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电视上还播放着演出视频, 是一首慢节奏的英文歌。

    室内空调温度很低，许意穿着?长袖的睡衣睡裤，把一头长卷发绑起来梳成马尾，看起来十分乖巧。

    周之越抬起遥控器, 把电视的声音调小, 视线停在她脸上，轻飘飘地问：“你想约我?去看演出？”

    许意手攥了下拳, 表情很尴尬, 一本正经地解释：“也不能算是‘约’。就是我有两张票, 本来打算跟我妹去看的，但是她有?事去不了, 现在就多出来一张。”

    她顿了顿, 看着?他说?：“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原价卖给你……或者再便宜点也行。”

    她站在卧室门口, 周之越坐在沙发上，两人面面相觑，空气就这么安静了十几秒。

    许意先?忍受不了这种安静, 轻咳一声, 垂眸说?：“...没事, 你不想?去的话我再想办法把票转出去。”

    正准备转身回屋，耳边飘来周之越的声音，低低的几个字：“你也去？”

    许意点头, 抿唇说?：“对，有?Chair Garden，我?还?挺想?去看的。”

    闻言, 周之越掀起眼皮，随意的语气：“哦, 我?正好有?空，可以去。”

    他问：“票多少钱，我?转你。”

    许意回忆着?说?：“360块，啊，那你也不用转我?了，上回超市买早餐多出来的钱你还没收，自动退回两次了。”

    “嗯，行。”周之越看着?她，片刻后，不太自然地问：“2号，我?们是一起过去？”

    许意思忖着这话的含义，试探道：“都可以，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我?们就分开走。Chair Garden的演出在晚上8点，我?可能会晚点过去...”

    周之越静了几秒，缓缓说：“那就一起吧，反正顺便。”

    许意点点头：“好。”

    等回卧室，听见外?面电视的声音也停了，周之越没再继续看演出视频。

    许意坐在床上，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

    大学时，他们曾约定有?机会一起去看Chair Garden的演出。等这个机会到来，他们已经分手五年。

    神奇的是，在这种状态下，居然还能阴差阳错的，一起去看这场约定好，但迟到多年的演出。

    客厅，周之越心情不错的样子，唇角弯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凯撒小帝的脑袋。小猫半眯着?眼睛，下巴稍稍抬起。

    一人一猫，难得融洽相处。

    他另一手拿起手机，给赵柯宇发消息：【那两张票我不需要了。】

    【你拿回去送给其他人吧。】

    很快，赵柯宇回复：【被拒绝了？】

    赵柯宇：【看到没看到没，这就是不用我的方法的后果！】

    赵柯宇：【不过没事啊兄弟，别这么?轻易放弃，其?实我?还?有?后招。】

    周之越看着消息，勾唇笑了下。

    【谢谢，但是不需要呢。】

    赵柯宇：【...什么鬼语气词，看着?tm贱兮兮的。】

    赵柯宇：【所以你前女友答应陪你去看了？】

    周之越并不想跟别人分享这件好事，懒洋洋地说?：“你少管。”

    赵柯宇：【......】

    赵柯宇：【行吧。】

    赵柯宇：【对了，4号你有事吗？何睿也回国了，咱们仨约着?聚聚？】

    何睿也是跟周之越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之一，前两年被家里派去经营澳洲的分公司，有?几年没见过面了。

    周之越回复：【行。】

    赵柯宇又问：【要不直接约在你家聚吧？】

    赵柯宇：【你新搬的这套房子我都还没去过，正好过去看看你养的那个什么?猫。】

    周之越立刻拒绝：【不行，不方?便。】

    【你订外面的地方。】

    赵柯宇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

    赵柯宇：【以前我?去你家你可没说过不方便啊。】

    赵柯宇：【这什么情况，家里藏人了？？】

    周之越懒得回他消息了。

    赵柯宇还?在一边脑补一边发消息：【兄弟，这我?可就得说?你两句。】

    赵柯宇：【你怎么也开始学我?，搞吃锅望盆那一套了？】

    赵柯宇：【你又想约你前女友去看演出，家里又藏别的女人，万一被哪边发现了，可有?的你折腾。】

    周之越拿起手机看了眼，冷笑着把和他的聊天设置成免打扰。

    临睡前，许意没听到凯撒小帝叫她。

    犹豫片刻，还是推门出去找。

    她看见周之越坐在客厅阳台边的椅子上，好像正在接一个工作电话。通话内容都是什么?程序什么?代码，又是英文又是数字的，总之就是她听不懂的东西。

    小猫趴在周之越腿上，闭着?眼，他的手轻轻搭在猫的后背。

    阳台边上有一盏暖黄的小灯，照在他侧脸上，映得整个人轮廓毛茸茸的，冷峻的脸也添了几分温度。

    看见许意出来，周之越抬了下头，眼神问她有什么事。

    许意微摇摇头，指了指他腿上的猫。

    周之越抬起一只手，示意她稍等。

    许意站在原地，等了大概三分钟，看到周之越挂断电话。

    她问：“我要把猫抱进去吗？”

    “哦。”周之越低头瞧了眼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小猫，丝毫没犹豫，单手把猫拎起来，递给许意：“给你吧。”

    凯撒小帝猫身悬在半空，龇牙咧嘴，气鼓鼓地冲着?他叫。

    许意愣了下才接过：“...好。”

    这天睡前，她戴着?耳机，躺在床上看手机，顺便复习Chair Garden的歌单。

    其?中有?一首歌跟他们日常的曲风不同，是偏轻松愉快的，是许意最喜欢的歌之一，叫Mushroom girl。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听见，她还?单曲循环了很久。

    歌词有?点小搞怪，讲的是一个小女孩住在森林里，有?天出门遇到蘑菇成了精，顶着红底白点的帽子向她问路。

    听着?听着?，许意也睡着?了，梦见大学时循环播放这首歌时的一件糗事。

    那时是大一下半学期，她和周之越并没有?真正认识，处于在他面前频繁刷脸的阶段。

    北阳大学很多专业都安排有期中考试，包括许意和周之越的专业。

    她已经通过半个学期的观察，基本摸清了周之越的行动路线和常出没的地方?。

    其中就包括他常去的自习教室，综合楼208。

    学校里，喜欢周之越的女生很多，明恋暗恋者都不在少数。

    所以，不仅许意一个人发现了这间教室，还?有?许多其?他高年级或者低年级的女同学，也会有意无意来这间教室自习。

    有?些也并不是真的多喜欢周之越，只是慕名来偶遇帅哥。

    许意一早就过去，抢占了周之越同桌的空位。

    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周之越慢悠悠走进教室，又径直走到他平时习惯坐的位置，目光没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许意就坐在他旁边的位置，能清晰闻见他身上的冷杉香味，不由?心跳加快。

    她平复心情，戴上耳机，努力让自己进入学习状态。

    当时，耳机里播放的就是Mushroom girl。

    她把声音开得很大，不自觉地跟随音乐晃着脑袋摇摆。

    没几分钟，许意抬了下头，就发现教室里的人频频转头看她这边的方?向。

    她在心里感慨，今天来围观周之越的人真的好多，而且丝毫不加掩饰。

    正准备低下头继续看书，周之越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在她桌上轻敲了两下。

    许意顿时感觉自己魂都快丢了，心脏也像是要跳出胸腔。

    然而下一秒，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你耳机没插好。”

    “......你也能听见？”

    “对。”

    许意赶忙检查了下，发现果然没插好！刚才放了一分多钟的歌，竟然都是外?放的！

    她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教室，可又舍不得好不容易占到的位置。

    最后，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耳机插上，清清嗓子，一脸镇定地说?：“啊，哦，不好意思。”

    转回头的一瞬间，她好像看见，旁边周之越的唇角似有似无地弯了一下。

    那是周之越第一次“主动”跟她讲话，也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

    午休时，许意打算错峰吃饭，在教室里待着?，等第一波下课的学生差不多吃完离开食堂。

    周之越也没走，靠在椅子上，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电路图。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半，自习教室的人全都走光了，只剩下许意和周之越两人。

    她又饿，又没那么想走。

    难得能在同一个空间里独处，就算不说?话，不交流，也莫名想?让这段时间久一点。

    最后，打破沉寂的是她肚子叫的声音...

    安静的教室中，那咕噜噜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周之越大概是听见了，微侧过头看她，声音很低：“怎么不去吃饭？”

    许意也许是饿得神志不清，迟疑了一瞬：“你在问我吗？”

    周之越笑了下：“教室里还?有?别人吗？”

    许意努力控制激动的情绪，轻声：“你不是也没去...”

    周之越似是犹豫了片刻，站起身，语气懒散地说：“那走吧。”

    直到到了食堂，两人面对面坐下吃饭，许意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跟周之越一起吃饭了！

    下午，又是同样的位置自习。

    许意鼓起勇气，主动找他说?话，话题就是从Chair Garden的歌展开。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周之越说?，这个乐队的歌，他也喜欢。

    他还?准确说出了早上她不小心外放的那首歌的名字。

    这确实是个名气很小的小众乐队，尤其?是在五年前，音乐软件上的粉丝数只有?小几千。

    十八岁的许意，很容易把任何事都跟缘分二字扯上关系。

    全世界只有?小几千人，而她身边，她喜欢的人，也是这千分之一的共同爱好者。

    ......

    乍然惊醒，许意唇角还带着笑意。

    她似乎记得，刚才梦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她在自习教室跟周之越聊乐队。

    初次聊天时小鹿乱撞的心情，竟然能梦境带出来，保留到现在。

    耳机里响起一声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列表已经循环一整遍，下首歌恰好又是Mushroom girl。

    轻快的旋律，在漆黑的房间中竟显得有几分刺耳，也提醒她，刚才的一切都是梦，是已经过去八年的往事。

    许意把耳机摘了，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脑中还是那首歌的曲调，久久不停，扰人心乱。

    不知过了多久，正酝酿着?睡意，听见隔壁房间清脆的开门声，随即是朝着?厨房那边去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大概是周之越去冰箱拿水。

    许意听到这动静，莫名觉得安心了些，至少没像刚从梦里醒来那样失落。

    国庆节前的一周格外?忙碌，许意每天都要见两三个客户，遇到事情多的，方?案改来改去，得在客户的公司耗好几个小时。

    另外?，柯越的线上人才招募令发布的效果还不错，据小胡反馈，最近有?不少优质人才在网上看到消息，投简历去他们公司。

    下一场校招是在北阳科技大学，这所学校的微电子科学与工程专业排名很靠前，校方?也很重视，约好了给柯越安排一小时的专场宣讲会，时间在国庆节后的第二周。

    北阳科技大学那边安排了许多行政老师和学生组织帮忙，他们只需要派出宣讲的人和一个工作人员。

    许意接完学校的电话，便把消息告诉了小胡，小胡回复时间没问题，具体人选等安排好后给她答复。

    连上六天班，许意本打算一号在家窝着看剧，躺尸一整天。

    结果前一天下班，在电梯门口遇到姜凌。

    “许意，你明天是不是休假啊？”

    许意点头：“对啊，明天一号，我?们部门不用来公司，在家on call。”

    姜凌挽住她胳膊，可怜巴巴地说：“那你明天过来一起加班好不好，有?个项目着?急，我?们头都快想?秃了，需要一些新鲜的思路。全天奶茶零食供应，包一日三餐，来吧来吧。”

    许意犹豫着问：“什么类型的项目啊？”

    姜凌说：“一个奶茶和潮玩品牌的联名营销方?案，其?实挺有?意思的！”

    许意最终还是答应了。

    因为那个奶茶和潮玩都是她喜欢的牌子，其?次，她之前也没有?接触过联名营销的项目。

    于?是，一号早上，她打着?呵欠出房间，小猫也跟出来，跑到客厅阳台的架子上晒太阳。

    周之越房间的门关着，大概还?没睡醒。

    许意简单去热了点东西吃，出发去公司加班。

    一直忙到晚上天黑，她犹豫之后，还?是给周之越发了条消息：【我?来公司加班，可能稍微晚点回去，大概十点多吧。】

    过了会儿，周之越回复：【行。】

    下班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许意到家时，推开门，看见客厅的灯只开了几盏最暗的，玄关处的灯开着?。

    凯撒小帝趴在门口的架子上，正懒洋洋地舔毛。

    屋里空调温度很低，周之越侧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许意换了鞋，轻手轻脚走过去。

    他身上只穿了短袖短裤，这个角度正对着?空调，光看着?都觉得冷。

    许意在沙发旁站了一会儿，想?到这人买走了她卖不出去的票，上周末还?大半夜接她回家。

    她深呼吸两次，决定也当一回好心人。

    许意轻轻拿起旁边的毛毯，抿着?唇弯腰，再把毛毯轻轻盖在周之越身上。

    这个距离，能看到他薄薄眼皮下的血管，精致的五官，还?有?纤长的睫毛…

    许意正准备直起身子离开，周之越眼皮动了动，微眯着?睁开眼，眼神中略有?些迷茫。

    他看向自己头顶的许意，又看了看身上盖着?的薄毯，眉梢微动，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沉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