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程一言出?来的时候, 方雾正坐在床边发呆。

    想什么?呢？

    他心里觉得有点可爱，半蹲下身捏了一下方雾的手，想要亲他的时候却被方雾偏头闪了一下。

    程一言稍怔了下：“怎么?了？”

    “没什么?。”

    方雾盘着?腿, 思绪还有点乱。

    之前那点旖旎的氛围烟消云散, 他抿了下唇, 看向程一言，终于?还是问了，“你?行李箱密码，是谁生日吗？”

    “不是。”

    “那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程一言笑?了下, 说：“0321加0605, 算吗？”

    0926。

    原来是这么?一个0926。

    方雾想，他之前看粉丝内部都默认这份高冷大粉的生日就是0926才取的这个名字，谁都没有想到?是程一言和?他生日相?加的结果。

    这其实并?不难想, 只是在那之前，没有谁会把程一言和?他联系在一块——即便有人猜到?, 也多半觉得是巧合。

    因为0926出?现的时间太早了，甚至早在他和?程一言出?道成名之前。

    方雾的心情微妙复杂, 一瞬间都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

    半晌, 他才开口说, “当了我这么?久大粉, 是不是也挺累的。”

    “……”

    程一言微微一怔, 随即马上知道方雾猜出?来了。

    他本来也没有刻意隐瞒, 甚至在那一刹有种他终于?发现了的欣慰感：“原来你?记得啊。”

    “当然记得。”

    0926是他最早的一批粉丝。

    早在他当偶像，或者说还在练习生写?歌的时候，他就经常看到?0926出?没在他的微博评论区了。

    那个时候他一条微博才几十条回复, 每个人他几乎都记得。最早的人来来去去，最终大多数都消失不见, 而唯一留到?最后?的就只有0926。

    和?其他的粉丝不一样，0926很少以自己?的粉圈号召力说什么?鸡血发言，也从来不写?小论文训管其他粉丝，看起来话很少。

    但给他私信的时候，话又很多。0926会鼓励他，安慰他，陪伴他，甚至夸奖他的新作品。语气不像是粉丝，更像是朋友。

    所以方雾也拿他当朋友。

    他一路成长，0926也陪着?他一起成长。

    而且他能感受到?，0926在这一路上……慢慢变有钱了。

    他最早花钱做应援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手笔，是近几年来一点点慢慢花多了后?，才开始被人开玩笑?戏称富哥粉。

    他还以为是0926从学生党变成了工作党之类的原因，心里还为他感到?欣慰，没想到?他妈的居然是因为程一言他自己?变有钱了啊！！

    “……”

    方雾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说高兴也不是。说气愤也不是。

    他伸手掐住程一言的脸，惩罚似地拉了拉，假装凶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是不是我不发现你?就打算继续当下去了。”

    程一言眨了下眼，也不生气，只笑?：“不好吗？”

    他觉得很好。

    他最早就是因为喜欢方雾的表演才燃起希望的，当然算是他的粉丝。

    后?来注册了小号，慢慢以这个身份陪伴他的时候，才觉得当粉丝有的时候反而与他更亲近。

    有些能说的，不能说的，可以全部借着?0926之口说出?来。

    而且方雾会看评论。

    有时他翻牌给一个亲亲的表情，有的时候说句我也爱你?，程一言就能因此失神一晚上。

    后?来被方雾甩了之后?，他却还能用0926这个身份给他发私信。

    他知道方雾会看。

    他甚至想过，如果方雾真的有一天断开和?他所有的关?联，至少还能借着?0926这个身份默默地喜欢他。

    程一言弯起眼：“我确实是你?的粉丝啊。”

    “……又骗我。”

    方雾摇头说，“你?又骗我。”

    最初的惊讶过去后?，心底的苦慢慢翻涌上来，他艰难道，“我还以为真的有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喜欢我和?我的作品。”

    “没骗你?，”

    程一言忽然认真道，“我就是一直都很喜欢。”

    他又低了一点声?，语气温柔道，“别忘了，我就是因为喜欢你?写?的歌，才会来到?这里的。”

    “如果我的喜欢还不够让你?相?信你?很好的话，那我以后?会努力再多给一点。”

    “……”

    方雾抬起眼看他。

    他一直都觉得0926很了解他，他懂他的创作，也懂他的理念。甚至有时候想，如果能和?0926在现实里认识，说不定还真能成为朋友。

    结果是程一言。

    原来是程一言。

    幸好是程一言。

    喜欢他这么?长这么?久都没有厌倦脱粉，也只会是程一言。

    方雾的手还捏着?程一言的脸，力道却已经轻了不少。

    程一言轻声?，语气像在哄他：“还生气吗？”

    方雾一直觉得程一言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他每次说喜欢你?，都只是调情或是玩笑?。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或许并?不是如此。程一言对他的喜欢，可能真的从很久之前连绵至今，比他想得更远更深。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这么?喜欢他吗？

    “生气。”

    方雾又掐了一下，随即手下滑，挂到?了程一言脖子上。

    他主动亲上去，吻了两下后?像是泄愤似地啃了程一言一下，随后?又被程一言按着?脖子温柔地亲回来。

    他们接吻，拥抱，连动作都显得有点急躁，像是迫切地要感受彼此的一切。

    最终方雾在床上晃神想，他这样算不算睡粉了？

    然而程一言却像是发现他走神了，俯身亲他两下，每叫一声?小雾就猛地一下折腾得方雾大脑虚白一片，连着?小腹和?腿都生理性地微微发抖。

    他一口咬在程一言肩膀上，闷声?骂他混蛋，又很模糊地想，睡就睡吧。反正都已经谈恋爱了，数罪并?罚。

    ……

    两人回来得早，饶是如此还是折腾到?了快十一点。

    方雾依旧一点力气都没有，被程一言抱着?去洗了澡又抱回来，任他给自己?擦头发的时候打了个哈欠，又困又累地问，“明天你?机票订的几点？”

    “下午两点。”

    “先回家还是公司？”

    “都不是。”

    程一言说，“有个活动要参加，得赶场。”

    “哦。”

    方雾面?无表情道，“差点忘了，大明星是这样的。”

    程一言听出?他语气里一点点因自己?离开而微妙的不爽，笑?了声?说，“很快就会结束。回家等我。”

    “谁等你?，你?爱来不来。”

    方雾面?上这么?说，内心却在推算。

    他的机票比程一言的还晚，那两人甚至都不能一起去机场候机。

    也确实不能去，机场送机的粉丝这么?多。

    又要分开了。

    方雾的指尖无意识蜷了一下，压下那点微妙的情绪。

    这两个月的时光和?偷来的一样。

    但他不想还。

    “到?时候不来，我就揍你?。”

    他又小声?说道。

    ……

    录制已经完全结束，第二天几个人离开的时间也并?不一样。

    虽说走的时候都打了个招呼，说着?以后?有机会再见，但彼此心里心知肚明，有些人或许还会保持联系，但另一些人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方雾坐在飞机上，给经纪人报告完毕，收起手机，片刻后?又没忍住打开。

    他是不是得去医院查查自己?有没有焦虑症。

    要不然为什么?一分钟打开十次微信。

    置顶忽然跳出?了新消息。

    【不想理：小雾】

    【不想理：我开始想你?了】

    矫情。

    这才分开多久，想什么?想。

    方雾十分高冷地回了一个好好工作，又去改备注。

    他起先改成了【程一言】，然后?又改成了【0926】，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虽然手机有防窥膜也不能保证半点隐私都不被窥探，索性没有设任何备注，变成了程一言的微信本名。

    【boundless】。

    方雾从前都没注意过这个，这会儿看到?了却忍不住想了想。

    这个单词的意思是无垠的，无限的。

    感觉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

    合起手机前，方雾脑子里电石火光又闪现一刹。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翻译成，一望无际的。

    “……”

    周围没有人，方雾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无语，程一言这什么?恋爱脑。

    他撑着?下巴，眼睛都眯起来，感觉心情极好。

    ……

    比起程一言，方雾的工作要少很多。

    本来录完这个综艺，经纪人陆潇说是要给他放一个月的假——名义上是放假，实际上就是因为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工作。

    没想到?刚下飞机，一个月的假变成三天了。

    “三天？”

    方雾当即抗议说，“我刚连续工作了两个月！”

    虽说后?半程有公费恋爱的因素在，但这两个月的旅行下来，也着?实累得半死不活。

    “你?的综艺反响比预期的要好，恐怕你?这次还真能小火一下。”

    陆潇的语气听着?很兴奋，“我们要抓紧这个机会多曝光，尽量把短效热度转化成可持续发展的人气，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听到?没？”

    “……行吧。”

    方雾说，“知道了。”

    有热度不赚是傻子，他也知道孰轻孰重?。

    只是陆潇听着?他的声?音还是有点魂不守舍，问：“怎么?了？录个节目把你?累成这样了？还是……你?和?程一言之间——”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声?音突然拔高了，“我们什么?也没有！！”

    陆潇：“？”

    这是怎么?了？

    不会这次长时间和?死对头硬炒CP，都相?处出?应激反应了吧？

    方雾十分心虚地挂断电话，先打车回了家。

    真没想到?，出?去一趟，他的行李比离家的时候还要多。

    方雾把程一言送他的礼物盒打开，开始一个一个往家里填。

    这个摆件可以放这里。

    程一言来的话一眼就能看到?。

    这个冰箱贴也可以放上去用，以后?一起住的时候可以互相?给对方写?便利贴条。

    说起来他家是不是有点小，如果程一言真搬过来的话，够两个人住吗？

    方雾还在想两人未来的同居生活时，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嘴角无意识扬了点弧度，接起来时却努力让声?音显得很淡定：“有事？”

    “到?家了吗？”

    “嗯。”

    方雾听着?电话那头会场有点嘈杂的背景音说，“专程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个？你?不去工作吗？”

    “马上。”

    程一言笑?了下说，“但我想你?了。”

    “……”

    想念穿过屏幕，熨烫着?他的耳朵。

    方雾坐在沙发上，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才发现自己?的确也在想程一言。

    以前他和?程一言刚断关?系的时候，他也会无意识想程一言。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他逼着?自己?不能想。

    但现在，他确实可以想。

    肆无忌惮地想，无边无际地想，理直气壮地想。

    “少来。”

    他说完，又很小声?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谁还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