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剧组夫妻是娱乐圈里很常见的一种模式。

    但鲜少有人知道，其实也有男团夫妻这种存在。

    程一言和方雾曾经就是。

    男团成员们大多年轻气盛，要他们完全不解决生理需求简直比登天还难。

    多数人不是选择瞒着粉丝恋爱，就是选择瞒着粉丝约炮。

    反正全圈风气都这样，拍到了自认倒霉就是，大不了出个辟谣死不承认，总能骗到部分粉丝相信，难不成还能真退圈？

    但程一言自出道以来，形象近乎完美。

    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容忍自己有半点污点可能，所以另辟蹊径，选择了和队友内部消化。

    安全，隐秘，知根知底。

    且完全不用怕枕边人爆料，因为一旦曝光就是同归于尽。

    方雾很不喜欢程一言的性格。

    程一言他圆滑虚伪，非常会演，表面上看着是个温柔知礼的谦谦君子，实际上是个永远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的笑面虎。

    但不得不承认，他在床上是一个还不错的伴侣。

    两年时间内，为了不被任何人看出端倪，在镜头前他们伪装得十分不熟，甚至被人传出了不和的传闻。

    因为方雾演技不好。

    每一个对上眼的瞬间就能传递太多讯息。

    程一言的目光，程一言的呼吸，程一言每次说完话后，语气末尾夹着的半稍轻笑，都能让他不自觉的回想起太多。

    太容易暴露了。

    正如此时此刻，尽管竭力掩饰，方雾眼睛里还是有情绪翻涌了一刹。

    “……好久不见。”

    他匆匆别开视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点，“箱子放哪儿？”

    “放这边就可以。”

    程一言上前，主动接过方雾手里的行李箱，掌心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

    察觉到方雾几乎是下意识绷直了身体后，程一言略一挑眉，接着又是带着玩笑的温柔语气，“果然这么久不见，生疏了吗？”

    本来在镜头前两人也没熟过好吗？

    方雾在心内翻了个白眼。

    他向来看不懂程一言，但这次他稍稍联想一下就能明白大概。

    程一言是聪明的利己主义者，曾经在镜头前装不熟是为了安全，现在在镜头前装熟又是为了人气，横竖反正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看来程一言是铁了心要和他炒这次的CP了。

    方雾干脆松开自己的行李箱。

    行，让你演。

    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程一言去放箱子，方雾则直接在沙发前坐下，指尖狠狠擦了两下手背。

    等一会程一言过来，他一定不给他好脸色。

    “——喝水还是饮料？”

    程一言的声音突然响起，方雾还没来得及酝酿情绪，只下意识接话道，“饮料吧。”

    接完了才意识到不对，面色又立刻冷下来。

    程一言像是毫无察觉地在他面前放下一罐碳酸饮料，语气带着熟稔的笑：“和我猜的一样。”

    “……”

    方雾差点把易拉罐捏爆了。

    程一言这个人就仿佛在他的逆鳞上生长，每句话出口都像这易拉罐里的气泡，刺激得他的情绪咕嘟咕嘟往外冒。

    他闷着气喝了口饮料，决定如果程一言如果开口寒暄，他高低得回呛两句。

    没成想程一言落座后还没开口，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气质温柔成熟的女性。

    她留着快及腰的奶咖色的长卷发，笑眯眯地和他们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嗨，你们好。”

    万依，气质型女明星，多年来一直不温不火，资源一般，除了许多年前一部边缘题材的双女主电影让她在观众心中有着多年的角色滤镜，在新人迭出的娱乐圈里已然算是半过气的明星。

    而那部双女主电影的另一位角色，也正跟在她身后一起进来。

    “哟，你们到得都挺早。”

    带着鸭舌帽，留着短发的年轻小姑娘非常自然熟，下巴一扬算是招呼，“晚上好啊。”

    比起万依，这一位咖位就大很多了。

    新生代最年轻的影后。

    在同龄的流量花还在为剧播量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她已经美美飞升跻身电影行列。

    因为年纪轻轻就有实绩，所以性格直率，在娱乐圈口碑好坏各参一半，爱她的说她是内娱最后的活人，不喜欢她则会评她没情商。

    万依笑了笑，补充说：“我刚好在路上遇到岁岁，就一起来了，非常巧。”

    说是巧合，实则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肯定是刻意安排的。

    打响营业第一枪是吧。

    方雾心内了然，已然猜到了节目组给这对写的剧本是什么。

    曾经并肩同行，后来渐行渐远，然而时至今日影后却愿意放下段位屈尊和前CP营业，嗯……怎么不算爱呢？

    最后姗姗来迟的是一男一女。

    常安，许如愿。

    这对三年前合作过一部be古偶，扮演意气风发少将军和清纯甜妹小公主，两位在剧中虽然因为诸多狗血因素没有走到一起，却引得剧中CP和真人CP同时爆火。

    尤其是之后两位虽然偶有同框，但再也没二搭合作过，成为了许多人心里的遗憾。

    他们一前一后抵达，像是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彼此的表情都夸张而惊喜。

    许如愿梳着乖乖的公主头，见面的那一刻捂住嘴，连眼眶都有点微红。

    而常安也是露出了一个十分动容的笑，揉了揉她的头。

    方雾：“……”

    再演就过了啊两位。

    三对CP，分别囊括三种方向，但显而易见BG这对泛人气最高，粉丝战斗力也最强，是真的能忽悠到人觉得他们在谈的程度。

    所以“如愿以常”这一对，也是节目组的首选主推。

    方雾拎得清自己的地位。

    在这里论咖位和人气他都垫底，最容易被镜头忽视，只要混完节目拿好通告费就算大功告成。

    至于程一言……

    随他去吧。

    方雾想，反正他那种体面人总不会让自己吃亏，用不着他来操心。

    人都到齐了，在简单的自我介绍落座后，导演开始切入流程。

    “欢迎大家来到《和我同行吧》这档旅行节目。”

    “你们身边都坐着久别重逢的朋友，想必有很多话想和对方说吧？”

    方雾：“……”

    谢邀，没什么可说的。

    “但先不急着叙旧。”

    导演呵呵笑了两下，说，“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我们将踏上征程，体验旅途风光，有的是时间留给你们慢慢聊。而今天，我们则要决定旅行中的第一件大事。”

    “——旅行经费的分配。”

    “在每一站开始前，我们都会给你们发放一笔旅行经费。而在旅途过程中，你们则可以通过游戏或者任务的形式增加经费。但还请几位妥善考虑好自己的经费用途。一旦经费用完无人支援，节目组是不会开后门的。”

    “而第一站旅行经费的分配，则要根据接下来的默契小游戏决定。”

    方雾忽觉不妙。

    他抬起眼，看着导演露出一个期待已久的了然微笑：“分别这么久，你们还记得关于对方的多少细节呢？就让我们通过接下来的游戏检测一下吧。”

    “……”

    我，日。

    方雾面上不显，实则已然焦虑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心，不敢偏头看程一言。

    要不要表现熟呢？

    可恶，没提前和程一言串供。

    方雾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提前和程一言通个气了。

    然而这人躺在自己黑名单里有一段时间了，他之前也不想为了这档综艺主动去开这个口。

    果然遭报应了！！

    “三组搭档将分别回答我们的默契考验问题，我们将根据答对题数来分配经费。”

    待导演讲解完规则后，万依主动举手，挑了这个头：“要不然……我们先？”

    她笑了笑，说，“就当给大家打个样，如果错太多了大家也别笑啊。”

    宁郁岁没意见，一点头说：“那就上吧。以咱俩的默契，肯定能拿个大满贯。”

    她们之所以自告奋勇当然不是为了打个样，而是想表现是她们俩的关系熟。

    换言之，在这个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炒CP的综艺里，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儿要给观众表现自己和搭档的亲密度。

    方雾却是略松了口气。

    至少有人在先，他可以看看看她们的表现再做决定。

    节目组给万依和宁郁岁发了两块写字白板，并翻开第一道题。

    【请写出自己和对方的生日。】

    方雾往后靠了靠沙发，顿时放松下来。

    就这种难度啊？

    好歹两年队友当下来，这点要都答不出来就不是路人眼里不和的程度了，是缺心眼的地步。

    和方雾猜得差不多，之后的题目难度基本就在这个水平徘徊，万依和宁郁岁答对了八成的题目，算是非常默契。

    “下一对？”

    方雾本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心态举手。

    程一言侧头看他一眼，也没反对，轻轻点一下头：“好。”

    两块写字板照例被交到他们手中。

    导演先道：“和其他两对搭档不一样，你们俩曾经作为队友朝夕相处，应该有更多难忘的回忆吧？”

    朝夕相处。

    方雾听到这个词，陡然被戳到了敏感处。

    岂止朝夕，更是日夜。

    他下意识绷紧了背脊，却听导演说，“所以两位的题目，会更偏向于两位一块创造的回忆。”

    工作人员翻开第一块白板。

    【请写出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间。】

    方雾差点把笔捏断了。

    谁他妈还能记得这个？！！

    他在脑内回想了半天，只能勉强想起大概见面的年份和季节，想不出那天的具体日期，敷衍写了两笔。

    等到题板亮起。

    方雾：【四年前的春天】

    程一言：【2018.6.4】

    方雾转头看向程一言的答案，沉默片刻。

    一个春天一个六月，一个四年前一个五年前。

    显然完全对不上。

    第一题就出了一个大相径庭的答案，全场气氛微冷片刻。

    导演笑着打圆场：“看来两位想法不太一样啊。”

    方雾问：“这题标答是什么？”

    导演：“……”

    导演轻咳了一声：“我们这边也没有准确的答案。”

    默契问答当然是看两人对于一些隐私问题能不能给出一样的答案！关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具体日期，他们怎么可能真的知道啊？

    “抱歉。”

    程一言低头擦掉白板上的字，“也许是时间太久，我记错了。”

    就是啊。

    他们第一次在公司见面的时候还穿着长袖和外套，那个季节怎么可能是六月。

    方雾在心里吐槽，一看就是瞎编的答案。

    他本来想等下一题翻盘，然而没想到之后连续的几题更是十分刁钻。

    从两人第一次吃饭吃的是什么这种根本没人会留心的存在，再到两人在一起经历过的最难忘的事这种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问题。

    一望雾际CP连连答错，就连工作人员看了也忍不住想放水的程度。

    导演：“……”

    罢了罢了。

    也算是节目效果的一种了。

    反正节目主捧是还没上场的“如愿以常”，其他CP的貌合神离反而能突出真CP。

    不过好歹也是最后一题了，他给了工作人员一个眼神，示意他一连跳过几张，去翻开最后一块，最简单的题。

    【在今天之前，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间是？】

    方雾本来已经近乎放弃了。

    然而此时一眼扫到最后一题，指尖再次下意识握紧了笔。

    只有这道题的答案，他能肯定，他和程一言都知道。

    但也偏偏只有这道题的答案，他不能说。

    片刻后，他带着赌一把的心态写下一行字。

    十秒倒计时后，两人亮出题板。

    方雾：【0224解散演唱会】

    程一言：【2021/2/24】

    终于对了！

    导演也松了口气。

    总不能真一分钱经费也不给，那就没法拍了！

    “你们俩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解散演唱会？”

    台下的宁郁岁略带惊讶地扬了下眉。

    “因为双方行程很忙，所以我们几乎没有什么重聚的场合。”

    程一言弯眼，语气得体而礼貌，“所以才要感谢节目组为我们创造的这一次重逢机会。”

    他转头望向方雾，问，“是吧？”

    真能装。

    方雾心内一阵嘲讽。

    这根本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间。

    那只是他们在公开镜头前最后一次同框。

    而实际上，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三个月前。

    在他家里的床上。

    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