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怜惜

    “良娣, 天色不早，您该歇下了。”宫女见苏音音一直不睡，上前劝道。宫女也不敢劝的, 可是良娣若是身子再坏了, 到时候还是她们伺候的人遭殃。

    “不急。”苏音音就着宫灯, 翻着书。

    宫女便也不敢再多言, 只有将苏良娣怀里的手炉又换了热腾的来。

    苏音音看似在入神地读书，实则心思完全不在书上。她正想着，今夜该如何见到太子。

    如今她身边的宫女才被太子妃换了, 还来不及收买, 她肯定走不出院子。所以, 只有请太子过来。

    可是太子定然不肯来的, 除非她有让他非来不可的理由。如果用她偏要使些手段叫他来，即便他过来了，也不是为着见自己，只怕越发厌恶自己。

    眼看夜深, 苏音音暗暗叹口气, 合上书, 还是放弃了，不能操之过急，姑姑那边已经对自己失望了，不能再冲动行事。

    “安置吧。”苏音音对宫女道。

    宫女闻言松口气, 她们就怕苏良娣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她们从小就进宫, 今夜苏良娣的反常, 她们怎么会不明白？不就是见太子今夜没去太子妃那么。

    宝言房中, 她正和蒋晗雪秉烛夜谈。

    “你与三皇子，从前便识得吗？”宝言问道。

    蒋晗雪叹道：“识得他的人多了, 我也只是识得而已。”

    宝言觉得蒋晗雪这话听着有些酸酸的，道：“我倒没怎么听太子提起过三皇子，他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怎么样，我都得嫁。”蒋晗雪叹道。

    宝言觉得蒋晗雪大概是不想嫁的，想起自己当初嫁给太子也不情愿的，便也跟着叹气。

    蒋晗雪见太子妃跟着自己叹气，便笑道：“太子妃怎么也叹气。”

    宝言笑道：“你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蒋晗雪看看宝言，低低笑了两声：“还好这会儿没有旁人，被人瞧见了定会说好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女子。”

    宝言也笑：“我没想到，你心里也这样想。平日半点都瞧不出。”

    蒋晗雪道：“被人瞧出还得了，家里从小的教导，爹娘寄予的厚望，我哪敢啊。”

    “那你倒是肯和我说。”宝言道，“刚认识的时候，不是觉得我傻来着？”

    “我可没有。”蒋涵雪道，“不过你成亲了，变了许多。”

    “所以三皇子，到底如何？”宝言将话头又转回来。

    蒋晗雪垂眸，轻笑一声：“他有个贴身宫女，颇为宠爱。”

    宝言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她倒是没听说太子有什么宠爱的宫女，洞房那夜，他还说自己是头一回……

    “怎……怎么个宠爱法？”宝言道。

    蒋晗雪嗔道：“你惯会戳人肺管子的。男子宠爱女子，你说怎么个宠爱法，你都成亲了，难道不知道？”

    宝言忙道歉：“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想确认一下。”

    蒋晗雪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寻常人家的男子，就说的兄长们，在成亲前，府里也是会安排通房的。”

    宝言道：“我们家是没有这种的。我看我兄长们也都好好的，可见也不是必须的。”

    “你们家那样的人家也是少数。”蒋晗雪道，“是以，我半点不敢说，就是我娘亲，我也没提过。即便提了，想来便是那些话，她不用说我也知道。”

    宝言不知怎么劝慰蒋晗雪，总归她们女子做不得自己的主，只好道：“往好处想吧，嫁给太子前，我也老大的不愿意呢，如今瞧着，也没那么坏。等有了你，三皇子说不定对那宫女变丢开手了呢。”

    蒋晗雪笑道：“我们成亲要在宫外，贵妃娘娘说到时候，不会让那宫女出宫。”

    宝言看着蒋晗雪：“那你心里还在意吗？”

    “说一点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也没有多在意。这种事，如果太在意了，这一辈子都不得顺心了。”蒋晗雪道，“他总不会一辈子守着我一个人，从小就耳濡目染的，即没人教也知道，况且他这样的身份，往后莺莺燕燕总不会少。若是看不清这点，家里也不会让我嫁他。他只要认我是王妃，给足体面就够了，旁的，多求一分就是我傻。”

    宝言点头表示认同，虽然他们家是没有纳妾，但是旁人家，确实都是如此。她想起太子与她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心里仍是不信的。

    “不说我了，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直担心你来着，但今日瞧着，你在宫里过得很不错。”蒋晗雪道。

    “尚可。”宝言笑道。

    蒋晗雪往宝言身旁凑了凑，小声道：“皇后娘娘那边呢？苏敏敏也进宫了呢，你怎么想的？”

    宝言也往蒋晗雪身边凑，两人头靠头，宝言小声道：“我能怎么想，总归没现在就要往这送。说是要当闺女养的，我便说不如请父皇直接请封公主，她不乐意。”

    蒋晗雪笑了两声：“亏你敢说。”

    “顺着她的话说的，又没说错。”宝言道，“后来苏音音病了，先是数落我，后来又叫太子给我带了礼物。”

    蒋晗雪笑道：“听说太子殿下对你极好，很是爱护。我今日瞧了，果真是十分珍爱了。”

    宝言有点不好意思：“哪有。”

    蒋晗雪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和殿下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明明极少出来，他在哪儿见到的你，看上你了？”

    “我也不知。”宝言道，“我头一回见他就是在桃花宴，但是他似乎早就见过我。”

    蒋晗雪道：“可见太子是真的喜爱你，有太子爱你，苏家送十八个小姐进来也是无用。”

    “谁知道将来如何。”宝言哼了一声，但她脸上有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笑。

    蒋晗雪笑笑没戳破，两人就这么说着话，直到子时才各自睡了。

    萧祺彦在自己的居室中，一夜没睡好，成亲半个多月，他已经习惯了有宝言在怀中。

    宝言倒是睡得香，没有人挨挨蹭蹭的，一个人睡得舒服得很，只是第二日醒来时，宝言没看到萧祺彦笑盈盈的脸，稍稍有些不习惯。

    翠柳伺候宝言更衣，道：“太子妃，昨夜下雪了呢，积雪得有两寸厚。凤仪宫打发人来说不用去请安，等明日雪扫干净了，带蒋小姐，沈小姐一同过去。”

    宝言听说下雪了，想起自己从前在家的时候，会和兄长们打雪仗。明明前两年还这么做了，却感觉久得像上辈子似的，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

    宝言和蒋、沈二人一道用了早膳，早膳过后，张嬷嬷带着宫女，领着蒋晗雪和沈嫣去了她们各自的客房。

    张嬷嬷安顿好两人后，来找宝言回话。

    宝言问道：“怎么一早就领她们去客房。”

    张嬷嬷笑道：“殿下吩咐的。”

    “多事。”宝言小声嘀咕。

    张嬷嬷笑道：“听冯公公说，昨夜殿下在前院，没睡好。”

    “也不怕人笑话，真是的。”宝言脸一红。

    张嬷嬷却是高兴得很，她是瞧出来了，太子把太子妃瞧得跟眼珠子似的，太子妃得宠，她将来的前程便是大好。

    正说着，萧祺彦过来了。

    宝言起身行了礼，萧祺彦道走到近前，问道：“宝言睡得好吗？”

    宝言道：“甚好。”

    “啧，果真是个没心肝的。”萧祺彦说着拧了一下宝言的脸。

    宝言发现萧祺彦的手很冰，道：“殿下的手怎么这样冰凉？”

    萧祺彦另一只手，变戏法似的，伸到宝言面前，手上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雪做的小兔子。

    “哎呀。”宝言惊喜地小声叫了一声，要上手去拿。

    萧祺彦躲了躲，没叫宝言碰着，宝言不满地看他：“不是殿下做了送给我的吗？”

    只听萧祺彦道：“凉得很，戴上手套再拿。”

    宝言看看萧祺彦的手，手指冻得红红的，便道：“你也知道凉。先放窗台吧，那儿凉一些，没得化了。”

    萧祺彦笑道：“我捏得紧实，没那么容易化。”

    宝言戴了手套，将小雪兔子捧在自己手上。

    “殿下的手艺活真不错呢。”宝言道，之前的纸鸢做得好，编手绳也像模像样。

    萧祺彦笑道：“宝言不嫌弃就行，总归，我只给你一个人做。”

    宝言看着小雪兔，抿唇笑。

    萧祺彦见宝言可人的模样，凑到她身边道：“今日不许叫她们在这睡了，她们要是在这，你就到我那去。”

    “她们难得进宫……”宝言其实心里知道，给他们准备了客房，今夜就不会一起睡了，但她还是要争取一下。

    “叫他们睡在咱们的房中，与她们的名声可不好。”萧祺彦道。

    “这是我的房！”宝言忙道。

    “好了宝言，你就当怜惜你夫君，昨夜没有你，我整夜难眠。”萧祺彦可怜兮兮地道，

    宝言不吱声，拿手指摸着雪兔的耳朵。萧祺彦就这么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宝言才道：“那我没嫁来时，殿下怎么睡的？莫非也有人陪？”

    萧祺彦道：“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可只和宝言一个人睡过。”

    宝言想起昨夜听蒋晗雪说的事，便也往太子身边靠了靠道：“听说三皇子有一个宠爱的宫女？有这回事吗？”

    萧祺彦看看宝言：“她连这个都与你说了，原来你们这般要好。”

    “有没有！”宝言瞪萧祺彦。

    萧祺彦点头：“确实有这么一个宫女，从小就在他身边伺候的，比三皇子略长几岁。为着这个宫女，他没少和贵妃闹脾气。”

    宝言将小雪兔子放下，皱眉道：“这么说来，三皇子对这宫女很喜爱？”

    “喜爱倒算不上，依恋吧。”萧祺彦道，“那宫女有些手段，你提醒一下蒋小姐。”

    宝言有点担心蒋晗雪，眉头都皱起来了。

    “父皇和贵妃都管不了？”宝言道。

    “倒是可以找个罪名杀了，但也得顾着三皇子吧。你知道的，我们就兄弟俩个。他不像我，他从小就更娇惯一些，贵妃怕他想不开。再说，在父皇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宫女，翻不了天。他再怎么闹，也是得乖乖娶蒋三小姐。”萧祺彦道。当然，这里头还有一些不为人道的理由，萧祺彦没说。

    “真那么喜爱，娶了那宫女便是，做什么祸害蒋三。”宝言没好气地道。

    萧祺彦笑道：“又说傻话，便是三皇子自己，也只是想把那宫女留在身边而已，也没说过要娶她。”

    宝言面露鄙夷之色，觉得三皇子配不上蒋晗雪。但是她心里也知道，这种事，素来如此。蒋晗雪心里应该比她还要明白呢。

    萧祺彦见宝言不悦，揽过他的肩道：“宝言放心，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只要你。”