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筹码

    姜一柠被季尘抱在怀里, 肩上的力量是如此有包裹感，即使她现在踩着细高跟站在鹅卵石地面上，也能稳稳的。

    她没想过季尘今晚还能从那群殷勤备至的富商堆里抽身, 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他故意的, 姜一柠心中自有一杆秤。

    只是, 此时。

    她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对她的保护。

    姜一柠侧仰着头，眼眸被月光浸染得温柔又朦胧。从她的角度看, 季尘比她高出一个头, 侧脸的下颚线线条流畅, 鼻梁流畅，眉眼轮廓深邃如同雕刻家的艺术品。他目光澄澈而坦荡，注视沈之诚的时候又莫名有种玩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听到耳边的声音, 季尘垂眸, 纤长的鸦羽投射一片阴影在眼下，浓稠夜色之下眸黑如点漆, 无比深邃。不管又旁人还在场, 微微勾唇戏谑道：“我今天来这就是盯着你的, 当然不能给其他男人靠近你的机会。”

    他跟姜一柠说话时微微俯身，神情语气都比在别人面前要柔和不少。说完，手掌从姜一柠的肩膀移到她的后脑勺, 温柔地揉了揉。

    “但主要还是怕你别人骗——”

    在别人看来是满脸宠溺。

    随后季尘缓缓挺直腰背, 目光转到正前方的沈之诚身上，掀了掀眼皮闲散道：“尤其是那种我只把你当情人的屁话！”

    姜一柠的目光像是粘在季尘身上的灰尘, 始终挪不开。

    反观沈之诚脸上的表情从未变过, 一直戴着温文儒雅的假面，像是小丑的脸明明是笑脸迎人却总让人觉得可怕。

    季尘的话指向明确, 甚至尘也不恼反倒鼓起掌：“我没想到季先生不光生意做得好，心胸还这么大。”

    “......”

    “我可是还有多姜小姐的趣事，您感兴趣的话我不介意一一说说。”话落沈之诚看了眼姜一柠的反应，满意地勾起唇角。

    他们所在的地方里宴会厅很近，也不是什么隐秘的角落，偶尔有人路过也会往深处多看两眼。此时迎面走过来一男一女，带看清楚长相之后季尘稍稍歪头，薄唇轻启，“蔷姐，方便带我的——女伴先进去吗？我有些话想跟这位沈总单独聊聊。”

    沈蔷挽着宴叙清还没停下，就一口答应，“当然可以了，我本来就是来喊小姜进去完的，待会要抽奖了凑歌热闹。”

    路过沈之诚身边时，沈蔷停下伸出来，“没想到沈总也在，幸会幸会。”

    宴叙清在旁也只是顺着老婆的话点头问好。

    “小姜，过来跟我们走，让他们男人聊。”

    姜一柠有些犹豫，小碎步往前走了一步头转身回头看季尘，伸手捏着他西装的衣角扽了扽，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

    “去吧。”季尘拍了拍姜一柠的后背，一双眼眸深邃尽显从容，似是安慰又是让她放心。

    人依然没动，也没撒手。

    无奈，季尘只好俯身贴到姜一柠耳边，哄她。

    “放心，他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只信你说的。”

    待人都走远，季尘的目光才转回来，微微一笑，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沈之诚从口袋里一个烟盒，打开抽出一支在盒子上点了两下，随后抬头伸出手中的烟盒，“差点忘了，季先生要来一支吗？”

    “不用了，我太太不喜欢烟味。”季尘双手插在兜里，微笑着拒绝，“我已经戒了。”

    沈之诚盯了片刻，原本平静的脸庞僵了一瞬，一边收回手一边笑着说，“为女人放弃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火苗窜出来，沈之诚歪头把嘴里叼着的烟点燃，随后缓缓吐出一口白雾。

    模糊的雾中，沈之诚那双眸子变得复杂而微妙。

    季尘不以为然，保持着一贯的绅士，

    “沈总说笑了，我这可不算放弃，顶多就是改掉了抽烟的臭毛病。”

    沉默了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一支烟抽了半截，沈之诚的脸上却愈发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遂即将烟丢到地上用脚碾灭。

    “今天我才知道季先生原来是个情种，为了爱情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宁肯放弃捷径不走，非得拿着公司赌。”沈之诚冷笑着说。

    “沈总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在赌呢？想必你常年在国外，不知道国内的人和事，我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是吗？”沈之诚目露不屑，伸手想再去拿烟盒又忍住了，很明显刚刚季尘的那句话刺激到了他。

    两人相对而立，却始终保持着较远的距离。道两边伫立着路灯，季尘插兜往前迈了两步，从黑暗中走到光亮处，橙黄色的光晕在他的脸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眼眸也被点亮：“今天这个场合，沈总不如跟我做笔生意。”

    “哦？说来听听。”沈之诚一副惊讶的样子。

    “我知道沈总的生意在国外和林宜都做的很大，但是北铭这个跟国际接轨的市场您分不到一杯羹，最近沈总好像想做海运生意，不巧季宁正在和中港海运谈收购的事宜，这是内部机密，也是季宁后面几年重点发展的战略对象。”

    季尘目光如炬，轻慢的语气十分轻松。

    “如果这笔生意沈总同意的话，我十分乐意跟沈总一起瓜分这个市场份额。”

    沈之诚：“没想到季先生对我这么了解，还能把这么重要的公司机密透露给我，不怕我半路截胡？”

    季尘笑着摇摇头：“沈总可能忘了，我刚刚说过了我这个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我既然能说就确定中港这笔生意只会跟季宁做。如果沈总调查过就会发现，能成功收购中港绝对利大于弊，这笔生意你吃不了亏。”

    沈之诚的脸绷不住，面色阴沉下来。他承认季尘却是戳到了他的软肋，收购中港本来就是他进去海运市场的第一步，如果没有这一步剩下的都是空谈。原本中港收购他势在必得，但是季宁的加入确实是他始料未及的。

    所以当季尘提出来要跟他一起收购中港，这无疑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筹码如此之大。

    那他，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半晌，沈之诚思考了许久，他内心当然是求之不得，但是他思考的是这份代价他给不给得起。商场如战场，讲不得半分情面，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利益剑拔弩张。尤其像季尘这样的人，他年轻却能把季宁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靠的绝对是自己的实力。

    “季先生想要什么？或者说我有什么价值能给到你。钱？相比你不缺钱，还说那份专利授权？不过我想既然季先生当初选择了拒绝，现在也不会再要。”

    沈之诚顿了下。

    “你要什么？”

    季尘掀了掀眼皮，双眸在幽暗的光影中闪烁，默默凝视着面前的人：“姜一柠还你的那三千万，原封不动地给我。”

    沈之诚诧异：“季先生开出如此高的条件就要这个？”

    “当然还有——永远别出现在她面前。”

    姜一柠和沈蔷、宴叙清一起往宴会厅走，半路上沈蔷让姜一柠陪自己一起去洗手间补下妆，宴叙清自己先回去了。

    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姜一柠先出来在门口等沈蔷，她心事重重的心思早就不在这。所以身后的人喊了她两遍，她才听见。

    是兴艋地产的陈总。

    中年女人，短发微卷，烈焰红唇。看年纪应该跟沈蔷相仿，也都是事业性的女强人，但是两人的气质打扮完全不同。

    沈蔷是清冷温婉但干练，像凌寒盛开的梅花。

    而这位陈总锋芒毕露，典型刻板映像里的女强人。

    只是这位陈总似乎来者不善。

    “你就是姜妍的女儿吧？”

    姜一柠一怔，半边身子发麻，但是出于社交礼节她还是微微躬身打了招呼。至于她问的问题，姜一柠选择装聋作哑。

    “是姜妍自己跟我说的，要不然我也不知道她在给我老公做情妇之前还有一个孩子，她这些年也够狠心的，完全没让人知道。”听她的语气连带着姜一柠都一块儿看不起。

    姜一柠：“我跟她二十年没见，对于她的事我都不知道，所以陈总您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是吗？她跟我老公还有一个女儿你知道吗？先天性心脏病，活不了多久每天就靠钱续着，以前有我老公，现在她是不是找你来吸血了？”

    陈总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居高临下审视的目光，让姜一柠觉得很不舒服。

    “所以陈总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我也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女儿而已，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知道也无法。

    “当年她害我流产永远失去生孩子的权利，那么她欠我的债她的孩子也得还，这才叫公平。况且你的事我之前也调查过，听说你跟好几个男人都不清不楚的，果然跟你妈是一路货色。难道像你们这样的穷人，就只能靠爬床一个途径挤进上流圈吗？”

    陈总踩着高跟，目光如炬：“今天这个酒会你是靠爬谁的床进来的？”

    姜一柠死死咬着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姜妍的事她一概不知，但是她却要为此负上连带责任。上次在季家老宅她已经受过一次屈辱了，没想到今天还有。

    是不是只要她活着一天，就永远会被别人说——

    “看，这就是那个情妇的女儿，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在娱乐圈，不知道上了多少男人的床。”

    姜一柠说不出来话，感觉自己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今天既然陈总能找到她说这些，那么就说明她自己心里有一道尺，无论别人解释再多，她还是会按自己的道德标准去批判。即使她的标准是错误的、畸形的。

    “陈总，我想我们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姜一柠语气冷漠，抬脚想走。

    面前的女人也不是善茬，挡在姜一柠面前，咄咄逼人，“羞愧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

    忽然，姜一柠感受到自己被人拉住胳膊往后拽了拽。

    身前挡着的人把她护在后面，遂即手也松开让她在此刻至少保留尊严。

    “还请你自重，姜一柠是我邀请来的，邀请懂吗？跟你一样都是座上宾，如果你非要说是睡来的，那么陈总你...”

    季尘没往下说下去，但听的人都懂。

    陈总一脸窘迫，脸色涨红却敢怒不敢言，在北铭她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上流圈子也是一样的附炎趋势，姜一柠她敢欺负，季尘她可不敢。

    “再者，父母之错跟她有什么关系？陈总就算怪也怪错了人，她永远不必为此负责。”

    陈总面子也挂不住，但还是耐着好性子客气道：“季总，烦请您不要插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事。”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更何况这是你和她母亲之前的事，不是和她。”

    宴会厅，酒会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抽奖环节。

    姜一柠和季尘两人姗姗来迟，一同进入会场时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摇号抽奖了，他们随意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服务员瞧见立马给他们一人端了一杯香槟。

    姜一柠摆手：“不用了，我不想喝酒。”

    服务员有些犹豫，杯子离桌面不远的距离要放又不敢放的，于是目光转向旁边的男人求助。

    “放着吧。”季尘示意他放下，他才敢松手。

    台上的支持人活跃着气氛，等规则念完，姜一柠才知道原来中奖的号码是按照每个香槟杯底下刻着的数字来的，服务员随机分发，对应的号码和宾客他们也都记录着。

    姜一柠好奇举起自己的被子看了眼上面的号码。

    01号。

    她眼神一转，打起季尘的注意，“你多少？”

    季尘淡淡笑着：“不用看，中不了奖。”

    “啊？”姜一柠疑惑，“你怎么知道？你最近运气不太好？”

    季尘没理她，神秘地笑了笑。

    姜一柠转回去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她又转回去看了季尘两眼，见他没反应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刚刚谢谢你了。”

    季尘：“还说谢？”

    台上抽奖活动十分火热，前面抽完了六个，还剩一个神秘大奖留在最后。主持人看了眼手卡，音量突然提高，“最后一个神秘大奖，让我们感谢季尘季总，是他倾情赞助的！”

    底下一片哗然，所有人纷纷扭头往他们这边看，姜一柠不适应又低下头去。

    主持人带头，再次高呼：“感谢季总！”

    掌声如雷。

    没一会儿，主持人看着手里滚出来的小球。

    “88号！在哪里！”主持人喊着，目光跟随者灯光在场下巡视了一圈。

    最后定格在靠近主持台左手边的一桌，姜一柠坐在后排前面全是人头，她看不清是谁，直到主持人叫了名字。

    “恭喜沈之诚沈总，获得季总提供的神秘大奖一份，我们让司仪给您送去。”

    台下起哄的，欢呼的什么都有，等司仪捧着盒子走到沈之诚面前，主持人又开始念词。

    “季总还有一段话送给沈总，这条蓝宝石项链算是物归原主了。而且季总会以获得者的名义，向慈善机构捐赠三千万元作为慈善基金！”

    “......”沈之诚的脸已经挂不住了。

    “恭喜您沈总，今晚不仅拿到大奖，还有季总为您豪掷千万，真是一段佳话啊！”

    底下有不少人看出来这条项链就是当时沈之诚为了一个女人竞拍来的，这会儿又回到了他手上，同样又是以他的名义捐出三千万。，活脱脱的打脸。

    有种“老子的女人，你别碰”的霸总文学那味了。

    这场戏着实太刺激了一些。

    至于季尘不惜大众打沈之诚的脸，所为所求的女人理应就是此刻坐在他身边的那位。

    姜一柠愣了半天突然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季尘说的“还”原来是指还这个东西。

    但她没想明白为什么这条项链会在季尘手里。

    她觉得很解气，看了眼旁边淡定的人，凑近他问了一嘴，“是不是有黑幕？”

    “嗯，是我安排的，我写的那词是不是跟娱乐报刊不相上下？”季尘闲散慵懒地说道。

    姜一柠比了一个大拇指。

    但心想，这男人还是不能惹，打人脸专挑肉少的地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