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星星邮差·026

    高三那年, 夏知荔和许昭昭在自习室做了一年的同桌，每每学到实在累得进行不下去，觉得根本见不到高考后的光明未来时, 总会相视一笑，右手微微攥拳, 做出“必胜”的手势。

    在不能出声的教室里, 眼神中的鼓励不必任何言语来得轻。

    而现在，好像和那间窗边晚霞总是很美的教室里的每一次对视一模一样。

    许昭昭听完了夏知荔说的全部。

    “他是被陷害的？”

    夏知荔轻点了下头，她寥寥几句话是蔺柏这些年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其中到底有多艰辛, 夏知荔能感受到的痛苦不及蔺柏的百分之一, 饶是这样她陈述当年真相的时候心里都是止不住地泛痛, 不愿再重复任何。

    许昭昭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 思绪已然开始在自己脑里众多新闻碎片中搜寻着能与这件事有上下文关系的线索。

    “朱宇亭这人, 真是一点好事都不干啊。”

    听夏知荔前几句话, 许昭昭还有些不信, 但听到了“朱宇亭”这三个字时, 她能很容易地把所有缺德事归拢到他身上。

    “你认识他？”

    “算……认识吧，”许昭昭严谨道, “前段时间因为他不知道为了他熬了多少个大夜，哪行哪业到处都有他身影。”

    “那……许大记者？”夏知荔见机开口。

    “别别别——”许昭昭攥起拳轻抵在左胸口，“作为一名合格的新闻人, 一腔热血, 只为真相生。”

    许昭昭又抬手拎着衣领，捋顺了顺, 突然少了点底气：“我我一个小小实习生，一个人正面刚朱宇亭那种级别的大佬, 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还有我呀，”夏知荔立马接道，也算是在给许昭昭打气，“我和你一起。”

    许昭昭摆手道：“别别别别别，你好好地悄悄地别声张，要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他这种级别的老狐狸，很难斗的。”

    其实许昭昭是知道朱宇亭现在的投资重心在娱乐圈，怕中途发生点什么意外，不仅没能顺利扳倒朱宇亭，还搭上夏知荔才刚刚启航的事业。

    深入暗穴、探索真相的道路上，她一个人够了。

    和夏知荔慷慨激昂的一阵话后，送走了忙去录制的她，许昭昭一个人留在屋里细细盘着整件棘手事的着眼点，思考了良久都没找到她自己有能力能接触到的部分。

    正郁闷发愁时，悠悠抬头。

    门口陈擎正亮着眼睛地盯着自己，他眼睛不太大，认真地看起人来倒是别有一番专注的意味。

    “干什么？”许昭昭语气不算友善。

    她和陈擎第一次见面就是在“Elec”的后台采访，彼时是作为实习生的许昭昭人生第一次现场采访，她精心准备了好几页纸的问题，陈擎嘻嘻哈哈地一个问题都没好好回答，气她气得不行。

    从那之后，陈擎就像块狗皮膏药似地跟在自己后边，每次去TC俱乐部采访必能碰见他，而每次一与他碰面，许昭昭就能想起自己“惨不忍睹”的人生首采。

    一来一去，恶性循环，陈擎在她心里的形象越来越糟。

    “大记者查真相，需要帮手吧——”陈擎单手把玩着卫衣帽子的绳，语气里满满的轻松，“看我怎么样？”

    “你有什么忙能帮？”许昭昭满脸不信，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反问。

    “第一，当年的事我也知情，还听过乔麦的视角；第二，我怎么说也算是电竞圈里的人，对朱宇亭比你了解得多点，”陈擎两只豆豆眼里写满了诚恳，“最重要的是，我愿意听你指挥。”

    从见第一面开始就嬉笑着没正形的陈擎，难得地可靠，沉下嗓音：“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干什么去了？”

    夏知荔一返回大厅，缪凡第一时间地冲到她身边，忙着“讨伐”姗姗来迟的夏知荔。

    “没什么。”心里堵着的一块巨石稍稍轻松了些，夏知荔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没弄出多大动静地融进了一众艺人里。

    “哼，都不和我说是吧，五个人的友情究竟是太过拥挤。”

    习惯了缪凡的说话风格，夏知荔也就笑笑不作声。

    “你就是夏知荔？”

    一声男声在四下悉碎的声潮中“脱颖而出”，立刻吸住了夏知荔和缪凡的视线，两人齐刷刷地回头。

    “啊对对对，她是夏知荔。”等了三秒钟没等到夏知荔开口，缪凡热心肠地替她回了答。

    夏知荔没急着出声，正忙着打量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眼窝深邃，穿着花衬衫，领子处系着段丝绸方巾，整个人莫名蔓着些浪漫主义色彩。

    “你是？”夏知荔警惕开口，实话实讲他给夏知荔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但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Honoré de vous rencontrer”

    男人稍前些身子，举手投足间贵公子气十足，嗓音低沉也很称他的面容，话落没再多逗留，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拂袖而去。

    ——很荣幸认识你。

    夏知荔大学选修过一门法语，大致听得懂他所说，但实在对他为什么莫名其妙来上这一句很是不解。

    “这人谁啊？”缪凡眼里的疑问也一点不少，转身抬手指了指那人潇洒的背影，又转身回来想从夏知荔的表情捕捉些信息，“今天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都？”

    “你奇奇怪怪地迟到，乔教练、蔺教练、陈教练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有这个，”缪凡掰着手指，一人一人地和夏知荔“举例”着，又指了指人群中的朱宇亭，“还有那个，投了点钱进来，一副有钱就想当咱们爸爸的样儿，也奇奇怪怪的。”

    夏知荔一看到朱宇亭气就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疏开了些的心结又乱缠作一团，撇过话题。

    “乔麦姐又没在？”

    说来也奇怪，这几天除了整个战队在一起的时间外，很少能碰到乔麦。

    自己被临时替下场之后，也没见乔麦这个主教练有所反应。

    “可能有事忙吧，不知道了。”

    “Elec”节目组请来的这些教练有很多人还是现役选手，忙着自己战队新赛季的备赛是常有的事，忙得几天不见人影也是常有的事。

    “走走走，我找人咱开一局去，太无聊了。”缪凡提议道。

    “Elec”节目组把集训这段时间的录制安排得自由度极高，采取的就是高自由度的真人秀式拍摄，没有过分严苛的流序规程。

    缪凡喜欢攒局的性子，录节目一共也没多长时间，组里能认识的人都认识了个遍，没一会儿的时间就差不多凑齐了一局。

    “就差一个了……”缪凡拿着手机上下划着列表，“严sir咋回事啊，半天不回消息。”

    “要不，我叫蔺……教练？”夏知荔纠结着语气开口。

    她不知道怎么，越看人群拥涌，越能想象到蔺柏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的落寞。

    他性子静或许不觉得怎样，但从夏知荔的视角看去她就是不想他总是一个人，好像和附近的种种毫无关联、好像是在电竞圈里最格格不入的一个。

    “蔺教练……叫不来吧？”缪凡迟疑地点开了和蔺柏的对话框，里面还空空白白的，没有任何一条消息，“但是倒是可以，我还找了朱星洲前辈，正好能平衡平衡水平。”

    “我试试。”夏知荔按下缪凡的手腕。

    她心里其实完全拿捏不定蔺柏的心思，但还是丝毫没有犹豫地拿出手机，点开蔺柏头像。

    绿绿白白的消息交错地满屏，和缪凡的手机屏幕里，对比鲜明。

    【夏知荔：在忙嘛？】

    【夏知荔：要来玩巅峰嘛？】

    那边缓了两秒钟，才慢悠悠地弹来消息。

    【蔺柏：嗯】

    夏知荔立马回了消息过去，眼眸瞬间亮起，切了语音输入，话里话外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喜色。

    “那我一会儿把房间号发给你！不见不散嗷。”

    那边拖的时间比刚才还久一些。夏知荔见着“用户正在输入中...”和“蔺柏”切换了好几次，心里一阵又一阵地促着。

    【蔺柏：知道了】

    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定。

    夏知荔一脸骄傲地抬手朝缪凡比了个“OK”的手势。

    “蔺教练，这么好说话的？”缪凡喃喃脱口，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社交能力产生了怀疑，又看了会儿手里空白的聊天屏，认真地在进行反思。

    丝毫不犹豫地点中聊天框，手指飞速敲入。

    【缪凡：蔺教练好！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吧，在509，等你等你，不见不散】

    等那边回消息的期间，他也没闲着，眼神不安分地在夏知荔的脸上打量。

    “你……俩？”缪凡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下巴。

    “他是我教练嘛，比你熟一点不是应该？”夏知荔猜到他疑惑的是自己和蔺柏满满当当的聊天记录，义正言辞地解释。

    “是应该哈——”

    缪凡缓缓地点了点头，把夏知荔的话重复了遍。

    她说得有道理，但缪凡还是没想出夏知荔语气里莫名的炫耀从何而来。

    直到他等了蔺柏十分钟才等来他一句好无情感的“嗯”，缪凡才隐约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