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自己都要别人帮忙洗，还帮我洗？”

    王伟并不好敷衍，两个男经理已经醉得不成模样，对方带来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东倒西歪。

    饭局接近尾声，王伟手机铃声响起，他低头看一眼，立马做了个“嘘”的动作，随后恭恭敬敬接起电话。

    依稀听见“现在？”“哎好好”“我在临南公馆。”“不碍事”这样的话，一改先前傲慢劝酒姿态，态度极其谦卑。

    慕柠坐得近，对面听着应当是个男人，声线有几分熟悉，但太模糊，分辨不清。

    电话一挂断，王伟对慕柠说：“慕小姐，我还有点事，那咱们今天先这样，投资的事下周细谈。”

    “好。”

    酒桌永远不是谈判桌，正式工作还是得在办公室谈。

    今天这一场王伟想喝酒慕柠可不想喝，全程紧逼。

    《破浪》开拍在即，投资突然撤退对他们来说也是措手不及，而准备齐全、预算完美的云雍正好送上门，他没道理不要。

    把两个经理平安送走，慕柠强撑着身体再也顶不住，脱力倒在卢瑶身上。

    她喝不少，只是醉意不上脸，面上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半醉的状态下思路越来越清晰。

    她们到底是家新公司，王伟为什么能看上自己？无非是因为自己慕信瑞女儿这个身份，背靠云雍。

    离开这个身份她什么都不是，今日这一局她不是全赢，甚至在酒局上护不住手下员工，还需要他们给自己挡酒。

    社会终究是社会，和她待了十几年的象牙塔不同，外面一个坑一个坑，水面平静无波，你以为只是个小水坑，没想到一脚进去深不见底。

    无论是身份还是云雍，这些都是她洗不掉的烙印，唯有彼此共生。

    卢瑶扶着人，“慕总您住哪里，我送您。”

    “御水湾，谢谢。”

    “您客气。”卢瑶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目光模糊间一辆迈巴赫驶近，在俩人面前停下。

    慕柠眨眨眼，认出往常停在她车旁边的车子，站直来，冲目瞪口呆的卢瑶挥手，“上车吧，先送你回去。”

    卢瑶：“慕总，我还没叫车。”

    而且谁叫车叫个迈巴赫。

    慕柠眯着眼回想：“那......噢对，我也没叫。”

    说话间副驾驶上的人已经下车，手中拿着件大衣。

    一步一步，卢瑶刚收起来的下巴又掉，惊得说不出话。

    这......这.......这是谢杭壹？

    谢杭壹把大衣披慕柠身上，出口的嗓音偏冷：“不知道今天多少度吗？”

    慕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她明明没有告诉他，嘴硬：“我没让你来。”

    “顺路回家。”

    混乱的脑子在这一刻忽然十分清醒，“你早上出门开的不是这辆车。”

    “......”

    仍在震惊中的卢瑶：“慕总？？”

    慕柠偏过头，看见身后一闪而过的闪光灯，她没在意，醉意熏熏介绍：“卢瑶，这是谢杭壹，我老公。”

    ......

    夜深，御水湾别墅区静谧安宁，迈巴赫低调使入其中一栋。

    谢杭壹停好车到后排，弯腰把睡得正熟的女人抱出来。

    慕柠半睁眼，看清是谁，由他去了。

    她脑袋晕晕，却依旧坚持要洗澡，不让他帮忙，于是谢杭壹便看着小女人歪歪斜斜找衣服，歪歪斜斜进卫生间。

    卫生间湿滑，他跟在后面扭了扭门把手，没锁，坐回床尾沙发。

    不到三分钟，里面大喊，“谢杭壹！”

    他再次到卫生间门口，敲门，“怎么了？”

    “洗面奶找不到了......”

    谢杭壹推开门，她换过衣服，只裹着浴巾，到胸口位置。

    扎了个丸子头，带着发箍，白净瓜子脸一览无遗。

    卸过妆的皮肤娇嫩透红，双眸焦急又水润，看看镜子前的瓶瓶罐罐，又看向他，小脸委屈，“是不是你用完了？”

    谢杭壹失笑，想起刚认识她那会。

    那会慕柠刚转学到他们小学，跟谁都不熟，做什么都要拉上自己，她又好强，春游时非要做小组长，小组长负责保管组里的游戏道具，等到用时找不着了，急得团团转，只能找他，他哪知道她放哪，陪着把书包翻遍，回头沿路找，最后发现落在车上。

    又明明怕冷，可总是嫌弃羽绒服厚重，不爱穿，也常常忘记带，于是只能冻得鼻尖通红，再去抱怨天气。

    这样事太多，几次下来她羞得脸红，倒打一耙，说他没提醒她。

    真是一点没变，不管清醒还是迷糊，总是丢三落四，找不到自己的东西放哪里，然后反过来怪他怪天怪地，豪门大小姐的小性子这才显露一点。

    谢杭壹从最右边给她找到洗面奶，慕柠接过，歪头反复看，确认是她要找的洗面奶后小声：“噢，谢谢。”

    然后挤出珍珠状大小，用水在手心揉出泡沫，再涂到脸上，细细擦洗，冲水。

    洗完，一回头，门口人还在，半闭着眼提醒：“我要洗澡了。”

    谢杭壹看她快要睡着的身子和被她只洗脸就弄一地水的卫生间，出于人道主义问：“要不要帮你洗？”

    慕柠哼唧，一脸不屑：“你自己都要别人帮忙洗，还帮我洗？”

    谢杭壹：“？？？”

    “不是吗？你以前还要纪阿姨给你洗澡，我都看见了，光溜溜的，啧，真不害臊。”

    谢杭壹懒得再理她，转身就走。

    磨磨蹭蹭，等人全部弄好出来已经快十二点，床头柜上有杯不知何时泡好的蜂蜜水，慕柠看看他，说：“谢谢啊。”

    喝完掀开被子，背对着人躺下，三分钟后换成平躺的姿势，又三分钟，侧身面对他，嘴里嘟囔：“......热。”

    脸上本来不多的肉挤成一小团，精致锁骨也压出深浅形状，肩颈线条利落，吊带顺着滑腻皮肤落到一边，胸前雪峰时隐时现。

    澄莹月光倾入，将卧室拢上几抹魅色。

    谢杭壹喉结微滚，伸手拉了拉被子，再把室内温度调低。

    女人大概觉得舒服，又抱着被子背过身去。

    谢杭壹不知她睡没睡，开口问：“今晚怎么样？王伟为难你了？”

    无人回应，他轻声喊：“慕柠？”

    再一仔细听，呼吸逐渐均匀。

    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谢杭壹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被子整理过。

    楼下阿姨做好早餐，一问才知慕柠一大早跑步去了，他以为在三楼，坐下边吃早餐边等。

    吃到一半，纪夏青打来电话。

    “儿子，过些天爷爷生日，记得和柠柠回家吃饭。”

    “好。”

    “不是大寿，没请人，就咱们一家吃个饭。”

    爷爷谢清今年七十二，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状元，后来写了几本书，拿过国内外众多文学奖，走到今天成为国内文坛老一辈先生，受人敬崇。

    谢杭壹应下，纪夏青继续问：“工作忙吗？”

    “还行。”

    “拍电影总不能拍一辈子，我跟你爸当时都不太同意你进这个圈子，现在是有了点成绩，但不好坐吃山空，骄傲自满。”

    纪夏青说话温柔，谢杭壹静静听着，并不打断。

    可她自己停了，“算了不说这些，柠柠呢？她刚回国，适不适应？”

    谢杭壹不过静两秒，纪夏青已经自顾叹气，“他们慕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把柠柠当成男孩子来培养，你慕叔叔又是个古板严厉的，从来不会心疼女儿，一回来就让去管公司，柠柠才多大？一个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的学生而已。”

    “现在既然柠柠嫁进咱们家就是一家人，你好好对人家，要是有难处帮帮，她一个小姑娘的，我见你们小时候关系不是挺好？你还爱黏着她......”

    谢杭壹无奈出声，“妈，我知道。”

    “怎么，还说不得了？我和柠柠妈妈可没绑着你们结婚啊。”

    当初秦莲找她商量两个孩子的事，虽说小时候玩得好，但十几年没见，纪夏青希望尊重孩子意见，让谢杭壹好好考虑。

    谁曾想这孩子第二天就给出答案，说可以。

    慕柠那边倒是做了几天工作，最后居然也答应得容易，她们都要怀疑俩人是不是私下谈恋爱。

    总归是好事，两家欢欢喜喜成了亲家，纪夏青叮嘱：“你没必要的工作少接些，咱不缺那些钱，多花时间陪陪柠柠。”

    “是是是，吃早餐呢，你和爸吃没？”

    “就会转移话题。”

    母子俩正打着电话，刚运动完的慕柠从大门进来，纪夏青听见动静，“柠柠回来了？”

    “嗯。”

    谢杭壹视线落在她身上薄薄运动套装上，再看外面接近阴沉未醒的天空。

    这两天没下雪，但温度不高。

    她脸庞通红，额头有汗，额前发丝凌乱，气息还未完全平复。

    纪夏青吩咐让慕柠接电话，谢杭壹开外放，指了指手机，做了个口型：“我妈。”

    慕柠一怔，移步至餐桌。

    秦莲和纪夏青是闺蜜，大学同专业同宿舍，后来纪夏青在戏曲界发光发热，秦莲做了全职太太，这么多年关系一直很好，纪阿姨对她也好，但......

    慕柠抿了抿唇，出声：“妈。”

    这是第二回 改口，慕柠还不太习惯。

    不过这一声让纪夏青开心了，电话里一阵关心问候。

    谢杭壹吃得差不多，起身到客厅拿她随手丢的披肩过来给她披上，慕柠抬头看，做了个口型：“谢谢。”

    纪夏青也交代了回家吃饭的事，慕柠答应下来，挂断电话。

    “纪......”慕柠停顿，正经改口：“妈妈说周四回去，你记得空出时间。”

    “嗯。”谢杭壹重新坐下，“昨晚顺利？”

    “还行。”

    她没想着一步拿下，但接下来再好好准备，签合同迟早的事。

    谢杭壹没从她脸上看出别的什么情绪，想来应该是没问题，“恭喜。”

    “说恭喜太早，而且签完合同......”慕柠突然看他，全然没了前两天的伏低做小勾引诱惑求让投资，语气严肃：“谢杭壹，你给我好好演，不许亏本。”

    这部电影剧本导演配置顶级，砸下去的钱太多，要是最后不叫座，亏的是她的钱包。

    谢杭壹一下哭笑不得，“行，我好好演。”

    慕柠又忽然想起来件事：“你怎么有那么多钱来投资电影？”

    她现在慢慢反应过来，之前一时失策没查清楚着了他的道，几亿，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谢家不做生意，除非他背后有老板又或者与别人合作，不然不可能能投资《破浪》。

    谢杭壹挑眉，“想知道？”

    慕柠嘴角一扯，“不想，但你最好别扛什么债务，我不会跟你一起还的。”

    谢杭壹听着她这嫌弃语气，好笑：“那可不行，你都说夫妻婚后所得是共同财产，那婚后负债自然也要共同承担。”

    “别乱说，你那是个人负债，没有用于夫妻生活，跟我可没关系。”

    谢杭壹没想到她了解这么清楚，噎了噎，转而痞痞笑道：“看来我得好好为慕总挣钱，不然以后流落街头。”

    “油嘴滑舌。”慕柠睨他一眼，把自己碗里皮蛋瘦肉粥的皮蛋挑放他碗里，“喏，先奖励你这个。”

    七岁半的谢杭壹最喜欢吃皮蛋，每次跟他吃早餐他都要跟自己抢，八岁的慕柠抢不过，大声质问，小男孩一手捧着碗一手叉腰，“皮蛋好吃！”

    二十五岁的男人看着自己碗里越来越多的皮蛋......

    “慕柠，我问你个事。”

    “嗯？”某人还在专心挑皮蛋。

    “你是不是出过什么车祸，记忆只到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