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折蔷薇 > 第4章 chapter 4 “那就祝你,对我,永远求之不得。”

第4章 chapter 4 “那就祝你,对我,永远求之不得。”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单语畅跟云落被北区几个衙内挡住视线,什么也没看见,任邹行笑面虎,跟云落线上早有往来,问题人还是北城有名号的公子哥,笑着上来搭话,没人能下他的面儿。

    任邹行坐在背对卿蔷的沙发上,吊儿郎当插科打诨,云落也是个人精,没放过这次机会,喝了口茶,旁敲侧击着创极晚上的动作,单语畅本来还心不在焉,一听这个,也把心思收回来了。

    毕竟上京这盘死棋,从江今赴回来那刻起便开始洗牌了,多听无错。

    他们那儿的气氛能称为虚与委蛇的松垮,但别处就不是了。

    明明都是些玩得开的纨绔们,却在场名不副实的宴会上心不在焉,想偷着瞟眼硝烟的起点,还都怕被其中一位撞个正着,没那个胆儿。

    个个的都挺憋屈,谁也想不到卿蔷觉得自己这会儿还没他们畅快呢。

    她看着撂下句话就退回去的江今赴,一瞬的心惊被怒极反笑带过。

    老生常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今赴当年那君子不立危墙的秉性都被愚公移山送给精卫填海了吧。

    “二哥对于当小人倒是得心应手。”卿蔷抿着红唇,喉咙滚出几个字,对上他漆黑的眼睛。

    江今赴轻哂了声不予回答,方才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又蛰伏回去,他身形微躬,双手交叉搁在叠起的膝上,一点儿轻佻都看不出来了。

    卿蔷烦他这副寡淡样儿,以前是,现在也是。她端起桌上的酒杯摇了摇,媚丝乱挑,弯眉想他那句话,片刻,淡笑出口:“这么恨我啊。”

    声色犬马消失殆尽,玫瑰酒像翻涌的深海,用浓烈把人淹了个尽。

    卿蔷撞进江今赴眼底弄潮,往他心上捅刀子的本事一如当年。

    北城十二月冷得刺骨,恰好烘托了卿蔷跟江今赴的最后一面,是直截了当的碾碎、与分崩离析。

    那年雪下得也怪,仿佛都攒到一天,毫不留情铺满了北城。

    卿蔷是没计划的,她跟江今赴一样没准备,但她是操盘手,她想退场就退场。

    第一片雪花飘到她眸里时,她突然就觉得,结束吧。

    江今赴主宅在堃区一处四合院,卿蔷常跟他回那儿,不过那几天她动作有点大,兴得风做得浪掀到了江今赴大哥头上,差点儿让江家崴了脚,江今赴黑眸夹着无奈看了她一阵儿,驳了老爷子让他回老宅的令,带着卿蔷掉头去了二环天堑别墅。

    那地儿是真适合避世,庭院清一色的绿植,隐于山崖底泉处,坐哪儿都能看见岩石,可惜全上京就那么一栋。

    卿蔷安分了两天,也忘了具体因为什么,好像就是她看见雪下意识抬起头看江今赴那刻。

    十八岁的江今赴清寂淡漠,卿蔷觉得他透着股不让人察觉的劲儿,就是那句‘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但他不是明摆的放荡不羁,他全在心里和眼底。

    目空一切、眼高于顶。

    卿蔷觉得他特假。

    她搞垮了江家下面的几条狗,他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私宴上,几个交好的公子哥看卿蔷就像洪水猛兽,江今赴冷静地敲了两下桌子,也没看她,说:“玫玫喜欢,就让她玩儿。”

    后来卿蔷手伸到江家了,他也只是轻叹道“刺玫,你胆子太大了”,还一副置身于外的作态。

    而且到那儿份上了,她懒得再跟江今赴藏着掖着,所以江今赴知道她是谁,还在跟她装,揣着稳操胜券的逗弄陪她演,拿她当个逗闷子的。

    开场的是她,江今赴却像能把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两家的事儿都心知肚明,卿蔷不是纠结他的态度,而是不甘心自己先手开局,一无所获。

    她探出窗接了片雪,等它融化在指尖,凛冽暴雪被堵在玻璃外,她身在其中。

    收回手,卿蔷发了条短信,支着下巴歪头看江今赴,笑着舔了下唇,一字一句道:“江二,你很没劲。”

    不再遮掩的满腔恶意尽数掺杂在语句中,江今赴怔了怔,眼里的漠然褪去,喉结突起慢滚,放下手里的法文书,看她几秒,声音变得低哑:“玫玫,话不能乱说。”

    卿蔷敏锐地捕捉到他微不可察的缩瞳,笑得越发艳绝,轻挑了下眉,唇色如玫瑰,吐出的话却是将人灼伤的傲火:“我叫司机来接我了,江二,到此为止吧,你真是没劲透了。”

    她生得极美,眼尾一挑,便是媚气撩人,偏偏糅杂了不相让的攻击性。

    江今赴一瞬间收紧了手,青筋向上蔓延,钻进挽起的袖口,又攀上修长脖颈,明晰可见,像撕开了蛰伏,腔调却还摆着架子,无波无澜:“让司机回去,玫玫。”

    “可我不想玩了,二哥,”卿蔷尾音拖长,看见他这副模样倒是意外,但不得不说,很爽,“原来这样对你才有用啊。”

    看坐怀不乱的人动情、慌乱,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此生必定的死对头,太爽了。

    卿蔷没想到看他失态易如反掌,恶劣的心绪得到满足,一开始她就清楚他们总会走到断崖处,但她总想着要给他最致命最难忘的一击,本来以为这人无情无欲,现在看来,她是胜者。

    他跳下深渊,她升若弦月。

    记得最后江今赴站在门口,她背靠车猛地拉他衣领,又强调了一遍“江今赴,你真没劲”,他眉间压着看不懂的情绪,只是眼睛黑沉沉的:“姜刺玫,你留下来,想干什么干什么。”

    “可我只想毁了你,”卿蔷应得快,笑吟吟又不留情,“别再装了,二哥,你早知道我是谁,也拦不住我走。”

    她用根枝上的尖刺缠紧他的心脏,拿带着毒液的花瓣封缄那高高在上的渴求。

    “姜刺玫......”江今赴咬着字,却压不住无措,他突然松了劲儿,低头垂眸,耐心哄着,“玫玫,总会再见的——”

    卿蔷打断了他的话,眼含情意似春,却没半分人情味。

    “那就祝你,对我,永远求之不得。”

    当年话是说快活了,卿蔷又在北城待了半年,把手里事处理完才回南城,但这么一回,空得厉害。她没法形容那种感受,拿找不到折腾人的刺激搪塞自己。

    过了三年,江今赴一见面就把三个‘没劲’还给她。

    卿蔷轻揉着被摁得更红的痣,江今赴指腹的冷意被她一点点驱散,她将酒杯搁到桌上,一口未动,朱唇妖冶,她散漫起身。

    江今赴嗓音阴冷,眼皮微掀露出戾气,又慢又沉,“恨也好,爱也罢,你走不了了。”

    威胁她?卿蔷回眸轻笑:“是走不了了,那你又能笑到多会儿呢?南城难缠的不止我一个,江二,我拭目以待。”

    中合的气氛稍微活泛了点儿,就又被婀娜身形打断,卿蔷慢悠悠往单语畅几人去,探究的目光到底没敢往她身上靠。

    姜辛北两年前给卿蔷划权,开始就是一半,大家当时都觉得小姑娘得栽跟头了,后来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还被吞并了几家,卿家名下的泛珠本就是顶奢,一时风头无限,谁也不敢轻易惹这睚眦必报的主儿了。

    至于另一位更是狠角,有人见卿蔷离席想上前搭话,对上主位江今赴死寂的眼神,愣是打了个寒颤没敢动,晚上刚被断股的几家手机震得快要拿不住了,也没胆儿下那个决心去触霉头。

    江家三个儿子,老大江霁初被养在老爷子身边从政,老三江礼让被扔了部队打磨,就江今赴,之前悄无声息的,突然开始崭露锋芒。

    本以为得有个成长期,没想到人连自己家都算计,拿着坑来的老爷子的钱,在国外大刀阔斧,靠的不止风投、甚至还有度量不了的不确定投资,翻了上亿倍。

    然后一刻不停,创极初建,就讨得了老爷子欢心,让他从海外搭到国内又牵上京,把融星的实权划过去,江今赴手腕狠,雷厉风行腥风血雨清洗完,才放出公告走向明面儿,江家原来辅商主政的高门大院,让他给转了。

    南城几个大家长辈本来不以为意,顶多叹他声后生可畏,结果他手从国外伸来几亿几亿取的时候,坐不住了。

    江今赴这合南北的魄力,在小辈里是头一出,也是最要命的。

    卿蔷跟他,一个嘴上不饶人,一个手上不留命,碰上谁都落不了好,上京的富家子们,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俩联不了手了。

    当初南城北城划分就是因为俩家闹得狠,牵扯了不少利益,国家那面儿都出面了,实在没办法给隔开了,但具体什么仇,谁也没往出传,估计只有两家自己知道了。摆在其他人面前的,只有站队。

    中合四处折射着光,酒水在冰球上生锈,今夜极昼。卿蔷坐在单语畅身边,漫不经心瞥了眼落地玻璃雨水攀爬,雷电被树脂工艺掩盖,才看向任邹行几人。

    跟江今赴玩得好的,她最多见过三四个,面前五个就认识俩,一个任邹行,一个关望山,其余几个要么是当时不在没见上的,要么是些面上友。

    卿蔷不在意,眉梢落下已平,她冲关望山似笑非笑:“您几个还不回?”

    不跟任邹行说完全是因为他贫,还是那种带坑的贫,卿蔷跟江今赴说话就够费劲儿了,选择善待自己。

    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一款儿爷,实则是第一个跟上江今赴的创极合伙人,还是主谈判位的。可能有那么点儿兄弟义气存在,但卿蔷恨屋及乌,总感觉北城这帮衙内利字当头。

    而关望山是个例外,他真品行好,一派温润如玉,朝她点点头,也没多话:“打扰了。”起身准备走。

    任邹行不自讨没趣,但多看了她几眼,临了讨了个嫌,意味深长道:“卿姐,回见。”

    卿蔷赏了他个笑,还顺带面朝着江今赴,彬彬有礼地回答:“回见。”

    闪电打不进中合的金玉其外,卿蔷望着雨线放松,仰了会儿头,江今赴那边儿的声音逐渐热闹,她这边儿却是没人叨扰。

    这是她一概的规矩,要是云落去周旋,就代表她不愿谈事儿。功利场太熬人,但冠冕谁都想要,她有野心,也善用地位。

    卿蔷靠在沙发侧扶听着稍远些的恭维废话,有点儿想笑,江今赴为了见她兴师动众,这代价付的,比她还折腾人。

    “卿卿,”单语畅去季姝那儿转了一圈儿回来,脸色有点儿沉,“季阮想搭江家。”

    “......”

    卿蔷这下没忍住,彻底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江二(后背发凉版):烦死。

    ———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引用《鹧鸪天·西都作》宋·朱敦儒。

    第5章 chapter 5 “可惜上京不会成为谁的一言堂,就算有,也得姓卿。”

    “你听错了,还是我说错了?”单语畅挺一言难尽的表情,面对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卿蔷,不太理解,“季家要是和江家挂上钩,可不是件好事儿。”

    南城虽然都怵卿家,但并不是卿家独大,甚至明面儿上看,也只有云家与卿家世代往来。

    云家调香一绝,跟泛珠的配香合同都是以十年为底的,而季家根深错节,没站过队,向来安分求稳,可江今赴这手棋下的上京人心惶惶,难免有人心浮气躁。

    “主语错了,”卿蔷收住笑,慵慢地站起身,朝单语畅抬了下巴,“是季阮,不是季家。”

    单语畅有点懵:“那要是真被季阮搭到了,不就是季家了吗?”

    卿蔷弯着唇,瞧着心情很好,边跟和她打招呼的人轻点头以示回应,边给单语畅解释:“问题不就在这儿吗?你猜季阮是时来兴起,还是季叔给的嘱咐?”

    “当年南北分城的时候,季家推脱不易乔迁,站了南城,”卿蔷抬手轻挥,止住想上前来的人,接着往下说,“季叔可是个人精,他发家于南城,真想一家独大也该挑时机,现在我家和江家还没论出个长短,他想站队,就得迁了底蕴走。”

    “那这些年不都白搞了?”单语畅琢磨出点儿门道,“我看这季阮真是被宠坏了,季家这些年为了她拿私生女的名头明里暗里压了小姝多少回,小姝也是听话,一门心帮衬着她,结果她倒是烂泥扶不上墙。”

    “是宠坏了,但没宠错,季阮估计不是单纯的见色起意,她真有想把季家往上推的心,就是方法蠢了点儿。”

    走到偏中间的位置,卿蔷顿了顿,收了面上所有表情,整个人渗出股玉一样的凉意,她侧头对上江今赴死咬着她的黑眸,刻意放慢语速:

    “可惜上京不会成为谁的一言堂,就算有,也得姓卿。”

    再亮的灯光都照不透游走的欲望,江今赴那座前堆满了人,偏偏在刻意运作下空出了缝,他坐在主位,眼睛却总向远望,腕骨偶尔冷硬地一转,不耐烦极了堆到面前的奉承,但为了窥见窈窕曼影,还是端坐着忍耐。

    任邹行也烦,他自打见了卿蔷第一眼就憋了一肚子问题,结果人一窝蜂地往上涌,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索性背靠沙发喝酒,瞄见卿蔷风吹草动就要杵关望山一下,比江今赴还灵敏。

    “......”关望山伸手拦了他一下,抬起酒杯挡嘴,“老二的桃花债你杵我干嘛?”

    任邹行:“我不敢。”

    他除了脸什么都要,尤其要命。

    任邹行偷瞥了眼江今赴,也是服了这群排队问安的人了,瞅那凉飕飕的还敢往上凑,他怕殃及自己没敢多看,趁周围声音高又嘟囔了句:“你说错了,不是二哥的桃花债,是那妖精欠了二哥的债。”

    关望山担任交际草一职,没那么多闲功夫搭理他,这话很快就略过去了。

    穹顶挂着钻石灯,把各怀鬼胎的氛围镀上了层金,红壁上镶嵌的翡翠燃起火花,卿蔷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会儿前面站的两个人,没耐心了:“她还不去?童家那妹妹胳膊快挽上了,她还在这儿犹豫什么呢。”

    单语畅反应了一会儿,回过头瞥了眼,卿蔷口中的童家那妹妹或许是在要联系方式,递了个手机。

    卿蔷说得夸张,其实目前为止没人敢近江今赴的身。

    主要那爷面上永远冷的,有时候赏脸勾了嘴角也让人心底犯怵。

    单语畅笑得不行,缓了缓答她的话:

    “她那心思你还猜不出来?就是嫌人多自己送上门掉价,摆架子呢,你看小姝一脸为难,估计又让她给想法子,”她揩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唉声叹气装模做样,“谁有招?那位现在是北城权力的活招牌,也就你能让他邀上一个鸿门宴了。”

    “畅畅,你这话多不地道啊,都鸿门宴了我还得倍儿感荣幸似的。”卿蔷笑着损回去。

    “哪有,赶明儿咱也给他来一场——”单语畅正说着,身侧细影突然朝前走,她一愣,喊了一声赶紧跟上,“唉,你干嘛去卿卿。”

    “去当红娘牵线,请你看场好戏。”卿蔷拿腔,吊她胃口。

    单语畅下意识跟着走了两步,醒过神拽了把人:“你还要把季阮往江今赴面前领?不是吧,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好心?”卿蔷眉梢轻挑,顺势挽住她,开口平静:“她能给江今赴添上乱,我巴不得。”

    单语畅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好笑道:“那你还真不是好心,你是玩心。”

    卿蔷笑了笑随她说,要走到季阮和季姝面前时,后者走远了几步接电话,卿蔷脚下一转,带着单语畅跟着季姝。

    “爸,卿卿这会儿顾不上我,更何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和江家的关系,护——”季姝手机被拿走,茫茫然抬起头。

    卿蔷竖起食指靠在嘴边,听那边儿季父假和蔼:

    “小姝,你就看好你姐姐,别让她瞎跑就行,万一她冲动了,你让卿蔷帮忙照应下,当爸欠她个人情。”

    “季叔,好久不见,”卿蔷听那边儿卡壳,笑意染上声,眼底却没什么起伏,“谈什么人情,今儿不就是我们这些小辈玩闹吗?我还能让您卖我面子呢,您放心,小姝妥帖得很,不会叫人怠慢了你们季家。”

    “......”季父好一阵儿没接话,他活了半辈子,还不至于听不出卿蔷暗讽他拿季姝当保姆,打了个哈哈,“那就好,那就好。那你们玩儿吧,我不打扰了。”

    “挂得倒是快,”单语畅翻了个白眼,“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卿蔷哼笑了声,没应话,她把手机递回去。

    季姝没回季家那会儿她们就认识了,卿蔷小时候被绑架过一次,刚好绑在了领养季姝那人家里,卿父和姜辛北一概拒接骚扰电话,还以为她去玩儿了,等大半个月后季姝带着卿蔷死里逃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那户人家干得就是人贩子生意,季姝被买过去也是准备等长大能卖个好价钱,这么一逃,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卿家本打算着认下当干女儿,结果正逢季父娶了季姝她妈过门,得知还有个女儿的存在,就开始找,也算是巧,给碰上了。

    本来俩家这关系算是奠基了,可季父的偏心、和季家大小姐的不待见没几天就出名了,卿蔷手伸不到季家,只能是面子上打点好,能让季姝好过点儿是一点儿。

    “让你照看就统一点儿想法,这一个要往上凑,一个不让她往上凑,神仙能给他照看好。”

    单语畅忿忿不平的声音打断卿蔷的思绪。

    她回过神,含着笑,声音稍微高了点儿问:“前几天让你帮我画那设计图呢?我看看。”

    季姝一懵,解锁手机开始找。

    余光里季阮朝这边儿来的步伐止住,卿蔷朝单语畅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亲亲热热靠在季姝左肩,压低声音:“小姝,季阮什么意思?今儿要不管她,她不能直接上吧?”

    季姝悟了,摇摇头,悄声回道:“她那脾气......差把火。”

    “那就行,”单语畅松一口气,“你爸这电话打的,我跟卿卿戏没得演了不说,还要负责她的安危。”

    季姝被她的形容逗得抿唇笑,关了手机抬眼突然顿住。

    她们这地儿偏了点儿,却正好能看见主座,人群散开了点儿,江今赴凌厉的黑眸直直望来,他一手抬起掸在侧边靠背上,一手还松松垮垮拿着酒杯,指骨突起,是一个大开大合的姿势。

    卿蔷多熟悉他,看他就着这个姿势和身边人说了句话,眼睛还是睨着她,就感受到他的不怀好意了。

    果然,下一秒,江今赴拇指衬在杯底,杯口前倾,在矮桌上磕了一下。

    干得好,江二。

    卿蔷面无表情。

    季阮在她正前方,稍微侧着身子露出她,也就江今赴这仇敌雷达开得准,能从夹缝扫到她挑衅。

    “......”

    “......”

    单语畅与季姝两两相望,无言片刻,对上卿蔷异口同声道:“是冲你来的吧?”

    “还重要吗?”卿蔷揉了下太阳穴,示意身前季阮从不可置信到跃跃欲试蠢蠢欲动,叹了口气,“她是个没脑子的。”

    话音刚落,季阮带着丝惊喜回过头朝她们瞥了眼,看见卿蔷稍微收敛了点儿,犹豫了会儿走过来,跟卿蔷别别扭扭打了声招呼,才和季姝说:“喂,你还忙吗?忙的话我自己过去了。”

    惯的,语气趾高气昂,活像已经带领他们家亘古长青了似的,在卿蔷面前就把要站队的心思写脸上了,亏得卿蔷知道他们家那点儿事儿,要不她现在就得废。

    “忙。”卿蔷淡声接了句,笑意不达眼底斜她。

    季阮这才觉出不对,抿了抿唇,又跟季姝说:“我去那边儿......你等会儿去找我。”说完就走,没给季姝开口的机会。

    “这会儿倒是不敢说明白了,”单语畅嗤她,“朝哪儿走也不收着点儿,季家怎么养出来的,天真。”

    话是这么说,但火着了,就得灭,有人看着总比没人好。在单语畅提出季阮能不能缺胳膊少腿儿回家前,卿蔷就替季姝制止她问出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了。

    “娇生惯养出来的,”卿蔷放下酒杯,折射出的光芒映在桌面,有种凌乱的美感,她安季姝的心,“没事,我去,人给你全头全尾带回来。江今赴跟我再不对付,都得顾忌自家的面儿。”

    季姝一筹莫展,点点头,视线中季阮已经自发坐在江今赴对面儿了,她手攥在桌布上,愈发紧。

    卿蔷拍她的肩,学她昨晚的话:“卿卿干什么都有分寸。”语罢起身。

    她没急着去江今赴那儿,存了份心思探季家的底。

    没办法,南城卿云季,有一家倒戈,她就得提前做准备,这些年就连云家都有几个旁支想往上跳被云落早发现早处理了,季家却一直没个风吹草动,太老实,就太反常。

    谁也拿不准,季叔到底是照哪个路子培养的季阮,而且他那态度,不可能让季姝接班。

    记得她们上高中那会儿,好像是什么竞赛名额不够了,季姝没让季阮,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季姝再回来身上青青紫紫,都是她妈掐的。

    季阮不好过,就会跟季叔哭闹,季叔就会冷暴力季姝她妈,季姝她妈不好过,季姝就不好过,这是一产业链。

    但怪就怪在,季阮纯一小公主性格,坏倒是不坏,就是跋扈了点儿,说难听点儿,就是蠢,季家能交在蠢人手里吗?卿蔷不信。

    所以她刚才拦住季姝,想探探这位小公主的虚实。

    不过现在看来......卿蔷微簇起眉,往过走。

    任邹行脚已经抵到茶几底了,中合的配置是实心花雕矮桌配麂皮绒沙发,他一用劲,季阮那矜持侧合的腿就得齐断,这是说什么了给人招成这样?

    任邹兴脸上带着混不吝的笑,一抬眼,稀奇咂舌:“呦,卿姐,中合哪儿漏风了,给您吹来了?”

    卿蔷自顾自坐在季阮身边,感受到她身体微微发颤,心里叹了口气,不该探,要是给人吓出问题,小姝那儿又难交待,她抬眸扫了一圈儿,径直略过江今赴,对上任邹行,笑了下:“您重拿我开遍腔,风声大,我没听清。”

    “......”任邹行早见识过她多会呛人,收了腿,赔上笑,“我哪敢啊。”

    卿蔷揽住季阮,在耳边嘱咐了她句“别露怯”,让她撑着她站起来,哪成想人抖得更厉害了,卿蔷有点儿烦,把账记了江今赴头上,气才顺点儿。

    好不容易把人带给云落,卿蔷是没心情在这儿待了:“我走了,咱有缘再见,别强求。”

    江今赴气乐了。

    他掀起眼皮,气压低了不止一度,嗓音倒是刚喝了口酒润得很:“你知道那女的来干嘛吗?”

    卿蔷这一晚上跟他唇枪舌剑也就罢了,还受一无妄灾,听他这盘问的语气也笑了,唇角半弯:“找你联姻,把你当梯子,顺便踩我,还能干嘛?”

    江今赴哂笑声,眼眸冷意不散:“看来谁惹了你,你分得清。那你知道她怕什么吗?”

    “小姑娘禁不住吓。怎么?您几个转性了,要跟一大小姐较真?”卿蔷垂下眼睫,弧度消失,“我倒是不知道,我要护个人还得打一条理清晰的报告不成?”

    “没这回事儿,”江今赴敷衍地给她鼓了两下掌,眸底徒增暗色。

    他抬指点了下桌上的手机,又屈尊降贵推到她面前,语调悄无声息地刻薄起来,“我让她看了看,上一个大放厥词的下场。”

    作者有话说:

    卿卿:好烦。

    江二:你看啊。

    第6章 chapter 6 九重天上的神为情发狠,也不过是闲杂人等。

    卿蔷垂下眼眸,视线轻飘飘落到照片上,怔了一瞬,和当年在北城的一码事对上了号。

    南城后手发家的人占多数,论根儿深,还是北城深。

    所以卿蔷更名换姓闯北城那会儿,真是借江今赴的势在玩儿,她拿江今赴当桥,风言风语一概不管,反正知道她姜刺玫名字的人少,有什么污秽词全往江二身上扔。

    时间久了,就传成江二养了个小情儿,昏了眼给人惯到没边儿。

    太多人想见她一面儿了,可惜江今赴有意无意拦着,她也不想在北城被人尽皆知,偶尔跟江今赴去趟私宴转上一圈儿,倒是落得清闲。

    那会儿卿蔷对江今赴的占有欲没个概念,她没见过他眉梢染情.欲、没见过他怒意缠目、没见过他忍泪避眸,她就一直觉得,这人冷透了。

    那张照片,是卿蔷第一次见识到江今赴收起松懈劲儿的模样。

    她这人不安分,而且是那种一分颜色开染坊的,她就怕碰不到壁,掀不了天,自打去了北城暗地动作就没少过,今儿弄着哪家跟哪家搞舆论战,明儿策反了哪家公关,后儿又掺活了哪家资本对弈,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事儿没少干。

    有人评她:妖精洞钻出来的害人精,专给江今赴招仇恨。

    碍于江今赴,谁想捉妖都得收敛着点儿,但免不了碰上没脑子的人。

    北城公子哥爱喝茶取乐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风月提谱、烟酒乱鸣,混杂又规矩,矛盾得很。

    卿蔷就是在乱鸣被为难的,她统共也就落过那么一次单。

    当时任邹行嚷嚷着车被撞了,对方溜挺快,来了一电话让江今赴跟他查监控,卿蔷没等多长时间,包间门打开了,不是江今赴他们。

    为首的姓沈,沈河,卿蔷瞥他眼,挺一言难尽。

    那沈河看起来就一二百五,带着人大摇大摆走进来,腿翘老高坐她对面,阴恻恻的。

    卿蔷没印象,但他领的人还不少,整个屋子乌烟瘴气的,她不想待,边给江今赴发消息,边起身要走,结果字没打出去,手机让抢走摔酒杯里了。

    “姜刺玫,是吧?”沈河看她冷了脸,油腔滑调笑出口,“坐下,陪少爷喝杯酒,聊聊你在白家高层动的手脚。”

    卿蔷挑了挑眉,算是想起这是哪号人了。

    北城沈家,沈封旁支上位掌权,跟江家世代不对付,底下有个占比挺重的白家,前几天让卿蔷练手搞垮了,这沈河估计是个管白家的,来兴师问罪了。

    她自认这事儿怪不到她头上,是白家非要送证据上来,搞古代宅门那一套,点了几个女孩资料摆她面前,让她最好识趣,把人打点到江二身边。

    权色交易,卿蔷看不起,再加上江二在外人眼里是跟她绑一起的,干这儿事让她牵线搭桥?说笑话呢。

    南城金枝玉叶的名门大小姐,受不了这气。

    但她没费多少心,毕竟她搞的是江今赴的对家,虽然在她这儿没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套,不过还是能省则省,她把信儿透给江今赴,自己顶多称得上是推波助澜。

    卿蔷在心底叹口气,寻思失策了,这仇怕是全记她身上了,也对,江二他们动不了,她一凭空冒出的攀枝花,还有什么不敢动的。

    她正想着,沈河又开腔了。

    “怎么?难不成江二看上的是个哑巴?”沈河声音让人不舒服,“只有在床上能听个响?”

    他话一出,周围人奉合得不少,是让人犯恶心的笑声。

    卿蔷哪儿被人这么冒犯过,眼底生寒,尾稍向下,也不正眼看他,抱胸睨着酒杯里的手机,轻笑声,不悦的意味充斥:“少爷?你也配。”

    沈河面色狰狞一瞬,很快阴险地笑起来,挥手招人往酒杯下药粉:“早猜到你被宠坏了,今儿少爷就给你松松刺,教教你怎么伺候主儿,你猜江二会要个烂身子吗?”

    有人围上来,卿蔷反应快,在被制住前先踹去,忽视痛呼惨叫朝门口退,她膈应这些下作手段,但这不是处理的好时机,她在北城,不易张扬。

    卿蔷垂着眸,把在场的人记了个全,心里莫名泛起点儿没感受过的委屈。

    她就是想不通,换往常这堆人哪有胆子凑她跟前,结果就因为江今赴,算是开眼了。

    不过卿蔷没能退出门,她的后背直直撞上江今赴的胸膛。

    卿蔷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像极了有感应,在不着面儿的情况下,她就知道是他了。

    是缘,也不该存在的缘。

    江今赴没揽她,手撑在门框,狭长黑眸扫了一圈儿室内,腕处筋骨绷起,目光混杂刺骨的凛冽,嗓音森然翻滚,让人心悸得很:“沈家,有本事。“

    沈河猛地站起身:“二哥,误会。”

    他刚才的威风全喂狗了,哆哆嗦嗦不停发抖。

    卿蔷没管他,神色淡淡的,头微抬,对上江今赴的视线,语气无波:“二哥回来了。”

    她跟他置上气了。

    其实他要是不来,她走了,这事儿也就是后面自己处理了,都不会知会江今赴一声,但他来了,那些不痛快就找着地儿撒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

    尤其卿蔷,她懒得理这些下三滥的人,但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那么下三滥的人在她身后,这口气就咽不下去了。

    江今赴敛起点儿骇人的狠戾气息,薄唇微抿,对她还是往日衿漠,叹道:“我的不是,玫玫。”

    语落,卿蔷还没给出反应,屋里几个公子哥先打开颤了,他们估错了卿蔷的分量。

    这会儿江今赴音量都不遮掩,先认了错,就足以说明这人是江今赴放在心尖儿上了的。

    卿蔷弯了弯唇,到底笑了起来,愈发明艳。

    她向里迈了一步,彻底靠在跟进来的江今赴身上,拿起旁边摆放的酒瓶,一把摔了出去。

    没砸到人,都会躲。

    但卿蔷一瓶一瓶地砸。

    对面儿像跳蹦恰恰似的,衣服沾上酒液,滑稽得很,除了卿蔷,却没人笑得出来。

    乱鸣包间摆着的都是藏酒,少说十几万,更何况江今赴几人的包间,摆的最低几十万起,任邹行后来几步,心疼得滴血,他明镜儿似的,最后这事得算到他把江今赴叫走的头上,要是沈家那边弃了沈河,钱就得他来出。

    砸了会儿,卿蔷觉得无趣了,她转身抬眸,眼尾稍弯,颦笑生起姿比满屋的酒要醉人,手微抬,另只手轻轻揉着雪腕,侧靠墙,笑里不怀好意:“二哥,我手酸了。”

    “那就歇歇,”江今赴纵着人,口吻没起伏,却是挽上了袖子,小臂线条一览无余,他眸底沉着火气,狠意渐深,缓声道,“都说了点儿什么?”

    这话是对着沈河说的,像话家常,但没给他回答的机会,江今赴拿起瓶酒掷了过去,正中他左肩,酒瓶炸裂,一点儿劲没留。

    沈河摔在地上,想惨嚎却因剧烈疼痛瞬间失声,喉咙滚出几声咽叫,碎片连他的脸都划破了。没来得及缓口气儿,面上被盖上张帕巾,刚断了的左肩让踩了个严实,紧接着,酒液自上浇灌下来。

    沈河几近窒息,又被翻来覆去浇了几次,喉咙全是辛辣的酒液,他缺氧,换帕的时候只能看清江今赴毫无温度的阴郁眉目,极度恐惧下,晕了过去。

    但这样也没被放过,满嘴血液反呛,他咳得撕心裂肺,瞪大的双眼是求死惊恐,扑腾的动作慢慢停下,只剩钻心的痛牵动微弱哀声证明他还活着。

    身边跟他一道的,也早被雇佣兵收拾利落了。

    江今赴垂眼站起身,挑了张干净帕子细致擦手:“拍张照,给沈封发过去。”

    任邹行没回过神,直到江今赴路过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他才惊醒似的反应过来。

    不怪他。

    他跟江今赴是发小,他头一回见江今赴这副模样。

    一概在红尘烟火外的清冷淡漠之人,单腿曲下,拿最厚的酒瓶底,端着心平气和,凿了人满嘴的牙,这冲击力,可太大了。

    戾气缠身,凶性驳杂。

    九重天上的神为情发狠,也不过是闲杂人等。

    卿蔷当年嫌味儿冲,早在江今赴朝沈河走那会儿就出了包间,还顺手掩上了门。

    雕刻花纹的门再开,就是江今赴出来,但关得也快,她没看见那群人的下场,只是后来听说挺惨。

    今晚一看这照片,着实也惊了。

    她倒是没季阮那么脆,看着酒、血、面目全非的人会怕到发抖,就是挺不可思议的。

    原来后来,是这么处置的。

    比这更重要的,是原来江今赴没表面上那么四平八稳。

    原来他早为她沾了一身血腥气。

    时间线拉再长,情淡也好意淡也罢,卿蔷还是觉得把江今赴从神坛上拉下来是爽的。她端起酒杯,朝拍下这张照片的任邹行敬了敬,给面子地抿了口:“谢谢你的记录了。”

    在三年后给了她一好心情。

    “我动的手,”江今赴睨她,眸子黑沉沉的,单手叩住任邹行杯口,“你谢他?”

    “二哥,别这么尖酸刻薄,”卿蔷漾起笑,“要按你这么说,我更该谢我自己,让你贵手落下了一回。”

    她对他向来夹枪带棍。

    之前在北城也就敛了两分,这会儿是一下不管了。

    江今赴轻哂,眉眼沾染浪劲儿,扯了扯嘴角:“我手落在你身上还少吗?”

    “卿卿......”单语畅来找人,刚喊了个名儿,听见这句话哑巴了。

    再他.妈金玉其外,也不能这么暧昧吧?

    作者有话说:

    畅畅:我不理解。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