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方雾差点被粉丝呛到, 瞬间咳得昏天黑地。

    程一言想伸手拍拍他?的后背，被他?躲了一下。

    “当?然……不算。”

    方雾咳得脸都红了，咬牙切齿说, “只是想给我?们家乡的特?色正名一下而已, 你别想多。”

    他?又?往嘴里狂塞了两口粉丝, 含糊不清说，“况且我?带你回?家干吗？”

    “见一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呀。”

    程一言眨一下眼，表情认真，“说不定?还?顺便让我?拥有上门见一下叔叔阿姨的机会。”

    方雾顿时咳得更厉害了。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他?埋着头说, “快吃你的, 别说话。”

    再说下去，他?怕自己就快吃不了了。

    什么上门见父母……程一言难道以为他?们是什么正当?关系吗？

    方雾一边艰难地咀嚼着食物，一边胡思乱想道。

    何况他?爸妈要是知道他?是同性恋会怎么想？他?当?时进娱乐圈都和家里大?吵了一架, 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说不定?会直接逐出家门。

    方雾眼睛垂下来, 望着晶亮喷香的粉丝汤，一瞬间有一些食不知味。

    等吃完结账后, 他?重新?戴上口罩, “走了。”

    “这里挺有意思的。”

    程一言问, “我?可以再看看吗？”

    这条小巷里的店面?不少, 虽然和外面?热门的景区没法比, 但也别有一番意味。

    方雾犹豫一瞬, 点了下头：“逛吧。”

    他?和程一言走在青石砖路上，没有镜头和工作人员跟着，感觉比录节目的时候自在了很多。

    路上没什么人, 非常安静。

    程一言忽然笑了声?，说：“感觉我?们好像在约会。”

    “……神经。”

    方雾话音刚落, 却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

    他?慌乱地转头一望，程一言的目光平和真诚，“小雾，今天你愿意带我?来这里，我?很高兴。”

    方雾看着程一言，一时间竟然有点失神。

    又?来了。

    他?又?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乱震。

    怎么只要对上程一言就是三番五次，履犯不改。

    “……”

    方雾转回?头，气?息都有点乱了，半天才骂出一句毫无?攻击力的，“少来，我?不吃这套。”

    不吃这套吗？

    程一言嘴角弯起。

    他?看方雾只吃这套。

    要不然也不会只带他?来家附近，一起回?顾童年的美好记忆。

    也不会即便表情抗拒，但却还?是没有松开和他?牵着的手。

    他?们靠在一起，交握的手藏在长袖下面?，并不太明显。

    走的时候偶尔肩膀会撞一下，像是故意的，又?像是无?意的。

    方雾抿一下唇，内心非常矛盾。

    明知道不可以。

    明知道该远离程一言。

    但是现在天这么黑，又?没有人，即便他?贪恋一会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两人走着走着，方雾却忽然发现了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们身后一直有脚步。

    是几?个人细碎的，轻盈的脚步声?。

    他?们走，那几?个人也走。他?们停，那几?个人也停。

    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年轻女孩压抑着的笑声?。

    被跟了。

    方雾对此敏锐度一向很高，几?乎是下意识就判断出了她们的身份。

    “不走了吗？”

    程一言问突然停下脚步的方雾。

    方雾没回?答，只是突然放开了程一言的手，转头看了一眼。

    果然远远的站着三两个人，戴着口罩，正拿手机拍他?们的方向，察觉到他?们停步转头后，不断地窃窃私语起来。

    他?隐约间听到一句，“他?们是不是发现了？”

    程一言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眯了下眼，压着声?音问方雾，“私生？”

    能跟到这里，肯定?不会是普通的粉丝。

    方雾嗯了一声?，指甲快嵌进掌心里。

    是他?的失误。

    大?概率是他?们从民宿出来的时候就被盯上了，他?却直到现在才发现。

    她们是不是一直在拍？

    拍到了多少？

    如?果她们发出去，会不会有人能猜到，他?和程一言的关系？

    方雾一瞬间有点头昏脑乱。

    他?下意识想要逃，却被程一言再次握住了手腕，拉到了他?的身后。

    “我?就说他?们发现了吧，让你们小声?一点。”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他?们会说话吗？”

    她们既紧张，又?兴奋，正想着上前的时候却听到了程一言的声?音。

    “——别跟过来。”

    半明半暗的巷子内，程一言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否则我?报警了。”

    往日的温润君子骤然不见，这一刻他?的表情黑得可怕，几?乎让那些见惯了他?在镜头前温柔笑脸的私生也跟着吓了一跳。

    程一言向来温和，有礼，是霁月光风般的完美人设存在。

    而他?唯一在镜头前黑过的那次脸——后来被粉丝大?战里用予证明他?和方雾关系不好的那张图，是因为被拥堵的私生挤到了。

    第一个发出图的人是方雾的私生唯粉，裁剪掉了他?们身前的大?部分人，只留下了程一言黑脸的证据。

    没有人会关心起因后果。

    粉丝打架嘛。愿意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

    所以后来的粉丝只知道程一言对着方雾黑了脸，却不知道那一天，也是程一言替方雾挡下了所有私生目光和言语的窥探，拉着他?离开。

    ——就和现在这一刻一样?。

    程一言拉住方雾的手，毫不犹豫地朝着巷子深处跑。

    方雾的脑袋乱得和浆糊一样?，被程一言拉着跑了一段路才缓神过来。

    过往的记忆和这一刻骤然重叠，他?鼻尖酸动了一下，又?觉得有点好笑。

    你认识路吗你就跑？

    再跑几?个拐角重新?遇上她们怎么办？

    笨死了！

    方雾反手握住程一言的手，把他?拽回?来一点，说，“跟我?走。”

    私生是跟着他?们过来的，对这条小巷肯定?不熟悉。

    而他?却是在这里长大?，足足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对此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方雾拉着程一言，本来想跑到后巷口那边离开，没想到天公不作美，不一会儿轰隆隆突然打起了雷，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瞬间落下。

    江南春季阴湿多雨，尤其将近四月，马上要进入连绵雨季。

    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方雾本想咬咬牙冲出去，无?奈雨越下越大?，距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他?四处看了看，说，“往这走！”

    雷声?再次响起。

    程一言明显感觉到方雾握着他?的那只手颤了一瞬，但依旧跑得很快。

    没几?步路后，程一言被方雾带进了一个非常窄小的院子里，看着方雾飞快关上门，又?领着他?进了里面?只有几?平米的房间内。

    这座建筑非常老旧，里面?堆了七七八八的杂物，几?乎无?处落脚。

    程一言和方雾贴面?站着，方雾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松出一口气?，说：“没事了。”

    “这里一直没人的，街上开店的那几?户偶尔会来这里放东西。但这么晚了他?们肯定?也不会来。”

    方雾靠着门，轻轻喘着气?，说，“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捉迷藏，所以知道。”

    这一块区域非常隐蔽，就算在这里生活的人也未必清楚，更别提初来乍到的私生了。

    只是小时候他?觉得这里还?挺大?的。

    不知道是因为他?长高了，还?是这里的东西的确变多了，塞进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几?乎显得有点勉强。

    两人立足的地方只有小小的一块，导致程一言的腿直接贴着他?的腿，没有其他?的地方可站。

    方雾喘完气?后抬眼看向程一言，说：“淋湿了没？”

    程一言摇了摇头：“没多少。”

    还?没多少。

    方雾看着他?肩膀湿掉的一大?片，这都快湿透了。

    刚刚跑得快，程一言脸上在进来时甚至都蹭上了点灰。

    说出去大?小也算个流量明星，怎么和他?一起就沦落得如?此狼狈。

    方雾用自己的袖子给他?胡乱擦了下脸，随后道：“把外套脱了吧，一会儿别感冒了。”

    程一言把自己的长袖衬衫脱了，只剩下里面?单薄的一件内搭，领口还?略微有点潮湿。

    他?把衬衫随手一放，又?看向方雾，“那你呢？”

    方雾身上湿湿黏黏，但情绪却分外燥热。

    脱一件恐怕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更热。

    “我?没事。”

    方雾随便擦了一把头发，“淋不死。”

    他?的视线移向门的方向，重新?忧心起关键问题，“我?们刚刚是不是被拍到了？”

    “是吧。”

    程一言说。

    他?看起来并不紧张，语气?还?风轻云淡的，和刚刚逼退私生的时候全然不同。

    方雾皱眉问：“你不担心她们会发出去吗？”

    那个时候，他?们甚至还?牵着手。

    想到那个场面?，他?脸颊就一阵发烫起来。

    如?果她们拍到了，她们会怎么想？

    两个男人牵手……要是勉强说是朋友，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问题他?和程一言算哪门子的朋友，全圈粉丝眼里他?俩都是关系僵到不能再僵的对家了！！

    方雾心里十分后悔。

    怎么当?时就默许了程一言牵自己的手呢！

    “发就发吧。”

    程一言语气?依旧很淡，“没什么不能被人看到的。”

    这回?轮到方雾愣了下。

    他?强调说，“如?果真发了，她们不知道又?要怎么造谣我?们的关系，这你也能接受？”

    程一言不是最注重名声?了吗？

    只是粉丝嗑CP还?好，如?果舆论议论真的有关于两人的实际关系，哪怕只是一点点相关的传言，他?都无?法接受吧？

    还?是说程一言自认问心无?愧？

    方雾想，他?做不到，因为他?的确问心有愧。

    但程一言却是笑了下，说：“算造谣吗？”

    “假的才叫造谣吧。”

    假的才叫造谣。

    换言之，他?们是真的。

    方雾好不容易清醒了点的脑子再次嗡嗡作响。

    雷声?再次轰隆隆响起。

    方雾刚闭了闭眼，自己的耳朵就又?一次被捂住了。

    他?睁开眼，对上程一言近在咫尺的视线。

    黑暗里，两人的视线只够看清彼此。

    “别怕。”

    程一言轻声?道，“不用怕这个，也不用怕其他?的。”

    无?论是打雷、下雨，还?是私生偷拍、舆论沸腾，一切有我?和你一起面?对，你什么都不用怕。

    所有噪音被隔绝开，脑袋也不能转动，方雾只能看着程一言的眼睛，喉头发紧，说不出半句话。

    三年前，程一言也为他?挡过一次私生。

    后来网上舆论怎么乱成一团，说程一言和方雾关系不和到都摆上了明面?，但方雾始终记得，他?站在自己面?前，说，别怕。

    淋湿的衣服沾在他?身上，有一种难耐的情绪在发酵。

    方雾别了几?下视线，都没躲掉，再次抬眼的时候两人连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太近了。

    身体和心理欲念一同隐隐作祟。

    方雾闭上眼，片刻后终于忍无?可忍，下定?决心，抬起手拽住程一言的领子，然后直接亲了过去。

    程一言只怔了一刻，随即毫不犹豫地回?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