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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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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架装饰华丽的复篷马车, 缓缓驶入雍都。

    车角的铜铃,随颠簸轻轻晃动,发出一阵阵悦耳的脆响。

    远远听到这声响, 路中百姓便向街道两边四散而去。

    夏末暑气不消,聒噪蝉鸣与街巷上的吵闹, 硬生生将人拖回了红尘之中。

    马车穿入宫门,一路不停,等文清辞意识到的时候, 太医署熟悉的院门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与记忆里稍有不同的是,此时院外的宫道上,站满了侍卫。

    “陛下目前暂居此处, 请您这边走。”

    侍从摆好马凳, 拱手弯腰向车内行礼。

    几息过后,苍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撩开轿帘。

    停顿片刻, 文清辞缓缓抬眸越过侍从, 向远处熟悉的建筑看去。

    夏末时节,百岁玉兰屹立院中,入眼一片浓郁翠意。

    树下楼院丹楹刻桷, 处处透着精致。

    微风拂过, 撩动着惊鸟铃,发出一阵……早已铭刻在了他心底的声响。

    文清辞不由恍惚了一瞬。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 自己最终还是回到了雍都。

    虽然早就已经下了决心,但一踏入这座皇宫, 宋君然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爹娘的事情……以及文清辞去年一身鲜血的模样。

    这座宫殿, 曾与他的所有噩梦有关。

    马车还未停稳, 宋君然便跃了下去, 快步向文清辞走去。

    没想下一刻, 便有侍从缓缓抬手,将宋君然拦了下来。

    对方略显为难地朝他拱手行礼,极其不好意思的说:“抱歉,陛下特指这位头戴帷帽的大夫诊疗。稍后吾等便送您去其他宫室休息,望您理解,”

    宋君然随之蹙眉。

    这时,文清辞也踏着马凳走了下来。

    他缓缓回头,朝一脸担忧的宋君然说:“师兄放心,我会处理好此事。”

    文清辞的声音轻柔而坦然,似乎已下定决心。

    ……师弟虽大部分时间都很好说话,可凡是决心去做的事,却没人能将他拦下。

    例如当年执意入宫报仇。

    宋君然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那你切记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他又简单叮嘱了文清辞两句,终于随侍从一道去往了另外宫殿。

    马车伴着铃响,驶离了太医署。

    没了遮挡,宫道瞬间开阔起来。

    “先生,这边请——”

    见宋君然离开,站在一边的侍从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连忙上前带着文清辞向内走去。

    “好。”

    夏末的暖风,托着帷帽上的白纱,从文清辞的脸颊边蹭过。

    如同温柔的抚摸。

    踏入太医署院门的那一刻。

    文清辞不要自主地抬头,朝门匾处看去。

    原本悬着“药生尘”三字木匾的位置,此时空荡一片。

    显然,这个院子的确已如世人所说那样挪作他用。

    文清辞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人生的前二十年,他为报仇而活。

    行医治病、谋划入宫,就是他人生的全部。

    记忆恢复后又一心处理鼠疫,无暇思考别的问题。

    他在医学上有多成熟。

    在情爱上便有多懵懂。

    直到坐上回雍都的马车,车上少有的几日空闲,终于逼迫文清辞冷静下来,思考清楚——

    自己回雍都,并不只是为谢不逢诊病的。

    身为医者,文清辞平日里用尽一切办法,探究病症本源。

    不仅仅是为了治病救人,更是为了告慰每一个亡灵,不让他们稀里糊涂死去。

    “清醒”在身为医生的他看来,比什么都要重要。

    因此,现在文清辞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不愿意糊里糊涂地度过这一生。

    想到这里,他不由咬紧了牙关。

    躲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文清辞已然意识到,谢不逢对自己而言……或许是不同的。

    但是这种“不同”,究竟是什么?

    从医二十年的本能,逼迫文清辞清醒下来,去寻根究底。

    死过一次的他,格外清楚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这一次,文清辞要给自己一个机会想清楚,自己对谢不逢……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这座宫苑原是太医署,”侍从一边带文清辞向内走一边说,“因此整座宫苑分前后两院……陛下一直于前院理政。”

    “近日养病,也在侧殿。”

    文清辞缓缓点头。

    太医署虽然不大,但是建筑精妙,并不像太殊宫大部分宫苑一样为对称结构。

    正说着,一人行便走到了一条岔路边。

    侍从抬手,正要为文清辞指路。

    没想他竟非常自然地转过了身,朝着侧殿所在的位置而去。

    这……

    侍从不由愣了一下。

    他怎么觉得这位大夫,像是很清楚太医署的构造似的?

    来不及多想,两人已走到侧殿门口。

    侍从停顿片刻,转身再一次向文清辞行礼道:“先生请,陛下正在此处等您。您且进去,直接诊脉便是。”

    “进殿后直接诊脉?”文清辞不由追问。

    谢不逢病的有那么严重吗?

    侍从如实点头:“是,先生。”

    说话间将手落在了木门的花格之上。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雕满花饰的木门,便“吱呀”一声敞了开来。

    下一刻,淡淡的熏香气便混着浓重的药香扑面而来。

    别紧张,别紧张,只是诊个脉而已。

    文清辞犹豫片刻,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后,终于呼吸握紧药箱的把手走了进去。

    侍从不知何时退下,将雕花木门缓缓阖起。

    文清辞眼前的世界,骤然变暗。

    明明是来过无数次的太医署侧殿,但此时立于其中,文清辞竟然觉得陌生。

    他的脚步不由一顿,等眼睛稍微适应黑暗之后,方才重新迈步,向前而去。

    空旷的侧殿中,只剩下文清辞的脚步声,在一遍遍回荡。

    他的心脏仿佛也在这一刻,跃入了嗓子眼中。

    文清辞凭着记忆向前走去。

    殿内的龙涎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重了起来。

    太医署侧殿不大。

    但此时门窗紧闭,往内走半步,视线便会随之暗一分。

    再加有帷帽遮挡,没走几步,文清辞便差不多是在摸着黑向前了。

    他隐约觉察到,自己的身前有一道长阶。

    想起侍从出门前说的话,文清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缓步踏上了长阶。

    恐惧源于未知。

    明明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此时视觉被强行剥夺,只身陷入黑暗之中的文清辞,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甚至于害怕了起来。

    —— 这一刻的自己,仿佛走向祭台的羔羊。

    在这个念头蹦出的同时,文清辞额间突然触到一片陌生的冰凉,一直紧绷着神经他,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啊!”

    同时,身体重重一颤,下意识向后退到了长阶之下。

    紧接着,文清辞的耳边忽然噼啪作响,如暴雨疾落。

    他不由自主地喘息了起来。

    站定之后文清辞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不小心撞到的,似乎是一道珠帘。

    “……陛…陛下?”文清辞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试探性叫道。

    他的声音在侧殿内飘荡,直至消失都未能收到答复。

    停顿片刻,文清辞只好再一次鼓起勇气:“陛下,您在这里吗?”

    文清辞的耳边,依旧静默。

    谢不逢真的病得不省人事了吗?

    这可怎么办。

    房间里迟迟没有人回答。

    犹豫一会,文清辞只好再次深吸一口气,提着药箱向前而去。

    木质的长阶,随着文清辞的脚步声发出轻响。

    鼻尖的龙涎香愈发重。

    他再一次登上了长阶,在靠近珠帘的地方停下脚步,将药箱放到一旁,摸索着寻找灯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文清辞的耳边又一次生出一阵轻响。

    珠帘突然被人拨了开来!

    文清辞下意识想要后退。

    同时强行咬紧牙关,将惊呼吞咽入腹。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然来不及了。

    并不温柔的龙涎香,如狂风一般,在这一刻袭了上来。

    不等文清辞躲闪,本应重病的新帝竟缓缓伸手穿过珠帘,向他而来。

    他一只蛰伏在丛林中的毒蛇,在静默间,便将帷帽上的白纱缠绕在指尖。

    文清辞的呼吸,彻底乱了。

    右手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宽大的衣袖。

    他只依稀觉察到……那人冰冷如蛇信的指腹,正摩挲着手下的纱帘。

    文清辞闭上了眼睛。

    停顿几刻后,那蛇似有些不舍地结束了对猎物的爱抚。

    他缓缓抬手,一点点将帷帽缠落。

    白纱蹭着文清辞的面颊,滑落、坠地,发出一阵轻响。

    那张面孔,终于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了帘后人的眼前。

    鸦羽般浓长的睫毛,正随着文清辞的喘息而轻颤,

    细直的鼻梁下,是泛着一点浅红的薄唇。

    ……额间的朱砂,还是那样的鲜红。

    珠帘背后早已适应了黑暗的人,正无比贪婪地用视线描摹着他的面庞。

    下一秒,文清辞那因无力而垂在身侧的左手,忽然被人轻轻地牵了起来。

    十指暧昧交缠。

    “——放手,谢不逢!”

    文清辞终于忍不住,叫出了那个名字。

    然而不等他摆脱,珠帘背后的人就突然用力,文清辞也随之失去重心,向前倾倒。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堕入了冰冷的怀抱之中。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宽大的手掌,紧紧地贴在文清辞腰后。

    彻底切断了他的退路。

    两人的胸膛,也随之贴在了一起。

    此刻,文清辞不但嗅到了龙涎香,甚至还透过薄薄的衣料……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胸膛上的肌肉起伏。

    以及冰冷的体温,和快到不正常的心跳。

    乱了,一切都乱了。

    文清辞的耳边只剩下了混乱的呼吸。

    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这呼吸声究竟是属于自己,还是属于谢不逢?

    沉默不知多久。

    谢不逢终于如回应一般,贪婪地念起了他的名字。

    “文清辞。”

    “清辞,清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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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纤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轻颤了两下。

    文清辞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适应了黑暗的他终于看清——原来谢不逢就坐在珠帘背后。

    方才的一切,通通发生在他的呼吸之间。

    谢不逢沉默注视着自己向他走来。

    注视着自己……落入他的怀中。

    下一刻,谢不逢突然松开了文清辞的左手。

    也不等他缓一口气。

    谢不逢的只手又滑至腿窝,将他托抱了起来。

    等文清辞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斜斜地坐在了谢不逢的腿上。

    “……”

    文清辞耳边,“嗡”一声响了起来。

    大脑也在这一瞬间空白。

    来时的计划和打算,全在此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恍惚间文清辞意识到,自己明明要比谢不逢年长近六岁,可是此时竟被他如抱孩子般,轻松拥入了怀中。

    谢不逢的手臂结实有力。

    ……他早已不再是初遇时的少年。

    他是一个成年人。

    一个……有欲望的成年人。

    “陛下,请您放开我!”文清辞咬牙厉声道。

    然而因为这诡异的姿势,开口之后,就连文清辞自己都觉得他的声音里满是心虚。

    果然,谢不逢并没有听他的话。

    已不再是少年的谢不逢轻轻将下巴,搭在了文清辞的肩上。

    他摇了摇头,如呢喃一般在文清辞的耳边说:“不。放开你,你便会走。”

    低沉的声音,如纱从文清辞的心间掠过。

    说话间,谢不逢的额,也自文清辞的耳垂上蹭了过去。

    文清辞的身体,随之轻轻颤了一下。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不同于冰冷的体温,谢不逢额头正散发着高热。

    他发烧了吗?

    文清辞的声音不由自主变柔了一点:“陛下,先放开我。”

    “……我回雍都,就是为了给陛下诊病。陛下不放开我,我还怎么把脉?”

    “请陛下放心,臣不会……不告而别。”文清辞咬了咬牙说。

    “真的?”

    “千真万确。”

    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之后,谢不逢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他将唇贴在文清辞的耳边,轻声道:“好。”

    文清辞不由松了一口气。

    重获自由之后,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的他,侧身向一旁看去。

    接着快步走向烛台,点燃了灯火。

    一点摇曳的暖黄烛光,不足以填满整间宫殿。

    却为这里平添了几分暧昧。

    叫人的心神也随着烛光一起摇晃。

    谢不逢坐在榻上,缓缓抬起手腕。

    文清辞顿了一下,随之将手指放了上去,接着屏息凝神,为其诊脉。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抬眼看谢不逢一下 。

    文清辞一心为医二十年,把脉的方法已经刻入他的骨髓,化为本能。

    手指搭上去的那一刻,文清辞的心便静了下来。

    不过十多秒后,文清辞便确定,谢不逢的身体的的确确出了问题。

    但是他的脉象极其复杂,文清辞花了许久,才察觉出规律所在。

    ……指下脉搏不断止而复作,如雀啄食,接着又如虾游伴跃。

    简直乱得不成样子。

    文清辞缓缓蹙紧了眉。

    恢复了记忆的他,绝不是好骗的人。

    按照文清辞的经验判断,谢不逢并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

    最重要的是,依他手腕上杂乱无比的脉象看,谢不逢中的毒绝对不止一种。

    谢不逢生来就能听到人心底的恶念。

    有人想给他下毒,简直难于登天。

    ……更别提下这么多毒。

    文清辞的脑海之中,突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谢不逢是自己服的毒。

    “陛下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下一刻,文清辞冷冷的声音,便于殿上回荡。

    沉默片刻,他终于抬起眼,深深地朝着谢不逢看去:“您体内的毒,究竟是哪里来的?”

    文清辞的表情无比严肃。

    他一点也不喜欢有人用性命开这样的玩笑。

    但此时正值生死关头,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文清辞只得暂时将它强压在心底。

    墨色的眼瞳,如一汪寒潭。

    将谢不逢映入其中。

    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谢不逢没有办法说谎。

    况且……他也不会对文清辞说谎。

    谢不逢缓缓笑了起来,双冰冷的琥珀色眼瞳,也在忽然之间有了温度。

    “清辞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谢不逢轻声说,“是我自己下的。”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不觉得这有什么似的。

    文清辞咬牙道:“我是问您的毒药,是从哪里来的?”

    “这不是闹着玩的事,要想解毒,必须先知道毒药是什么,才可以对症下药。”

    此时他正站在榻前,双手有些无奈地垂在身侧。

    坐在榻上的谢不逢,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文清辞的问题。

    他忽然向前,轻轻将文清辞的腰拥入了怀里。

    文清辞的腰极细,几乎一手便能掌握。

    此时更是完全被谢不逢所锢。

    伴随着这个动作,谢不逢的脸颊缓缓地贴在了文清辞的腰腹旁。

    他笑了一下,终于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是你当初留在太医署的。”

    文清辞:“……”

    他瞬间忘了挣扎,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陛下知道那是什么药吗?知道吃了之后有什么后果吗?您是一国之君,怎能用自己的身体,开如此大的玩笑!”

    谢不逢轻轻摇头。

    微卷的墨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文清辞的腰腹上扫过,引起一阵战栗,甚至差一点令他怀里的人脱力。

    文清辞用手抵在谢不逢的肩上,试图将他推开。

    但谢不逢却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般。

    “玄月丹、赤火丹、离殒丹……”谢不逢喃喃开口,似是在回答文清辞的问题,“我知道,若不是因为我曾饮过你的血,早就死了无数次。”

    那阵声音伴随着轻震,自腰腹传遍文清辞的身体。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本被谢不逢带到涟和的《杏林解厄》。

    ……自己离开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谢不逢似乎是将自己留下的医书翻看了一遍。

    他并不是无知无惧。

    而是明知故犯!

    文清辞的语气从未如此冰冷:“陛下,您疯了吗?”

    不像“天慈”,神医谷的其他毒药,并不是无解之毒。

    可是谢不逢将这么多丹药混吃,他就不怕真的出什么事吗?

    在这一瞬间,文清辞已经飞快在脑内思考起了解毒的方法。

    以及分析这几味毒混用,会出什么问题。

    谢不逢沉沉笑了起来。

    他从文清辞的脸上,看出了担忧与焦虑。

    他知道,自己病了。

    自己的心中,生有魔障。

    ——他在这一刻向文清辞求救。

    为保温保湿,太医署诸殿的墙壁,要厚于别处。

    它矗立于此,将一切声响隔绝在了殿外。

    文清辞的耳畔一片寂静,仿佛此刻整个世界上剩下了自己和谢不逢两个人。

    见谢不逢迟迟没有开口。

    文清辞总算忍不住道:“陛下,你……”

    然而几乎是同一刻,谢不逢便忽然抬头仰望向文清辞,同时轻轻将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将他的话拦在了唇边。

    “清辞,听我说。”

    “……我最后悔的,便是在去北地之前、在回雍都之后,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心意与你道明。”

    谢不逢的眼神,在一刻变得无比脆弱。

    文清辞的心,随之一空。

    身着黑色锦袍的少年帝王慢慢起身,将文清辞紧紧拥在了怀中。

    这个拥抱,不带半点的情色意味。

    “我喜欢一个男人。”

    “……喜欢上了一个叫文清辞的男人。”

    这句话少年时的谢不逢也曾说过一遍。

    但当这句话从已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还要多,甚至能轻易将自己抱在怀中的帝王口中道出时,立刻多了几分难以忽视的严肃与认真。

    谢不逢清清楚楚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文清辞再也不能像当年一样装傻、逃避。

    停顿片刻,谢不逢缓缓低头,轻吻文清辞的发顶。

    他终于彻底不再伪装。

    将那颗流淌着复杂血液的心脏,捧了出来。

    “我对你有爱欲,贪欲,甚至还有一些……卑劣的念头。”

    冰冷的手指,从文清辞微微发麻的左臂上划过。

    他说:“我想起了长原那一晚。”

    “……甚至在那之后,还想对你做更加过分的事。”

    文清辞的身体轻轻颤,他不由侧过身,想要躲避。

    但谢不逢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今天的谢不逢放肆至极,他再一次将唇贴到文清辞的耳畔,吐出了几个自己从前压根不敢在文清辞耳边说,唯恐吓到他、玷污他的句子来。

    谢不逢的声音细如同呢喃。

    但侧殿实在太静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砸在了文清辞的心中。

    文清辞努力开口,想要转移话题。

    谢不逢就像猜到他要做什么一样,直接将他的薄唇捂在掌下。

    “宋君然一定没有告诉你,当日我们为何在院内剑拔弩张。”

    他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将那日发生的事通通说了出来。

    刹那间,文清辞原本略微麻痹的左臂,如被火稍燎一般发起了烫。

    谢不逢……他的确是个疯子。

    文清辞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他瞬间心乱如麻。

    说完这一切后,谢不逢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文清辞的耳边,只剩了浅浅的呼吸声。

    沉默半晌,谢不逢终于将手放了下来。

    他如释重负般看向文清辞,在这一刻,道出了今日自己最终的目的:

    “所以你……现在会讨厌我吗?”幽微的烛火,印在了谢不逢的眼底,他看上去小心又紧张。

    谢不逢缓缓松开了文清辞。

    “你对我说这些,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文清辞努力调整呼吸,艰难问道。

    那双向来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黑瞳,竟在这一刻清楚地泄露了主人的情绪。

    不安、紧张、迷茫。

    ……谢不逢假若想逼自己救他,大可以将这一切藏在心底。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一切。

    “只是想告诉你,你方才想救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很危险,有很多卑劣的念头。除非身死,都无法放下执念。”

    “我怕我……做出什么令你厌恶的事来。”

    例如去松修府,直接派大军在山林中寻到神医谷所在。

    他怕自己真的失控。

    怕理智的囚牢,困不住心中的疯狂的野兽。

    说到这里,谢不逢的心竟不由一痛。

    只要一想到“文清辞厌恶自己”这个可能,他便无比紧张,无比害怕。

    谢不逢注视着文清辞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若你厌恶我,不想再见到我。今日甚至随时都可离开雍都,我绝不会阻拦、干涉。待我自食恶果、毒发之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会牵绊你的自由。”

    “至于今日的一切,你便权当我是任性吧。”

    文清辞的声音无比干涩:“为何说是任性。”

    谢不逢的目光向北方落去。

    他说:“当初攻打北狄的时候,我有无数次差点战死于沙场。”

    “彼时我并不害怕,只是……有些遗憾。”

    文清辞的目光,终于迎了上去。

    他听谢不逢说:“遗憾死之前都不能见你一面,再同你好好告个别。”

    说话间,这位年轻的九五之尊眼中满是眷恋。

    “所以,假如你真的厌恶我,再也不想见到我。”

    “那么不要躲,也不要再不告而别,好不好?”

    “就在今日,同我好好地道个别。”

    这一瞬间,文清辞突然忘记了怎样呼吸。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眼圈也在顷刻间泛红。

    从医一世,文清辞从未惧怕过“死亡”。

    甚至曾日日与死亡相伴。

    他以为自己早能坦然面对这个问题。

    同时能坦然接受,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死亡”的结局。

    可是这一刻。

    在谢不逢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

    文清辞却忽然想明白了今日的第一个问题。

    ——自己不想让谢不逢死。

    哪怕他说了这些,自己也同样不想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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