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拍卖

    天色逐渐变暗, 绯色的天空瞬间就像掉进了大墨缸里一样，一点点被黑色浸染。华灯初上，林宜的夜景体现在鳞次节比的高楼里, 霓虹闪烁将夜空照亮。

    车子一路从市中心穿过，车速不快缓缓移动着。姜一柠贴着车窗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目光在各色的霓虹灯里穿梭早就没有焦点, 她想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放松。

    自从上车后她一句话也没说，如同木偶般地等待沈之诚操控自己。她就是当来出席一场沉浸式戏剧, 她是玩家, 需要好好扮演沈之诚的女伴, 任务结束她就可以通关拿到奖励。

    ——和他两清。

    沉默如暗流涌动，让车内的氛围降至冰点，他们本来就是无话可说的关系, 是沈之诚强行把她圈在这。她不打算说话, 就安心当个花瓶。

    半晌，沈之诚率先挑起了话茬, 不过这兄妹俩一个德行, 总会说一些别人不乐意听的。

    “季老爷子好像很喜欢沛瑶。”

    “......”

    姜一柠听见了他的话, 但她依旧没有回头看他，也不打算回应。季文业喜欢谁不喜欢谁她都不在乎，她从来没想过让每个人都喜欢自己。

    “季老爷子想跟我做生意, 又因为沛瑶这层关系, 他似乎对季先生的婚姻有别的打算。”沈之诚声色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问她,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好虚伪的一句话。

    姜一柠望着窗外, 嘴角扯着讥讽不咸不淡地说道：“沈先生想做什么还轮得到我教吗？”

    “你可以说说看，我会参考。”沈之诚搭着腿, 双手交叠放着。

    姜一柠垂眸笑了声，几乎低不可闻，但在车内她所有的动作、声音都会被放大，尤其那声轻笑显得格外刺耳。

    不过她很快就收敛住。

    “你笑什么？觉得我虚伪？”沈之诚深黑的瞳仁蒙上一层冷意，音调也低了几度。

    “是沈先生自己都觉得虚伪吧，要不然何必这么问。”

    “那你觉得季先生虚伪吗？”

    姜一柠一怔，缓缓转身，眼珠黑亮倒映着霓虹灯光，冷淡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不透露半分情绪。

    沈之诚在等她的答案，嘴角扯着似有若无地笑意。

    “他跟你不一样。”姜一柠瞥了眼就收回视线，似是一句平常的话却足够耗尽沈之诚的好耐心。

    随后，她那只受伤的手被用力扯着，沈之诚知道她手腕的伤口，故却意捏着那想给她教训。

    “这话我不爱听，收回去。”

    腕骨上的指节紧紧攥着勒出一道道红印，她越倔越不说话，那股力道就越大。

    生疼生疼的。

    姜一柠眉头皱着，眼尾沁着晶莹的水痕，很痛但她依旧紧抿着双唇，手腕扯着劲试图从那道野蛮的桎梏中挣脱。

    她这只手自从季尘带着看过医生之后，被季尘花了好多精力养着。按摩、针灸、祛疤，所有对恢复有帮助的季尘都会让她去试，更是一下重物都舍不得她提。认真对待如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渐渐的姜一柠自己也开始在乎了。

    ——这是天生就应该弹琴的手，你不爱惜我要替你爱惜着。

    ——这道疤一点也不难看。

    季尘的话像是有魔力，让听的人自然而然地就去相信。相信自己真的可以重新再拉小提琴，相信他说的那道疤一点也不难看。

    那是第一次，姜一柠想努力重新拾起小提琴。

    只为他演奏一曲。

    “你自认为我对你的耐心已经比对其他人要多出不少，但是——”沈之诚猛地将她拽近自己，剑眉冷峭，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姜一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要不然我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让大家都不痛快的事！”

    末了，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姜一柠的手。

    重重地砸在了椅背上。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谦逊斯文什么都是假的。

    姜一柠扶着手腕，强忍着疼痛把喉间的酸涩咽了下去。

    她知道，现在惹怒沈之诚无益于任何事，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功亏一篑，都头来她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慈善晚宴在晚上八点准时开始，宴会的地点在林宜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中庭花园内，主办人是林宜最大的房地产大鳄。说是慈善晚宴，但是到场的人全是豪门名流，有钱人总喜欢打着慈善的名义，炫耀自己的财力地位，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慈善谁了。

    姜一柠没有参加红毯和现场的媒体采访，直接从后门悄悄进入了主宴会厅，这是沈之诚答应过她的条件。不在任何媒体面前露面，仅仅只是场私下交易。

    从晚宴正式开始前的致辞到后来的明星表演，一切都显得无趣，而重头戏的慈善拍卖排在了晚宴流程的最后。中场用餐时间，看似是吃饭，但没人真的会为了填饱肚子而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所有人几乎都举着酒杯满场交际。

    男士们谈谈手上几个亿的项目，带谁玩不带谁玩的就靠几杯酒喝出来。而女士们则炫耀炫耀自己的礼裙首饰，又是刚刚从哪个时装周上拿回来的。男人们的话题是钱，女人们的话题无非就是男人。

    姜一柠跟在沈之诚身后，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木讷，好像人在这里魂在别处。她看不见满堂的纸醉金迷和名利星光，只想快点结束。

    “挽着我。”沈之诚端着香槟，突然停下弯腰附耳说道，“我让你来不是当一个木桩子的，我需要的是女伴。”

    姜一柠像是刚回过神，随即一怔却久久未有动作。

    自从车上的谈话之后，沈之诚显然已经对她失去了耐心，她不过犹豫了片刻，沈之诚的脸色就阴郁起来。眼底压着森寒，语气比冰刀还寒冷：“如果你不做那现在就可以走，我就当你没答应来。”

    “那么我们之间的约定也就作废。”

    “......”

    姜一柠很识时务，立刻就抬手挽上沈之诚的胳膊，空悬地搭在他的西装上，眼神自始至终看着前方。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握住亲自往下按，由虚到实地扣在沈之诚的胳膊上。

    “要装就装得像一点，你不是演员吗，最擅长演戏了。”沈之诚顿了下，眼神锐利地看着她，“怎么？能跟季先生演戏，到我这就不行了？”

    沈之诚勾着唇，笑意不明。

    姜一柠有些疑惑，听不明白他话里话外想说什么：“沈先生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跟季先生演戏？”

    “你不明白？”沈之诚反问她。

    又道：“豪门这种戏码我看多了，没想到在我面前自恃清高的你也会这么做。”

    “......”

    她听不明白，或是真是醉了。

    沈之诚带着她喝酒应酬、聊天交际、一路从中庭花园的一端到另一端，姜一柠觉得他不像是在做必要的社交，反而像是在跟比人展示一件“商品”。

    而这个件商品正是她。

    在这样的场合全是资本名流，没人会认识一个刚出道的小演员，她不害怕被认出来即使有些男人看着她和沈之诚的眼神有些怪异。他们也仅仅是认为她是沈之诚的情人，而她姓甚名谁没人在乎。

    这样最好。

    姜一柠觉得不适，但还是全程低头陪笑，几杯冷酒下肚令她更加难受。

    “各位先生女士，今晚的慈善拍卖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请大家先行入座稍事等待，号码牌已经发放在你们的位置上了。”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匆匆打断了在场的社交。

    姜一柠舒了一口气，跟随沈之诚回到位置上，灯光一暗她就立马松开了手。沈之诚身体顿了顿，立马回望了她一眼，灯光打在他眼皮上，睫毛在眼下投射出难以捉摸的阴影，他嘴角微动却也没说什么。

    慈善拍卖会就跟普通拍卖的流程一样，展示商品接着竞拍，价高者得。拍卖的人往往会高价买一个没什么意思的东西，反正他们拿钱买的不是商品，而是面子。

    姜一柠觉得无趣，又因为刚刚的几杯酒有点昏昏欲睡，她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但眼睛已经闭上了，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混在一起，慢慢跟抽空了一样。

    “这条15克拉的蓝色宝石“人鱼之泪”的起拍价是五百万，现在可以开始举牌了。”拍卖师声音高亢，不难看出这件拍品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

    “七百万！”

    “七百万一次！”

    “八百万！”

    “一千万！”

    “一千两百万！”

    ......

    “一千两百万一次！”拍卖师停下，眼神向台下扫去，“一千两百万两次！”

    随后举起拍卖槌，准备一锤定音：“一千两百万——”

    “三千万！”

    底下坐着的都是豪门名流，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是这三千万一出还是有人唏嘘，毕竟一千两百万已经远超于这件拍品的价值了。

    三千万不知道是真想做慈善，还是谁为博红颜一笑的破财。

    叫到此处，没人再继续跟价了，大家十分乐意成全一桩美事。

    姜一柠缓缓睁眼被这一声赶走了困意，原因无它，只是因为这一声在她耳边响得足够清澈。而且三千万这个数字对她来说，是困住她的噩梦，像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她完全清醒了。

    买卖敲定，一锤定音。

    拍卖师激动：“恭喜沈先生，这件拍品——”

    姜一柠看着台上，只听拍卖师声音戛然而止而后眼神从一旁转到她的脸上，咧嘴笑得灿烂，重新说道：“恭喜这位小姐，这件拍品“人鱼之泪”的蓝宝石项链是您的了，感谢您捐出的三千万元善款。”

    一时间所有的的目光都向她投来。

    而她还不知道，在今天之后沈之诚为她豪掷千万的花边新闻会在各大媒体报纸上争相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