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对了, 你们考了多少分。跟我们说一下，主要是跟我孙媳妇儿说一下，也好让她明白山外有山, 人外有人的道理。别以为她在我们那个小地方考得好, 在其他地方，也算好了。做人，不能骄傲，得谦虚，同志，你们说是不是？”

    还想踩他们家的言言, 做梦！

    打从林晓言三百八十九的分数一亮出来后，刚刚还闹哄哄的车厢里刹时闪过了一秒的安静以及隐约可闻的抽气声。

    高考啊，那是去年年底的盛事啊, 谁不知道？

    三百八十九？

    所有人努力回想了一下, 就自己听到的消息, 没一个分比这三百八十九还能高的，通通比它低啊。

    小地方出来的成绩……一点都不小！

    这省状元, 还有大小之分吗？

    好家伙，莫奶奶这一通凡尔赛下来，谁接得住招啊。林晓言这分数，哪怕不是全国最高的, 那找个比她高的出来，也是相当够呛。

    莫奶奶把这分数一抬出来，顿时没人再敢吱声。

    “老嫂子，那你孙媳妇儿可太争气, 太厉害了, 一看就是那种会读书的娃娃。”女知青不敢吱声了, 其他人倒是没有这个讲究，能凑凑热闹。

    到了这会儿，大家也都明白了，为什么这一家子这么奇怪。明明是男的长得比女的好看，但都只夸女同志，希望生的孩子像女同志，没提男同志。

    这么聪明的女同志，家里的孩子要都像她，那这个家可就不得了了！

    “你家孙媳妇儿分数这么高，这是去读哪一所大学啊？”

    “首都的，B外。”

    这下子，车厢里的倒抽气声越发多了，真心是一声接着一声，女知青们的脸青得不能再青了，恨不能缩成一团，从人前消失才好。

    她们本来看莫百川长得这么出色，还没眼光的一个劲儿地捧着林晓言，就想着用自己女大学生的身份给莫百川留个印象，好让莫百川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姑娘。莫百川这样好看的男同志配这么一个普通的女同志，可惜了。

    这下子好了，被反杀得不行。

    没有大学生的身份加持，多少有人觉得林晓言配不上莫百川。这会儿，情况反了一下，就有人不怕惹事地问：“婶啊，你孙媳妇儿考上了首都的大学，怎么你们一家子都一起去？送人？”但凡是送人的，不可能跟着一起上车。

    但所有人都陪着一块儿去读书，一副怕人跑的样子，就有点过分了。

    都做了两辈子的人了，林晓言知道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见不得别人过好日子的。哪怕没关系，彼此不认识，都喜欢给人添点堵。

    于是林晓言一笑，声音回答得特别响亮：“没办法，我恋家，离不开我爱人、儿子和奶奶。他们也是被我闹的，只能陪着我，怕不陪着我，我没办法安心读书。其实我也觉得，他们太宠我了，我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我都怕我被他们宠坏了。”

    被林晓言这么一怼，对方一脸讪讪，还真不好再说别的。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林晓言考上大学，不愿意丢开婆家的人，谁都挑不出林晓言的毛病，最多是感叹一句，林晓言婆家的人好命。

    终于上升为“爱人”的莫百川看那些人的目光不再那么嫌弃，这些人嘴巴是有点臭，但做人不是完全没有用的。

    作为妈宝的莫光启则甜滋滋地窝在林晓言的怀里，妈妈妈妈叫个不停。莫奶奶笑而不语，坦然地接受了来自于他人羡慕的目光。

    她有这么好的一个孙媳妇儿，她骄傲！

    “你们终于来了。”莫百川上一家四口才从车上下来，就被人给迎住了。

    听到这陌生之中又带一点耳熟的声音，林晓言抬头看去，惊到了。这个人……她没有记错的话，对方是樊老血缘上的儿子。

    这么想着，林晓言往自己的身后望了望，想着还这么巧，樊奇接的人今天竟然跟他们一家子撞上了。

    “侄媳妇儿，你在看什么呢？除了你们四人，还有别人吗？”说这话的时候，樊奇面上笑呵呵的，心里MMP。真心是有便宜可占，就全家都跑到首都来让他爸养着，这些乡下人真得是太过分了。

    林晓言又是一惊，侄媳妇儿？樊奇喊的是她？

    一脸惊疑的林晓言看向了莫百川，问莫百川是个什么情况。莫百川同样满是疑惑，只是面上不显。

    这个时候，另一个中年男人连忙跑到了莫百川他们的面前：“同志你好，请问，你是莫百川莫同志吗？”

    “你好，我是的。”莫百川没有搭理樊奇，对这个后来到的同志态度倒是挺好的。

    听到自己没有认错人，对方松了一口气：“你们好，我是樊老喊来特意接你们的人。还好没跟你们错过，你们跟我来吧。”

    眼看着人要被接走了，樊奇皱皱眉毛，想从莫百川的手里把行李抢过来：“赵同志，你看我爸也真是的。我早告诉他，我来接我侄子一家，你陪在我爸身边就好了。他还偏让你跑这一趟，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看到樊奇这态度，别说林晓言一头雾水，这位赵同志也是被吓得不清。

    他是上面派给樊老的司机。

    以往樊奇见到他，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的，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赵同志三个字更是从来没有喊过，都是司机来司机去的。

    今天听到樊奇用这么亲切的语气喊自己赵同志，赵同志都有点吓着了：“不需要了，樊老说了，莫同志一家是他的亲人，所以他要自己好好招待。樊奇同志，你有工作的话，还是先忙你自己的事情吧。莫同志这边，樊老都安排好了。”

    对樊奇，赵同志的态度挺一般的，不敬着，还有点远着的意思。

    林晓言和莫百川对视了一眼，显然樊老回到首都都快一年了，樊奇也没有把樊老哄好，樊老没承认樊奇。

    这下子，林晓言明白了，为什么上次还看不上他们，深怕他们占便宜的樊奇这次能这么亲切地跑来接他们，还左一个侄子一个侄媳妇儿。

    为了哄樊老，樊奇这是拼了，连他看不上的人，他都得搞好一下关系。

    “谢谢你，赵同志。”林晓言没跟赵同志客气，没办法，她扶着一个老的，拖着一个小的。行李绝大部分都由莫百川负担着了，她缺手啊。

    “不客气不客气。”相比对樊奇的疏远，赵同志对林晓言他们就客气许多，笑呵呵地拿完了林晓言手上的行李之后，还帮莫百川分担了不少。“你们跟我来，车子就停在外面。”

    自己手上空一点后，莫百川腰一弯，把拉着林晓言衣服的胖儿子抱在了怀里。这一次，莫光启没跟莫百川闹脾气，趴在莫百川的怀里，显得特别老实。

    莫百川一家就这么跟赵同志离开，都没怎么搭理樊奇。樊奇挺厚的脸皮都有些撑不住地黑了下来。

    一个是他爸的司机，另外四个是跑来占他爸便宜、打秋风的“便宜”亲戚，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总有一天会让这些人明白，他才是他爸的亲儿子，还是他爸唯一的亲儿子！

    坐到车子里，看到妈妈手上和怀里都空了，莫光启第一时间抛弃莫百川这个爸爸，爬到了林晓言的怀里：“妈妈，车车。”

    想着，莫光启歪了歪脑袋，他记得自己以前也见过这种车子，还是在自己家里的时候：“看，好多车车，还有大车车，小车车。”

    看着车窗外飞驰的一切，莫光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掰着手指：“四、四个轮子的大车车，这，这两个轮子的小车车。妈妈，我们家有车车吗？我们家的车车是两个轮子的小车车，还是四个轮子的大车车。我、我我喜欢四个轮子的大车车。”

    小话唠莫光启趴在妈妈的怀里，把他的勃勃野心讲了出来，两个轮子的自行车都看不上，非要现在一般只有领导才能开的小汽车。

    莫奶奶摇摇头，捏捏莫光启的小脸蛋儿：“小光光啊，你这小小的人儿，口气倒是挺大的。”他们家连自行车都没有呢，曾孙子就看上小汽车了。

    莫奶奶看看窗外的景色，眼底闪过怀念。以前，莫家还真有属于自家的小汽车。这么算来，小曾孙口气就不算大了。

    莫百川摸了摸儿子的不脑袋，半点不觉得，儿子这话有什么错。只要可以了，四个轮子的小汽车，可以买，他们家，买得起，也用得上。

    至于林晓言就更加不会觉得自己儿子人小口气大了。

    别说是小汽车了，等她儿子长大赚钱了之后，连飞机都开得起！

    从汽车上下来，莫光启紧紧搂着林晓言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介是哪里？”

    林晓言看向莫百川，莫百川回答：“这里是我们的新家。”

    赵同志手脚利落地把所有的行李搬了下来，往屋里拎：“莫同志说得没错，这里是樊老老早就为你们准备好的房子。樊老说了，等过几天方便了，他也要过来的。”

    那么以后他接送樊老，都得往这个地方来了。

    对赵同志的话，莫百川没有反驳，只问了一句：“樊老今天在忙什么？”

    “今天樊老有一个重要会议，不然，他是想亲自去接你们的。”赵同志跟着樊老的时间不多，可只凭这段时间，赵同志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作为樊老唯一的儿子，樊奇一点都不被重视，樊老就像是当没有樊奇这个儿子一样。

    至于其中的原因，赵同志不问不打听，猜都能猜得出来。樊老刚被平反复出了一年，樊老被下放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在首都，屡见不鲜。

    只是，遇到这种事情的老人很多，但像樊老这么坚定不认旧亲的，却是很少。有一部分人，都选择了原谅曾经的伤害。

    莫百川一家子则大大不同。

    赵同志之前可是亲眼见证樊老这样一个大人物，为了林晓言考大学的事，跑进跑出。樊老每一次出去，都是他给开的车，他陪着跑的腿。

    确定这一家子要来首都的日子，樊老整天高兴得不行，气色眼见着都变好了。住的地方，樊老更是早早准备着。

    莫百川现在住的房子，那是樊老没被下放之前所拥有的资产。被批下放后，这些东西当然是被郭家给没收了。樊老一被平反，当初没收的资产都跟着还给了樊老。

    只是樊老的身份不同，除开樊老原本拥有的东西要还给樊老之外，郭家还根据樊老的身份，给樊老在大院儿里安排了住处。

    莫百川一家子没来之前，樊老住在哪儿无所谓，反正家里只有他一个。

    可莫百川一家这不是已经来到首都了吗，樊老可不愿意继续当孤寡老人，想让莫百川履行当初的承诺，给他养老呢。

    樊老这把莫百川当成亲孙子一样看待的态度，赵同志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对着莫百川一家的时候，赵同志的态度绝对好。他很清楚，他以后跟莫家人的交道，一定少不了。

    脑子灵活又上道的赵同志对着莫家人的时候，怎么也比对樊奇的时候亲切热诚多了。

    “谢谢你啊，赵同志。真不好意思，因为今天才到家，什么都没有，连杯热水都没办法请你喝。这些是我们从乡下带来的栗子，已经炒熟了，赵同志别嫌弃。”

    终于有个落脚的地方，林晓言大大松了一口气。有个人可以靠，还是挺好的，她不用自己再为住的地方发愁。

    火车上的时候，她还在跟莫百川说，先去招待所里凑和几天，赶紧找个地方住下来。刚开始，肯定是租房子的，毕竟买房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光手里有钱没有用。

    没成想，莫百川告诉她，不需要为住的地方操心。等他们到了首都之后，会有地方住的。

    有了住的地方后，林晓言只觉得事情真顺当，心情极好的她从行李里掏出一大把的熟栗子，往赵同志的手里塞。

    “别别别，我也是听樊老的吩咐，这不合适。”赵同志受宠若惊，东西是不多，也不见得值多少钱，可架不住它不好买啊。

    “对了，还有这包香菇，都是山上采的，晒干了，你们泡泡就可以炒来吃。”林晓言做人也客气，知道现在的人，是兜里有钱，东西都不一定能买得着。

    幸好她之前在乡下的那段日子，完全没空着。哪怕不打猎了，趁着放风的时间，没少往山上跑，采了不少的东西。这些东西晒干，储存的时间加长，现在带着，正合适。

    “那、那怎么好意思呢？”拿到一包香菇，赵同志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了。在此之前，赵同志跟樊奇的想法大差不差，也觉得莫百川一家是来占樊老的便宜的。

    只不过，这是樊老的事。樊老连亲生儿子都不搭理，愿意对莫家人这么好，那也是莫家人的本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掺和什么。

    可能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赵同志两样都占了，立马改变了对莫家人的印象，觉得莫家人跟他印象中那些从乡下来要打秋风的穷亲戚不一样，做人相当客气，不像是那种只进不出的。

    想想自己第一次见樊奇时，樊奇对自己的趾高气昂，再跟现在莫家人的态度作对比，赵同志倒是有点能理解，樊老的选择了。

    看看时间，赵同志也不敢再在莫家磨蹭，连忙表示自己得去接樊老了，让莫家的人对他也别那么客气。

    送走了赵同志，歇口气的林晓言站了起来，不肯再耽误时间。

    住的地方倒是有了，可除了屋子这么一个壳子，至于别的，那就没有了。不赶紧动作起来的话，他们一家四口晚上吃什么，喝什么，睡什么？

    果然，站起身的林晓言把屋子逛了一圈儿，两层的小白楼。在首都这种寸土生金的地方，拥有独幢的小白楼，换作今天之前，林晓言想都不敢想。

    哪怕这地儿，可能还没那么值钱，以后它的价值，林晓言都想象不出来。

    百平米的占地面积，还两层，又独幢，林晓言揉了揉自己的脸，感觉跟做梦似的。

    下了楼，林晓言告诉莫百川，这里果然只有一个壳，啥家具都没有，他们要买的东西太多了。好在这会儿不算太晚，他们还可以淘一波。

    要是淘的结果不好的话，就这么一个壳子，他们想凑和一晚，不容易啊。

    听到林晓言这么说，莫奶奶出主意：“百川先去回收站看看，能不能买点旧家具回来。幸好被子什么的，咱都带上了。实在不行，只能打地铺，凑和一晚吧。”

    明明有自己的家，哪怕条件差一点，莫奶奶也是想住在家里，不愿意住招待所的，她觉得不自在。

    莫奶奶这么说，莫百川只能更努力，总不能真得让老婆孩子以及亲奶奶打地铺吧？这会儿的天气，春寒料峭，他火力壮，打地铺倒没什么。家里的女人和孩子，他怕他们会受不了。

    于是，林晓言跟莫百川分工合作，莫百川淘家具，林晓言则拿着一堆的票子和钱，看看能在供销社买点什么回来。

    对小夫妻俩的这一次行动，莫奶奶没抱什么希望。背井离乡，从来都是这么难的。

    可真等林晓言回来，莫奶奶直接大跌眼镜：“言言，你怎么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回来，这是有大集啊？这么晚了，大集上的东西，都没卖完？”

    林晓言把身上的一大包东西放了下来，喘了一口大气，然后拿出一包鸡蛋糕，分给莫奶奶一块，给儿子拿一块，自己再叼一块：“那不怎么说，这里是首都呢。东西难买是有点难买，但找对了办法，还是可以买得到的。我找了一个‘姐’，然后拎了这么一堆的东西回来。”

    “连煤炉都买到了？！”莫奶奶鸡蛋糕都顾不上吃，稀罕地看着林晓言一样样往外掏的东西。

    “可不。”林晓言点点头，指了指媒炉的一角，“看到没有，磕着碰着，外观看着有点扁，瑕疵品。还有这热水瓶，大缸碗，多多少少有点毛病，但又不影响使用，咱家不嫌。”

    莫奶奶乐开了花：“不嫌，哪有嫌的道理。这么点小碰小撞的，东西又没坏没破的，怎么就嫌弃了。不是，言言，你在首都有认识的人，还有一个姐？”

    这才是莫奶奶真正惊叹到的地方。

    林晓言哈哈大笑：“这个姐啊，今天之前，不认识，今天不是有缘份，遇上了吗，就认识上了。”知道现在物资有多稀缺吗？加上冬天刚刚过，春天回暖不足，又没大棚的存在，这会儿缺什么？最缺的就是一口清爽的蔬菜。

    也是这个时候，林晓言在乡下准备的那一堆菜干，简直成了一大利器，不但很好收买了赵同志，还帮着林晓言顺利地认下了一个“姐”。

    听到林晓言这些话，莫奶奶对林晓言是佩服得不行。其实这些道理，莫奶奶也懂，可能一路来太累了，完全没想到。

    好在莫奶奶不记得教，林晓言自己就懂，愣是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搞定了。

    莫奶奶还欣赏林晓言的就是，林晓言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竟然还敢跟人这么打交道。这种胆子，一般小姑娘是没有的。她这个孙媳妇儿，果然有点东西。

    叼着鸡蛋糕的莫光启吃了一脸，还向林晓言邀功：“妈妈，窝、窝帮祖祖干活，窝扫地，窝擦桌子了。”

    林晓言给儿子擦了擦小脸，感叹道：“哇，崽你这么棒啊，怪不得，妈妈回来之后，就觉得家里干净了好多呢。”

    被妈妈表扬的莫光启乐得手舞足蹈，像个小傻子似的，完全不在意，爸爸还没回来的情况。

    莫奶奶的心情很好：“这个屋子，我也看了一下，虽然没什么东西，好在这屋子不算很潮，打个地铺凑和一个晚上可以。你看看，这么多的东西，带着是麻烦了点，但派上的用场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