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情义

    宝言惊得瞪大眼睛, 从前倒是听说过有宫女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而爬床，没想到苏敏敏这样的闺秀，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况且说起来, 皇上可是苏敏敏的姑父, 苏敏敏的姐姐还是太子的良娣……

    “真有此事？”宝言道。

    蒋晗雪道：“这岂是能胡乱说的？皇嫂有孕不用去给母后请安, 我今日去请安时，直接没让我进院，我又去了母妃那才知道的这事。”

    “是在母后院子里？”宝言问。

    “嗯, 听说父皇震怒, 只怕不会善了。”蒋晗雪小声道。

    宝言声音也很轻, 道：“那这是母后的意思, 还是苏家的意思，或者苏敏敏自己的意思？”

    蒋晗雪轻轻摇头，轻声更轻了：“听贵母妃的意思，父皇只怕会把这事算在母后头上, 不管是谁的意思, 总归是在母后的院子里发生的这事, 苏敏敏又是苏家人。”

    “我觉得不会是母后的意思，母后想把苏敏敏给太子的。”宝言道。

    蒋晗雪颔首：“我猜也不是苏家的意思，很有可能是苏敏敏自己想这么做。父皇很在意自己的名声，母后和苏家不会不知道。只怕是苏敏敏自作主张, 就看母后和苏家保不保她了。”

    宝言想想皇后, 她最在意苏家人了, 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 她心里会怎么想。

    “好好的来避暑，偏要生事端。”宝言道。

    “人心如此。”蒋晗雪道。

    宝言叹气, 苏家本就有着泼天的富贵，却还是不满足。苏敏敏觉得无望嫁给太子，竟然直接爬了皇上的床，她有野心，却不聪明。

    ”你觉得母后会保她吗？”宝言问道。

    蒋晗雪轻轻摇头：“不知道。母后重视苏家，这事谁都知道，可这不是保不保的问题……”

    宝言听出蒋晗雪话里的意思，只怕皇后自身难保。

    苏家的院子里，世子夫人此时正跪在承恩公面前，腿边是碎了一地的瓷片：“公爹，您救救敏敏吧！”

    “救？你们娘儿俩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承恩公一早上得知此事，气得脸色铁青。

    世子夫人也没想到竟然会出岔子，而且皇后娘娘竟然没有保敏敏，这和她们想的不一样。皇后明明一直对敏敏很好……

    “敏敏还小，她不懂事……”世子夫人哭诉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一个小丫头能想出这样的主意？这里头肯定有你的事！”承恩公素来看不上这个儿媳妇，这会儿更是厌恶得恨不得一脚踢死她。

    世子在旁边黑着脸，不敢替妻女求饶。承恩公看着窝窝囊囊的儿子、尽惹事的儿媳妇，再想着孙女做出来的事，皇上不可能善了，一时急火攻心，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一时间苏家的院子里乱作一团。

    这事如果发生在宫里，可能宫外一时没人会知道，可在山庄，就没那么好瞒得住了，不过一上午，整个山庄的人都知道了。

    盛隆帝脸色极难看，身边的太子、晋王还有长公主脸色都不好看。出了这样的事，丢的是整个皇室的脸。

    长公主尤其气得发狠道：“也就是她生了太子这个好儿子！要不然早就该和苏家一起废了才是！”

    若是平日盛隆帝会制止长公主这样说，但今日，他没有开口。

    萧祺彦沉着脸，这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很可能会打乱他的计划，心里对苏家人的厌恶更深。

    晋王不敢说话，他倒是想走的，又不敢。

    盛隆帝看看萧祺彦：“太子怎么看？”

    萧祺彦道：“儿臣觉得母后不会这么糊涂的，她虽有失察之责，却不是主谋。想来是苏家或者苏敏敏的主意。”

    明眼人都知道这事肯定不会是皇后主谋，长公主道：“就算不是她主谋，那苏敏敏也是在她身边的，也是他们苏家教出来的女孩儿！总归不能轻易绕过！把皇家的脸面往哪搁了？”

    萧祺彦自然不能给皇后求情，当然也不能说要严惩皇后，这样有违孝道。

    长公主说的，也正是盛隆帝心里想的。他虽然一直在找苏家和皇后的过错，打压着他们，却一直没有一个把他们一压到底的理由。如今苏家倒是送把柄上门来了，可这不是盛隆帝想要的，他宁可徐徐图之，也不想伤了皇家体面。

    盛隆帝看看萧祺彦，尤其他还要顾及太子。想想太子，又想想太子妃肚子的里的孙子，盛隆帝怒气稍稍平息些。

    “饶是不会轻饶的，皇姐说的对，还得顾及太子。如今这事已经在山庄传开，得尽快处理，太子和我去见你母后，皇姐和晋王先回吧。”盛隆帝道。

    长公主想跟着去，想想还是没开口，在晋王催促的眼神中，和他一起离开了。

    长公主和晋王离开后，盛隆帝长叹了一口气：“我对你母后，真是失望透了。”

    萧祺彦垂着头，道：“儿臣也伤心，但这次的事，只怕苏家的错更大些。”

    盛隆帝道：“你母后也姓苏。”

    萧祺彦也叹气，声音凄凉，道：“母后为苏家费劲心思，这就是苏家对母后的报答。”

    “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会保留她皇后的位份，但后宫凤印不会给她了。至于苏家……”盛隆帝正说着，福茂上前示意有事禀报。

    盛隆帝抬头示意福茂说事。

    福茂道：“启禀皇上，承恩公没了。”

    盛隆帝和太子一时都愣住，盛隆帝过了两息才道：“没了？”

    “是，世子在外头请罪来了。”福茂道。

    “他老子死了，他来请什么罪。”盛隆帝道，“叫他们赶紧回京办丧事吧，什么罪之后再说。”

    福茂下去后，盛隆帝和萧祺彦一时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盛隆帝才说道：“你去看看你母后吧，我先不去了。”

    “是。”萧祺彦心想，父皇对母后到底不是半点都不在意。

    萧祺彦出了门，看到承恩公世子失魂落魄地挪着步子。承恩公没了，苏敏敏犯了大错，皇后又将被夺去凤印，苏家的风光到此为止了。

    萧祺彦来到皇后院子前，见到门口的承恩公世子夫人被拦在院外。

    也不知道她是来报丧还是来为苏敏敏求情，见太子来了，世子夫人忙上前道：“殿下，求您带我去见皇后娘娘吧！”

    萧祺彦道：“世子夫人快回吧，父皇叫你们即刻回京呢。”

    “为什么回京？”世子夫人道。

    “世子夫人来这儿多久了？”萧祺彦道。

    “我来许久了，他们不让我进。”世子夫人还以为萧祺彦要帮她说话呢。

    “那您还不知道，承恩公已经故去了吧，您赶紧回去吧。”萧祺彦道。

    世子夫人闻言，吓得退后两步，不只是晕过去了吗，这才多久，怎么就没了……她不敢耽搁，礼都没行，直接扭头跑了。

    萧祺彦叹了口气，进了皇后的院子。

    皇后这会儿还穿着晨起时的常衣，也不曾梳妆，双目无神地枯坐着，看见太子来了，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萧祺彦叫伺候的人都下去，来到皇后跟前。

    “母后，承恩公故去了。”萧祺彦没有多言其他，直接道。

    叫萧祺彦意外的是，皇后听到这话，竟然也没有多大反应。

    “您要去看看吗？他们要回京了，您要不要见他最后一眼？父皇应该会同意的。”萧祺彦又问道。

    皇后看看萧祺彦，过了几息才道：“死都死了，我看得见他，他也看不见我，不见了。”

    萧祺彦没有再劝，自行在皇后下手的软椅上坐下。

    “你父皇叫你来的？”皇后问道。

    “是。”萧祺彦应道。

    皇后突然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处置，他就自己死了，不知道你父皇心里怎么想的？是高兴还是遗憾？”

    萧祺彦看看皇后，静静地道：“想要处置总归可以，人是没了，可还没有葬呢。”

    人没了，怎么葬可不是小事。

    皇后闻言脸色大变，指着萧祺彦道：“他是你外祖父！”

    “正因此，父皇才叫他们先回去办丧事，回头才定罪。”萧祺彦道。

    皇后指着萧祺彦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倒比你有情义。”皇后道。

    “您就不问问他是怎么过世的吗？”萧祺彦道。

    “猜也猜得到。”皇后冷笑道，说着，她目光又变得呆滞，缓缓道：“我们苏家真的完了，不用别人，不争气的子孙自己就作死作完了。”

    “苏敏敏的事，不是您指使的吧。”萧祺彦道。

    “你当我是傻子吗？”皇后瞥了一眼萧祺彦，“但不管是不是我，你父皇都不会饶过我的，说吧，他准备怎么处置我？”

    “留您皇后位份，不留凤印。”萧祺彦道。

    皇后听完，沉默了许久。

    “要是当年，我只怀了一个就好了。”皇后忽然道。

    萧祺彦没说话，起身准备离开。

    “你真把他杀了吗？”皇后拉着萧祺彦的衣摆问。

    “是！”萧祺彦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他说完，皇后拽着他衣角的手松开了，萧祺彦回身看她，见她目中终于有泪，也不知是为她的父亲，还是为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