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克制

    夜静得出奇, 雨珠都好像自觉放缓了下坠的速度，一帧一帧落，无声地荡起涟漪。

    他们现在这样像一幅画。

    活色生香的画。

    季尘垂眼往下看, 姜一柠坐在他的腿上，半侧的脸贴着他的胸膛,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随意地散在肩后。身上的真丝睡裙，紧贴着身体曲线, 露出莹润的大腿。真丝轻薄柔软, 透出她的体温, 热得快爆炸了，季尘顿感手心都燥得冒火，随意一动都能触碰到她柔软的身体。

    舌尖一阵干痒, 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他不敢乱动。

    他努力克制，沉着嗓音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怀里的人闻声未动, 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灯光下, 她皮肤白的透光，脸上还泛着红晕，透着勾人的情.欲。

    季尘掌心收紧, 手背上青筋隆起, 压着一股无名火。

    “说话。”

    时间无声流逝，空气都静默着, 两人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季尘无端又想起在巴黎的最后一次——

    暴雪无声, 他隔着车窗见她笑容明媚，对着一个男人娇羞垂目。男人坐在后排, 姜一柠站在车门处和他说话，大雪没沾染男人分毫。

    他看着姜一柠上车，看着他们驶离人潮如织的街道。

    他没什么情绪，抽完两支烟也离开了。

    可如今，他忍不住挑起怀里人的下巴，几乎强硬地让她仰起头。

    但那张绯红的小脸映入眼帘时，他手上的力道轻柔了几分。

    他心软了，只喃喃道：“你这样勾引过几个人？”

    姜一柠依旧没说话，沉默的酣睡。但却又像故意似的，小猫挠人般的撒娇，扭动屁股往他的怀里钻，反手环上他的颈，呓语了几句。

    欲.望如同洪水猛兽，汹涌泛滥、滔滔不绝。他僵硬地调整呼吸，眼底染上野火烧不尽的欲.色。

    梅子酒的甘甜在鼻尖缠绵，她的呼吸浅浅的，带着热气。

    沉默了数秒。

    “你起来告诉我，”他手掌覆上她的脸颊，撩起黏着的几缕发丝，指腹轻捻着说，“告诉我你这样是在勾引我。”

    “你说——”他沉吟着，“我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姜一柠唇齿微启，胡乱地哼了两声。

    季尘沉眸，像是被粉瓣挠了心神。

    可冰冷的唇终究没舍得吻下去。

    他曲臂将人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弯腰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瞥见她仍戴着那只宽大的手表，紧紧地把手腕箍住。他伸手想窥探，但触碰到的那一刻他犹豫了。

    前途无量的小提琴首席不再拉琴了，他大概能猜出来原因。可她既然这么笨拙地藏着不说，那他就不问。

    掖好被角后，他慢条斯理地拿着烟盒走出去。

    他向来节制，但今晚不知道抽了多少支烟。

    次日清晨，姜一柠在柔软的大床上醒来，她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缓解身体的不适感。随后断断续续的记忆逐渐拼合在一起，她猛然往旁边看了眼，不像是睡过人的样子，这才把心放下。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她昨晚？

    干了什么！怎么就能睡着了！

    酒精害人啊！

    这是第二次！

    事不过三，她再也不喝酒了！

    随后她摸出手机看了眼，除了公众号推送没有人给她发消息。正想着要不要给季尘发消息，问一下他们怎么回去，敲门声就响起了，急促又响亮。

    她忙不迭地赶紧起床开门，去终结大清早夺舍般的噪音。

    宁云站在门外，脸上笑容灿烂，开门后她眼神上下梭巡，一副暧昧的语气：“哟，昨晚没少折腾吧？”

    姜一柠没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正疑惑着，就瞧见宁云上手挑了挑她睡衣上的蕾丝花边，随后感慨，“啧啧啧，我还以为你干瘦干瘦的呢，没想到这么有料啊，便宜我那外甥了。”

    “......”

    “你这精力可以呀，”宁云凑上前挑眉，竖起大拇指，“我早上看阿尘人走的时候人都蔫了，眼里都是血丝。”

    “......”

    姜一柠垂头脸红得像一颗熟透了的苹果。

    根本解释不清楚！他人蔫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宁云捂嘴笑，不再和她逗趣，“行了，快来吃早餐吧，他把司机给你留这了，待会送你回去。”

    姜一柠机械般地点点头，脑子里去还在想昨晚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早餐后，姜一柠被司机送回家，因为早上和夏薇约好了在新房子见面，所以这会她一边在看台词本一边在洗水果。之前跟贾导的合同流程已经走完了，所以没几天她就要进组拍戏了，后面也没有通告，这两天她就在家好好钻研剧本。

    签合同之前晴姐又劝了她几次，利弊分析了一通，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她坚持。主要还是最近晴姐没空管她，公司的重心现在全在许雯和张可的身上，她们俩最近都有资源要争取，晴姐也是前前后后到处托关系、应酬。

    水果洗完刚摆好盘，夏薇就到了。人还在门口，声音就先咋呼起来，“我真的是气死了，你知道公司那些大喇叭怎么说你吗？”

    姜一柠把她拉进屋，忙慌把门关上，先阻隔她这个大喇叭的声音。她看了眼对门，心想隔壁那位早上那么早就走了，应该是公司有工作要忙吧，这个点大概率不在家。

    她心放下去一半。

    进屋后，夏薇怒气冲冲地坐到沙发上，眉毛拧成麻花，姜一柠见状盘腿坐下问，“怎么了啊？说什么了我听听。”说着她把水果盘塞进夏薇手里，给她喂了一个草莓。

    夏薇张嘴咬住草莓，甜味滑入舌尖，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她也跟着盘腿坐，捏着嗓子给姜一柠模仿。

    “泥菩萨过江还想普度众生呢。”

    “自己赚不到钱还拉着公司倒贴。”

    “人不错的，至少帮忙接了个烫手山芋。”

    还别说，惟妙惟肖的。

    姜一柠靠在沙发背上边吃边说，“最后一句是张可说的吧？”

    夏薇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挑眉说，“看来可可公主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别管别人怎么说，做好自己最重要，我要是事事在乎，那我还要不要活啦。”

    “我就是生气，这些人仗着自己有点名气，谁都能来踩你一脚。”夏薇不满地嘟囔，“我就想不通，她们自己不接的活哪有那么多废话说的！就他妈无语！”

    “别生气啦，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转达这些话激励我呢？还是打击我呢？”姜一柠戏虐道。

    “我看着有那么闲吗？”夏薇摆正了态度，一本正经地说，“我今天来一个是要帮你拍段物料视频，然后顺便和你说说爱乐珠宝代言的事。”

    夏薇从包里掏出一沓资料递给姜一柠，继续说着，“这个项目是北铭爱乐乐团和季宁集团联手一起搞的，其实主要是季宁这边出资，乐团算是联名吧，他们现在在选珠宝代言人，这是内部消息，暂时还没对外公开。”

    姜一柠翻了翻项目书，出售款项全部用于民乐传承，蛮有意义的一个策划。但她有自知之明，一般像这种项目会选择一个粉丝基础庞大，有带货能力的明星，显然她还不够火。

    “这个我应该没戏吧？”她说。

    夏薇伸出食指摆了摆，身体往前倾了倾说，“本来你肯定没戏，但是代言人选拔有个限制条件，要会乐器，这一下你就少了好多竞争对手了。”

    姜一柠轻声说：“你知道的，我不拉琴的。”

    夏薇突然认真起来问：“姜姜，我一直都想问你，你手真的再也拉不了琴了吗？”

    “我不知道，我没管它了。”

    “那个时候你就只告诉我你手受伤了，为什么、怎么了，我们都一概不知。我知道你不想说，知道你习惯一个人消化不好的情绪。”夏薇握住她的手说，“可是我们是朋友啊，朋友就应该有钱一起赚，有难一起抗。”

    姜一柠有些失神，眼底泛起酸涩，“我外公留给我琴坏了，我拉不了其他的琴。我知道，你们肯定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还能认琴呢，可是我好像就是不行。”

    “我这里好像生病了。”她指尖抵在心口。

    她没有保护好外公的琴。

    她也不想再拿月亮去换六便士。

    夏薇沉默地看向她，眼里是心疼。

    “我理解的，就像我小时候妈妈给我买的鹦鹉，我每天喂它、和它说话，跟它做朋友。可有一天飞走了，妈妈带我去花鸟市场看了很多和它一样的鹦鹉，但我都喜欢不起来，因为我知道这些都不是我曾经的那个。”

    “你总是能说出那么朴素的大道理。”姜一柠伸手抱住夏薇的胳膊，靠在她肩上被逗笑了。

    “我就当你在夸我好了。”夏薇说，“那咱们就不去了面试那个代言了。”

    姜一柠突然抬起脑袋，情绪变得快，“感觉代言费挺高的哎，要是不表演才艺我觉得这钱能赚。”

    “......”

    夏薇心想，和大学的时候一点没变，掉钱眼里了。

    “你要想试试也行，全网谁不知道你是北铭大学音乐系的优秀毕业，这就是张通行证。”夏薇无奈说，“不过吧......陪跑的可能性很大。”

    姜一柠不太意外。娱乐圈嘛，讲能力，讲资历，讲关系。

    随后夏薇立马切换到下一个话题，两眼放光，“我跟你说，这个代言人是双代言，一男一女，男生已经定了，你猜是谁？”

    姜一柠想了想，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来一个人，“楚学长？”

    “你怎么知道！”夏薇激动地坐直。

    “他怎么说当时也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我们系的，他能拿到这个代言一点也不意外啊。”

    “那你要是也能代言这个珠宝，你们岂不是再续前缘了？”夏薇笑得开心，满眼冒着粉红泡泡，“同门师兄妹多年以后破镜重圆，想想就好磕啊～”

    “......”

    姜一柠无语，心想她这个正主都澄清那么多次了，某人还能磕。

    傍晚，窗外的晚霞连成一片，交相辉映在海面，是难得的好天气。

    姜一柠把夏薇送到电梯口，夏薇三步一个叮嘱，像个老妈子一样。终于人进电梯里了，又好像想起什么，赶忙按了开门按钮，对电梯外的姜一柠说，“对了，晴姐跟我说你可能谈恋爱了？”

    姜一柠立马变了脸，无语道：“晴姐不是觉得我谈恋爱了，她是觉得我抱上大腿了。”

    夏薇把着电梯门，两眼放光：“所以是？”

    “假的！”

    “哪个是假的？”

    “......”

    “都是假的！你快走吧。”姜一柠一脸嫌弃地摆手。

    “行吧。”夏薇收回手说，“反正你要是答应了那个‘平先生’的追求，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了，快走吧。”她只想赶紧把人糊弄火速。

    电梯门缓缓关上，与此同时隔壁的电梯突然响了一声，门也开了。姜一柠只是用余光看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而夏薇似乎也听到了声音，又猛按几下开门键，这边的电梯门再度打开。

    “有人上来？”夏薇问。

    姜一柠感觉从头皮一直麻到脚尖，她快步移到两个电梯门中间的位置，紧贴着墙面，跟夏薇说，“没事，是送外卖的。”

    转头，她又跟另一边说，“外卖给我就行，谢谢啊。”

    “你快下去吧，叫的车快到了，别让司机等。”

    夏薇抬脚想看看，却被姜一柠阻隔了视线，她只好悻悻退了回去，“知道了，你别老吃外卖，太不健康了，我走了啊。”说完她朝姜一柠挥挥手。

    终于，门关上了，电梯显示屏的数字开始往下跳。

    姜一柠舒了一口气，却完完全全忽略了旁边的超低气压，能冻死人的那种。

    季尘低头看了眼抵在他胸口的手掌，以及那双手的主人。

    他双眼微眯，极具威胁性，“送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