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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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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像过去那样去跟同行们讨教以后再做决定了。在不久以前,如果你在工作上产生了任何类似职责不清的困扰,你都不会过于心焦,因为你知道,要不了多久,你的某位其见解颇受人尊重的同行就将陪同他的雇主前来做客,如此一来,你就有充裕的时间跟他讨教这个问题了。当然啦,在达林顿勋爵的时代,因为贵妇和士绅们经常一连多日在府里做客,你也很容易能跟随侍来访的同行们发展出一种相互理解的良好关系。确实,在那些繁忙的日子里,我们的仆役大厅里经常荟萃了一大批英格兰最优秀的专业同行,我们经常围坐在温暖的炉火旁边一直聊到深夜。而且不瞒你说,如果你在那样的任何一个夜晚走进我们的仆役大厅,你听到的将不只是各种闲言碎语和小道消息;你更有可能会见证我们针对占据了楼上我们雇主们全副精力的那些重大事件,或者报上刊载的那些重大新闻所展开的激烈辩论。当然了,正如来自各行各业的同行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惯常都会做的那样,你也会发现我们正在讨论我们这个职业的方方面面。有时候,我们中间自然也会产生严重的分歧,大家争得个面红耳赤,但更常见的是,那里充满了互敬互谅的友好气氛。如果我报出几位常客的姓名的话,也许可以使您对于那些夜晚的格调气氛具有更直观的概念;我们的常客中包括了像是詹姆斯·钱伯斯爵士的贴身管家哈里·格雷厄姆先生,以及悉尼·狄金森先生的贴身男仆约翰·唐纳兹先生这样的人物。也有很多或许没那么著名的同行,但他们现场那生动活泼的表现使得他们的每一次造访都令人难忘;比如说约翰·坎贝尔先生的贴身管家威尔金森先生就以善于模仿知名人士而大名鼎鼎;又如伊斯特利府的戴维森先生,他在为某一观点辩论时表现出来的澎湃激情有时真会让陌生人惊骇万分,而在其他时刻的表现则唯有最为讨人喜欢的单纯善良;再如约翰·亨利·彼得斯先生的贴身管家赫尔曼先生,他那过激的观点无论是谁听到都不可能处之淡然,但他那与众不同的纵情大笑以及约克郡人特有的魅力又使得他备受所有人的喜爱。这类人物真是不胜枚举。尽管我们在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上难免有些小小的分歧,但在当初那些岁月里,在我们这个行业当中是存在着一种真正的同志情谊的。打个比方说,我们本质上都是从同一块布料上剪下来的布头和布尾。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大为不同了,就算难得碰到某位雇员陪侍主人到我们这儿来做客,他也更像是个完全的陌生人,除了英式足球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而且宁肯去“庄稼汉的纹章”喝几杯,也不愿在仆役大厅里围坐着炉火消磨那个夜晚——而且照现如今的风尚,他可能更愿意光顾明星酒馆。

    刚才我曾提到詹姆斯·钱伯斯爵士的贴身管家格雷厄姆先生。事实上,两个月前我就高兴地得知詹姆斯爵士要来达林顿府做客的消息。我期待这次来访,不仅是因为达林顿勋爵时代的客人们现在已经极为少见了——法拉戴先生交往的圈子自然是跟爵爷大为不同的——而且还因为我想当然地以为格雷厄姆先生也会像往常那样陪侍詹姆斯爵士一同前来,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就调侃打趣的这个问题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了。当我在詹姆斯爵士来访前一天才得知他将一个人过来的时候,我真是既诧异又失望。而且,在詹姆斯爵士逗留期间,我又获悉格雷厄姆先生已经不再为爵士服务了;事实上詹姆斯爵士已经根本就不再雇用任何一位全职的雇员了。我很想知道格雷厄姆先生的现状,因为我们之间虽然相知并不算深,至少在我们碰面的场合我们都一直相处甚欢。但结果我却没有碰到任何合适的机会能获知相关的信息。不得不说,我真是大失所望,因为我原本很希望能向他讨教一下调侃打趣的这个问题的。

    不过,还是让我回到原来的话题吧。正如之前所说,昨天下午在法拉戴先生对我进行他的调侃打趣的过程中,我不得不站在客厅里度过那颇不自在的几分钟时间。我只能像往常一样以微笑来应答——至少借以表明我也在某种程度上以愉快的心情参与了他正在进行的打趣和调侃——一边等着看我的雇主是否会兑现有关我外出旅行的承诺。正如我所期盼的那样,他没经过多少耽搁就好意地照准了,不仅如此,法拉戴先生竟然还记得并重申了他之前“承担汽油的花费”的慷慨提议。

    事已至此,我似乎也就再没什么理由不正式启动我前往西南诸郡的驾车出游计划了。我当然必须给肯顿小姐写封信告诉她我有可能从她那儿路过;我还需要安排好旅行中的穿着问题。我外出期间有关达林顿府里工作安排的其他各种问题也需要安排好。总之一句话,我已经找不到任何真正的理由不进行这次计划中的远行了。

    * * *

    [1]法语:躺椅,贵妃榻。

    [2]一语双关,是以燕子的季节性移栖来喻指吉卜赛人的居无定所、四处流浪。

    第一天——傍晚

    索尔兹伯里

    今晚,我入住索尔兹伯里[1]市的一家宾馆。我旅途的第一天已经结束,总的说来,我不得不说我是相当满意的。我早上出发的时间比原本计划的要晚了几乎一个钟头,尽管在八点前我就已经整理好了行装,把一应用品全都装进了那辆福特车。由于克莱门茨太太和那两位姑娘本周也不在,我想我是非常强烈地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我一旦离开,达林顿府有可能就在本世纪里头一次空无一人了——自从它建成之日起这可能也是头一次。这种感觉非常怪异,也许正是为此我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在整个大宅里数度逡巡,最后再检查一次,确认是否一切都已安置妥当。

    当我终于把车子开动的时候,复杂的情感实在难以言喻。在起初二十分钟的车程中,我很难说曾感受到丝毫的兴奋或是期待之情。这无疑是由于,尽管我距离大宅越来越远,周遭的景物却并不陌生,至少还都是我曾经涉足的地方。我因为被我的职责禁锢在这座大宅里,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感觉自己极少外出旅行,不过这些年来,因为这种或是那种工作上的原因,我当然也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短途出行,所以看来我对于周边这些区域要远比我臆想中熟悉得多。也正如我说的,当我迎着明媚的阳光朝伯克郡[2]的边界开去时,我对于沿途乡村景色的熟悉一再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不过,周围的景物终于变得无法辨识了,我知道我已经跨出了之前所有的边界。我曾听人描述过这一时刻,当扬帆起航,当终于看不见陆地的轮廓时的心情。我想,人们经常描绘的有关这一刻内心当中不安与兴奋混杂在一起的情感经验,应该跟我开着福特车渐渐驶入陌生区域的心情非常相近吧。这种心情就是在我转过一个弯道,发现自己驶上了一条环绕一座小山的盘山公路时袭上心头的。我能感觉到我左侧是壁立的陡坡,只不过由于路边树木丛生,繁茂的枝叶使我没办法看清罢了。那种我确实已经将达林顿府远远抛在后面的感觉陡然间涌上心头,我得承认我还当真感到了一阵轻微的恐慌——这种感觉又因为担心自己也许完全走错了路而变本加厉,唯恐自己正南辕北辙地朝荒郊野外飞驰而去。这种恐慌只不过一闪而过,但却让我放慢了车速。即使在我已经确认自己并没有走错路以后,我仍旧感觉必须先将车子暂停一会儿,等把情况完全探明以后才能安心。

    我决定从车上下来,伸展一下腿脚,刚来到车外,那种正位于半山腰的感觉就更其强烈了。在道路的一侧,灌木丛和矮小的树木陡直地上升,而在另一侧,透过扶疏的枝叶,我能看到远处的乡野。

    我相信自己已经沿着路边走了一小段,不时透过林木的缝隙窥视,希望能找到一个更好的视野,正在这时,我听到背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到此为止,我想当然地以为就我一个人的,所以有些诧异地转过身去。就在不远处的公路对过,我能看到有一条人行小径的入口,小道沿山势向上,消失在灌木丛中。标志着小径入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个白头发的瘦削男人,戴着顶布帽,正在抽一支烟斗。他又冲我喊了一声,我虽然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但能看出他正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一时间还以为他是个流浪汉,然后才看清楚他就是个本地人,正在享受清新的空气和夏日的阳光,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先生,”他在我走近时说道,“你的腿脚到底有多硬朗。”

    “你说什么?”

    那人指了指上山的小径。“你的腿脚一定得非常硬朗,肺活量也得够大,才能到那上面去。我呢,两样条件都不具备,所以我只能待在这儿。但如果我的身体条件再好一点的话,我就会爬到上面去坐着啦。那儿有一块很不错的小地方,还有一条长凳什么的。在整个英格兰,你都甭想找到一处比那儿风景更好的地方啦。”

    “如果你所言非虚,”我说,“我想我还是宁肯待在这儿。我碰巧正要进行一次驾车的远游,期间有望欣赏到诸多绝佳的胜景。倘若还没正式踏上旅途就已经见识到了最美的景色,那岂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吗?”

    那人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因为他仍旧重复道:“你在整个英格兰都甭想找到更美的景色啦。不过我告诉你,你的腿脚一定得非常硬朗,肺活量也得够大才上得去。”然后他又补充道:“我看,以你的年纪来说你的身体状况还是很不错的,先生。我得说,你是完全能爬上去的,没有问题。我是说,就连我这样的,碰到天气好的时候都能上得去。”

    我抬头看了看那条小径,确实很陡,而且高低不平。

    “我跟你说,先生,你要是不上去看看,肯定会后悔的。再者说了,谁知道呢,也许再过上个一两年就太晚了呢。”——他相当粗鄙地哈哈一乐——“最好趁你还行的时候上去看看。”

    直到现在我才突然想到,那人当时这么说很有可能只不过是一种幽默的表达方式;也就是说,那只是一种善意的调侃。可我必须说,今天早上我只感觉他的表现实在是很无礼,不过也正是为了证明他那番暗示是多么愚蠢无稽,我才会赌气登上那羊肠小径的。

    不管怎么说,我都非常高兴我这么做了。当然,那段山路走得确是相当费力——不过我可以夸口的是,这并没有真正难倒我——小径沿着山势曲曲折折地向上延伸了一百码左右。随后就到达了一小片空旷地,那个人说的无疑就是这个地方了。迎面摆了一条长凳——确实,展现在面前是绵延数英里、最令人叹为观止的乡村胜景。

    映入我眼帘的基本上就是一片片层层叠叠的田野,绵延不绝直到天际。地势起伏平缓,每一块田地都以树篱和树木为界。远处的田野中有一些小点点,我猜想那应该是绵羊。在我右手边,几乎就在地平线上,我想我能看到一座教堂的方塔。

    似那般站在那里感觉确是妙不可言,周遭夏日的天籁将你笼罩,和煦的微风轻拂你的面颊。我相信正是那时,看着那片风景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萌生了一种跟展现我面前的旅途相契合的心境。因为也正是在那时,对于我明知未来几天即将展现在我面前让我去尽情体验的诸多有趣的经验,我才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健康合理的兴奋和期盼。而且确实,也正是在那时,我才下定决心,决不再为这趟旅途我交托给自己的工作任务而畏缩气馁;我有信心处理好有关肯顿小姐和我们目前在人员配置规划上所面临的难题。

    不过这都是今天早上的事儿了。今天傍晚,我在这家舒适的宾馆里安顿下来,位置就在距索尔兹伯里市中心不远的一条街上。据我看这是家相对简朴的旅店,不过非常干净,完全符合我的要求。老板娘大约四十岁出头,由于法拉戴先生的那辆福特车,再加上我那身高品质的行头,显然把我当成了一位非常尊贵的上宾。今天下午——我是大约三点半到达索尔兹伯里的——当我在她的登记簿上填写我的住址“达林顿府”时,我觉察到她看我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惶恐,显然是把我当成了某位住惯了里兹和多切斯特那类豪华饭店的士绅,担心我一旦看到这里的客房就会怒冲冲地离开她的宾馆。她告诉我前排朝向的客房中还有一间双人房空着,不过她欢迎我以单人房的房价入住这间客房。

    接着我就被领到了这个房间,在一天当中的那个时候,阳光正好将壁纸上的花卉纹样照亮,看着让人赏心悦目。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还有两扇可以俯瞰街景的大窗。当我询问浴室在哪里的时候,老板娘以胆怯的声音回答说浴室就在我房间的对面,但要等晚餐过后才有热水供应。我请她为我送一壶茶上来,她离开后,我又进一步检查了一下这个房间。床很干净,铺得很齐整。屋角的洗脸池也很干净。朝窗外望去,可以看到街道对面有一家面包店,橱窗里陈列着各色糕点,还有一家药店和理发店。再往前,还能看到这条街跨过了一座小小的圆拱桥,再往下延伸就是相对郊区的地段了。我在洗脸池里用冷水洗了洗脸和手,提提精神,然后就在靠窗的一把硬背椅子上坐下,等我要的茶送上来。

    我想应该是在四点刚过不久的时候,我离开宾馆,到索尔兹伯里的大街上去探个究竟。这里的街道宽阔而又通畅,赋予这个城市一种不可思议的开阔感,让人真想就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在大街上闲逛几个钟头。此外,我还发现这个城市拥有很多迷人之处;我屡次发现自己漫步经过一排排可爱的旧圆木门脸儿的住房,或是翻过某一座架在流经这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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