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新年

    黎凝这话不仅让陈浔惊疑不定，老陈也是听得满头问号。

    他戳了戳媳妇，焦灼地低声询问：“不是，老婆，你怎么和咱刚才说好的不一样啊？”

    黎凝发出叛变的声音：“什么不一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觉得还是可以提前考虑一下，婚礼西服用什么款式？”

    “？？？”老陈满脸惊恐，犹豫了一下，“老婆，等等……”

    黎凝打断他：“你别说话。”

    黎女士现在对叶清之非常满意——有好相貌和好成绩，有她小儿子没有的乖巧，还有大儿子没有的可爱。

    简直是她梦中的儿子。

    坐在旁边的陈浔观察着母亲的表情，确认她是真心实意认可叶清之以后，默默把举起的静心口服液放下。

    陈煜骏先生不敢冲老婆发火，转头把火撒到儿子身上，语气很沉：“陈浔，我们让你去二叔那边，是想让你换个环境，别再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一块玩。我们让你好好反思自己，你就反思出这么个玩意儿？”

    “什么叫这么个玩意儿？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喜欢的人。”

    陈浔皱着眉头习惯性呛完一句，看了一眼坐着的爹妈还有一旁围观的大哥，忽然更进一步悟到了卖惨的奥义：“你们把我赶到那么远的地方，让我一个人适应新环境，现在还骂我？”

    陈浔抓住了这个舞台机会，展示自己突飞猛进的演技和卖惨技巧。

    他微微垂下头，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情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偌大的客厅里，只能听见他难过的声音响起。

    “我哪里好意思打扰二叔？明明一直都是只有我一个人住。你们说我之前不着调就算了，可是这学期我一直都在努力学习，也是他带着我一点点熟悉学校，帮着我提高成绩。”

    陈浔说到这里，非常做作地捂了一下眼睛，抑扬顿挫：“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只在乎你自己！”

    老陈同志被儿子一番表演噎得说不出话来，心虚地低下头抠了一会手，过了几分钟，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暴躁脾气和作为老父亲的尊严。

    “要不是你当时那么混，谁会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老陈略过一些不太方便让小孩子知道的原因，揪着陈浔当时干的事情嘟嘟囔囔，“我们说了多少遍，不要打架，你当耳旁风呢？”

    “特殊情况不能特殊处理吗？”

    陈浔原本只是想在舞台上卖卖惨，现在却是真实地勾出了一点火气，那天夜里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眼见这脾气暴躁的父子俩又要吵起来，沉浸在某些思绪里的黎凝反应过来，抬手掐了丈夫一把，顺带瞪了他一眼。原本站在一旁看小弟卖惨的陈醉也走过来想要劝架。

    老陈不敢让妻子动怒，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黎凝按住丈夫，转头想安抚小儿子。

    却见原本眉眼冷肃尖锐的陈浔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自己平静下来，充满禅意地说：“阿弥陀佛，我不生气。”

    客厅几人：“……？”

    陈浔一脸佛光地看向父亲：“别人生气我不气，家庭和睦是第一。”

    “？？？”

    陈浔念完这几句话，整个人平静下来。

    也没别的，他只是……忽然想起来当初被抢篮球场场地那天，叶清之从背后环过来的拥抱。

    陈家客厅里的空气安静了几分钟。

    “跑题了，这么好的日子，别提那些事。”黎凝再度瞪了丈夫一下，拐回正题。

    她伸出手拍了拍陈浔的头：“你爸的意见我管不着，反正妈挺喜欢这孩子的。”

    陈浔眨了眨眼：“谢谢老妈。”

    感谢的同时用眼神隐晦地透露出自己的疑惑——他都最好准备迎接各种狂风骤雨了，结果黎女士居然这么轻易地接受了。

    黎凝悟到了儿子的疑惑，靠在沙发背上笑了笑。

    “你哥整天就是一副要光棍到天荒地老的样子，你又从小横得很，谁都管不住，谁都看不上眼。”

    黎女士看向小儿子。

    曾经的陈浔桀骜不驯，脾气暴躁又尖锐，在家里三天两头和他爸吵架甚至打架，在外头也是混世魔王一般的存在。

    谁也不听。

    哪怕后来那次她进了急诊，陈浔在后怕之后开始一点点控制自己，骨子里的东西也还是掩盖不了的。

    可现在不一样。

    他现在是平和的，又有朝气的。

    像是不讲道理的利剑有了剑鞘。

    黎凝看着短短半年之内朝一个好的方向不断飞奔的儿子，

    “虽然性别有点出乎意料，但是妈妈还是很高兴的。”

    有了黎女士这番话，哪怕老陈同志还是不怎么满意，陈浔的心也算是放了下去。他站起来，朝他的家人们笑了笑，说道。

    “好像忘记了正式介绍一下。”

    他的目光里带了点缱绻。

    “他叫叶清之，是我男朋友，是我最最喜欢的大宝贝。”

    ……

    ——

    A市，鲁家烧烤店内。

    叶清之听到那句“小清”，放下手机，侧过身看向说话的人。

    来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个子很高，但身形有些单薄，眼底一圈淡青色，下巴也有几点胡渣，明明面容清俊，却带着一股忧愁和疲倦。

    叶清之顿了几秒，才认出来这个人是他小舅，林晔。

    他们舅甥俩平时关系很不错，只不过林晔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像是变了个人，叶清之差点没认出来。

    叶清之乖乖喊人：“小舅。”

    旁边的叶子凡茫然片刻，犹犹豫豫地跟着叶清之喊了他一声。

    “嗯。”林晔朝两人点了点头，并顺手揉了一把小外甥的脑袋。

    叶清之拍了一下旁边的椅子，问林晔：“小舅要一起吃吗？”

    林晔默了一瞬，从善如流地坐下。

    叶清之作为鲁家烧烤的口头VIP客户，获得的服务非常迅速且周到。

    “鲁哥等等，再加点肉。”叶清之喊住老板，加上了林晔的份。

    在烤肉香气的安抚下，林晔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

    叶清之观察着林晔的表情，谨慎地问他：“小舅，你现在住哪里啊？”

    他这个小舅一直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自己赚钱在A市买了房。不过和家里人坦白之后，他既没有再回父母家，也没有去他自己的房子里住。

    林晔失笑：“小清，不用那么紧张。我现在暂时在酒店里住。”

    说完这句话，林晔顿了顿，有些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我现在回去的话只会继续和她们闹不愉快，不如大家都先冷静冷静。”

    不仅会闹得不愉快，他爸妈和姐姐甚至想让他相亲，给他介绍女孩子。

    林晔拒绝了相亲，最后干脆住在了外面的酒店。

    “……”

    气氛沉闷了些，叶清之抬起眼，看向莫名有些忐忑的林晔，慢慢地说：“小舅，我和他们的观点不一样。”

    林晔落在身侧的手握了起来。

    叶清之朝他弯了弯眼睛：“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不过说到冷静，叶清之想起来陈浔今晚的坦白。

    手机还没有信息提示，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

    叶清之后怀揣忐忑和紧张，隔空给男朋友做了个祷告，末了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做完才发现这个祷告似乎不怎么规范。

    ……算了算了。

    林晔不知道小外甥心里在想什么，知道他没有排斥之后松了口气，摇头说道：“小清，别和我一样。”

    会有很多人不理解，会遇到很多困难。

    叶清之咀嚼烤肉的动作顿住，鼓着腮帮子欲言又止。

    林晔：“？”小外甥，别这样，他害怕。

    倒是旁边憋着气旁听的叶子凡幽幽地冒出一句：“晚了。”

    林晔：“……小清，你早恋？”

    叶清之瞥了叶子凡一眼，跟林晔承认：“嗯。”

    林晔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开始无言地吃烧烤。

    这时候，叶清之放在膝盖上的手机总算振动起来，弹出特别关心的信息。

    陈浔给他发了一大串信息。他没有说过程中的紧张，也没有提老陈的反对，只是激动万分地分享出柜成功的喜悦。

    -宝贝！我妈说她超喜欢你！还想过年去拜访你！

    -我就知道我家男朋友是最棒的！

    叶清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里染上笑意。

    不可抑制感到高兴的同时，叶清之也是愧疚的。

    他的男朋友从未遮掩过他的喜欢，可自己却连一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给他。

    虽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陈浔主动让他不要说，但叶清之还是替男朋友感到不公平。

    他甚至想回到家就和父母坦白。

    林晔坐在旁边慢条斯理地吃肉，把小外甥的表情变化收在眼里。

    临走的时候，林晔搭住叶清之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提醒：“小清，怀孕的人最好不要受刺激。”

    ……

    回到家的时候，亲戚们已经散了。

    林女士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轻轻地抚摸着孕肚。六个月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了，尤其林溶月又是个苗条的美人。

    “回来了？”

    叶清之没有坐下，站在客厅连接卧室的走廊门口，面容轮廓在昏暗的落地灯下有些模糊。

    那股想要回家就坦白的冲动在林晔的暗示下已经被压了下去。

    “我刚才遇到小舅了。”

    林溶月侧头看过来：“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叶清之沉默一会，摇头：“没有。”

    “妈，我觉得小舅没有错。”叶清之的声音很轻，在深夜的客厅里落下，却有一种郑重其事的意味。

    林溶月垂着眼抚摸了几下肚皮，不置可否：“早点睡吧。”

    ……

    ——

    虽说那天晚上和林女士的对话没什么下文，不过陈浔的妈妈对他很满意，这对叶清之来说就是很让他高兴的事情。

    第二天黎凝就通过陈浔的推送加了叶清之的微信，并且和他来了一个愉快的视频。

    当然，这个愉快仅针对看见新儿子的黎凝，不包括第一次见男朋友妈妈的叶清之。

    据当事人小叶同学回忆，当时就是非常紧张。

    日子在叶清之每天和男朋友的腻腻歪歪中度过，转眼到了除夕。

    按照老家的习俗，叶清之一大清早就跟着爸妈回老家祭祖，跟一大群亲戚见面，一刻不停地寒暄和拉家常回忆过去一年，还一块吃了顿晚饭，直到晚上才消停下来。

    林女士怀着孕，折腾了一天，回到家就疲惫地休息了。客厅毫无过年气氛，叶清之慢吞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屈腿坐在飘窗上，指尖轻轻敲着手机壳。

    因为禁放烟花的规定，窗外也是一片安静。

    男朋友的视频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陈浔的一张俊脸离镜头凑得很近，眼睛亮晶晶地喊道：“清之！新年快乐！”

    视频背景还夹杂了春晚小品的声音。陈浔刚喊完就被黎凝薅到旁边，而黎女士自己占据镜头，笑眯眯地看着叶清之：“宝贝新年快乐！”

    陈醉在后面远远地用口型说了句新年快乐，就连一直持反对态度的老陈也别别扭扭地朝他点了点头。

    叶清之说不清此刻的心情。

    他的声音有些哑，但同样朝电话那端的一家人扬起笑脸：“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也会有很多人支持你，所以清流老师，不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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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流老师不会逃避的，但毕竟林女士还在怀孕嘛，他相比起浔哥，现阶段会有比较多顾虑，方式会温和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