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星星邮差·040
蔺柏是在夏知荔家的客卧醒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醒的, 朦胧地睁开睡眼,忍着几近炸裂的头痛,一点点地收回理智。
茂盛的睫毛下, 眼波重回黯然,寡淡地仿若没有一点情绪似地。
食指按着太阳穴, 试图驱走宿醉过后的晕眩, 也试图能找回一点昨晚的记忆片段,最后全都于事无补。
明明酒量很好来着,怎么就这一晚什么都记不起来。
蔺柏微蹙着眉头, 阳光洋洒地落在他的发梢, 轻描淡写地勾勒出少年身姿, 在此刻阳光笼罩下的温馨氛围里, 他身上的凉薄好似都少了不少。
嘴角抽搐了几下, 到底没想出来自己要怎么和夏知荔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先“逃离”这儿, 蔺柏思来想去, 最后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片刻没停地立马翻身下床, 把睡过的被褥重新收拾妥当后,火速轻步走出客房, 见夏知荔的主卧房门依旧紧闭,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蔺柏把步子放得更轻,蹑手蹑脚地溜出夏知荔的家。
留下“一夜荒唐”在原地。
本着火速逃离的想法, 刚一出门蔺柏还是没决绝地“一走了之”, 绕路跑了躺小区对面街区里夏知荔很喜欢的一家早餐铺,按照前段时间真正身任夏知荔助理时候了解到的喜好, 大大小小地买了一堆的早餐,又折返回了夏知荔的家。
夏知荔当天的通告是从下午开始的。
前天晚上又忙着“折腾”蔺柏, 忙乎到了深夜一点多才睡,等夏知荔缓缓睁开眼的时候,日头已经接近天空正当中了。
夏知荔刚一醒来,就觉察到了手臂处传来细细密密的酸痛感。
昨天半夜,“连拖带拽”、“连骗带哄”地把蔺柏从储物间带到了二楼客房,费了她好大的力气,所以才睡得这般安稳。
迷迷糊糊地清醒了一会儿后,夏知荔对着镜子稍微理了理凌乱的发丝,片刻没停地踩上拖鞋就往门外跑去。
昨晚她特意留了缝隙的客房,现在大门紧闭。
沙发背上的蔺柏外套,也了无踪影。
餐桌上甚至还工工整整地摆放着一份精致的早餐。
其实已经猜到了到这这些变化的“真凶”。
夏知荔还是不死心地推开了客房的门,里面整洁如初、完全没人留宿过的痕迹。
“就这么走了呀……”
夏知荔嘟嘟囔囔,而后把自己整个人窝进了客房地上的懒人沙发。
“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清晨方醒的少女,眉眼各处还笼着些睡意未褪的朦意滤镜,蔺柏的不辞而别又惹了她几分的愠气,脸颊透着淡淡的粉红,“有我家家门的密码了不起呀——”
想到他甚至还“贴心”地折返回来过一趟,为自己准备好了今天的早餐,夏知荔更气不打一处来。
那张嘴是个摆设吗?
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的?
至少……
要告诉她昨晚他为什么要突然造访,为什么说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为什么……还抱了自己。
助理有艺人家门的密码,并不新奇。
章今安就经常需要帮夏知荔拿些东西,所以在蔺柏短暂地接替了章今安的工作时,夏知荔第一时间地就把家里的密码告诉了他。
但现在——
夏知荔嘟着嘴,压着心底的小烦躁,果断地在手机的智能锁APP上把门的密码改了。
又气嘟嘟地给章今安发了一份密码过去。
然后手指向上滑开和蔺柏的对话框,扭扭捏捏半天,最后暗狠狠地把手机彻底黑屏掉。
明明就是蔺柏主动抱的她,怎么说都应该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吧。
脑中思绪纷飞了半天,最终被一通电话打断。
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夏知荔心里还抱有几分的侥幸,接听了起来。
“是……夏知荔吗?”
对面是很清亮的男声,有些耳熟。
“您是?”
“我是郭砚辞,还记得我吧?”
“当然当然,是……”
虽然夏知荔在TC俱乐部训练了快一个月,但和郭砚辞之间的“共同话题”还是只有乔麦。
能让郭砚辞特意打来电话,夏知荔心里也不难猜出他是为了什么。
——今天是乔麦离开的第七天。
“晚上有时间的话,来送她最后一程吧,”郭砚辞没提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那两个字,体面又严谨地将后半句的话续上,“我也叫了W-ind的其他人,希望你们都能来,你们能来的话,她会很开心。”
“好,当然,那个……”
郭砚辞越是云淡风轻地掩饰,伤感就越能从他的字里行间溜出来,夏知荔听着电话那边郭砚辞一戳即破的伪装。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她几次三番地开口,想宽慰他几句。
又发现,在挚爱离世的面前,再多的话语都注定是徒劳。
“我没事,已经……”察觉到电话那边的夏知荔想尽力说点什么,郭砚辞适时地接住她渐渐消失的尾音,可说着说着自己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已经……习惯了。”
“那个……蔺柏……”
“我没和他讲,故人已逝,就别再给活着的人徒增烦恼了。”
直到对面挂断电话,夏知荔都没能从郭砚辞的几句话中缓过神来。
郭砚辞说着话来,总像是春风拂过碧水池般的温柔。
夏知荔只听乔麦提起过一次她和郭砚辞的故事,其实对他们的过往不甚了解,可听着他的话声,脑海里好像渐渐能浮现出两人相处时的模样。
她说她笑她闹,他看着她,偶尔几句也都如沐春风般地耐心。
“砚辞哥,乔麦姐是幸福的,真的是幸福的。”
好像比起劝他释怀,肯定他曾在乔麦生命里真真切切鲜活过的痕迹,更有价值。
“能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已经没有遗憾了。”
不知道是不是对面女生声音甜软,自带几分的惹人亲近,郭砚辞在心里一直憋着的话居然轻而易举便从嘴边滑出。
“她会永远在,往后几十年的光景,我会替她看遍。”
都说一个人真正的消失,是当有关他的记忆被所有人遗忘。
天崩地裂、天荒地老,都没有关系。
乔麦在郭砚辞的心里永生。
乔麦那般张扬热情的人,告别仪式也被郭砚辞安排得“声势浩大”。
乔麦生前性格开朗,和谁都能闲扯上几句,所以相熟的朋友也多,郭砚辞一邀请,大家就应声地来了。
宛若是电竞圈一场“普天同庆”的聚会赛事。
夏知荔绕路找到了W-ind战队剩下的四人,偷抬眼神横扫着周围。
很多夏知荔从前只在电视赛事直播里见过的选手都来了,很多人都早早地和电竞这个圈子了无瓜葛。
夏知荔突然很感慨。
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又一圈,最终也没如愿找到那个压低鸭舌帽的少年。
他终于是没有来。
嘴上说着不怨乔麦,心里多少还有几分芥蒂在吧。
被奉在炉里的纸钱,在大火猛浴之中,渐至灰烬。
夏知荔他们在人群的最外侧,她呆呆地看着在烈风中来回跳动着的火焰,像是黑夜里的异形怪物,张牙舞爪着大嘴吞并着零碎的纸片。
炽热如火,灼得眼睛周围都能感觉到几分的涩意,在生死面前都显得毫无温度。
仿佛昨天还在她面前卖关子,“炫耀”着她手里有蔺柏全部黑历史的姐姐,突然成了这世上最缥缈的存在。
夏知荔盯着燃动的火苗,久到眼睛慢慢地发干、又隐约刺痛的时候,视线自然而然地上移,落到零零星星光亮的天中,停下——
按照蔺柏的“理论”,乔麦也会化成着万千星辰中的一点吧,永永远远地陪着所有人。
蔺柏一定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抬头仰望着星空。
夏知荔思路一点点地放开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在周围没有见到的那人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知荔突然觉得自己对蔺柏的了解程度有了一个台阶式的飞跃,好像越来越能读懂他无言时想说的话、越来越能看清他在冰冷外表伪装下依旧炽热的心。
被夏知荔猜个正着。
在众人扬洒离开后的墓园,一抹黑影从大树后身幽幽走出来,在乔麦碑旁的地上捡起一段树枝,把碎下的几片未燃尽的纸,细致地围堆好。
蔺柏遮在帽檐下的双眸,直直地落在乔麦碑上的照片上。
手从口袋里拿出火机,巍巍着点燃了碎纸堆。
与方才盛大的火焰不同,面前着一小簇,是独属于他的告别仪式。
火光虽微弱又小,但还是轻而易举地照亮了他的脸侧和双眸,眸子里清晰可见的悲恸与伤感。
蔺柏紧绷着唇线,看着碎纸一点点地被燃尽。
而后,起身。
驱车,离开墓园。
漫漫黑夜,他像是从未来过这里一般。
次日。
TC俱乐部办公室里,陈擎看着沉寂的手机消息列表,一声接着一声地叹起气来。
蔺柏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的。
四目相视的那一瞬,陈擎眼中一点又一点地亮起光亮。
“蔺哥?”
“嗯。”
蔺柏淡淡地应了一声。
看得出陈擎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就放亮的心情,蔺柏在无声之中占据了两人对话之中主动的那一方,他也没着急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
又过了很久,他才继续缓缓开口——
“你昨天说的那些,我知道了。”让陈擎完全琢磨不透他的情绪。
“那……你那边有合适的推荐新人人选吗?”
“我,”蔺柏果决开口,“不是新人,但勉强帮现在的TC凑个数,绰绰有余。”
陈擎对上了蔺柏的眼睛。
那双眼睛狭长,写满了自信、张扬、果断,当年的火焰似曾相识地又燃起。
或者说,其实从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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