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这种香味很熟悉, 比麝香更香更悠长,但又混杂着桂花酒的味道,变得不那么好分辨。
    薛离玉静悄悄从屋里伸出头去看, 明亮的月光照耀着狭小的老竹屋,一名男子背对着他坐在圆桌旁,手指摆弄着桌上的小沙钟,似乎正在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薛离玉冷静地观察着他,这突如其来闯入的男子明显喝醉了,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泛着月光,墨色衣摆拖地。
    但他虽然喝醉了, 气息却很沉稳,像是来赴宴的魔域贵族子弟。
    不过这衣摆样式有些熟悉。
    薛离玉定睛一看, 才发现那是苍术。
    没错, 他束腰那条腰带有一角残缺, 是方才同他烧往生符时不小心烫坏的。
    这叛徒是跑到这躲酒?薛离玉冷淡地想, 估计他费了些力气才巴结了魔尊, 得以脱身。否则像他这等魔尊眼前的大红人, 魔域巴结他的人多的是,不可能放他走。
    薛离玉看了他一会儿,心想这么多天都没见过苍术放下头发的样子, 哪怕今天他也高高束起来。
    现在这么一看他, 倒还觉得有几分顺眼。
    “谁在那藏着?”
    苍术突然问,他动作一顿, 嗓音和平日里不一样, 饱含着浓烈醉意, 喑哑低沉, 听的人头皮发麻,舌根僵硬,耳膜震颤。
    薛离玉不想露面,早说好今夜一起赴宴后分道扬镳,苍术也亲眼看见他离开了,现在竹屋相遇不过是巧合,他也没必要再和叛徒寒暄。
    再说,苍术如今是魔域城主,一柱魔神,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薛离玉使了个法诀,变出一只小白兔,沾染了自己的灵气,食指一舒,把兔子驱赶到苍术脚边,随后隐匿了身形。
    苍术低头看见白兔,愣了愣,随后弯腰抱起它,把它捧到眼前看来看去,兔子居然在他手里一动不动的装死,耳朵都耷拉下来。
    苍术突然轻笑一声,把受惊的白兔抱在怀里抚摸,没有回头,仍旧低着头慢条斯理道:“阁下这花招使的不错,只不过你仍旧是梁上君子,若是花招用尽仍旧折损在此,说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薛离玉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但也不会被他三言两语激怒,仍旧按兵不动,将自己的气息引向屋外,装作已经离开的样子。
    果不其然,苍术误以为梁上君子已经离开,肩膀明显松懈下来。
    ……他这是在害怕吗?
    不对,他是在紧张。
    他都这样风光了,还紧张什么?
    薛离玉不解,难道是他喝醉了,怕被其他人看到自己的丑态,以后挂不住面子?那倒也情有可原。
    苍术长长舒了一口气,拿着沙钟看了一会儿,呼吸变得很沉重,这才将沙钟倒过来,满杯的那一面朝上,向下缓缓流沙。
    而后他默默看了一会儿窗外,又从袖中取出一枚玉印章,是个赑屃负碑的样式,搁在掌心里握着,一点点青绿的仙气顺着他指尖流转,但他很快咳了好几次,似乎身体脆弱,难以承受仙气的氤氲。
    这种仙气散发柔和的气息,应该用以医修治疗之用。
    还有那玉章,薛离玉看着甚是眼熟。
    苍术什么时候偷了他东西?
    他皱起眉头,打开自己的戒子寻找自己那枚赑屃玉章。
    确实还在,但仔细去看会发现那是半枚玉章,在黑夜里流转玉沁色的光,绝非普通玉石。
    难道这是华山静虚宗观鹭峰的镇峰之宝连心璧?
    薛离玉怔然,那天小龙神隔着袖子把玉章塞进他手里的时候,当做宝贝一样稀罕,他都没看就收进了戒子里。
    原来苍术也有一枚,看来他委实深藏不露,实力不容小觑。
    只不过今夜一定非良辰吉日,否则为什么苍术在窗边站了那么久还不回宴席上去?
    他要是等到酒意全醒,还不得等到明天早上?
    俗话说酒后失态,这人本质如何,喝了酒之后就会全然暴露,哪怕是三世天酒量最好的金身罗汉,也会在酒后吐真言,抄送诸神佛经三千卷。
    更不用想蔫坏的苍术,装孙子那么久,心里的恶人终于肆意横行,藏不住了吧?
    薛离玉委实等不了那么久,也无法再顾虑那么多,显出真身,灵场瞬间波动如澜,精纯的修为灌溉了整间老竹屋,甚至门外风灯也随之摇曳,周围的竹林被风吹舞,似乎也感受到了凤凰的焦躁不安。
    苍术的背影在一瞬间僵住,许久之后他沉沉道:“你怎么还没走?”
    薛离玉知道现在情形有些尴尬,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解释一下,轻咳一声:“我是要走,但想在此歇息一下,恰好你进来,我不想再和你见面暴露计划,惊动魔尊,就没有出声,并不是有意吓你,方才那人也是我。”
    “嗯,没事,”苍术点点头,低声道:“那你走吧,不送。”
    薛离玉没想到这么顺利,见苍术也没看他一眼,知道他避险不愿见自己,顿觉轻松,一推开小竹门,却看见不远处有只灯笼高高挂起,那人已经和他对视上了,指着他喊:“少尊主,他人在这里呢!”
    薛离玉喉头一紧,心说天不助我成功业,闪身便要跑,却看见少尊主先他一步在老竹屋布下屏障,魔气弥漫,突然有双手从背后捂住他半张脸,不由分说把他拖到里屋。
    是苍术,苍术力气大得很,薛离玉跌跌撞撞被他拉扯进屋,脚踩了自己衣摆好几次,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他推到床上,拿被子蒙住了头,人也压了上来。
    紧接着他就听见老竹屋门被一脚踹开,少尊主好像是愣住了,冷笑一声,“好啊,我说怎么吃酒吃到一半,两个人双双都不见了,原来是在这里寻开心?”
    “少尊主见笑了,”苍术并没否认,也没起身,就着这个压倒的姿.势,把手伸进被里,“他刚才不听我的话,非要跑出去献丑,要么少尊主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来。”
    薛离玉的痒肉被他戳了一下,忍不住动弹,被子紧跟着鼓起一个包。
    少尊主的脚步声停留了很久,直到小厮小心翼翼劝说的声音响起,“少尊主,咱们先回吧,魔尊还等着您敬酒呢……”
    魔修虽然对情爱一事上随心所欲,但是对仁孝之事却上心,更何况魔修敬重魔功高强的强者,无论如何,少尊主也不能推脱。
    薛离玉听见他的脚步声离开了老竹屋,过了一会儿,苍术才从他身上爬起来,“好了,你快走吧。”
    薛离玉没说话,心中疑虑重重,苍术好像盼着他赶紧走,难道那不是苍术?
    若是魔尊识破了他们的计策,活捉了苍术,派人来跟踪他呢!
    薛离玉翻身下床,一掌按住苍术肩膀,果然苍术反手抓着他手,气劲迫使薛离玉后退几步,趁此机会,苍术果断要走,薛离玉见他心里有鬼,更是不肯放行,很快,苍术被他逼到铜镜前,无路可去。
    薛离玉按住了他,抬眸一眼看向那铜镜,却没看见苍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庞。
    竹屋昏暗,镜面中一闪而过的丹凤眼眼尾泛红,注视着镜面,长睫毛像一对振翅欲飞的乌蝶,面骨挺拔而深邃,犹如文人墨客笔下的男子画像活了一般。
    这张昳丽俊美的脸庞薛离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只不过比起他死的时候,少了几分高不可攀。
    也许是他生死之间走一回,气质也愈发沉稳,倒显出了与众不同的贵胄之气。
    薛离玉静静地隔着铜镜看着谢扶华,目光直直对上,这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说,但是沉默了很久之后,心里有一股火被压着压着,突然之间就压不住了。
    他感觉肺在被一双手蹂.躏挤压,让他难以呼吸,一种浓烈的被欺骗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
    谢扶华也没有说话,但他那双眼睛脉脉含情,温柔含光,表情明显有很多话要说,却一言不发。
    所以他想解释什么?
    像今天看笑话一样看他给他烧往生符?像从前那样关他多日?还是在欢喜佛像下故意入梦玩弄他要他生孩子,醒来还要装作不知道,用恶劣的言语寻他开心,逼他给他当媳妇?
    怪不得他一直不敢回头露出脸,连少尊主找来他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原来是他误喝了那杯酒,导致自己误喝了他的水,让他一不留神就醉倒,又为了不暴露身份,这才找到竹屋躲避。
    谢扶华醉了酒,当然无法再维持障眼法继续骗人。
    薛离玉的手从他肩膀落下来,后退一步,浑身都在发抖,嘴角漫出一点血渍,染红苍白的嘴唇,谢扶华骤然转身,伸手去拉他,却被他一手甩开,忍着五脏六腑的疼痛,冷冰冰望着他说,“滚开……”
    谢扶华的手停在半空,垂了垂眸,与此同时,竹屋内所有门窗齐齐关闭,整间屋子密不透风。薛离玉神色一凛,却是更加愤怒,要强行破开竹屋,却被谢扶华从背后抱住了腰,不顾他挣扎,强行按坐在了厚重的被褥上。
    薛离玉两眼发昏,头脑发沉,被谢扶华身上的龙涎香灌满鼻腔,方才顿悟那奇异香味就是谢扶华身上藏不住的龙涎香。
    他忍不住剧烈挣扎起来,但是谢扶华存心不让他动,一左一右拉住他手,上阳尺从他袖中钻出,飞快绑住了薛离玉手腕,谢扶华整个人卡进他膝盖间,左手握住他腰,几乎把他牢牢控制在身下。
    “玉儿,我放你走,你为什么还回来?”他的嗓音也有些许颤抖,“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反悔了不想让你走?因为我想你说要与我两不相欠,我如何也不甘心,正要去抓你回来,没想到你主动落到我手里,就怨不得我了。”
    这是什么道貌岸然的说辞!若是没猜错,他袖中那枚赑屃负碑玉章,能时时刻刻感受到另一半璧的所在,谢扶华这样说,不过是骗他放松警惕,还不是随时想找他都能找得到?
    薛离玉偏过头,紧紧闭着眼睛,呼吸不畅,胸膛不停起伏:“谢扶华,骗我让你很有成就感吗?你看着我对你愧疚为你惋惜为你一族东奔西走,你很高兴是不是?好,你成功了,满意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谢扶华久久不说话,掌心抚摸着他的白发,好像安抚那只瑟瑟发抖的白兔,但是他的眼睛明晃晃写着拒绝,看薛离玉的眼神越发专注,犹如兽。
    “玉儿想离开我去哪里?回蓬莱宗找你徒弟,还是回三世天当神尊,还是去上仙境告发我诈死?”
    “……我只是想你为什么不去死?”
    薛离玉被他骗的心如刀绞,眼眶生疼,浑身上下都抽着疼,想缩成一团而不能,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大口大口喘着气。
    谢扶华的手指来擦他眼角的泪水,他抗拒着,扭过头恶狠狠的威胁:“……别碰我,否则我再杀你一次,听见没有!”
    他虽然面无表情,那双桃花眼却流着眼泪,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又可怜又狼狈,睫毛都沾湿一大片,软溻溻的不停颤抖,平日里端庄清冷的凤凰怎么就哭成了这个样子。
    谢扶华表情比他还难受,似乎心中无比挣扎,连手指都在发软,许久后才轻轻擦去他眼泪,额头一对满是裂纹不再华丽的白龙角冒头。
    他直起身,解开自己外衫,低声说:“我死那天,曾说过要与你从头来过,我是认真的,没有骗你。但就像现在这样,我费尽心机才有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早都死活不怕了,你要杀我,我让你杀。”
    他解开薛离玉身上所有束缚,给他自由,将衣襟褪到心口被拔下逆鳞的地方,“只是你若对我有一丝心软,留我一口气,我都会让你后悔没有杀死我,不论用什么肮脏手段,我都要彻底占有你。如果得不到你的心,留下你的恨我也满足。”
    薛离玉倏忽睁开眼,抬腿去踹他,却被他连脚腕也抓住,低头吻住嘴唇。
    他错愕之余,唇被趁机强行撬开,大肆掠夺,搜刮,他感觉到疼,泄愤一样咬谢扶华,可越是这样谢扶华越是强势,像是也在报复他,怀抱虚虚圈着他不让他跑,唇也吻他吻的越来越粗.暴急迫。
    直到薛离玉鼻尖血腥味弥漫的同时,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是那鼎丹又开始作祟,谢扶华呼吸一粗,很明显他也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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