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六歆听说了桑灵犀选择了一对龙角,本是打算过来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假扮小狐狸这件事也本来是他想要给对方一个惊喜，没想到竟然被惊到的人是自己。

    介于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看着，在思索许久后,他最终还是做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在两个人的期待目光中，他跳到地上,然后猛地跃起进行了一个后空翻，再优美地落到地上。

    另外两人用力地鼓着掌,极尽溢美之词地夸赞着他，但他并不感到开心。

    要是被人知道今天的事情，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他的心理活动暂时无人得知，桑灵犀借着宠物的话题,跟姬茗若聊了起来。

    刚开始她的话多些,到后面基本是姬茗若在兴奋地分享自己过往生活中难得鲜明的部分。

    姬茗若的情况反反复复，昏迷和清醒的时间对半,且大多数时间都精力不济，所以并没有养过宠物。

    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这些活泼漂亮的小家伙，因此她对亲戚家的宠物如数家珍。

    “舅舅养了一只……呃,应该算是一只白鹤，他说自己是仙主，身边必须要有仙鹤。但我每次见到他,他身边的白鹤都不是之前那只。母亲告诉我,舅舅似乎命中带克,从小到大连盆花都没有养活过,之前的白鹤病了之后就被送去万禽园换一只精神的过去……”

    猝不及防地听到大佬的黑历史，桑灵犀只能露出礼貌的微笑。

    果然,哪怕是最顶尖的大佬,要维持住自己的形象都要很努力。

    “二哥养了一只白孔雀,它好像有点自卑，每次在法会上见了阳雪真人的绿孔雀，回去都要不吃不喝一个月，二哥怎么哄它都不听。”

    这个世界的孔雀是神鸟，地位不逊于凤凰。

    禽鸟以羽毛艳丽为贵，白孔雀在族群中属于病变的弱势群体。

    但把孔雀当宠物养还是太奢侈了吧！

    姬茗若解释道：“它是我二哥从古遗迹里带出来的，千辛万苦才孵化成功，二哥不忍对它要求太高，就当灵宠养了许多年。”

    桑灵犀表示理解。

    把宠物当儿子养了这是。

    “母亲养了一只昆仑赠与她的雪貂，十分可爱，母亲专门为了它让驮世龟从北地背了一座雪山回来……但是它跟雪一个颜色，动作又太快，大家很难见到它。”

    雪貂本身不是特别高阶的灵兽，只因为数量稀少，长得又可爱，被封为昆仑的象征动物之一，送给蓬莱仙主的妹妹，属于外交行为。

    类比一下现代的熊猫，这个待遇其实很正常，就是一般人养不起。

    桑灵犀把目光落到自家的狐狸身上，顿时感到满意。

    她家的小白对生活环境没有要求，不需要进食，温顺粘人还会后空翻，最重要的是——它是纸片的！

    真香。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雪白的小狐狸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尾巴，浑身透着一股精致感和优越感。

    桑灵犀和姬茗若从宠物谈到各自家乡的风物，从各位先生的讲课习惯谈到修行感悟，十分尽兴。

    以至于当袭夜找过来的时候，她们才发现时间已经是深夜。

    袭夜揶揄地说：“若若你这‘过一会儿就回去’，是过了挺久哈。”

    姬茗若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对不起……”

    “确实该对不起，夜谈居然不喊我，是觉得我年纪大了，跟你们聊不来吗？”

    桑灵犀殷勤地给她搬了一个椅子，嘴上讨饶：“哪有，这不是两个月都没上成您的课，担心您还在忙吗？”

    “忙完了，明天就给你们上课。”袭夜坐在两人旁边，受用地接过桑灵犀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有些惊讶，“甜的？”

    桑灵犀：“对，自己调配的果茶，里面的东西都能吃的。”

    在这个敞开肚子吃都不用担心长胖的世界，奶茶等高热量的食品就只剩优点了。

    等她找到了合适的厨修，发明出具有一定作用的奶茶，她就把奶茶连锁店搞起来！

    袭夜虽然家庭不幸福，但待遇一向顶级，对此并没有太惊艳，她边拿勺子舀着杯子里的果粒，边问她们聊了什么聊到这么晚还不散。

    “会后空翻的狐狸？”她挑起眉，目光落到几乎躲进月色里的狐狸上，“咦”了一声，“你这狐狸……不太正经啊。”

    桑灵犀：“咳咳……”

    死物幻化出来的狐狸，就算再真实，也不正经。

    但旁边还坐着她的新朋友，被当场揭穿就不好了。

    自己不是正经人什么的，还是熟悉之后再暴露吧。

    袭夜看出她的想法，笑了笑：“不要紧张，只要你没有违背规定，书院不禁止养宠物，也不禁止放傀儡出门。”

    桑灵犀隐约发现书院对很多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居然还挺鼓励学生发挥自己的特长。

    她试探地问：“那我能做一个我自己的人偶，代替我去上课吗？”

    袭夜：“当然，如果你不怕被先生骂的话。”

    想到李先生那个难搞的性格，桑灵犀难过地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姬茗若刚亮起来的眼睛又失落地黯淡下去。

    “因为一些问题学生，我曾经旁听过李先生的课，讲得是真好，也是真让人难受。”袭夜幽默地说，“我时常怀疑，山长和朱理先生将他的课作为入学必修，是为了磋磨学生的脾气。”

    桑灵犀摆手：“不敢有脾气，不敢不敢……”

    姬茗若在边上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袭夜之后又问了些班上的情况。

    忙归忙，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这段时间一直通过书面的形式回答大家的问题。

    就是回复的间隔时间跟桑灵犀上辈子的辅导员一样亲切。

    几个人又聊了一杯奶茶的时间，袭夜就准备带着精神困顿的姬茗若离开：“我带着若若住点墨居，过了你屋旁这条河，往南走一里路就是，有空可以过去玩儿。”

    桑灵犀满口答应：“只要您不嫌我烦。”

    她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让表姐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猛刷这两位大美人的好感。

    虽然男主看到她俩洗澡的剧情按照原着时间线还有一年之久，但本该被她和谐掉的花语彤都能获得新剧情，说明“命中注定的缘分”终究会到来。

    她要尽快做好布局。

    送走两人没多久，桑灵犀又迎来了客人。

    踏月而来的红衣公子，连揣着手走路都是风华绝代的样子。

    她刚想跟对方打招呼，又突然顿住。

    现在是后半夜，一般这个点儿她都该睡着了，对方凭什么这么自信地来找她？

    “先生您是正经狐狸吗？”她冷不丁问，又很快从对方凝滞的表情中获得答案。

    好家伙。

    挺能装的呀。

    人与狐狸之间，果然没有信任可言。

    六歆知道自己暴露了，他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你今天会带人回来，即使是不正经的狐狸，也不会想要给人表演后空翻的。”

    他语气虚弱中带着一丝委屈，像是给男友准备的惊喜，却遇上男友带着别的女人回家一样。

    被自己的联想雷得不轻，桑灵犀咳嗽两声，阴阳怪气道：“真可惜，这么珍贵的画面我刚才却没有拿留影石录下来。”

    这种黑历史对他来说，不亚于龙傲天横扫天下阶段的时候，被人发现他年轻的时候因为身高过于瞩目而穿增高垫伪装身份。

    可惜后者她也没录像，不然光靠敲诈都能让她大赚一笔。

    六歆疾走两步，揪住她的袖子，一副舍身就义的样子：“说吧，要我怎么样，你才不会把刚才的事情传出去？”

    桑灵犀属于那种敢想，但别人说出来反倒会不好意思的类型。

    听了他的话，她顿时没了奚落的想法，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您这么晚……您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六歆这才把自己的来意告诉她。

    “我打算请铸剑师……您难道还懂炼器不成？”她有些惊讶地问。

    原着里根本没提到这点。

    除了一两件过度用的武器来自六歆的宝库之外，男主的手里的神器都是捡的现成的。

    因为没有用上就没有提到他的这项技能，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是真的，未免太过全能了些吧？

    炼丹炼器阵法，这可是最赚钱的三个职业，如果六歆全都精通，他的家底有多厚她都不敢想。

    被质疑的某人风轻云淡地点头：“我有最好的火，也有很多时间，为什么不学呢？”

    妖修和人族修行的方法不同，打坐冥想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的作用，他们需要的是夺天地之造化，历经劫难，慢慢积累道行。

    妖修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机缘或是劫难，在漫长的等待中，他们会选择圈地宅居，或是去抢夺别人的地盘。

    六歆喜欢人族的热闹，所以一直在人世中游荡，学习了许多人修的技能。

    他进阶的速度也远超同为顶级神兽的其他妖修，刚过千岁，就准备冲击合体期，只可惜被冲击大乘期的人当成了灵丹原材料。

    桑灵犀想到此处，不由生出怜惜之情。

    她将装有龙角和鳞片的盒子递给他：“我想用它铸一把灵剑，您有什么思路吗？”

    六歆的神识扫过里面的材料，沉吟了一会儿，半开玩笑地说：“这是刚生出的蛟龙角，在龙角中算不得最好的，你想要用真龙脊骨做的灵剑吗？”

    桑灵犀摇头：“无福消受。”

    想也知道他手里的真龙脊骨来历不会正当，她没有那个胆子。

    “好吧。”他将里面的几片鳞片取出来递给她，“我有蜃龙的鳞片，属性上更适合你，再加上炼制，这份礼物足够封你的口了吧？”

    “够了够了。”其实已经选好酬金的桑灵犀眨了眨眼，举起一只手说，“我对天发誓，绝不将今天的事情传出去。”

    月亮下沉，成功跟小姑娘有了新牵扯的六歆走在路上，思考下次去找对方的理由是“讨论灵剑的外观设计”还是“要不要加点别的材料”，没有发现自己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一只狐狸。

    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无处可逃。

    清风明月一样的青衣先生站在他的身前，微微一笑。

    六歆：！！！

    山长俯身揪住狐狸的后颈皮，转身去了自己的住处。

    “深夜才从女学生的住处离开，看来我当日给你的守则你是一页都没有翻过。”

    狐狸乌溜溜的眼珠一动不动，试图让他明白自己的无辜：“我有点事找她，因为前面的两个人走得太晚，我才出来的晚。”

    山长点头，又问出一句犀利的话：“你对她可有不轨之心？”

    六歆变回人身，坐在桌子的另外一边，指尖点着额头思索了一会儿，说出来的话却毫无悔过之心：“您读过许多书，该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形容的并不是不轨之心。”

    遇到一个很好的人，心生好感，像是逐光那样想要靠近对方，不该是很美好的体验吗？

    至少他目前为止，都在为和她的见面感到快乐。

    在得到回应前，他也并不会做出太过下流的举动。

    这是正当的，世俗的感情。

    像山长这种几千岁还没有找过情缘的老人家，即使没法理解，也该尊重的吧？

    山长：？

    感觉自己好像被轻视了的山长皱起眉，强调道：“但她是你的学生，之后是要进入万象院学习的。”

    “这不是更方便见面了吗？”六歆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肃性，“她想学的我都能教，多省事。”

    在看到山长彻底冷下来的脸色后，他找补道：“您该不是担心我借着先生的身份强迫她吧？我不至于……咳，她年纪虽然小，但心眼可不少，您没必要那么担心她在我这儿吃亏。”

    在他看来，桑灵犀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堪称是八面玲珑，游刃有余，别人可能从她这里得到好处，但她永远都在赚。

    有时候他都怀疑她其实是活了好多年的老狐狸。

    但在长期观察之后，他确信对方是人族里的可爱小狐狸。

    山长并不在意他的后半句话，只在意他话里的停顿。

    这人显然是自己都对自己的人品不抱信任，还好意思觉得别人是在瞎操心？？

    心里升起怒意，山长就“为人师者应该具备什么的品格与操守”的话题，对新来的先生展开了全面的批评和指正，一直到天光大亮。

    六歆对此表示会深刻反思，好好规范自己的行为。

    收到了“不，我决定正式聘用你的人偶作为万象院的先生，而你被开除了”的回复。

    龙尧经过一夜的刻苦修行，第二天一早，洗了把脸打算去上课，一出门就看到搁树底下蹲着的师尊，吓了一跳：“您这是怎么了？”

    六歆抬起头，幽幽地问：“你说，我做师父真的很过分吗？很没有师德吗？”

    被一个世间公认的，最有君子之风和为师之德的人批评了那么久，饶是他也有些自闭了。

    龙尧毫不犹豫地点头。

    但凡有一点儿犹豫，都是对他这么久以来的遭遇的不尊重。

    “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六歆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只是突然反思了一下自己，你先去上课吧，别迟到了。”

    一股恶寒直窜龙尧的天灵盖，吓得他胡乱点了点头，夺门而去。

    走到半道上，又是忐忑又是希冀地想：他这无法无天的师尊，莫不是要转性了？

    在龙尧走后，六歆没多久就自己从情绪中走了出来。

    “仔细想想，我本来就没多少道德，为什么要要求自己有师德呢？”

    而且没了先生的身份，他连追求都能光明正大了！

    他豁然开朗地站起来，拿着蛟龙角，用人偶的教师证明开了间炼器室，进去研究。

    作者有话说：

    一直发烧……最近更新量会减少一点，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