿的心里应当是已经动摇了的。不然郎元恪早就如他大哥那般,奔赴黄泉了。
“既然您唤我一声妹妹,我便冒犯称公主一声四姐。”
安襄忙颔首,阮舒月方继续道:“四姐,皇上下的令,我不好多问。她是君王自有她的打算,只是您刚才亦说,不想她烦扰。”阮舒月亲添茶水,端给安襄,“四姐当知晓,皇上烦扰之事,可不只齐王一件。”
安襄一愣,接过茶杯就听阮舒月柔柔的声音继续道:“齐王的为人我想您清楚,陛下也清楚,她既然现下没有立刻处死齐王,就代表这不是最棘手或者说必须要做的事情。眼下皇上最为烦扰之事公主想必清楚,若此事解决,公主再去见皇上,我想齐王生死之难题,自然可迎刃而解。”
安襄望着阮舒月,直至此刻她心里方才了然,这民间姑娘为何能将她那心思深沉的七弟拿捏的如此。安襄起身,冲对方福了一礼,阮舒月见状亦起身回礼。
“妹妹的话,我明白了,我愿竭力一试,也请妹妹尽力。”
“四姐放心,我之一心唯愿皇上无忧,为她好的事,我定当竭力。”
作者有话说:
皇后的进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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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叛乱
太初元年三月, 皇帝三诏镇军大将军司马阔回京,诏书极尽宽仁礼待,连同安襄公主恳切之家书, 却仍旧没有唤回这位手握重兵的将军。
同年次月, 司马阔集结兵马回朝,却在过了湖州后拉旗起义,以勤王除佞为名率军造反, 打着匡扶先皇之子齐王郎元恪的名号进攻京都城。
京都禁宫, 乾阳正殿。
“皇上,不若引他进并州, 来个关门打狗。”
梁忠邱本玄洪明昭等文武心腹大臣分站左右, 共商退敌计策。
“司马阔知我们是并州起兵,未必就会过并州。”
下方一来一往商辩的热闹,元怿坐在龙椅之上默言静听。良久, 当他们说的尽兴后,才发现往日一向会在关键时刻及时给出建议或命令的人,今日却一言不发。
“皇上?”几人互相瞅瞅, 由梁忠上前唤道。
元怿倒也没走神,只是她这面听着的同时, 还在想另一件事。“司马阔手上的兵,实数是多少?”
“回陛下, 说十万大军,但最多不过六万。”两军交战, 总要在人数上打点虚晃。更何况就郎延拓当时的情况, 还要留部分人马驻守京都, 上哪给他凑十万大军。
“六万, 不少了。”元怿浅叹出声:“都是我大黎的将士子民。”
其下站着的诸位纷纷缄默, 一时不知皇上的意思如何。邱本玄略一思忖,走上前躬身行礼道:“陛下,若从内部瓦解之,可行否?”
元怿瞥了一眼邱本玄,露出一抹笑意:“京都驻军你比朕熟,邱相,这事便交由你去办吧。”
当初邱本玄驻于雍州,可是没少想办法同京都驻军营的将官们拉关系。银钱送出去如流水一般,如今也该见见成效了。
“陛下。”洪明昭此时上前,“司马阔以齐王之名作乱,眼下齐王还在诏狱之中,不知该如何处置?”
元怿闻言沉下目光,她刚才思扰之事便是此。她一时心软没处死郎元恪倒是让司马阔有了由头。如今留着元恪便是逆贼的师出有名,可若杀了他,司马阔兵起便绝不会退,他们都清楚,齐王不过是他的幌子,杀了齐王还有宗室其他,司马阔所图的,是她黎朝的江山。
“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不若让齐王上劝降书。一表其愿对陛下俯首称臣,二证废帝当年所作之事皆为真,劝司马阔不要执迷不悟,勿以将士性命玩笑,及早归朝受降为上。”
洪明昭言罢,殿上之人不少跟着点头,侯伯川却在此时道:“可是齐王当真会愿写吗?司马阔是要扶他登基的,他难道不会借此一搏?”
孙佐当即反驳:“身家性命都在咱皇上手里,他敢不写?”
“司马阔一家老小的命也在咱皇上手里,他不还敢反吗?”
孙佐被怼的一噎,支吾两声,小声啐了句:“爷爷的,碎孽种,真是抛妻弃子啥都不顾了。”
梁忠瞪了他一眼,这是京都朝堂,他一个正儿八经的二品大将,怎还似当年一般粗鄙。孙佐咂咂嘴,觑向元怿,见元怿并未有怪罪神色,又放心的笑了。那意思就像是说:咱皇上都不在意,怕什么?
梁忠摇摇头,再道:“陛下,眼下当调兵先抵御,剩下之事方可再议。”
元怿亦赞同,“梁忠你带京畿营的人马前去镇压,吩咐吕松于后方断起退路。”她之所以没将吕松封赏,便是防着司马阔这一手,如今来看当是该起作用了。“至于剩下的,邱相。”
邱本玄闻言立时拜倒:“臣领命,即刻前往。”
商议至此元怿便准备让他们散去,梁忠却在此时忽然上前躬身下拜:“陛下,出军有名,既然司马阔以齐王为名,那我们便杀齐王祭旗,以讨逆贼。”
元怿本来已然起身要走,这话一出她停下步子,回头去看跪在下首的梁忠。
“梁将军,先起来。”
“陛下,既然您已赐死齐王,不若于军中杀之祭旗,以阵士气。”
元怿蹙起眉,梁忠为何非要杀齐王祭旗她心里清楚。梁义之仇,虽不是郎元恪亲手为之,但他是守城主帅,纵使在破城之时,元怿便放任梁忠屠尽守城上将,但这仇算在元恪头上亦不为过。
梁忠还跪着,元怿也不出声。刚才要退出去的几人一时面面相觑,还是邱本玄上前道:“此时杀齐王,司马阔亦不会退,且还会落人口舌,不若按洪大人所言,让其先写下劝降信。”
元怿走上前,将梁忠从地上拉起来。“将军先行出兵,郎元恪自还有他的用处。”
话已至此,梁忠还能如何?只低下头,行礼道:“是,末将遵命。”
回到龙乾宫中时,阮舒月正在里煮茶。见元怿回来,面上随即绽出笑来,“元,”只唤了一个字,一眼瞥到旁边的宫人,口中的称呼便改了:“陛下,您回来了。”
元怿将翼善冠往边上内侍的手里一塞,重重坐到阮舒月身旁,拉过她的手略带疲累道:“干嘛叫我陛下?”
“这是规矩。”
“去他的劳什子规矩。”
阮舒月觉察出元怿情绪不对,她放下手中的茶勺,空着的那只手抚上元怿的额发。“怎么了?”
元怿叹了口气,阮舒月的手顺着她的额头点上她的唇。“不准叹气。”
元怿抓住她另一只手,终于露出些笑模样,眼神一瞥,侍候在侧的内侍宫女方才弯腰行礼躬身退下。
待到内宫只剩两人时元怿身子一软,趴在了阮舒月的膝头。她本就比阮舒月要小一岁,如今越发有小一岁的样子,二人私下一处时,元怿便时常这般仿若撒娇。
“司马阔还是反了。”
阮舒月轻“嗯”一声,这事前朝后宫都已知晓。昨日安襄还来见过她,又是好一顿哭诉。
“他当真是一点不顾及四姐和孩子。”元怿语气压着恨,随即又狠道:“还是他真的以为,我会心软顾念什么亲情,不动安襄和他一双儿女?”
阮舒月望着气愤的元怿,她如今鲜少这般在旁人面前表露情绪,也只有在自己这里才会如此,倒像是个愤怒的乳兽。
“男人要建功立业,要权势名位,女人感情又算得了什么?他未必欺你心软,只是他的心更硬罢了。”
元怿闭上眼,手里攥着阮舒月的手,指尖点在她手心,阮舒月知道她这是在思索。
“还是我不够狠心,司马阔比我心狠。”元怿睁开眼,眸光中稳上一抹定色。“司马阔留不得。”
“司马阔造反,自然留不得,只是……”
元怿知她的意思,沉下声音似有惋惜:“沛国公开国元老忠勇传家,算是毁在他手里了。”
这话的意思就明了了,司马阔留不得,司马家也逃不脱。
“那安襄公主?”
畩澕獨傢 元怿没答此话,而是道:“今日梁忠要杀郎元恪祭旗。”
阮舒月这下了然,原来元怿今日回来的情绪是因着这事,她说的不够心狠,大抵也是因着齐王。
“你没同意?”
“洪大哥说,让郎元恪写下劝降书,我觉此法尚可。”
“你要去见齐王吗?”
元怿摇摇头,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元恪,甚至想起都不愿。
“邱先生说,齐王不除,终有遗患。”
阮舒月没应她的话,而是焚香添茗,于之安神。“安襄公主来找过我。”
元怿接过品了一口,茶香入肺舒润暖喉,宫中老茶师都不如月儿煮的茶可口。
“又来找你哭求?”
“哭倒是哭了,不过只诉了情,倒没再求。”
元怿拉过阮舒月坐到一旁软榻上,她将头枕在阮舒月腿上,缓缓闭上眼睛。“元恪有安襄这个姐姐,当是他的福气。”
“那劝降书,若让安襄去?”
元怿默然一瞬,也没睁开眼睛。“未必不可行。”
阮舒月略略思索,前些日她同元怿说让安襄劝司马阔时,她可不是这般干脆的。“我不了解齐王为人,但你能心软,想必他应是个良善之人。”
阮舒月手指温润,按在元怿的太阳穴上,她舒服的轻吁出声:“他自恃了解我,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杀回京都。”按在穴位上的手指一顿,就听元怿继续道:“我们都不再是昔年孩童,隔着血仇家恨,人怎能不变。”
阮舒月没有说话,停顿只在一瞬,继而她又再次按起。静默少顷,元怿将她的手拉下握住轻轻捏了捏,“别按了,累。”她睁开眼,冲俯身望着她的阮舒月笑笑:“同我说说,你受伤时的事吧,是谁救了你?那世外深山又是何处?”
阮舒月回来只说是被路过道姑救下,养伤月余直至被找到,元怿一直没细问她这一月来发生了什么,想着等事情了解再给救了月儿的人行赐封赏也来得及。只今日她不想再说那些不开心的,便想听闻月儿这月余在外可有何趣事。
阮舒月展颜莞尔,似乎想到了什么。“救我之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说起来同你倒是有些相像。”
“哦?”元怿一听来了兴趣,索性坐起身子,“同我长得像?那你当十分喜欢了?”
“什么呀。”大小姐伸手去扯她耳朵,扯上又不真拽,只捏了捏耳垂。“不是长得像,是……”她想了想,说气质像倒又不一样。“她救了我,倒冷着脸,一副我给人添麻烦的样子,还神神秘秘不愿同我多说话,与你当初将我从清泉山背下来后一个样子。”
元怿也笑,怎么还记着这档子事。“我那时身不由己,我一个逃犯,你又是官家小姐,我不敢多接近。”
“少来。”阮舒月一点她凑过来的额头,随即又摸了摸她的脸,元怿的眉眼生的极好,这些年风霜历练比之过去更多了些锐气。阮舒月顺着眉眼摸到她的鼻梁,她总喜欢摸元怿的眉眼鼻骨,锐意深刻却只对自己温柔。她仔细端详着元怿,忽然一怔,元怿轻吻过她的指尖,却发觉刚才旖旎消散,阮舒月似乎在走神。
“怎么了?”
“嗯?”回过神的人,微笑笑,似乎在对自己刚才破坏了气氛感到抱歉。“我只是忽然觉得,你和救我的另一个人也很像。”
“合着救你的人一个两个都像我?”元怿浅笑:“你莫不是甚思念我,产生幻觉了?”
阮舒月摇摇头,郎家人的相貌五官总比常人要深刻一些,她这么想着脑海里再次浮现初见盲女时的场景,她就说为何会觉得莫名亲昵,当真是有几分像元怿的。
“怎么了?真的很像我?”
“那姑娘有眼疾,起初我还没在意,现在想来她眸色都同你一样。”
“那可真是巧了,不会是我的什么亲戚吧?”
元怿随口一句,阮舒月倒是正了神色,“还真有可能,她们一直不愿袒露身份,又对你起兵造反表现出激动,我只当她们是被废帝迫害过的家族遗孤,便也没追问更深,想着你忙完这些再去寻了人,该是给人平反申冤也好尽力。”
元怿听闻不由思索,还有什么当年被迫害的亲族宗室她没接回来吗?“她们姓什么叫什么你可知道?”
“姓什么我不知,只道年岁小的姑娘叫小竹子,年岁稍长的姑娘,唤云姐姐。”
作者有话说:
叮咚~您有一份姐姐即将送达?
? 83、阿姐
阮舒月刚说出小竹子的名字时就见元怿神色一凛, 等唤出云姐姐三个字,就见元怿整个人倏然僵在那里。
“元怿?”
“你说什么?她叫,什么?”
阮舒月不知元怿何故如此, 但直觉这两人可能是元怿认识的。她想了下, 道:“年岁小的那个叫小竹子左右十六七岁的模样,另一个眼盲的姑娘稍年长些,她让我唤她云姐姐。”
元怿猛然起身, 撞的一旁桌上的杯盏尽落。阮舒月也跟着起身, 她还未见过元怿如此反常。
“元怿,你怎么了?”
“云, 姐姐。”她喃喃出声, 继而仿佛中了魔障般跑出去,阮舒月跟在她身后,见她跑去内宫的书房里, 直奔向桌上的木匣,那木匣从她回来便见着摆在案上,元怿从来不让人碰, 她也未见打开过。元怿将那木匣打开,阮舒月这才知道, 那里竟是一卷画轴。
“可是,这人?”元怿语调颤抖, 连同展画的手也跟着微颤。
画卷展开,阮舒月凝望过去, 画中女子素衣如雪眉眼柔婉, 手捏柳枝态似观音。阮舒月只看了一眼, 便将画中之人认出。
“这是, 云姐姐?”
琅嬛潇湘, 念念无期。她望向画旁的题字,心里莫名一滞。
“你见到的人,当真是,她?”
元怿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那目光灼热的仿佛要将她看穿。阮舒月被元怿这激动到近乎癫狂的模样吓到,她走过去又看了看画,继而点头,“正是云姐姐,元怿,她是?”
“阿姐。”元怿低头去望那画,她紧喘着气,“我阿姐,我阿姐还活着?月儿,我阿姐还活着!”
阮舒月一愣,刚才元怿的反常将她吓着,现下仔细再看,是了,能让元怿如此的,除了她的姐姐还能有谁?
“当真?”阮舒月亦不敢置信,她是知道当年元怿的阿姐如何惨死的,她没舍得问元怿的伤心事,但午夜梦回惊醒时元怿趴伏在她怀里,口中念念皆是那日的场景。仿佛梦魇,深种于心。后来她去问了陶依,才知事情来龙去脉,亦浅知元怿和其姐姐的过往种种。
“是真的吗?云姐姐就是云卿,我阿姐?她……”元怿亦是不敢相信,生怕这是一场乌龙最后只得南柯一梦。“她为什么会眼盲?她怎么了?她还有哪里受伤?”
“关于她眼盲我没有多问,除了眼睛云姐姐都好好的,看着并不病弱,小竹子将她照顾的很好。”阮舒月又看那画,画中女子虽要年轻许多,但眉眼神态却是同云姐姐一样。再联想到她初闻江王府小世子造反时的表现,说同元怿不认识亦说不过去。只是,她为什么没来京都城相认呢?“不若我们再走一趟雍州,你亲去瞧瞧?”
“对,我得去看看,若真是阿姐……”元怿抚住心口,她想稳下心绪,压下砰乱狂跳的心。“来人,传唐翀!”
“月儿,我们现在就去。”
眼看着元怿就要往外冲,阮舒月赶忙拉住她胳膊,先不说如今已然下午,到了雍州天都黑了,深山难行不安全,就说当下外面还有兵叛,让元怿就这样冒然离宫也是不妥的。
“都这样晚了,今日去了雍州也见不到,那山路十分难行。不若找来唐翀好好准备,咱们微服出行,明日天一亮我便陪你去。”
“不行,我已经和阿姐分别这样久了。”元怿还待在说,阮舒月突然攥紧她的手。“皇上,不可莽撞。”元怿一愣,阮舒月走近她,温下声音道:“我知阿姐在你心中的分量,可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又何差这一夜?眼下局势这般,冒然出京实在危险,你若想保得阿姐和你的安全,当妥善安排才是。万不可为这一时,耽误了日后一生的团圆和乐。”
元怿望着她怔了好一会儿,继而回握住她的手。“是我鲁莽了。”元怿深吸一口气,此时唐翀求见的通传在外响起。元怿松开阮舒月的手,宣唐翀觐见。
此时的唐翀已是羽林卫左领军,这是元怿登基以来第一次被御史上疏请奏,亦是大臣与之政见相左的开端。唐翀是女子,黎朝祖训,女子不得干政更何况入朝为官。羽林卫负责禁宫安全,督统领如此要职怎可任由一个女子承担。当时上疏之言,甚至有启:若皇上感念唐护卫之功,大可纳入后宫为妃乃至贵妃,方才为女子最好归宿。
元怿刚看到那奏书时,差点气笑了,将那折子给阮舒月瞧完后,二人皆是一阵无语。“嫁给男子方为最好归宿。”元怿冷声:“建功立业打江山,怎么就非当属男子专有?”
阮舒月当时在旁只劝了一句:“徐徐图之,不可过急。”
元怿退了一步,羽林卫督统领由当时还在修养的漠城担任。漠城本不欲要任何官职,元怿亦知晓她师父的心性,便央着他只是挂职不必劳心管事。右领军则还由曾旋担任,唐翀则担任左领军,负责天子安全。天子除了唐翀不放心旁人护卫,朝中大臣亦不好再多言劝谏,只得也暂退一步。反正是个护卫武职,只要不干预朝政,又何苦拂新皇逆鳞。
“参见……”唐翀刚屈膝还未等跪,便被元怿一把捞起。“你速去准备,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去雍州,此事莫要声张。”她凑近唐翀,用只有二人可闻的声音道:“我阿姐还活着。”
唐翀猛然瞪起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过来,见元怿双目泛红气息不稳,知道这是大动了情绪。当下抱拳领命,“臣这就去准备。”
唐翀领命前去办事,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当低调小心。她本准备去往羽林营,走出去大半忽然驻足,略一思忖继而步调一转,往内宫方向而去。
这一夜,元怿辗转反侧。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昔年在江王府时的场景,不仅仅是她阿姐,还有她娘亲父王,甚至陶依元恒连江王妃的脸都分外清晰起来,往事种种皆浮于眼前。
阮舒月躺在她身旁,听她呼吸便知这人没睡。想来也是,云卿对元怿来说有多重要她清楚,云卿之死对元怿来说有多痛她亦知道,如今得知自己最重要的姐姐居然还活着,又怎能睡得着。
“你同我讲讲,你和阿姐小时候的事吧。”
过去只在陶依口中闻得只字片语,却从不敢问她。关于元怿的过去,阮舒月是不敢追问的,只怕戳到她的痛处,让她再入深渊。
元怿深深吸了一口气,鼻间皆是阮舒月身上的淡雅清香。这个味道仿佛已然印刻在她的记忆里,让她闻到便觉安心。
“小时候……”缓缓舒出一口气,元怿幽然开口:“我是江王府的庶子,我娘原是王府里的侍剑丫鬟。将我扮作男儿不过是为着能得乳祖母的垂怜,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罢了。王妃不待见我们,父王不愿惹王妃生气,对我们母子也不上心。我娘那人要强,却亦不愿多争,只因着我的身份,她只想我能平安的活着。这样的环境,我本应如履薄冰小心苟活,但上天垂怜,让我有阿姐。阿姐是王府嫡女,是父王王妃唯一的女儿,如珍如宝的疼着宠着长大。可阿姐那人一点也不骄纵,更不淘气,不像陶依。”元怿说至此轻笑起来:“许是淘气过的吧,不过那时我应该还没出生。自我记事起,阿姐便总是温柔,她会温柔的唤我,元怿。”元怿话语轻轻,一字一句尽是温情。“她处处照顾我,事事想到我……元恪过去就总说,让安襄多和五姐学学,他们小时候极羡慕阿姐对我的偏爱。”元怿说到此忽地戛然无声。阮舒月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听来,他们兄弟姐妹儿时当是感情甚笃,自己虽也有兄长,但却并不如元怿她们感情亲厚。可惜了,造化弄人。
“阿姐都是怎么偏爱你的,我听听。”她揽过元怿的腰身,扬起语调问道。
“自我记事起,但凡王妃要是为难斥责我,阿姐定然要出来相护的。我记得有一次父王也在,我阿姐那时才十三岁,指着我哥元恒说:元怿是你亲弟,你怎不知护她?男子汉大丈夫,在家连弟妹都保护不好,以后怎么保护妻子儿女?遑论父母老去还要靠你。”
“啊?那你当时怎么了?”
夜黑月晕,元怿望着窗外,点点月光透进,她在黑夜中轻启唇角。“我那时八岁,无意打碎了王妃心爱的花瓶,本来阿姐要说是她打碎的将此事遮掩过去,结果有奴仆指认是我,王妃便要拿我问罪。”元怿在黑夜里叹息一声:“我阿姐当时气得要发落了那奴才,后来说我哥的话其实也不是说给他听的。花瓶小事,家奴就敢欺负到主子头上,而在场元恒还罢了,我父王亦无动于衷。我知道,我阿姐那话说的是元恒,其实是在点我们的父亲。我也是他的孩子,他怎就一点也不护我?”
阮舒月听得心口发酸,阮家虽比不上王府,但她也是世家嫡女出身,别说打个花瓶,就是烧了屋子恐怕也没人会向她问罪。
元怿还在出神,忽觉唇上一软,继而柔软馨香扫过她的唇溜进她的口中轻轻划过。
“怎么……”想问的话只待张口,那柔软的灵巧便趁势钻入她的口中。阮舒月虽爽朗大胆,但床笫之事上,还是元怿要主动一些。像今天这般热烈的主动,甚少有之。
一吻缠绵,元怿刚要结束喘息,她竟再次追上纠缠,如此往复直至两人气喘吁吁。
“干嘛呀?”元怿摸上阮舒月的唇,那里已然有些红肿。
她撑在阮舒月身上,脖子被她勾住,大小姐略略探头,鼻尖轻蹭过她的鼻头。“元怿,我想你。”
“我不就在这里吗?”
元怿抚上她的头发,轻轻揉了揉,她其实知道,月儿是心疼她了。其实她是知足的,幼时有阿姐庇护长大有月儿相伴。元怿喟然浅叹,这声叹息当是知足,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知足过。
脖子一沉,阮舒月将她拉到身前,唇贴上她的耳朵,大小姐颤着声音:“可我,还是,想你。”这几个字混着热气,送到她耳中,末了是柔软的舌尖轻舐过她的耳垂。元怿身子一颤,两人都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人,这些年早已身心契合,这一下她还不知她的意思吗?
“你笑什么?”
发现元怿在偷笑,阮舒月立时扬起了声音,她的里衣刚才被元怿揉乱,这时候苏肩半露,除了妩媚风韵哪里有半点气势可言?
“我是在高兴。”元怿握住她揪过来的手,轻轻吻了下,“皇后娘娘,朕可以为您效劳吗?”
阮舒月的轻哼化在柔柔月色中,长夜漫漫,若今夜注定无眠,何苦要辗转为难?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能见到了!
关于元恪的去留其实我已经想好了。现在一直在想的是岁安的归宿,要给她怎么安排,皇太女的感情是个问题~~~?
? 84、重逢
天还未亮, 元怿便起了身。她一动,怀里的阮舒月亦跟着醒来。
“你再睡会儿,我去叫唐翀, 看她准备的如何了。”
昨夜她们也未真的纵情, 今日还要早起办正事,阮舒月只让元怿有了困乏之意便催促她睡了。
“我和你一起,妥当了咱们就快些出发吧。”
元怿回头看了看她, 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她猝不及防的忽然如此, 阮舒月心下羞赧,一边穿衣一边不自然道:“今日要见你阿姐了。”
她们的内寝殿并不让任何宫人进来侍候, 元怿一应贴身事务, 都是如今已然执掌内廷司的蓝钰儿管理。除了龙袍繁琐阮舒月会帮她外,平时穿着常服,两人都是自己动手。
“我知道。”元怿拿来束带系好, 深吸一口气:“我真的,要见到阿姐了吗?”
“真的。”阮舒月整理好衣裙,走到她面前为人理顺领口。“元怿, 我们去见姐姐。”
唐翀忙到半夜将一切都准备妥当,皇上出宫之事, 除了蓝钰儿和她选出来的跟随元怿多年的旧部护卫外,便只有两人知晓。
“师父?”元怿见到漠城还是愣了一下, 她记得太医说漠城的伤没三个月好不利索。“你怎么来了?太医说你要静养。”
“静什么养,太医把我当达官贵人了, 忘了你师父习武之人体格能同常人一样吗?”漠城这话倒是没说假, 躺了半个月他就开始下地溜达了。到一个月时他自觉得伤好的差不多了, 偏元怿不让他出去转转, 还给他定了不休养三个月不准出门的规矩。漠大侠恣意了半辈子, 人到中年倒是被小徒弟管束起来了。漠城说完见旁边跟着的护卫都低下了头,他这才发觉自己失言了,现在他的小徒弟已经今非昔比,人前他不能再这般随意。漠城咳嗽两声:“臣陪陛下一起,郡主还活着是天大的喜事,臣自当要去看看,而且现在时局还不太平,我不放心。”
元怿知道劝不听漠城,她叹口气走上前:“师父,不是朝堂不必拘这些,您别陛下臣的,听着别扭。”漠城摸了摸鼻子,他也觉得别扭,漠大侠这辈子最讨厌守礼法,早二十年前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陪着亲王世子打江山,还成了个元勋功臣。
元怿说罢回头去看唐翀,惊动漠城一定是唐翀的主意。唐翀早知道她会要怪罪,立时上前:“我昨日便请了太医去给漠师傅号脉,太医说漠师傅伤已然痊愈,没大问题的。”
昨天她想到的便是如此,如今大内要说武功最高最让她放心的,还只有她这位名义上的上司,皇上的亲师父。
元怿也没再追究,既然师父没事那便一起去趟,又不是险地,总不会有事的。她现在一颗心都快飞到雍州去了,只叮嘱漠城注意照顾好自己便吩咐动身。
元怿和阮舒月都换上常服一行人白龙鱼服,往雍州关进发。梁忠现领兵平叛,雍州关作为京都屏障,便由孙佐带人镇守。如今仍有兵乱,想要微服出关并不容易,唐翀和孙佐通了消息,因此元怿到达雍州关外时,便正巧赶上了孙佐带人巡防。
皇帝微服出宫不宜招摇,孙佐收到消息后,立时带人以巡查之名暗围了清云山。
玄清观的观主觉察出不对,略一思忖立时去往竹林庐舍将此事告知舍内之人。她虽并不清楚她们的真实身份,但知晓她是被朝廷所害,如今这般怕是有祸。
“姑娘,快走吧。”
小竹子心里也拿不准来的这伙人到底是叛军还是世子的人。“姐姐,叛军亦是官军,不若我们先避避?”
庐舍中,手抚琴弦的盲女正是云卿,她将脸冲向窗外,虽看不到阳关但仍旧能感知到那光洒在脸上的温暖。
“观主,那伙官军可多?可是声势浩大?”
“并不多,他们只在暗中,倒像是,护卫一般?”
云卿闻言忽然笑了,小竹子不解:“姐姐,怎么了?”
“小竹子,你信冥冥之中吗?”
“冥冥之中?”
“昨夜,我梦到回家了,父亲母亲哥哥还有,元怿。”
元怿一行清晨出发,快马加鞭直到申时方才入山。行至过一线天后,山路陡然难行。幸好阮舒月和唐翀都来过此处,一行人寻着山路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傍晚之前赶到了竹林庐舍。
元怿自看到这竹林开始,一颗心便砰砰狂跳起来,待看清这山中小院的布局景观时,当下眼圈便泛起红。
小竹子这个名字是阿姐起的,之所以唤她小竹子,便是因着她娘柳妃爱竹,她亦喜竹,故而在她的清安居里种了片竹林。每次她只要开窗便可见外间竹林景致,而这景致和眼前之景重合,让她一下回想起了昔年时光。
“真的是她们。”元怿怔怔自语,迈步就要进院。唐翀赶紧提剑跟着上前,那小院的门打开,阮舒月走上前,如今天都暖和了,怎么不见云姐姐的小几在院中?
“云姐姐?小竹子?”
元怿整颗心瞬间悬起,“她们不会离开了吧?”话音落下,小屋的大门砰声一响,唐翀立时拔出剑挡在元怿身前。
“世子!”
这一声世子,叫的元怿心口猛然一跳,她仔细去看门口那人,碧衣素杉长发挽髻,眉目间隐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风霜之感,但仍旧能从中看出几分熟悉。
元怿有些不确定地唤她:“小竹子?”
“世子!”小竹子捂住嘴,泪意翻涌,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哭过了。
元怿蹒跚几步,继而飞跑过去,上得台阶时不妨绊了一下,她已许多年没有进到这种几层台阶的屋子,上一次还是在王府时回她自己的清安居。小竹子赶紧扶住她,“世子,真的是你!世子!”
元怿抱住她,当年没来得及带她走,她以为小竹子已然葬身火海,这么多年她和她的亲人们一起,都结成了元怿心里的结,这结不是简单杀一个郎延拓可以抵消化解的。
“元怿?”
一声女子颤着哭音的轻唤击在元怿的心上,有那么一瞬间,元怿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她怕这一点点微弱的响动,会击碎了眼前这场如梦的现实。
竹屋并不大,元怿回过头便可看到,琴案边上的人。她的阿姐,她醒来梦里皆牵念的阿姐,她以为将永远埋刻在心里的人,就站在那里,轻声唤她。“是,元怿吗?”
“阿姐?”她的阿姐望向她这边,却没有看她的脸,她的阿姐看不见她了。
小竹子从她怀里退出,哽着声音:“姐姐,真的是世子,是世子回来了。”
元怿几步奔到云卿身边,握住她抓过来的手,云卿眼中蓄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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