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相信

    北铭市的秋天和冬天好像没有明显的分界线, 气温总是一夜之间骤降，连给人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冬天就来了。

    不过北铭的冬天不太冷，夏无酷暑冬无严寒, 像去年跨年夜下雪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不知不觉已经十二月了，一年的时间过得好快。她坐在自己的保姆车上, 刚刚结束某汽车品牌的概念首发活动, 现在又要赶往两三公里之外的摄影棚去录制一档音乐综艺的最后一期。

    这个场景她太熟悉，一边赶路一边听着夏薇在她耳边嘱咐以及她录完综艺之后的安排。

    “你先睡一会儿吧, 要不然晚上又没时间睡觉。我去对接下你跨年晚会的工作, 好几个台都给我们发了邀请, 最后去哪个看公司的意思吧。”夏薇端着平板，划拉了两下抬头问，“你有什么倾向吗, 我可以跟小雅姐沟通下。”

    姜一柠看着窗外发呆, 提到夏薇问她的意见才转转过身，摇摇头道：“没有, 你们看着安排吧。”

    “那也行, ”夏薇点点头, 低头的瞬间又想起什么，“对了，我记得好像前几年星光台每次晚会都有邀请市里的一些成功企业家, 好像季总每年都被邀请, 他们台今年邀请我们了，我到时候看能不能争取争取。”

    姜一柠压根没仔细听夏薇后面说的话, 一来她有些疲惫, 二来她心里也装着事。

    车内安静下来，窗外的天有些阴沉沉的, 冷肃的空气附着在车窗玻璃上。姜一柠百无聊赖地翻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都是她这一年的工作安排和比较重要的日子。好像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工作塞满了。

    拍摄电影、电视剧，录制综艺，品牌活动以及各类拍照、采访。

    任何人看到她这一年的安排，都觉得她要么是个劳模要么就是很爱钱。

    但好像忙了这一年到头，她卡上的余额真有些捉襟见肘。

    姜一柠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继续往下滑着日历。

    跟姜妍见面的日子。

    还清债自由了的日子。

    季尘回来的日子。

    ......

    翻到1月19号，上面清楚地写着——

    季尘的生日，这次一定要记住啦。

    末尾，还画了一个笑脸。

    姜一柠是偶然一次翻开她和季尘的结婚证才知道他的生日的，可惜当时距离他生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好像再临时补一份生日礼物显得很奇怪。而且她感觉季尘好像也不怎么过生日，她仔细回想那一天季尘应该还在公司里加班，甚至提都没提过这件事。

    所以当时她才会特意把这个日期记下来，想着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给他过生日。所以外公去世之后她也不怎么过生日，但是小时候她觉得在生日那天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小朋友。

    想着，姜一柠切到微信，发了一条消息给郭钰。

    「阿钰，我能问你一个事情吗？你知道你哥哥生日一般喜欢怎么过吗？」

    没几分钟，郭钰就回了过来：「哥哥好像从不过生日。」

    姜一柠：「为什么？」

    郭钰：「我听说好像是哥哥的妈妈那天为了给他过生日就从医院出来了，当晚病情恶化送去了重症监护室，之后美没过一个月就去世了，所以哥哥十岁之后就没再过过生日了。」

    这几行字清晰地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许久，知道手机息屏，黑色的屏幕上映出姜一柠皱成一团的脸。

    她按了下手机侧面的按钮，打了两行字回过去。

    「谢谢阿钰，不过我问你的事情可以保密吗？」

    而后把手机放到一旁，闭上眼睛。

    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她生日那天季尘为她放的烟花。

    以及自己是如何拒绝他的那些话。

    《一路同“乐”》是一档音乐类的交友节目，聚集精通各类乐器的青年才俊在一起共同生活十五天的故事，姜一柠作为受邀嘉宾在棚内对他们的十五天的生活进行观察。

    当初节目网传的拟邀请名单里姜一柠是不在受邀嘉宾名单中的，但一趟威尼斯之行让她迅速在国内各大媒体上崭露头角，所以节目的制作方主动来邀约最终敲定的也是她。

    但是姜一柠没想到她挤掉的位置原本是张可的，制作方跟她们那边已经谈好了合约细节，但最后临门一脚失败了。

    张可自然把这件事记恨到了姜一柠的头上。

    抵达摄影棚时，那边同时在录好几档节目，后台忙得不可开交。她被工作人员领着穿过狭窄的走廊，走两步都要停下错身让一让搬道具的工作人员。

    “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原本的休息室临时堆放了一些道具，所以只能委屈您跟隔壁节目的老师暂时先一起用一下休息室。”

    “可以的，没事。”姜一柠一边摘着口罩一边回应道。

    “那您先进去休息一下，化妆师待会儿会过来。”工作人员站在休息间的门口微微躬身说道。

    姜一柠点点头。

    工作人员刚要走，夏薇上前叫住她，问，“亲爱的，之前来摄影棚录制也没这么多人，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夏薇擅长跟人打好关系，所以每次来跟工作人员都十分熟络，大部分时候他们也都对夏薇知无不言。

    “听说是有位从国外回来的音乐才女今天也在录制节目，阵仗特别大，带了十几个人的造型团队还有一房间的服装，所以之前的化妆间才会被占用了。”

    “啊？”夏薇一脸八卦的表情，凑上前，“什么来头啊，比影后架子还大？”

    “不知道，看样子不像缺钱的样子，不知道干嘛来参加综艺，我听说那档节目也是她家里投资的，估计大小姐随便玩玩吧。”

    姜一柠夹在她们俩中间听了个大概，夏薇用手肘戳了戳姜一柠的后腰，挑眉问，“待会儿结束了要不要去看看热闹，我好好奇啊，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说是才女——”

    夏薇喋喋不休，话还没说完休息间的门就从里被拉开，里面出来的人陡然抬头，嘴里还谩骂着，这一瞬满脸的怒气转变为不屑和得意，嗤了一声，“呦，今天什么日子啊，公司的前同事们凑一块了？”

    说完张可转身恶狠狠地瞧了一眼休息室的里面，带着怒气拽了下裙摆。

    “你会不会擦，不会擦滚！”她把怒气全撒到了助理身上，语气一整个尖酸刻薄。

    助理一下被推开撞到了门框上，捂着手臂表情痛苦嘴里还一直在道歉，带姜一柠她们来的工作人员见状鞠了一躬就溜了。

    姜一柠把人扶起来，“没事吧？”

    “你别在这假惺惺的，这是我的助理，我给她发工资轮不到你在这装好人。”张可伸长手臂把自己的助理拽过来，尖锐的美甲就那样若无其事地掐进肉里。

    夏薇沉不住气，故意激她：“你别把奇导不选你当女二的气撒到别人身上，之前贾导的戏是你不想演，但就算你演了也不一定有现在一半的好，我们姜姜拿角色都凭的是实力！”

    “小薇别说了，进去吧，道理是要留给听得懂人话的人说的。”姜一柠拉起夏薇的胳膊往里走。

    张可堵在门口，伸脚拦住她们，“这个圈子里的牛鬼蛇神我见多了，但像你种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人，我每次见每次都忍不住站起来鼓掌叫绝。”张可拍了拍手，满脸讥笑轻声附在姜一柠耳边，“不如你教教我怎么勾.引男人的？”

    而后一脸“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看着她。

    姜一柠不气不恼，唇角微微上扬：“算了吧，毕竟你连戏都演不好，教你这个你更学不会了，况且这种东西还得看脸的。”

    张可被气咬牙切齿，脸上表情难看跺了跺脚往外冲，没走多远又突然大喊一声：“还不跟上，等着给别人当助理啊！养的都是什么废物！”

    人走远，夏薇探着的脑袋伸回来，朝姜一柠竖了大拇指：“牛！”

    姜一柠也毫不客气地在自己脸边竖起大拇指，歪头笑道：“学会了吧，跟这种人就是不能说人话，要不然她听不懂。”

    休息间里，姜一柠一走进去就看见许雯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目光从她进来就一直落在她身上。旁边的位置上还有一杯打翻了的咖啡，污渍满桌都是。

    姜一柠心想，刚刚在这里张可大概也是一点好处没讨到，难怪她两句话随便激激就那么生气。

    “没想到你骂人还挺——”许雯翘着腿，嘴角带笑顿了下，“好听的。”

    说不上来是骂她还是夸她。

    “人的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既然改变不了她肮脏的想法，不如就顺着她的话说，”姜一柠走过去，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两人不知何时关系好像心照不宣地拉近了一点，“没想到效果还不错，下次学会了。”

    “挺好。”

    夏薇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化妆台的桌子上后，走过来弯腰贴在姜一柠耳边，“编导找我去对一下待会儿的流程，我等一下来找你。”夏薇偷偷往许雯的方向看了眼，“你一个人在这行吧？”

    “放心，我不吃人。”许雯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手搭在沙发背上抬眼饶有兴致地看向姜一柠。

    闻言，姜一柠点头拍了拍夏薇的手背，夏薇立马心虚地咧咧嘴跑开了。

    随着关门声响起，休息间静谧地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许雯抿了口水，水杯落在玻璃茶几上发出一阵脆响，过了好一会儿屋内还是没有声音。

    姜一柠双手撑在沙发上，思考了一会侧身道：“上次的事我还没来及的跟你道声歉，连累到你了。”

    许雯抬眸，视线从台本上抽离，一声低笑：“这声抱歉我可担不起，你还是收回去吧，要不然我心可虚。”

    “？”姜一柠不解，玩笑道，“难不成你又背后捅了我一刀？”

    许雯眸光微定闪了闪，忽而笑得前仰后合。

    “我可没那么爱捅人，我不要你道歉完全是因为我收了好处了，我总不能一边受着你的道歉一边接着季总的好处吧？”她摇摇头，“那太不厚道了。”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姜一柠还是头一次听说。

    “还能是什么，象征性补偿的资源呗，不过季总出手就是阔绰，那件事其实我也没受到什么伤害，他都能给我那么好的资源。倒是你，背靠大树还自己试戏？”

    姜一柠嘀咕：“他又没给我什么好资源......”

    许雯没听清，自顾自又道：“我可听说了，刚刚张可还在这跟我得瑟说奇导的戏要定她了，你们这两边到底谁说的准啊？”

    “她刚刚说的？”

    “昂，眼睛快瞧到天花板上去了，我这不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洒她一身咖啡嘛。”许雯抬眼，点了点一旁狼藉的咖啡渍，“我可是老势利眼了，得跟我的‘金主爸爸’站一边。”

    许雯冲姜一柠眨了眨眼，言下之意姜一柠就是她那位金主爸爸。

    “......”姜一柠赶紧撇清关系，“我可没给你什么好资源。”

    许雯不以为然，耸耸肩，“没事，反正是替你给的就行，季总出钱，人情我都记你头上。”

    “......”姜一柠嘴角抽了抽，敢情拿我攒功德了？

    “看在你间接帮我捞了不少好处的份上，我送你一个秘密吧，怎么样？”许雯放下腿往沙发边靠了靠，凑到姜一柠的面前。

    姜一柠“啊”了声，装作担惊受怕的样子：“你的秘密？听了会被灭口吗？”

    “你想得美，我的秘密你可别乱打听，这个世界上能帮自己保守秘密的只有自己，谁都靠不住！”许雯一副丛容的样子，语调上扬甚至有些许俏皮。

    姜一柠有时在想，她跟许雯怎么就莫名其妙站到了统一战线？难道就是因为那次田邵文的事吗，明明当时她们做事的方式方法大相径庭，甚至许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她。可好像就像她那种敢爱敢恨的真性情，让姜一柠讨厌不起来。

    “是了是了，”姜一柠敷衍着，“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当然是别人的秘密啦！”许雯手上交握低着下巴，明艳的脸上满是玩味。

    “......”

    她们俩在休息室大概聊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化妆师迟迟没来，眼看着离录制时间只剩四十分钟了，姜一柠有些着急。想着去录制场地看一眼，没准夏薇在那。

    “你看手机了吗？”许雯问道，语气是不同寻常的严肃。

    姜一柠定在原地，心脏漏了一拍有些许被许雯的语气吓到。她刚起身，手机还捏在手里一直没看，摇摇头吞吐道：“怎么了？”

    许雯默了一秒，细眉蹙着，好看的脸上爬满了担忧。

    “你自己去微博看一眼。”顿了下，又补了一句，“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姜一柠站着，双腿因为用力而有些僵硬。她拿起手机滑动了下解锁，满屏的消息和未接电话，她习惯了到工作地点就把手机静音，这些消息都是七八分钟之前发的。

    有郭钰、白钧、简艺、黎雅，还有季尘。

    他打了十通电话过来。

    姜一柠没管了，直接切到微信，一个带着“火”字的热搜词条冲到了榜单第一。

    #音乐才女人设崩塌，假拉！#

    不仅如此，她的后台私信和第一条的置顶微博下面已经沦陷了。

    【垃圾！恶心！滚出娱乐圈！】

    【败好感，原来觉得她能去威尼斯是给国人争脸了，现在觉得又没获奖吹什么吹！】

    【还营销音乐才女人设，我真是yue了，女明星那么多学历低的，就你非营销自己翻车了吧哈哈哈哈】

    【别来黑！她本来就是北铭大学音乐系毕业的，学历还有造假不成！喷子别逼逼！】

    【音乐系怎么了？教授假拉都不行！粉丝别来洗，滚粗！】

    这条热搜下面还连带着其他几个词条，甚至把她幼儿园时期的黑料都挖了出来，有些连姜一柠自己都闻所未闻，但是有几条在那一堆当中格外醒目，因为确实是真的。

    #姜一柠损坏收藏级别小提琴#

    #原生家庭不堪，妈妈是情妇#

    姜一柠没点进去看，她犹豫了。

    好像在事实面前她却是缺少了一点勇气。

    姜一柠看了几眼私信，还有骂得更难听的，不过没什么实质内容都是大同小异的诅咒之类的。

    这时，门“咚”的一声被推开，夏薇冲进来，“姜姜！你看微博了吗！”说完，夏薇喘着气，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嗯。”姜一柠手上的屏幕还亮着，她淡淡应了一声，点头的幅度很小。

    “他们怎么能这样污蔑你，那些人根本就不了解你！”夏薇冲上去抱着姜一柠哭，反倒姜一柠十分平静，拍了拍了夏薇的背安抚她。

    “那些都眼瞎吗！网上那么多你演出的视频，他们竟然还信这个？”

    身后，许雯也起身接着电话往前走，“嗯，她没事，看样子还很平静。”她停在姜一柠面前，四目相对。

    许雯“嗯”了几声，频频点头。好像电话里的人具有足够的威慑力，才能让许雯这般认真对待。她的表情甚至比姜一柠还有严肃一点。

    “哭声？”许雯贴着手机，抬眸看了眼姜一柠怀里嚎啕大哭的夏薇，扶额道，“她朋友在哭，不是她哭。”

    “......”

    姜一柠稍许发怔，感觉道脸颊发麻可是自始至终心底没什么情绪，她不想哭也哭不出来，好像觉得这没什么。

    不过是一场污蔑而已，有心之人可以编造无数个谎言来击垮她。

    “好的，我明白了，待会见。”许雯挂了电话，垂眸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行了，别哭了，先走吧，外面肯定一堆记者。”

    夏薇停止了抽泣声，缓缓从姜一柠怀里起来吸了吸鼻尖。

    姜一柠问：“你怎么知道？”

    “这种事谁还没经历过几次，轻车熟路了。”许雯不以为，“不过你好好想想是谁要害你吧，”

    “你就确定是别人要害我，你不认为这可能是真的？”

    “真的假的我不关心，我比较关心的是害你的人，惹谁不好非惹你，大概就是张也=可那个没脑子。”许雯快人快语，也不藏着掖着，“你也别多想了，这个圈子不管真的假的，这事在你身上就跟标签一样撕不掉，不过网友忘性也大过了这段时间就忘了。”

    姜一柠不说话，似乎是不认同她的说法。

    许雯：“如果你问我要怎么处理，我给的建议是先不要回应，等热度下去之后再说。”

    沉默着，姜一柠眼睛里似乎有光，暗了又亮，亮了又暗。随后她关掉手机深呼了一口气脸上挤出微笑，表示自己没事。

    夏薇看着心疼，喃喃喊她的名字：“姜姜......”

    “别姐妹情深了，现在先跟我走吧。”许雯提上自己的包，低头拨通了助理电话，“让司机把车开到B2的电梯口，注意看下有没有记者跟着。”

    夏薇垮着脸还没反应过来：“我们要去哪？”

    许雯转身，肩膀稍稍塌了下来有些无奈。

    “我送你，”她伸手指着夏薇，又缓缓转到姜一柠身上，“至于她，送去给季总！”

    银顶迈巴赫行驶在市区的内环高速上，车窗紧闭，隔板升起后座的空间极为安静。

    姜一柠坐在她一贯坐的位置上，她的心情并没有沮丧或是愤怒，就像是夜晚的水面一样平静，风吹过荡起的涟漪也只是一阵的，过一会儿又恢复如初。

    说实话，她到现在其实还有点没太反应过来。

    许雯的严肃让事态看上去十分紧急，加之所有人对她的关心，还有季尘费尽周章地带她出来，这些种种她好像都还没适应。明明当初在巴黎比这些更严重的事情，她都一个人挺过来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她的身边突然起来多出了这么多人和这么多的关心，她一下有些愣住。

    不知道用怎么样的方式去回应。

    姜一柠无声叹了口气，微微转头看了眼旁边坐着的男人，他的脸上好像没什么光彩，眼睛也暗沉沉的像是陷进黑夜里一样。

    是因为她的事吗？让他担心了。

    车内的光照不足，两侧路灯的光影明暗交替地出现在季尘脸上，把他的情绪刻画得十分明了。他不是很开心，剑眉冷冷的蹙着，冷峻的脸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表情。

    一点、又一点地靠近。

    借着交叠的光影靠近。

    等姜一柠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毫厘之间甚至鼻息都缠在一起，淡淡的沉木香。

    而她的手在他的眉间，轻轻抚着，试图抚平他因为自己而产生的不安和烦躁。

    她的手犹豫了一些，最后还是摸上去直到季尘眉间的皱褶舒展开来。她咽了下，缓缓道，“别、别不开心，我没事。”

    末了，扯出一个微笑。

    好奇怪，明明刚刚一点也不难过。为什么此时此刻却有一种酸涩感不断往上涌，她的五感像是放大了一样，那一丁点的苦瞬间翻了千倍万倍。

    那个笑容一点也不真，也一点也不开心。

    手背好像也沾上了什么东西，湿湿的，一滴一滴的。

    “我真的没事......”

    这话，哭着说当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姜一柠抬起手背胡乱地脸上抹着，她焦急地想证明自己没事，但好像怎么都擦不干脸上的眼泪，“怎么回事，我明明、明明一点也不难过的......怎么还会哭、哭呢！”

    “我真的没事！”

    她又笑着重复了一遍，脸上的泪痕比刚刚还要狼狈。

    无声的黑夜，无端的悸动，季尘的心因为她而紧紧揪着。

    他忍不住也不想忍，长臂一挥将人搂进怀里。

    久违的满足感，在一个拥抱里彻底实现。

    季尘稍稍低头，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里，宽厚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男人身上的温度总是炙热的，像是落在身上的一滴滚烫的熔岩。

    姜一柠被包裹得十分温暖，安全感极强。

    “我知道你没事，我就是想抱抱你，可以吗？”他轻声询问着，手上的动作又慢又柔软，像是生怕让怀里的人感到一丝丝不安。

    眼泪好像停止了。

    姜一柠抬起手回抱他，紧紧的。密闭的空间里，他们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一点一点潜入彼此的身体里。

    有人曾说过，如果抱得无法呼吸是最好不过了，因为那样才会感觉到被深深爱着和需要着。

    他们亦是如此，彼此需要。

    “有我在，什么都不用害怕。”

    “你相信我？”

    “无条件相信且——一直会坚定地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