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节
刚一进门,屋下的阴影便活动起来,原来那里一直有人。
白桃呼吸一滞,待看清了人,高兴道:“大余哥!”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是声音很大,悻悻地望一眼阿枕。
后者站在一旁,神色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终于把小姐找到了!”
众人围拥而来,问道:“没受欺负吧?”
白桃摇头。
余元德松了口气:“没有就好。这次多亏了阿枕,才能想到往这里找,还真给找到了!”
白桃转身回望,男人站在人群之外,默然地看向这一处。
她心底忽然有种奇怪的开心,没想到和她最有默契的是阿枕呀!
白桃转身扑向他。
沈宴清比她高得多,所以白桃几乎是踮着脚才能跳到他的怀中。
沈宴清被迎面而来的风给兜住,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
他的思绪反应过来之后,浑身的不自在便反应了出来。
原本以为她很快会分开,没想到她还拍了拍他的后背,兴奋地道:“阿枕好厉害!”
沈晏清很想后退。
白桃并没有留意到他的状况,只是感觉这样的怀抱很温暖。
小时候她和家里的哥哥也会这样玩闹,但和阿枕的拥抱又感觉不一样。
刚才从客栈二楼下来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异样,只是时间太短,来不及深究。
沈宴清迫不得已开口道:“小姐。”
他的声音深沉,确实有些不高兴。
白桃还沉浸在和大家团聚的喜悦中,虽然没有听出来他话中含义,但放开了他。
而后她就回到众人中央。
少女面色喜悦,滔滔不绝地讲这几日跟一个神秘男人在一起。
沈宴清的身前的温度骤然降低,凉风灌入,他慢慢地将手背到身后。
听到她形容“那个男人”,心道原来东丘离并未同她交代身份。
沈晏清没有参与众人的谈话,只听见白家的人对小姐的经历唏嘘不已,时而提到这几日费尽心思找她。
主要还是某一个人的坚持不懈。
少女的视线时不时地朝沈宴清瞥来,目光中藏不住的仰慕和欣喜。
沈宴清默默地将视线移开。
等他们寒暄一阵,沈宴清才开口:“明日——我们在城中先呆一日,再去找马六。”
白桃不解:“为何要呆一日。”
余元徳解释道:“小姐从那个人身边离开,那个人肯定以为我们明日会从城门离开,这样我们晚走一日,能与他们避开。”
“噢……”白桃似懂非懂,“他们的人确实很厉害。”
沈晏清开口:“先休息吧。”
众人便不再聊天,由沈宴清安排晚上的住处。
这间院子不大,能住的地方只有一间,还破旧不堪,大家只能将就一晚。
他刚走进屋子,身后的小姑娘便蹦蹦跳跳的跟进来。
“你打算睡在哪里?我挨着你一起。”
沈宴清平淡地回答:“我不喜欢有人靠着我。”
他面容冷漠,拒绝得如此直白,换谁都会觉得难堪。
但小姑娘只是笑嘻嘻地道:“你管不着我。”
沈宴清:“……”
他没强求,找了一个角落靠着。
小姑娘挨着他坐下,接着便有人走上来给她递衣服,让她垫着和盖着。
如今初夏,但今日有雨,夜里已经能感觉到微微的凉意。
但屋子里的大男人都愿意把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小姑娘保暖,反而不愿意她靠近的沈宴清,倒是成了屋子里的异类。
沈宴清若有所思。
很快屋子安静下来,众人很快入睡。
而沈宴清睁着眼睛,望着墙上的小窗。这里人太多,轻微的动静都能惊扰他,他睡不着。
视线扫去,目之所及,尽管睡得东倒西歪,但所有人闭着眼睛,十分安详。
显而易见,只有他睡不着。
视线最后落到身旁,墙角里,小姑娘已缩成了一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
她身上盖着的衣裳没有盖好,露出一块裙角。
沈宴清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上前将落地的衣裳拾起,重新盖在她的身上。
他的每一步都很轻,生怕将人惊醒。
然而小姑娘睡得很沉,完全没有意识到身旁来了人。
沈宴清莫名又叹了口气。
他没再走,顺着她身边坐下。
城中多留一日是他的主意,不单是为了避免和东丘离正面相对,而是为了让凌温书的人有时间抓捕东丘离。
一想到东丘离要想要撺掇大齐的子民谋逆,他心底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这要是被东丘离得逞,那他们大齐皇帝、朝臣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如今……至少他将局势掰了回来。
屋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沈宴清莫名地放松下来。
视线凝聚,沈晏清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小姑娘看了很久。
大半夜的,一个男人一直盯着一个小姑娘,听着怎么都不想是个正人君子所能做出来的事。
沈宴清仓皇移开视线。
反应过来此举狼狈,他又兀自笑了一下。
这么一来,沈晏清整个人更加轻松,便靠着墙角闭上眼睛。
老旧的小院平静安详,而另一面,客栈灯火通明。
东丘离走上楼阶,脸色不佳。
他亲自去见那位领路人,结果发现那人对遂州之事一无所知,为了赚那份领路钱,连脸面都可以不要。
坏透了。
东丘离心中把齐人骂了个遍,上楼时想起来还有个丫头被他关起来,心情稍微好了点。
没等人提,他便径直地走向那间屋子。
屋门紧闭,门外的护卫朝他一礼。
东丘离眼神一眯,心道不对。
里面这么安静?那丫头可不像是能乖乖待着的。
东丘离一扬手,护卫便为他开门。
冷风拂面,东丘离眸色一沉。
屋内空无一人,大开的窗扇昭示着结果。
护卫连忙跪下:“殿下息怒。”
男人站在窗边,脸色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不远处,小巷子忽然燃起火光,东丘离神色一凛,便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正向客栈逼近。
东丘离冷笑:“来得真快。”
夜深人静时,客栈老板恍惚之间听见一阵动静,接着就看见穿着戎装的官兵举着火把闯入。
下一刻,老板的衣领被提起。
“人呢?”
老板懵懂道:“什、什么?”
“你可知道你做的是谁的生意?”来人冷笑,“今日住在你店中的,乃是敌国三皇子!你同他做生意,便是通敌叛国之罪。”
老板两眼一黑,膝盖犹如中了一箭,缓缓地跪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
客栈灯火通明,然而搜捕的官兵抵达以后只见人去楼空,连个影都没找到。
天亮以后。
旧院子里的人一一醒来。
白桃醒时身边已经空了。
她将衣裳递还给他人,走出院外,便看见阿枕一个人站在墙下。
男人扬着头看向天空,神色凝重。
白桃看了看空阔的天外,只见灰色薄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阿枕,你在看什么?”白桃问。
沈晏清回过神来,捏了捏眉心。
他与凌温书约定,如果抓到了人,就点烟火。然而如今天亮,天空还是一片寂静,说明昨夜的事没成。
明明出动了不少人,却依旧连东丘离的衣角都没摸到。
沈晏清漠然的神情写在了脸上,白桃不禁问道:“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沈晏清没理她的打趣,过了一会儿才道:“这几日你跟着的那些人,是什么样?”
白桃愣了一下,神秘男人的身形出现在眼前,她缓缓道:“有点高,瘦,戴了两只耳珰。”
“性情和你有点像,冷冰冰的。”
沈晏清看向她。
白桃一顿,僵笑道:“不是说这样不好,长得好看做什么都行。”
“……他,他模样是好看啦,但绝对不及阿枕!”白桃辩解,又试图转移话题,“何况,他特别讨厌!”
沈宴清的目光稍稍缓和了一些。
见他消气,白桃连忙告状道:“他很讨厌的,他还会欺负人!”
沈晏清沉声道:“他欺负你?”
“没有,没有完全欺负,只是说话有点气人。”白桃有点没底气地道,“毕竟阿枕有时候也气人。”
“……我是说,阿枕这样好,他不好。”白桃解释不清,闭着眼睛自暴自弃总结道,“总之还是更喜欢阿枕。”
沈晏清脸色僵住,颤了颤眼睫,深吸了一口气。
回想起来,他不是要听这个。
他是想打听东丘离带的都是什么人,却没想到在这件事上耗了这么久。
猜测
面前的人忽然陷入沉默,白桃有些不解。
“怎么了?不信?”
沈宴清抿了一下唇,直白地问道:“那个男人身边带的都是什么人?”
“一些……姑娘。”白桃回想起那个看着她吃饭的姐姐,手指卷了卷自己的小辫子,回答道,“和一般的姑娘不一样,她们看上去很厉害。”
但白桃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最后只得干巴巴地总结:“还有点凶。”
沈宴清叹了口气,看来那群人将自己的身份藏得极好。
不过想来也知道,东丘离不可能毫无准备入境,带来的人必然身手不凡。
寻常的士卒很难对付他们。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马六?”白桃问。
没有抓到东丘离,不知以段氏为首的山匪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沈宴清还得继续维持着眼下的身份。
“柳城到此地隔山千重,要与他会合,如同海底捞针,十分艰难。”
沈宴清捻着袖口思索:“不过,马六他们应该不会盲目寻找,而是与段家人一起兵分几路。只要我们一直往北,迟早会和他们相聚。”
白桃惊喜道:“太好了!”
少女亮晶晶的眼神望向他:“阿枕以前是做什么的?这么厉害。”
沈宴清瞥了她一眼,意图很明显,这个问题他不会回答。
然而白桃已经开始猜了起来:“之前你从老虎手中救了我,昨日又带我飞檐走壁……你不是寻常百姓吧?”
男人眼色一凝。
接着,就见小姑娘卷了卷小辫子,压低声音道:“难道你也是刺史的儿子?”
沈宴清失笑。
她能想到最厉害的身份,恐怕只有刺史了。
“也不像。”白桃兀自摇了摇头,“和你比起来,周远简直是个废物。”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继续推断道:“昨天那个人,我觉得也不简单。几天过去,他们都不怎么说话,闷死我了。”
沈宴清问:“那你觉得,他也是刺史的儿子吗?”
白桃绞着头发,犹豫了。
确实不像。
尤其是那人耳朵上的耳铛,白桃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男人戴过。
但她又觉得,如果这耳铛挂在遂州刺史之子周远的耳朵上,也不违和。
白桃轻哼一声:“猜不到。”
沈宴清唇角轻扬。
白桃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惊喜道:“你笑起来也很好看!”
男人的脸色当即僵住,接着他便转身往外走。
白桃一愣,赶忙跟上:“怎么了?不喜欢我说你好看是吗?”
沈宴清的脸色恢复一贯的冷漠,几乎已经昭示着他内心所想。
“是不是你觉得板着脸比较好看。”白桃继续道,“所以才会一直这样?是吗?”
“诶,你别走!”
少女清脆的呼喊在落在身后,沈宴清头也没回,急切地往外走。
沈晏清心想,真正能够被人称赞的应该是风度、才学、武艺,无论如果都不该是样貌。
何况他才不觉得自己板着脸好看,不过是在人前习惯不喜形于色罢了。
她胡乱猜测什么……?
旧庭院狭小,沈宴清没走几步就同人撞上,余元德笑眯眯地道,“小枕在生我家小姐的气吗?别介,我家小姐就是比较活泼。”
沈宴清攥了一下拳,清隽的面庞浮起了一点红晕。
男人的身影走到了院子门口,冷静片刻,才回身道:“我出去查探一次,你们在这里保护小姐。”
“你一个人去吗?”
少女跟在他身后,适时地发出疑问。
沈宴清回身,拦住了她的路,回答:“一个人。”
他抿了抿唇,如承诺一般道:“会尽快回来。”
小镇上唯一一家比较大的客栈如今已被官兵围守,沈宴清负手而入,无人阻拦。
待进了大堂,原本坐在桌边的男子忽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喊道:“大人。”
客栈老板还战战兢兢,心道又来了一位,赶忙再度跪下:“大人,草民是冤枉的,草民不知道那来客是东海国的皇子,若非如此,草民就算是死也不敢让他住的——”
来人一语不发,步声轻而稳,在寂静的客栈中发出规律的声响。
由远及近,更让人感觉压抑。
沈晏清停下脚步,沉声道:“嗯。”
“有无笔墨?”沈宴清转向客栈老板,“取完纸笔,我与这位大人有话要说,你先下去。”
“有的有的。”客栈老板喜出望外,飞一样的跑开了,生怕他后悔。
待老板走后,男子连忙跪地一礼:“大人恕罪。属下来迟一步,还是让他们跑了。”
沈宴清并未回答。
客栈老板取完笔墨纸砚后赶忙退下,沈宴清执起笔,思忖片刻,很快落笔。
纸是最寻常的草纸,泛黄而粗糙,但沈宴清运笔如飞,寥寥数笔,便将一人样貌勾勒出来。
神韵像极了那位东海国的太子。
沈宴清顿了片刻,又在画像的两耳上画上的耳铛。
初见东丘离时,他并未戴耳铛,许是后来手中有了权势,才敢如此出格。
沈宴清将画递下:“将这画临摹,镇内布告。说此人乃我朝内奸,若见此人及时报官。知情不报者,以通敌叛国罪论处。”
那人不解,疑问道:“大人为何不直说他是……”
沈宴清道:“让人诟病边境守军无能么?”
那人顿了顿,反应过来后忙道:“大人英明。”
“若不能直接将此人活捉,亦可以就地正法。”
沈晏清再度提笔写信,而后将纸折叠在一起,递给他:“此信送到将军手中。”
“再派人告诉凌大人,我下一步将从历经柳城前往遂城,让他派人接应。”
沈晏清做完安排,走出客栈。
外面已飘了雨丝,目之所及是细密的雨点。
这样小而淅沥的雨一向要下很久。
沈晏清回想起了一些事。
以前在东宫,下雨时出行通常得换三套衣物,无论怎么小心,都会沾上脏污。
后来他跪在承明殿前,荣光不再,被雨淋得满身狼狈。
再后来流放,沈晏清从立春走到初夏,路途中经历了无数个冷寂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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